李吟风此刻凭良心说,实在有些心中不安。
冷水涛、骆涛两位所说的话,相当的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以冷、骆二老的身份,在“震天殿”中,必是甚得战天王倚重的人物,此刻说出话来,怎地令人难以捉摸呢?
李吟风沉吟未语,冷水涛忽然一笑道:“李兄你在想什么?”
李吟风抬头一笑道:“兄弟觉得两位所说之话,令人好生不解。”
冷水涛哈哈一笑道:“李兄一定是觉得十分奇怪,是不是?”
李吟风道:“兄弟果是觉着奇怪,仿佛两位对明日之会甚是不感兴趣,莫非战豪兄并不曾邀请两位护驾么?”
他可是以常情思度,错以为骆、冷二人是被战天王冷落而致生出了怨言。
这可叫骆涛听得大笑不已。
“李兄,冷兄与兄弟并非那等没有容人之量的小人。其中道理,过了明日大会,李兄就会明白了。”
冷水涛适时笑道:“李兄远道而来,想必路上十分劳烦,兄弟等不敢打扰李兄了。”
这不啻是下了逐客令。
李吟风皱了皱眉道:“冷兄可是有心逐我速离此间么?”
冷水涛笑道:“不敢,李兄明日尚要早起,是以兄弟不想多费李兄唇舌……”
李吟风脸上微微变色,但瞬即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兄弟也该告辞了……”站起身来,缓步向外行去。骆涛歉然一笑道:“李兄,慢待之处,尚祈海涵。兄弟等今日处境,李兄日后自可明白,恕兄弟不远送李兄了,并盼李兄明日多加小心。”
萧剑寒此时也起身相送。
李吟风向二老抱拳一笑,却向萧剑寒道:“老弟,明日大会之后,尚盼能到宾馆与老夫一叙。”萧剑寒发现李吟风这话说的神色凝重,不似一般客套之言,自是不敢当作儿戏,忙道:“晚辈记下了……”李吟风满意的点点头,闪身扑出茅舍,萧剑寒一直看到李吟风穿林而去,这才转回屋内。
冷水涛低声道:“李吟风走了?”
萧剑寒道:“孙儿目送他出了竹林方回。”
冷水涛道:“孩子,你去把那两仪竹阵的天干位置颠倒布置一下,免得再有别人闯来。”
萧剑寒应了声“是”,立即出了茅舍,依言将“两仪竹阵”的天干门户之中的三颗巨竹,移向右侧!
顿时,这座竹阵已变成了反向两仪,纵是识得此阵之人,一时之间,也不易模出门户入闯了。
萧剑寒回到屋内之时,冷水涛已不在屋内,他剑眉微皱,向骆涛道:“骆老,冷舅公呢?”
骆老一笑道:“冷兄去见你外祖和外祖母去了。”
萧剑寒目光一亮道:“骆老,晚辈可以叩见两位老人家么?”
骆涛摇头道:“孩子,你纵然前去叩见,他们也认不出你来。”
话音顿了一顿又道:“冷兄去看你外祖,就是去看看今日二老的情况如何,倘是并不十分严重,也许就会带你前去见上一面。”
萧剑寒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照骆老所说来看,自己外祖二老,似乎受制之余,还天天都在什么痛苦之中挣扎。这等念头一起,萧剑寒不禁对柔柔阿姨,生起了无法言述的恨意。他就在这一瞬间已下了决心,纵然蒙上灭亲之嫌,他也要因外祖二老之故,不惜向柔柔阿姨动手了。
大约过了盏茶之久,冷水涛自茅舍的后面一处暗门之中走了出来。
骆涛笑道:“冷兄,战兄弟夫妇情况如何?”
冷水涛一脸凝重之色,摇头道:“言语不清,心神丧失,今天是不能见他的了。”
萧剑寒闻言,知道要见外祖,今天是办不到了。
骆涛低声道:“冷兄,明天的事,我们该怎么办?”
骆涛皱眉道:“冷兄可是要跟柔柔反脸?”
冷水涛道:“不错。兄弟实在等够了。”
骆涛摇头道:“战兄弟病源未曾找出,一旦翻脸,后果就……”
骆老话音未已,冷水涛已抢着大声道:“骆兄,倘若依你之见,要到几时才能查出舍妹夫妇的病源?二十年来,我们查的还不够周秘么?”言下之意,似乎多等也是枉然。
骆涛闻言,长长一叹道:“冷兄说的也是实情……”
此刻萧剑寒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他插口道:“骆老,我外祖除了受制之外可还有别的病因么?”
骆老道:“孩子,那不是病,你外祖受了暗算,必须对方按时给予治疗,方始不至失去性命。”
萧剑寒道:“那可能是对方下了毒么?”
骆涛道:“也许……”
冷水涛忽然道:“寒儿,你外祖和外祖母究竟是中了毒还是什么,老夫与骆兄费了二十多年心力,依然未曾查探明白。否则我们也不会容那柔柔丫头为非作歹这么久了?”
萧剑寒皱眉道:“舅公,你老没找别人试过?”冷水涛摇头道:“老夫与骆兄都看不出徵兆,别人又有谁能强得过我?”
萧剑寒道:“舅公,那严幼卿不是宇内第一高手么?舅公为何不找他试试?”
冷水涛笑道:“孩子,你知道的倒不少。”
萧剑寒道:“孙儿是听别人说的。”
冷水涛忽然长长一叹道:“孩子,你不知道,那严幼卿已经死了, 否则,十友中的朋友,老夫早已就把他找来试试了。”
萧剑寒恍然道:“原来那严老已经归了道山。”
骆涛沉声道:“孩子。严幼卿一死,我们想找第二个医道高手可就找不到了。”
萧剑寒心中已有了计较,但他却尚无把握,笑道:“骆老,武林中除了严老,还有什么人精于医道?”
骆涛道:“孩子,有神医之名的人,倒是不少,但在老夫和令祖眼中,他们都是不学有术的无能之辈而已。”
话音一顿又道:“孩子,你大师伯齐白鸿也通医术,还有公冶弘乃至三佛等人,都精于此道,不过说起来比老夫高不了多少,因此,我们也就不必多惊动他们了。”
萧剑寒笑道:“骆老,晚辈倒是知晓一个人在医道上不亚于严老。”
他此言一出,倒令二老同时神色一变。
冷水涛脱口道:“寒儿,此人是谁?”
萧剑寒道:“古不怪。”
冷水涛突然神情—懈道:“寒儿,古不怪么?”
骆涛也失笑道:“孩子,你是说那古不怪深通医道?”
萧剑寒目睹二老神态,知道他们不大相信,忙道:“舅公跟骆老好像不信那古老精通医术么?”
冷水涛笑道:“寒儿,什么人都可信,唯独这个老怪物的话,最好是不要信。”
骆涛则较为客气的道:“孩子,古不怪为人,正如其名怪的很呢!”
萧剑寒笑道:“舅公,这一回古老可能说的是真的呢?”
他的神态根自然,二老也不禁心中有些活动,冷水涛笑了一笑道:“寒儿,你莫非亲眼见到他治过什么疑难症么?”
萧剑寒道:“那倒没有。”
骆涛大笑道:“孩子,未曾目睹,就不大可信了。”萧剑寒笑道:“骆老,这事晚辈的外公知道!”
话音一落,二老同时一怔。
冷水涛大声道:“寒儿,这话人何而起?”络涛也急急地问道:“孩子,你听什么人说的?”
萧剑寒道:“晚辈是听古老说的。”
冷水涛大笑道:“又是那古老怪自己说的么?不可靠。”
萧剑寒道:“舅公,古老也许有很多话不可靠,但这件事可能并未说假。”
冷水祷笑道:“寒儿,你好象对古老怪相信得很。”
萧剑寒笑道:“孙儿对这件事真的不曾怀疑。”
骆涛目睹萧剑寒那说话的神情,十分真诚,未禁心中一动,笑道:“孩子,你怎说你外公知道呢?你不是没见过你外公么?孩子,老夫和你冷公公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古不怪的为人,本来就叫人不敢深信,何况这多年来又人未听人说过他善于歧黄之术呢?”
萧剑寒笑道:“骆老,古老说晚辈外祖散功之时,曾特别邀请他担任护法,因为外祖深知古老药术不在严老之下,故而请他护法,以防散功之时,稍一不慎而致终身残废……”
冷水涛闻言一怔道:“真的?”
骆涛笑道:“冷兄,看来倒不象不真,也许那古老怪物果然具有一身过人的医道,否则,当年战老弟散功之日,连你我都未通知,却通知了这老怪物,冷兄试想,其中该是有些道理吧!”
冷水涛目光在萧剑寒胸上转动,忽然大笑道:“寒儿,那古怪何在?”
萧剑寒知道冷公公已相信了自己之言,他连忙笑道:“古老此刻只怕仍在那前面敞轩之中与柔柔阿姨喝酒呢!”冷水涛皱眉道、“他还跟柔柔这丫头在一起?”
萧剑寒道:“孙儿来此之时,古老与他们正在饮酒,孙儿来此不过半个更次,他们大概还散不了。”
冷水涛目光一亮道:“寒儿,你大概是不能去找他吧?”
萧剑寒道:“这……孙儿的身分不同,眼下果然不便前去。”
敢情他乃是扮作了仆人,天下哪有仆人可以叫主人的长辈跟着自己走的道理?是以,萧剑寒感到作难了。
冷水涛点头道:“是啊,你不能去。”骆涛笑道:“冷兄,这事如由兄弟前往,比这孩子去总好些。”冷水涛闻言摇头道:“骆兄,你去不得。”冷水涛道:“骆兄如去找那古老怪,柔柔一定起了戒心。”骆涛笑道:“事已至此,她纵然疑心,兄弟也不在乎了,反正那古老怪如也看不出战老弟夫妇病源,这世间之上,大概也难以再寻到高手来替他们解毒的了。”
骆涛虽然在笑着说话,但语气的沉痛,令人听来心酸。
冷水涛沉声道:“骆兄,话不可这么说。此事骆兄不必过问,在半个时辰之内,兄弟定可将古老怪请来便是……”
不等骆涛表示意见,身形一闪,就奔出了茅舍。
骆涛向萧剑寒一笑道:“孩子,你去看看,你这位公公的个性,十分暴烈,千万莫让他此刻与那柔柔丫头反目……”
萧剑寒笑道:“骆老,晚辈不能现身呢!”
骆涛笑道:“孩子,你不必现身。”话音一顿又道:“你跟公冶老人习武时,他可曾传授过你‘心声耳语’的功夫?你用这种功夫能传声多远?”
萧剑寒笑道:“晚辈倒是学过,但并不十分精通, 大约以晚辈目下功力,十五丈内声音可入五人之声。”
骆涛笑道:“太够了,孩子,你可隐身在花园中的那株柏树之上,注视着冷公公的行动,一旦他冒火时,你就用‘心声耳语’功夫告诉他,事关外祖母生死,千万要他忍耐一下。”
萧剑寒道:“晚辈遵命!”转身就待离去。
骆涛忽然笑道:“孩子,那棵柏树你知道么?”
萧剑寒道:“知道!”
骆涛笑道:“孩子,那棵柏树是中空的,钟平常日就住在那柏树之中,你此刻前去,如是遇到钟平,不妨要他派两名武士前来见我。”
萧剑寒闻言怔了一怔,听骆老之言,他们还另外蓄有一批武士。而且,这些人已遍布在‘震天殿’中,却不知柔柔阿姨怎会未曾发现?
骆涛见萧剑寒沉吟不语,笑道:“孩子,你可奇怪老夫怎会也蓄有武士么?”
萧剑寒笑了一笑道:“晚辈并非奇怪,而是觉得你老既然掌握了不少人手,为何不肯除去那柔柔公主以为武林除害?”
骆涛笑道:“孩子,这还不是为了你外公的病么?”
萧剑寒明白了,他一笑道:“骆老,晚辈这就去见那钟老……”身形一转,跃出门去。
萧剑寒穿出竹林,像一缕烟般飘入花园。
远远地,那敞厅之上传来了人声。 萧剑寒对准那株距离敞轩约莫十七八丈远的柏树,伏身疾行,但当他抵达柏树之前,忽然想起那钟平此刻尚在花丛之中,被自己点了穴道,连忙一转身,奔向那矮矮的花丛而去。
可是,萧剑寒却楞了,钟平呢?花从之中,不见了钟平的人影,萧剑寒这一下可吃惊不小。
因为他在想,如是钟平自己解开了穴道还好,如是他并非自己解开穴道,而是被“红红公主”手下之人发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萧剑寒明白,骆老等心血布置,也许就在这钟平的被发现,而彻底遭到“红红公主”的瓦解,他钢牙一咬,飞身扑回柏树。就在他探头寻找那柏树树身的门户时,突然有人在头顶上喝道:“阁下可见到了骆老了?”
这声音正是钟平。
萧剑寒悬在半空的心,忽然落了实地。他抬头笑道:“是钟老么?”
钟平笑道:“正是老朽。”
萧剑寒笑道:“钟老可是自己解开了穴道?”
钟平笑道:“不是。适才冷老来此解了老朽的穴道。冷老并要老朽在这树上等候老弟,他说骆老可能会派老弟来此以劝阻他不可与“红红公主”发生争执……”
萧剑寒闻言,失笑道:“舅公全都料对了,钟老,骆老要你派两名武士去茅舍呢!”
钟平笑道:“老弟请直跃而上即可见到那入树的门户了,老朽这就去派人前往茅舍……”
话音一顿,那黑衣老人已落在萧剑寒身前,又道:“老弟,你小心些,这棵柏树距离‘红红公主’的内室不远,莫要露了形迹,抄了老夫的窝啊!”
萧剑寒笑道:“晚辈省得……”他笑了一笑又道:“钟老,红红公主不在自己房内,为什么还要担心她那儿有人发现呢?莫非公主房中另有高人么?”钟平笑道:“老夫相信那‘红红公主’身后必有极为厉害的人物。不过,老夫在此守望了十年,却始终未曾发现。”
萧剑寒笑道:“这倒奇怪了。钟老,难道十年中,你这个人的影子都没有见过?”钟平道:“老弟,也许是老夫太无能,十年之中,除了有几次见到那倒映在窗上的一个身影而外,确是一直未曾见到此人面目。”
萧剑寒心中一动道:“钟老,那是个怎样的身影?可以分得出男女么?”钟平道:“男女倒是分得出,这人乃是一个彪形伟丈夫。”萧剑寒笑道:“钟老不以为此人乃是‘震天殿’中的人?”
钟平笑道:“此人身材不比战天王稍逊,老朽自是看得出他不是殿中之人的了。”萧剑寒点头道:“钟老,你去人吧,晚辈自会留心便是。”
钟平抱拳一笑,闪身向右侧一处搂舍奔去。
萧剑寒飞身跃上柏树,果然在那离地丈五左右的树丫之中,发现了一个斗大的窟窿,想必就是树身入口之处了。
他并不爬进树洞内,先看看那敞轩方向,只见那敞轩中间,冷公公和古不怪正在大声说笑。
方必正、赫娇娇则含笑注视着两人。
“红红公主”则神情恭谨的陪着二老,不时也笑着插上一两句话。
萧剑寒心想,看来是吵不起来了,心念一转,他掉头向左侧的一栋阁轩望去。
那是一座非常耀眼的小楼。阁楼之上,灯光通明,不过四面的窗子都关得紧紧。
萧剑寒打量了一下地势,知道这座阁楼,可能就是“红红公主”的闺阁了。萧剑寒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栋阁楼。因为他突然发现,果然有一个十分高大健壮的男人身形,被灯光照射在那雕花的阁扇门上。他的心头一阵狂悸,暗忖道:这人是谁,竟会出现在“红红公主”的闺阁之中?难道是……
不管怎么想,萧剑寒总不曾想得到这人会是“红红公主”之间,有什么苟且的关系,因为,他在意识中,那“红红公主”终究是自己母亲的妹妹,辈属阿姨,他这个晚辈怎可侮辱长者。
但他此刻心中不安,却是因为他忽然联想到,古老曾说慕容老人叙述华阴古道之事,指出那位伤了自已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