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个子,身体壮实的士兵背起叶团长,其他几名士兵扶着叶团长的身躯,刘副官和李国亭跟在身边,他们一行人匆匆地朝小树林跑去。
五连长带着他的士兵冲过小木桥,在小木桥的桥头边上,遇见躲在桥柱边拼命抵抗的赵二虎,于是,赵二虎和五连长他们一起,对前面的一小股北伐军发起反击。
北伐军虽然拼力抗击,毕竟人少。抵抗了一阵,死了几名士兵后,就撤回去了。
见北伐军被打跑了,五连长也没心思追下去,就命令部队返回汉口。
贺胜桥一役,吴佩孚大伤元气。军中士气低落,粮饷匮乏。不得不将所部全部撤回武汉,沿武汉三镇作防御性部署,希望藉此,能够抵挡住北伐军凶猛的进攻。
此时的汉口,已是人心惶惶,谣言满天飞。有人说,北伐军已经打到武昌城下,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见女人就强奸。大批的城里人开始陆续往西去,或者往北走。路上到处可以看见肩扛背驮,手提车推的逃难的难民。
马飞由于得到叶团长的批准,调往团部当差,其实,团部的人都明白,那是叶团长为了照顾他的女儿,因为,心仪就要生产了。
当警备一团被调往贺胜桥前线防守时,马飞却没有去,他在叶团长家照顾叶心仪。其实,用不着马飞照顾,说实在的,马飞也不懂怎么照顾预产的妇女,叶团长家有女仆照顾叶心仪,叶团长临走时,还专门请了月婆子在家里照顾叶心仪。马飞主要是陪叶心仪说说话,逗逗乐。为心仪解闷儿。
叶心仪最爱听马飞给她讲那些江湖上的故事。什么青帮啊,洪门啊,袍哥会啊。还有什么专管水运的漕帮,专贩私盐的盐帮。马飞从小在帮会里长大,对这些,他懂得很多,讲起来头头是道。
叶心仪生在军人家庭,马飞讲的这些,她还是头一次听闻,不免来了兴趣。有空,就缠着马飞给他讲。有时候,马飞讲的自己都烦了,就开始给她胡编一些江湖上帮派之间相互残杀,争夺帮派里的龙头老大的故事,来应付叶心仪。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再过一个礼拜,就要到医生所说的生产期了。叶心仪已经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肚子鼓的像个皮球。守在叶心仪身边的马飞,经常爱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叶心仪那圆鼓鼓的肚皮上,听里面的动静。
“哈哈——,我就要当爸爸了,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心仪。我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呢?”马飞高兴地有些手舞足蹈。他是没有准备。他还年青,怎么当这个爸爸,可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看着马飞得意的神情,叶心仪也很高兴。她和马飞一样,对于怎样当好妈妈,也是一无所知。
“还说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当妈妈。”叶心仪说道。
“唉,妈妈好当啊,不就是给孩子喂奶吗?我小时候就是噙着我妈的奶头长大的。”马飞说道。
“我听说,孩子一岁就要断奶,可难受了。”叶心仪说道。
“哪有什么难受的,不就是不让孩子吃奶吗。我妈也给我断过奶。”
“你是个男人,就不懂女人的事。我听说,断奶后,小孩不吃奶,奶头涨的疼死人了。”
“那不要紧,小孩不吃,我可以吃啊,你不就不疼了吗?”马飞笑到。
“去你的,说说就不正经了,人家说帮会里的人都不是好人,我看你呀,也不是好人。”叶心仪说道。
“你冤枉我哦,我可是帮会里出来的唯一的好人。”马飞笑道。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马飞马上走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叶团长的勤务兵。他要进屋,被照顾心仪的丫鬟以心仪有孕在身,男性不得进入为由,挡在了门外。
勤务兵正在为这跟丫鬟吵呢。就在这时,马飞走了出来。
丫鬟见马飞出来,马上说道:“姑爷,这个当兵的真不讲理,我对他说了,小姐马上要生了,男人不得进入,他非要进去***。”
“噢,你有什么急事,非要见小姐?”马飞问道。
那名勤务兵见马飞问他,马上立正,向马飞敬礼道:“报告长官,我是团长的勤务兵,奉刘副官命令,从前线回来,向小姐报告一件重大事情。”
“什么事情,对我说好了,我替你向小姐传达。”马飞挺着胸膛,对勤务兵说道。
“报告长官,我们团在贺胜桥前线的防线,昨天被北伐军攻破。现在贺胜桥已经落入北伐军手中。”勤务兵看了马飞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
“什么?贺胜桥被北伐军占领了?那我们的人呢?”马飞吃了一惊,忙问。
“我们团的士兵多数已经牺牲了。”
“啊,那团长呢?现在在哪?”马飞急切地问道。
“团长——团长——。”
“哎呀,你快说啊。”
“团长大人已经壮烈损国了。”勤务兵说道。
这时候,叶心仪也从屋里走出来,她刚站在台阶上,就听见勤务兵说“团长大人壮烈损国了。”她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省人事,一脚踏空,整个身体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落在了台阶下面。
第六十八章 战地医院()
即将出世的孩子夭折了。
那是在叶心仪苏醒过来的时候,当接产的医生把这个坏消息告述她的时候,叶心仪再次昏迷过去。
整整过去了一天,叶心仪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叶心仪哭喊到。
守护在她身边的马飞,想尽办法劝解,也没凑效。
其实,马飞自己心里也特别难受,眼看心仪就要生了,可是半路上却出了这种事,怎么能让马飞不心疼呢。
叶心仪在痛苦中,一边想着自己中途夭折的孩子,一边想起那名勤务兵对她说的父亲在战场上已经殉国了的话。一整天躺在病床上,泪流不止。她也不跟守护在她身边的马飞说话,也不跟医生说话,只是一个人把头埋在枕头上,默默地流着泪。
别看马飞机灵,可是遇见这等事情,他也是束手无策,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就在这时,马飞又接到一个报告,说叶团长没有死,而是负伤了,在督军府战地医院里救治。马飞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叶心仪。叶心仪闻听父亲没有死,脸上这才多少显露出一些笑容来。
几天后,叶心仪康复出院,虽然叶心仪和马飞都带着一种失子后的内心伤痛。但,一听说父亲还活着,而且就在离他们不远的督军府战地医院里疗伤,叶心仪和马飞的心情多少平静了一些。于是两人便一起前往督军府战地医院看望父亲。
督军府战地医院里,走廊上,病房里,甚至在医院的空地上,到处都是躺在临时支起的病床上的伤员。还有一些从其他战场送来的伤员,因没有床位,只好躺在担架上。
医生和护士不时在伤病员中间走动,给他们检查伤口,更换药品。
马飞和叶心仪进来的时候,正碰上几个从前线下来的士兵,用担架抬着一位受伤的伤员,站在走廊上,他们正跟医院里的一名医官吵架。
“他妈的,老子在前线卖命,弟兄们受了伤,竟然连个躺着的地方都没有,你们这帮猪。快给老子腾出个铺位,再不腾,老子就抢了。”这几名士兵把抬着伤员的担架放在走廊上,挡住通道。他们围住那名医官,高声吵闹着。
那名医官朝他们摊开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说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们看哪个地方没满,都是满满的。还是先把他抬到院子里去吧。不能放到走廊上,这里要走人的。”
一名头上缠着绷带,壮实的士兵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名医官的领子,使劲往自己面前一拽,就把医官拽到自己面前,他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把另一只手杨起来,攥成拳头状,在医官眼前晃动,恶狠狠地对医官说:“你小子快去给我们这位弟兄找个床位,要是不找的话,看到没,我这拳头可不会说话。”
“慢来,慢来。我去给你们找,给你们找。你先放开我。”那名医官望着那只杨起的拳头,语气松软下来,于是,带着其中的两个士兵往后院走去。
马飞和叶心仪穿过躺在走廊上的那些伤病员的病床和担架,就来到后面一座小二楼里,这里是军官病房,条件比外面那些士兵好得多。
叶团长单独住在一间病房里。他是被刘副官从李国亭手里接过后,直接派士兵送到这里来的。送来时,叶团长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多亏这家战地医院里的一名德国医生亲自救治,从叶团长被打中的臂膀中,取出那枚差点要了他命的子弹头,这才渡过了险情。
当马飞和叶心仪来到叶团长病床前时,叶团长还在睡觉。马飞和叶心仪守在病床前,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叶团长才醒来。
醒来的叶团长,一眼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有那位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女婿马飞守在他面前,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爸,你没事吧?”叶心仪见父亲醒过来,赶紧上前问道。
马飞也上前一步,叫到:“团长,您不要紧吧?”
叶团长伸手拉住叶心仪的手,指指自己的受伤的臂膀,臂膀上缠满了绷带。苦笑了一声,说道:“他奶奶地,想要俺的命。那能么容易。俺的命长着呢,没那么容易死。”
“爸,您别动啊,会疼的。”叶心仪小心地把父亲的手按在床上。
这时,叶团长转过脸,看着马飞,说道:“我说马飞。”
马飞赶紧上前一步,叫到:“团长,您有什么事就吩咐。”
“俺没什么事,不过,俺要对你说,你那两个同学,那个叫李国亭的,还有一个叫个赵――赵啥子来着?”叶团长说道。
马飞立刻明白,这岳父大人问的是什么,他赶紧回答:“叫赵二虎。”
“对,就是他们两个,还没看出来啊,真不赖啊。俺这条命就是他们给检回来。”叶团长说道。
“哦,他们两个都是我的结拜兄弟。”马飞马上说道。
“结拜兄弟?好,好。你这两兄弟有种,俺喜欢。”叶团长说道。
叶心仪这时也插嘴说道:“爸,马飞他的两个结拜兄弟救了你,那以后,你可要谢人家啊。”
“那是一定要谢的。”叶团长说道。
“爸,还有马飞呢。”叶心仪说道。
叶团长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马飞,说道:“他小子没上战场。以后立了功,俺在奖他。”
“那不行,爸,马飞可是一直照顾我的哦。你也要奖励。”叶心仪缠着叶团长说道。
这时,叶团长回过头来,突然发现叶心仪有了明显的变化,于是马上问:“心仪,生过了?是男孩还女孩?”
叶心仪听父亲问自己生孩子的事,马上伏在叶团长的怀里哭起来。
“闺女,这是怎么了啊,出了什么事了。“叶团长吃惊地望着叶心仪,伸手抚摸着叶心仪的一头秀发,问道。
马飞赶紧把叶心仪和他听到勤务兵报告的关于叶团长殉国的坏消息以及后来心仪情绪失控,失脚摔在台阶下,孩子没保住的经过讲给叶团长听。
叶团长听后,勃然大怒,开口骂道:“他娘的,这个混蛋勤务兵,叫刘副官,掩要狠狠地打他一顿鞭子。他奶奶地,没搞明白就胡说。”
“爸,算了吧,人家没错,他也是奉命来报告的啊。”叶心仪替勤务兵说好话。
“奉命,他奉谁的命令。奶奶地,他只能奉俺的命令。”叶团长怒气未消地说道。
就在这时,刘副官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闯进来。
“团长,团长。”刘副官神情紧张地一进病房就叫道。
正在跟叶心仪和马飞说话的叶团长,看见刘副官进来了,就问;“刘――刘副官,发生什么事了?”
“团长,北伐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打到汉口了。”刘副官说道。
叶团长和叶心仪、马飞都吃惊地望着刘副官,叶团长忙问:“这么快?我们部队呢?他奶奶地都哪去了?”
“大帅已经亲自带兵坚守武昌,吴司令已接到萧督军的命令,所有警备司令部的人马全部编入第七军。我们团也被编入第七军第四混成旅了。”
叶团长闻听,急了,马上又问:“刘副官,我呢?”
“团长,您还留任团长。现在我们是第七军第四混成旅第十团。不过――。”刘副官犹豫了一下,又说:“团长,我们现在从前线回来的加上团部后勤人员,还不到两百人。”
“啊,不到两百人?他奶奶的。”叶团长闻听后,气的又骂起来。
“团长,大帅已经向各军下了命令,要求各军扩充兵员。郑旅长也要求我们团在两个月内,扩充够一个团的兵力。要是扩充不够――。”刘副官欲言又止。
叶团长心急,马上追问:“快说啊,扩充不够又怎样?”
“要团长提着脑袋去见他。”
叶团长闻听,脑袋突然一整疼痛,伸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往后一靠,喊道:“俺的娘唉,这不是要俺命吗。”
第六十九章 私扣军饷()
叶团长痊愈后,重新回到了他的团部,不过,这次,不是刘副官传达给他的新筹建的第七军第四混成旅。而是去了新成立的第九师,当了该师二十三团的团长。
据说,本来是要成立第七军的,后来,因北伐军推进神速,武汉外围的防守阵线陆续被北伐军攻破。整个武汉已完全暴露在北伐军的炮口下。吴佩孚不得不取消了扩编第七军的计划。按属地划分,将隶属于湖北督军府的地方武装,包括城防和警备两大司令部下属的部队,都划到湖北督军府管辖的军队里。就这样,叶团长所部,就被划到第九师。
不过,这样的划归,对于叶团长来说,也有好处。首先是他的团里,得到了两个营的新兵补充。大大弥补了他们在贺胜桥一役中伤亡的士兵人数。二来,湖北督军府新上任的督办陈嘉馍是吴佩孚的心腹,他为了把原属萧耀南统辖的湖北军警大权抓在自己手上,笼络人心。把以前各部所欠士兵军饷系数补上。这样一来,叶团长手里又有了钱。这自然对叶团长是好事。
上面发下来的军饷,并没有如数发到士兵的手里,叶团长按照惯例,照样扣下一部分军饷,留做他用。私扣军饷,在军阀的部队里,那是公开的事。没人敢反对。
只有一个人对叶团长私扣军饷心里十分不满,这个人就是叶团长新任命的一营二连连长李国亭。
叶团长伤愈后,一到新的任上,马上宣布新的排以上军官任免名单。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李国亭和赵二虎拼命营救他的功劳。在这次新军官任命中,就给李国亭留了一个连长的职位。同样,叶团长任命赵二虎为李国亭连队里的一排排长。马飞则在团部当了参谋。刘副官被叶团长保举为副团长。
李国亭刚上任,就遇到连队里的士兵闹军饷。他的这个连队是个混合连队,一大部分是从别的团调过来的。这部分士兵据说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拿到全饷了。这次,他们刚合并过来,马上聚集在一起,向新上任的连长李国亭闹起军饷来。
以前跟着叶团长的那些老二连的士兵,过去,在叶团长手下,也没拿全过自己的军饷。这次,见新合并过来的士兵闹起军饷来,他们也跟着闹起来。一时间,二连连部,被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起哄声、喊叫声、吵闹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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