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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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警察-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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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要毫不遗漏地一一过目,而纪真却恰恰相反,他讲究简明扼要,反对面面俱到,年轻的侦查员给他汇报案子,多少
都有点儿提心吊胆,稍有?唆,他就会表现出不耐烦,任何重复都会被他当场打断。所以周志明的汇报就专注在一个
“简”字上,刑警队对此案从立案到侦查的全过程,他只是一带而过,至于他自己发现问题、调查取证这一段则干脆一
字未提,全部略去了。  讲完,他合上卷宗,目光仍然留在卷宗皮上,并没有到纪真的脸上去看他的反应,他实在有
点儿怵这位处长。  纪真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慢慢地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半天,才纡缓地吐出来,面向陈
全有问道:“你们汇报完了?最后连个意见也没有吗?下面的工作打算怎么进行啊?”  陈全有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地把目光朝段兴玉投去。  段兴玉知道,“四人帮”横行时,纪真就养成了这么个毛病,各科向他的请示汇报,事无
巨细都得行文,然后领导轮流传阅画圈,自己是不敢说了算的。那个时候嘛,纪真处境不好,凡事不愿负责也是难怪的。
可这会儿,粉碎“四人帮”这么久了,他的文牍作风反倒变本加厉,各科给他汇报工作,不管轻重缓急,一律公文往来,
并且还非要明确写上科里的意见,然后他再在这个意见上划批。弄得侦查员搞案子,得有一半儿的脑筋花在笔墨功夫上。
写报告,重要事项当然非写不可,可一般小事也要动笔做“文章”,不光段兴玉不满意,各科室都有点儿怨声载道。 
 段兴玉把身体转向纪真,略一思索,说:“下一步工作的意见嘛,他们组里倒是有个初步想法。不过,这个案子是马
局长亲自批转给我们的,对下一步工作的部署免不了还得往局里报,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想先向处长汇报一下再成文,
定下来的方案就可以作为处里的意见直接报局,也省得一份报告再处里科里组里的改来改去了。”  纪真没有吭声,
一来段兴玉是政保系统的“老底子”,又是年轻时的患难之交,面子一向大;二来案子牵涉到了市委政法委书记的女儿,
马局长又怀疑有特务背景,也的确不可等闲视之,所以他没有表示什么反对的意见,默然地听段兴玉接着说下去。  
“这案子刑警队已经搞了一段,现场勘查和一些调查材料都是现成的。从昨天下午马局长批示刑警队把案子转交我们侦
查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个小时了。从小周刚才汇报的情况中可以看出,发案前后,现场只留下四个人的脚印,这四个人
中,江一明可以排除作案嫌疑;941厂工人杜卫东经刑警队鉴定脚印,也已经排除。剩下的两个人,刑警队原来是排
除的,理由是不具备盗窃财物的主观条件,那么如果马局长对这个案件性质的估计不幸言中的话,这个主观条件就得重
新考虑了。虽然施季虹站出来检举了卢援朝,但从客观条件上来看,他们两个人谁也不能排除。当然啦,卢援朝的嫌疑
更大些。”  “你们初步的意见该怎么办?”纪真问道。  段兴玉没有直接回答,迂回地说:“马局长的怀疑并不
是捕风捉影,这些年敌特机关对941厂觊觎已久,所以这件盗窃案是不是敌人的情报行动也未可知。不过案子既然由
刑侦部门转交给我们,那下一步侦查所追求的目的,就不能仅仅像刑事案件那样,是为了查出作案人,追究他的刑事责
任了,而还要考虑到其他方面,比如,罪犯用什么方式向敌人传递情报;用什么方式接受敌人指令,是靠‘盲发’电台,
还是靠无人交接点?或者是有秘密交通员?诸如此类的情况都得搞清。”  段兴玉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给大家一个
思考的时间,然后他接着说:“所以我看,最佳方案是对嫌疑人进行秘密监视和调查,把情况掌握起来再看,现在不宜
采取什么公开的举措。”  “不妥。”纪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段兴玉的话,“这事牵涉到万云同志的子女,应该迅速
查破,搞久了市里不会同意。再说,施季虹整天和万云同志住在一起,你怎么监视啊?监视了她,就等于监视了市委负
责干部,弄不好要扣你一顶对党内搞侦查的帽子哩!我们不干这种事。还有,施季虹不是计划春节结婚吗?已不到三个
月的时间,你对卢援朝查不清她就不会结婚,如果卢援朝真有问题,显然会有警觉的。”

4他女朋友的姐姐
    段兴玉其实何尝不知道他提出的这个方案会在实际工作中碰到麻烦呢,他之所以提出来,无非是想撞撞运气,如果
纪真肯出面撑腰,那倒不妨试一试。不出所料,纪真果然心怀顾忌,断然否决,他当然也就不再坚持。喝了口水,说:
  “还有一个搞法,既然卢援朝有重大作案嫌疑,按条件可以先行拘留,通过审查搞清问题。不过这一抓人,案子也
就没有什么搞头了。”  “我看可以。”纪真斩钉截铁,一言定局,“卢援朝有重大嫌疑,又被目击者指认犯罪,完
全可以拘留审查,就这么定了吧。”  纪真的口气是不容商量的,会议就算到此结束了。大家站起来离开会议室的时
候,纪真把段兴玉单独留下来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纪真踌躇了少顷,说道:“兴玉,你看这个案子周志明
要不要回避一下?”  段兴玉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么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说:“我看不必,完
全不必要。”  纪真掸掸烟灰,说:“施季虹是他女朋友的姐姐,这种关系按说可以不实行回避,要是放在别人身上,
我都无可无不可,可是对他,就算我是成见作怪吧,反正不太放心。”  段兴玉的眉头拧起来,“怎么,对曝毁胶卷
那件事,你至今还耿耿于怀吗?老纪,我可实在不敢苟同你的成见,办事情总要讲个道理吧,周志明这件事做得有什么
不对?他当时在广场事件问题上的觉悟,是我们所不及的。粉碎‘四人帮’以后,处里不仅没有宣扬过他的事迹,反而
对他的彻底平反问题持一种漠然的态度,许多群众对此是有议论的,这些你是听不到的。你是一处之长,小周回来以后,
我就没听你对他说过一句勉励的话、安慰的话,连我这个一向感情麻木的人都要替他抱不平了。现在这个案子,如果是
因为和施季虹的关系决定他回避倒也成理,如果因为胶卷那件事,那就太不公道了。”  对段兴玉这番颇为激烈的指
责,纪真并没有感到不快。虽然在下级干部中,只有段兴玉一个人敢于这样直言无忌地当面指责他,但段兴玉在群众中
总是维护他的。于是他露出一副豁达大度的微笑,说道:  “当然,用现在的观点来看,周志明是对了,我在政治上
对他并无成见,只不过对他的那个做法有点儿不接受罢了。好啦,好啦,我们不争这个啦,我知道这小伙子你使着顺手。”
纪真用指头点点段兴玉,话锋由此一转,“那么对卢援朝,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啊,我看抓紧一点儿吧。”  “今天
晚上,等他下班回家以后。”段兴玉说。  晚上七点半钟,大灰门里开出两辆“北京212”型吉普车,一前一后向
南城驶去。  周志明随着段兴玉坐在后面一辆车里,头仰靠在座椅的靠垫上,车身时缓时烈的颠动,使他的心绪越发
麻乱不堪。  11。17案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尽管卢援朝在案情中的嫌疑所系,十分明显,但在
自己的全部内心感觉中,却搜寻不到半点儿可以解释他犯罪的印象来。直到现在,他坐了车去抓他,可心里头仍然不相
信他就是作案人。在这种情况下,侦查员执行任务的复杂心情,外行人大约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无论是昨天夜里他们
分析案情的时候,还是今天上午向处长汇报的会议上,他都没有把这个心情流露出来,因为他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
持自己的这个直觉,毕竟不像对杜卫东被抓那样,怀疑得那么强烈,那么明确。即使是对杜卫东,倘若不是和马三耀厚
交,他大概也断断不会到刑警队去讨个没趣。  整个下午他一直忙忙碌碌,先跟大陈去941厂保卫处“通气”,顺
便了解了一下卢援朝日常上下班的时间规律。他和安成有好久没见了,见了面还是挺亲热厮熟的样子。据安成介绍,卢
援朝每天下午五点半下班,下了班就回家,一般不在厂里逗留。他看得出,安成对今天晚上的举措虽然没有发表任何看
法,但显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从941厂出来,他们又直奔南城区杏花西里的941宿舍区,实地观察了一下卢家
的位置和周围地形,等回到处里,就匆匆吃晚饭,换民警服、检查枪支、手铐等物具,忙得不闲,他也没有再分心去解
心里的疙瘩了。  但是在刚才他们离开办公室下楼去坐车的时候,段兴玉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他一句话。  “卢援
朝这个人,你很熟吗?”  “还可以吧。”他低着头往楼下走。  在楼梯上,段兴玉又问:“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
事啊?”  “没什么。”  “是不是对拘留他有什么想法?”  在楼梯电灯无力的侧射下,段兴玉的脸庞挂上了
一圈淡黄色的镶边,在他闪亮着白色反光的视网膜周围,黑红色的血丝隐隐可见,周志明看了他一眼,心情犹豫地站住
了。  “别停着,边走边说,我看出你是有些想法的。”段兴玉继续朝楼下走去。  志明跟在他后面下了几节楼梯,
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杜卫东身上产生过的直觉,现在又来了。你说,我的第六感官是不是挺准的?”  这
回是段兴玉站住了,他仰起布满倦意的脸,眉毛低低地压在眼睛上,对周志明凝视片刻,才说:“对,我承认直觉对一
个侦查干部来说是不容忽视的,而且实际证明你上次的直觉是对的。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还有另外两条是同样不能
忽视的:第一,断案需要直觉,但不能只有直觉或依赖直觉,不能走到‘自由心证’的方法上去;第二,我们不是诗人,
不是文学家,不能仅仅注重一己的感受,老是这样或一味这样,非出差错不行。告诉你,我现在也有很多想法和怀疑,
有些也许是你不会想得到的。但是作为一个侦查员,首先应当注重和依凭的是事实,这是你一进公安大门就明白的道理
嘛!”  周志明默然了。当然,段兴玉的道理是无可置疑的,他强调的是事实,什么叫事实?在法律意义上说,事实
=证据!  汽车大拐了几个弯之后,猛然停在一幢简易的红砖楼前,小楼的门边上,挂着一块长形的牌子,在幽暗的
路灯下牌上的字依稀可辨:  “南州市公安局南城分局杏花西里派出所”。  坐在司机位置上的小陆下车走进门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领着一个中年民警走了出来,一同上了车。段兴玉和周志明隔着汽车前座的靠垫和他握了握手,陆振
羽向段兴玉介绍说:“这是林所长。”  “林谦和。”那位民警十分礼貌地笑着说。  “段兴玉,”科长也通报了
姓名,然后对着车窗外透来的一丝亮光,看看手表,用商量的口吻对林谦和说道:“林所长,如果情况没有变化,现在
就动手怎么样?”  汽车向941厂宿舍楼开去。路上,段兴玉又问:“搜查工作的见证人请好了?”  “请好了。”
林谦和苦笑一下,“咳,现在请个见证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邻居们大都不愿意出头露面得罪人,怕往后见了面不舒
服。我们请到的这个人就住在他楼上,是街道上的老积极分子。”  在离卢援朝住家几十米处,他们停了车,步行来
到楼下,因为卢家住二楼,他如果拒捕的话,从楼后阳台往下跳是可能逃脱的。所以,小陆同原来守候在这儿的一个派
出所民警到楼背后去堵那条唯一的逃路,林所长到楼上去请见证人,其余的人便来到二楼。楼道里静静的,周志明同段
兴玉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敲响了卢家的门。  屋子里,传来咯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停住。被一种很俗气
的淡黄色漆成的房门拉开了,正房里日光灯刺目的光线把门边走道的墙壁映得瓦白一片,在门口的逆光处,站着一个女
人,眨着吃惊的眼睛,想辨认这一群穿蓝色警察服的不速之客。

5翻译一份外文资料
    周志明没容对方有所反应就一步跨进门去,宽宽的肩膀把猝不及防的开门者撞在一边,那人尖声叫了一下,周志明
不由得愣住了!  “萌萌!你怎么在这儿?”  施肖萌先是惊讶得发呆,旋而又用恐惧疑惑的眼神瞪着拥进过道冲
向内室的几个警察,声音发抖地对他问道:  “你……你们要干什么?”  卢援朝和他弟弟卢跃进正在房间里看电
视,望着闯进来的警察,手足无措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叫卢援朝吗?”陈全有跨步向前,声音在突然静下来
的屋子里显得分外响亮。  “是。”卢援朝似乎很快便镇定下来,点了一下头。  “现在拘留你。”陈全有亮出拘
留证。  “我犯了什么罪?”卢援朝紧张地质问道。  “签字!”没做任何解释,陈全有果断地把拘留证摆在桌子
上。  “他犯了什么罪?”施肖萌从走廊里冲进屋子,突然横在陈全有和卢援朝中间,“同志,请问他犯了什么罪?
你们有逮捕证吗?”  陈全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他家的客人吗?我们在执行职务,请你马上离开。”  周
志明从走廊里跟进来,拧着眉毛正要对肖萌说什么,隔壁房里传来卢援朝母亲颤巍巍的声音:  “谁呀,是谁来了呀?”
  施肖萌朝隔壁跑过去,段兴玉跟着一起过去了。  卢援朝没有再争辩,伏在桌子上很认真地在拘留证上签了字,
陈全有又向他出示了搜查证,他也一块儿签了字。然后,抬起头对陈全有问道:“我们单位知道不知道?我手头上正在
翻译一份外文资料,厂里急等着要用的。”  陈全有收起拘留证,答道:“厂里的工作你不用管了,跟我们走吧。”
  周志明过去给卢援朝戴上手铐,目光在卢援朝脸上很快地扫了一下,似乎能感觉到卢援朝的眼睛冲他流出一种宽容
的微笑来。  隔壁屋里,传来老太太呜呜咽咽的哭泣,夹带着段兴玉温和的劝解声。卢援朝被两个民警一前一后押着
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转过身来对他弟弟说了一句:“别怕,我什么事也没有。”  卢跃进是个待业青年,年纪比
周志明还小一点儿,和他哥哥的书生外貌相反,他长了一副宽脸盘,短脖子,背阔腰圆,样子很茁实。在陈全有他们刚
进屋的时候,他被这种严厉的场面弄得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在他哥哥被押出屋子以后,心头的紧张才渐渐平息下来,代
之而起的却是年轻人的自尊心和好胜心,他的两手怒气冲冲地插在腰上,斜棱起眼睛,冲着跟在林谦和身后走进屋子的
一位女邻居喊起来了:  “出去出去!没你的事,看什么热闹!”  陈全有把搜查证又在他眼前抖了一下,“我们
现在要对这间屋子进行搜查,她是请来的见证人,你无权让她离开。你也别走,作为卢援朝的亲属,你也是见证人。”
  卢跃进一梗脖子,“怎么着,要抄家吗?”  陈全有根本不去理他了,和周志明、林谦和几个人开始在屋里搜翻
起来。  卢跃进的浑劲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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