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黄姑娘可不比昨日了,内力恢复的轻轻一动就把小狐狸的耳朵抓在了手上,拧上一拧,在小狐狸的尖叫声中,只觉得心旷神怡。
谢迁看着俩人一言不合大闹起来,这黄姑娘的身手自己是见过的,若是认真起来小狐狸哪里还有命在,这会只不过是姐弟俩玩闹罢了,也不当真,哈哈一笑说道:“哈哈,你俩人倒也有趣,不过确如小狐狸所说,在下受纪氏之命,前来接上三位,去纪氏府上一聚。”
小狐狸费力的挣开黄姑娘的手,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昨天才见过,你们自己在屋里哭天抹泪的也不理我们,纪姨这一大早找我们干啥?”
谢迁对小狐狸郑重的抱了抱拳,说道:“今日在下与纪氏母子二人便要启程回京。想在见上狐狸兄弟一面,有些事情母子两人要当面与你细说。”
小狐狸怪叫一声“京城?今天就走吗?”
“今天见了你们之后便要启程。”
小狐狸心里有些慌乱,看了看谢公子说道:“可是他娘俩身子都不好,猪油糖身子才有些起色,这会走远路会不会不好?”
谢迁谢公子却突然朝着小狐狸跪了下去:“在下昨日听母子二人细细说了这些年的经历,在此我谢迁谢于乔拜谢公子大恩。”说着也不理会手忙脚乱的小狐狸,“咣,咣,咣”的对小狐狸磕了三个响头。
秋儿被屋外响动吵醒了,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看看跪在地上一脸郑重的谢公子,再看看莫名其妙的小狐狸,笑道:“小狐狸你是开山立派收徒弟呢吗?”
纪家的小院子还是和昨日一般破败,只是房门前多了四个膀大腰圆手持朴刀的壮汉,正眼色不善的盯着黄姑娘。
黄姑娘紧着眉头不由得摸了摸挂在腰上的双刀,却听谢迁笑道:“不要紧张,他们没有恶意。”
刚刚纪氏把小狐狸和秋儿叫进了屋里去,只自己在门外守候,在黄姑娘看来这四个壮汉不过是一群土狗,片刻之间就能被自己手上苗刀割破喉咙,而谢公子和东儿,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也都不会武,可这凝重的气氛却不由得自己不紧张。
屋里小狐狸正把头埋在纪氏怀里也不做声,秋儿抱着一脸泪痕的猪油糖有些不知所措。
纪氏摸着小狐狸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好啦,小狐狸是大孩子了,快点起来,又不是生离死别。”
“可是,可是,纪姨你身子还没好,老药罐子又不能随你走”
“你看你,你个小坏蛋能没看出纪姨家里显赫吗?这遍地都是郎中,还差他那口药吗?”
小狐狸红着眼抬起头来,又看了看被秋儿抱着的猪油糖,不由悲从中来:“可猪油糖还这么小,纪姨你身子又不好,你们回家以后会不会受人欺负?”
纪氏低头温柔的亲了去亲小狐狸的额头:“不会的,不会的,家里对我娘俩都会很好的,小狐狸你放心。”
见小狐狸仍然紧紧的抓着自己不肯放开又说道:“纪姨知道你也命苦,却对我和猪油糖这么好,我们娘俩吃喝也靠着小狐狸,纪姨没什么本事,只能教着你识文断字,又总想着啊,若是日子好了再能给你缝上几件新衣,该有多好,可是就算这样,咱们日子虽然清苦,但是纪姨呢,真的很幸福,都因为遇到小狐狸,纪姨啊,心,才会是暖的。”
见小狐狸仍紧紧的咬着牙,望着自己的眼里满是不舍,强忍着泪意说道:“纪姨娘俩这一走啊,家里就空了,纪姨把家留给小狐狸,好不好?”
小狐狸却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就在破庙,不然你俩回来就没地方住了!”
纪氏猛地把小狐狸搂紧了怀里,情深切切的说:“傻孩子,我是当娘的,娘带着小儿子回京看看,家里当然交给大儿子了,不然没人当家,娘和小儿子回来的时候可怎么住啊?”
小狐狸使劲全身力气扎进了纪氏的怀里,再也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哀嚎道:“娘!娘!娘!”
第二十二章: 奇毒()
小狐狸坐在房前的门槛上安安静静的看着纪氏带着猪油糖和东儿坐上了一辆漂亮的马车,身边谢迁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静悄悄的离开了小院。
房里桌子上放着小院的房契地契,还有整整五十两银子。秋儿悄悄的探出头来,坐到了小狐狸身边,拉了拉小狐狸的手,说道:“小狐狸”
小狐狸想是哭累了,这会目光有些呆滞,听见秋儿叫自己,也不动,也不哭,喃喃的对秋儿说:“秋儿啊,好像是我四岁那年吧,有一天早上,一睁眼就发现暖和的被窝不见了,自己一个人躺在破庙里,那天娘亲离开了我,不知去了哪,可是那年冬天好冷啊,我什么也不懂。在城里当了一个月的乞丐,后来下雪了,好厚好厚,街上人少了,我没东西吃,我走啊走,晕倒在了纪姨家门口。”
秋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狐狸,平时嬉笑怒骂的坏孩子一下子变了,听着小狐狸的话,自己也想起寒玉庄的事,眼睛一红,安静的靠在了小狐狸肩上。
“后来一睁眼,温暖的被窝回来了,自己身边还躺了个一岁多的娃娃,我高兴坏了,纪姨坐在桌前,说上放了好大一碗粥,粥好香好香
纪姨说,娃娃叫糖糖,是我的小弟弟,糖糖白的跟猪油似的,我总想上去咬一口,后来我就叫他猪油糖
纪姨身子弱,猪油糖小小的,最苦的时候我们每天都喝一点点烂菜熬的汤
纪姨靠给别人做针线活换铜板,钱少的可怜,养不起两个孩子,还总受邻居的欺负,说一个没男人的野女人寡廉鲜耻的生了两个野孩子,就该活活饿死才好。我气不过,他们可以骂我,但是说纪姨不行,我发了疯的冲上去咬了隔壁葛老头一口,都咬的流血了,我被纪姨罚站,晚上又塞给了我一个好大好大的肉包子
纪姨没有钱了,猪油糖饿的躺在床上不起来,我瞒着纪姨偷偷跑了出来,去西城杀了一条大狗,放在纪姨房门前,我又住回了破庙,那年我五岁
薛寡妇见我饿的快死了,给了我好大好大一碗面条,面条里的肉好多好多
后来认识了老药罐子,我能赚钱了,可又不敢住回纪姨家了,我最怕纪姨哭了,我总归不是她的孩子,对不对
我骗了李老实的烧鸡,跑去送给猪油糖,后来纪姨教我和猪油糖念书,我学的快就笑话猪油糖是个笨蛋,把他气哭了
我啊,那次运气好,山上长了一颗好大好大的灵芝,手都磨破了才被我采到,拿去给了老药罐子,纪姨就有药吃了”
小狐狸两眼放空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和纪姨娘俩的点点滴滴,屋里的黄姑娘攥紧了双拳,早已泣不成声,秋儿的小脸上也挂着泪珠,双臂使劲搂着小狐狸,希望小狐狸可以稍微温暖一点点。
“你们不知道,没遇到纪姨之前,我心里有多恨,下手有多狠,我见了活人都想一刀捅死,可我年纪小,也没有刀
我跟野狗抢过掉在地上馒头,野狗咬我,我也咬它
我去曼歌坊偷小娘子的肚兜给一个大胖子,只为了能换两个冷掉的包子,我把包子放在怀里捂热了拿给纪姨,猪油糖吃的可香了
要是没有遇见纪姨,我可能活不下来吧,就算活下来了,也会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说着说着小狐狸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哇哇大叫。
秋儿一下又一下的揉着小狐狸的头,一边流泪一边说:“不哭,不哭不怕,不怕”
老药罐子觉得最近烦心事太多,自己安逸了这么多年每天一壶茶,熬熬药,制制毒,再逗逗小狐狸的好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寒玉庄惨案,三麻子,姜浩,灵堂,还有眼前站着的这个小姑娘,乱糟糟,毫无一点头绪的事情全砸在了他身上。
“你是说那纪氏原本是京城大户人家?现在随了家人回京去了?小狐狸让你抓一年的药追上去给纪氏送去?”
黄姑娘把纪氏留下的五十两银子恭恭敬敬的放在柜上,有些焦急的看着老药罐子说:“老前辈,请您快些抓药,我怕晚了追不上马车了。”
老药罐子皱了下眉,进里屋取了个药瓶出来,不带任何感情的对黄姑娘说道:“黄姑娘这里有一瓶七灵玉露丸,此乃解毒无上良药,只有两颗,你追去拿给纪氏,让她服下一颗,明年夏天再服下一颗,我保她两年性命,其他的我也爱莫能助了。记得与纪氏不用说得太多,就说是小狐狸让她服用的就好。速去速回,至于什么两年性命什么的,万万不要告诉小狐狸。”
黄姑娘呆在了当场,什么两年性命,什么七灵玉露丸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浑身阵阵发冷。
老药罐子看着黄姑娘的模样叹了口气:“既然封自在信你,我便与你多说两嘴,这纪氏母子太过神秘,一个流落杭州的女子,体内竟然藏了十三种奇毒,这种手法在江湖上称为十三绝命隐,而且还至少也中了有六七年的样子。”
黄姑娘想着小狐狸刚刚的话,心酸无比,强忍着泪水说道:“前辈,什么叫十三绝命隐?”
“这是一种古老的下毒手法,按理来说早已失传,我不过是在一些孤本绝本的药书上见过一些对此手法的描述,中毒者身上藏有十三道隐毒,只要中毒,已是死局,这种毒解不得。”
“前辈医术精妙,想来”
“没用的,这十三道隐毒是日积月累中下来的,每一道虽然也不是什么太过难解的毒,可十三道毒被下毒之人慢慢的种入,毒毒相通,环环相扣,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若是解了一种另外十二种就会瞬间毒发,让人登时毙命,偏偏这十三味毒的解药药性相克,混则成毒,不能同时服用,服则必死,但若是不去解那十三绝命隐,中毒之人十三个月后便是肤烂肠穿!”
“可是您不是说纪氏中毒已经六七年了吗?”
老药罐子拿起说上一杯茶,抿了一小口说道:“纪氏情况比较特殊,她是妊娠之时中毒,又被人下了些堕胎的药物,不知是何缘故,猪油糖那孩子从母亲腹中带着十三毒中的一味寒毒出生,竟然没有引发纪氏体内其余十二种毒药,再加上我这三年来用药调理,纪氏虽说一时保住了性命,但也已经是死局。”
黄姑娘自问行走江湖几年历练,不说阅历丰富,也算小有经验,可从没听过如此险恶的下毒手段,毒教中人她不是没接触过,但是若和这十三绝命隐的手法相比,毒教中的人简直就是一个个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在世,再听到猪油糖竟然是从娘胎里带着寒毒出生的不由又是一番心惊肉跳:“前辈,那猪油糖的毒”
老药罐子神色略微带了一丝尴尬,说道:“区区一味寒毒,老夫出手,自是药到病除,不过自老夫多年行医推测,猪油糖这孩子也是命苦,母亲怀孕七八个月时被人下过堕胎药,虽然药量不大,仍旧就是造成早产,孩子不足月,先天已是不足。再加上三岁之前寒毒未解,就算日后调养妥当,能活过三轮就算不错了。”
一轮就是十二年,最多能活三十六岁。黄姑娘心想,猪油糖眼下倒是不碍的,可想起纪氏,手心不由得渗的全是汗水,长叹一口气,收好了那七灵玉露丸,对老药罐子行了个晚辈礼,便匆匆追赶纪氏母子去了。
她走之后老药罐子却又念叨了一句:“十三绝命隐,寒毒,堕胎药,看来也是一堆脏事情,小狐狸这兔崽子真是胡闹。”
小狐狸正被秋儿抱着徒自悲伤,老药罐子平静如水的想着红粉妖灵的配药良方,黄姑娘展开轻功追纪氏母子马车追的好不仓皇,马车上纪氏想着小狐狸,抱着暗暗流泪的猪油糖,而马车外的谢迁谢公子此时纵着马,直想高歌一曲,却是欢喜的很是得意洋洋。
谢迁,字子乔,江浙余姚人士,成化十一六月初,中进士一甲头名,也就是金科状元郎。
而就在谢迁高中状元觐见完毕,被授了个翰林院修撰,正是要施展一番拳脚的时候,却被皇帝陛下悄悄地叫进了宫中,与他密谈了一番。
谢迁想着三个月前御书房里那愁眉紧锁的宪宗皇帝,想着这匆忙回乡却不得不两过家门而不入的匆忙,想着此次暗查竟然如此成功,此时心头一片火热,不由有些意气风发起来。
谢迁刚要提醒一下那四个护卫,虽然皇命已经达成,但此时是最要紧的关头,切不可粗心大意时,却听身后一声叫喊:“谢公子,谢公子,请留步!”
回过头来却见书生打扮的黄姑娘如同大鸟一般的从天而降,已经站在了自己马前,谢迁对着那些手已经握在刀把上的护卫打了个手势,护卫们的手才离了刀把,面色却仍是十分紧张。
黄姑娘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喘了一大口粗气,对谢迁说道:“谢公子,小狐狸让我给纪姐姐送药来了。”
谢迁奇道:“这都出城快二十里了,你竟然能追上?又是何药,竟然如此匆忙?”
“小狐狸说纪姐姐本来身子就弱,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吃药的”
这会纪氏却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被东儿搀着走了下来,对谢迁说道:“谢公子,咱们不妨歇息片刻,我与黄姑娘说些体己的话。”
谢公子见东儿又上了车去,紧紧的抱着满脸好奇的猪油糖,松了一口气纪氏说道:“好,您身子若有不适也请您早跟在下说明。”
纪氏笑了笑:“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不碍事的。”转头拉上黄姑娘的手指着官道一旁的树林说:“黄姑娘陪我去那边走走,也让我透透气。”
林间只剩纪氏和黄姑娘两人,黄姑娘转头瞧见谢迁还在远处往这边干巴巴的望着,急急的攥住纪氏的手,慌忙的说道:“小狐狸让我去广仁药铺抓药,药铺掌柜的让我带了两颗药丸给您,让您现在服了一颗,明年夏天在服下一颗身子就会好的。”
纪氏闻言却轻声笑了出来:“呵呵,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好不了喽。”
“您就算不信那药铺掌柜,也要相信小狐狸啊。”黄姑娘说着,急忙忙的从怀中取出装着七灵玉露丸的白瓷小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就要喂纪氏服下。
纪氏见那白瓷小瓶就知道不是凡品,只看瓶子都像是南宋的官窑瓷器,不由好奇的取了药丸过来,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桃花,月季,桂花,菊花四五种花香混在一起伴着青草香,携着一点点松柏的味道扑面而来,好不沁人心脾。却又将药丸放黄姑娘手中,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小狐狸真是有心,我们母子俩这一走,怕是伤了他的心吧,但是如此灵药,黄姑娘你还是收回去吧。”
黄姑娘见纪氏不肯服药,急的满头大汗:“您别辜负了小狐狸的一番心意啊。”
纪氏淡淡的说道:“不是辜负不辜负,我这次回京,活不过三个月的”
黄姑娘心里一惊,难道纪氏知道了那什么十三绝命隐?
却听纪氏又说:“我这身子还能活几年不知道,但是只要回了京城,三个月内我必死无疑。”
黄姑娘呆呆的问:“那您为何还要回京?”
纪氏回头略有深意的看了看从车窗探出个小脑袋望着自己的猪油糖,又望了望京城的方向,略带一丝哀怨的说:“套用你们江湖上的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纪氏抹了抹黄姑娘脸上悄悄流下的泪水,竟躬身对黄姑娘行了个蹲礼“黄姑娘,请你将药还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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