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有钱,而你需要钱。”塔里娜有点不连贯地说。
“谁告诉你的?”
“吉姆?卡森就讲过。”
“我要是见着他,我得拧断他的脖子。”迈克尔开玩笑地说。“吉姆一向是个不可救药的爱讲闲话的家伙,那么,你认为我是一个骗女人钱的拆白党吗?”
“当然,吉蒂也是那么说的,那就是为什么你总和伊琳在一起。”
“对,逻辑上是那样。”迈克尔让步说。“这似乎是我能打进纽百里家的唯一办法,但是,你和我情况不同,至少我是那样想的。”
在一阵沉默之后,他接着说。“假使我告诉你我不把钱放在心上,又怎么样呢?”
“你总是考虑钱的。”塔里娜答道:“纵然你自己也许不要钱,但你认为我是一个被钱包围了的人,穿衣是钱,读书是钱,有一个富有、豪华的家庭背景。你认为你是在和那种人在恋爱,而我一样也不是,我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个人是你从来没有遇见的。”
“那么,认识你就更有意思了。”
“不,不会的。”塔里娜反驳说。
她终于转身离开了他,穿过房间站在书桌旁边。“你不了解。”她说。“我和你认识的人或你感兴趣的人完全没有共同之处。我对那个世界也不了解,虽然在那里一时会使人兴奋。可我不能那样生活下去,我不能长久扮演下去,事情总会揭穿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接着是一阵沉默。后来迈克尔非常温柔地说:“我们可以一起假装喜欢那样的生活。”
在他的声音里含有一种柔情,使她渴望跑过去,向他伸出手臂,并告诉他说只要他继续爱她,她愿做任何的事。然而她决不能;她应该挽救他,不是从他自己而是从她身边,从他以为她象的那个人身边。
“请走开,”她说。“你不明白你在讲些什么,在干些什么,你和我,我们彼此都毫不相干,你爱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那你怎样呢?”迈克尔说。“你是爱上了谁呢?”
任凭她如何坚决,塔里娜感到自己眼睛中满含着泪水。“我还有我的工作,”她有点哽咽地说。
“那就够了吗?”迈克尔问道,“你会真正甘愿忘记那晚在游艇上我初次吻你吗?那天晚上我们在特鲁维尔的那个奇妙的饭馆里一起跳过舞,我们沿着海岸走回来,在旅馆的阴影下我吻了你,这一切你都忘记了吗,塔里娜?”
“别讲了。”塔里娜转过身面对着他。
“你在折磨我,”她说。“你是故意这样做的,你想叫我软下来,想叫我……”她的声音很悲伤,“我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现在请走开,快走。”
眼泪不断沿着她的脸颊淌下来,迈克尔突然来到了她身旁。“啊,亲爱的!”他说。“你是多么不明白,多么愚蠢和胡涂,你没有意识到我爱你吗?”
“但是你不爱我,”塔里娜啜泣说。“不是我,不是真的我。”
他把她抱得紧紧地,使她喘不过气来。“我爱一个人,名叫塔里娜。”他说。“她有乌黑的头发,一双困惑、忠实的眼睛。在笑的时候面颊上有两个酒窝,和一张动人的嘴,逗引我无法不吻它。我知道我并不喜欢吻那含着咸咸泪水的嘴,但是我愿意冒点风险。”
他低下头,在她能阻止他以前,他的嘴唇已经吻着她的了,她想把他推开,可是她的手软弱无力地拍打着,终于突然不动了。
他使劲抱着她,紧紧靠着自己,他的嘴唇完全控制了她的,所以她只能躺在他的手臂里,四肢瘫软,无能为力,完全凭他摆布。
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她面色绯红,颤抖地靠在他的肩上。
“你为什么要和命里注定的事对抗呢?”他问道。
“啊,迈克尔。”她的声音低得象是耳语,她觉得没有多的话好讲,一切都在吻中表达明白了。
“我爱你,我要和你结婚,”迈克尔说。接着,他又吻她了,那样的狂热,那样的深情,塔里娜觉得整个房间在旋转,似乎充满了阳光和星星,充满了地中海的光辉。她知道除了她紧贴着迈克尔和他爱她以外,任何事都无关紧要了。
后来,好象已经过了多少年,他们手拉手地坐在沙发里。她问道:“是什么使你对我起了疑心呢?你为什么来到塞纳呢?”
“我猜想你会问这个问题。”迈克尔回答说,“我告诉你,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我和你在布里昂分手以后,我返回杜维尔,到了旅馆,我到柯利亚先生的房间去看看每个人都在什么地方,我想假使伊琳走了,她会给秘书留下口信的。”
“柯利亚不在,只有哈里斯小姐在那儿——我不知道你见过她没有,她是个地位相当低的秘书,不太聪明。我问她:‘纽百里太太留了口信给我吗?’她告诉我,‘她到皇家酒店参加一个鸡尾酒会去了,塔兰特先生,她要你尽快去会她’”。
“‘我马上就去。’我说。随后我走到门口,我猛的想起了:‘格雷兹布鲁克小姐记得带上她的护照吗?’我问。‘她走得那么急,可能会忘记带上。’‘啊,我相信柯利亚先生会记住的。’哈里斯小姐问答说。”
“她起身打开一个写字会的抽屉。‘那一定是一张加拿大护照。’我怕她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便提醒她说,‘哦,不是!格雷兹布鲁克小姐有一张普通的英国护照。’哈里斯小姐回答说,‘在我们上游艇时只有两张外国护照,一张是纽百里太太的女仆萝莎的,另一张是一个男仆的,他是波兰人。’”
“我没有和她争辩,因为我看出她讲的是真话。我恍然大悟,你不是加拿大人,从来也不是,我记起在谈到蒙特利尔时你是多么勉强,在南安普敦郡时你谈到的琐事,说明你很少旅行,我突然开始责怪自己轻易上当受骗,让你和计划从我手投下溜走了。”
“我走到我的房间里,收拾好提包,然后回到办公室告诉哈里斯小姐说我接到电话说我叔父病重,我必须马上去。我随后到机场乘飞机来到塞纳。”
“所以你在我以前好久就到了。”塔里娜说。
“对的。”迈克尔说,“那样我就能够找出那个冒充简?伍德鲁夫小姐的人,我以前认识她,那时她参加了另一次骗局。在那些日子里,钻石走私是常见的。”
“她没有认出你吗?”塔里娜问道。
“没有,我很当心没有让她看见我,我派了两个便衣警察跟着她。在我从你那里得到胶卷以后,他们便通知她马上离开,不许她再回来。法国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对不受欢迎的人绝不容情。”
“我对纽百里先生该怎么办呢?”塔里娜问道,“我要找个工作,把我欠他的钱设法还给他。”
“让我来办,”迈克尔说。“实际上你用不着担心,纽百里是一个非常机灵的商人,不会不知道他已经被击败了,当你再次见到他时,你见着的无疑还是吉蒂的父亲,你会发现他还是象过去那样和蔼和具有魅力。不用怕,他不会过多地遭受损失的。如果他有哪一项计划遭受失败的话,他还会有半打其它的计划获得成功。正如谚语讲的:他比满满一车猴子还要机灵。”
“那么吉蒂?我必须告诉吉蒂。”
“你今晚可以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和我订婚了。”迈克尔说,“这会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但是假若她对你讲了她和特德订婚的同样喜讯,我是不会感到惊奇的。”
“啊,但愿如此!”塔里娜叫喊说,她仿佛已经确切知道吉蒂会和特德结婚,而他们四人将会永远是朋友。
“可是,伊琳怎么办?”她高声问道。
“我怕她对我不会很高兴的。”迈克尔回答。“但是,到底她总还有比利和埃里克可以和她作伴。也许吉姆可以做个替补者,直到那两个人里的一个到达为止。”
塔里娜笑了。“你对任何问题都有个答案,是吗?”
“我同意这点,因此你何必费神提问题呢?”迈克尔回答说。“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你爱我吗?”
在他问话时,他伸出手臂又一次把她紧紧抱在自己胸前。
“你知道我爱你。”塔里娜回答说,“你能十分肯定你确实不在乎我穷,没有地位而且还是个骗子吗?”
“钱财并不特别使我担懮。”迈克尔说,“我敢说我们总能勉强糊口。至于说到没有地位,嗯,你在我心目中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再说到骗子,我能原谅,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塔里娜问道,她的嘴唇紧紧贴拢了他的嘴。
“那就是你永远不再对我假装了。”迈克尔答说。“只有这样的事是我不能原谅的,那就是当你不爱我时,假装爱我。”
“我向你保证。在这件事上我永远不对你假装。”塔里娜答道:“因为我爱你。啊,迈克尔!我真是太爱你了。”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法回答,他的嘴唇找到她的嘴唇。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忘记了门还是开着的,这时威廉?格雷兹布鲁克牧师走了进来。他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感到有点惊奇,接着门关上了,从窗口带来一阵风。他们吓了一跳,立即有点内疚地分开了。
“爹爹!”塔里娜叫喊说。她立即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啊,爹爹:这是迈克尔,我们订婚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牧师说,他伸出手来向迈克尔走去。
“你好,先生。”迈克尔说。“我恐怕塔里娜的介绍不很清楚,我的全名是迈克尔?塔兰特。”
牧师和他握了握手,接着说:“塔兰特!让我想想,有一位塔兰特在牛津大学和我同过学,他的名字是史提芬?塔兰特,你跟他有亲戚关系吗?”
“他是我的父亲,先生,现在我记起来了,我曾听他说过你,我不知怎么从来没有把这名字和塔里娜连到一起。”
“说真的,史提芬?塔兰特是我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牧师说:“事实上我们有一次计划一起周游世界,我们打算采用徒步旅游的方式,可以看看沿途每样东西。然而就在出发前你的祖父去世了,史提芬继承了他的头衔,他得赶回去照看他在多塞特郡的产业。我记得他很失望,我也一样。”
“嗯,对的,先生。”迈克尔说,“我记得他讲过这事。”
“我知道他两个月前去世了。”牧师说。“虽说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我觉得他要是活着,我们的友谊是决不会改变的。”
牧师转过身看了迈克尔又看看塔里娜。“哦,原来你要嫁的就是这位年轻人。是吗,塔里娜?”他说。
“是的,爹爹。”
“好,我们去告诉你的母亲。”牧师说。和他平时一样,他高兴卸下所有的责任。“同时,我想大概迈克尔爵士可以喝点茶,我知道我就想喝。”
塔里娜转身看着迈克尔,眼睛睁得大大的。“迈克尔爵士?”她问道。
“我想是的,真没办法。”他回答说,“你很在乎吗?”
“在乎——”她开口说,忽然用手捂住了嘴。“茶——哎呀,我的蛋糕,我简直忘得一干二净,它一定全完蛋了。”
她从房里冲进厨房。过了一会,她从炉子里拉出一块烘得有点过火的蛋糕。她发现迈克尔站在她身旁。
“我是来帮你忙的。”他说。“你父亲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哎,迈克尔,你不应该来这儿。”塔里娜说。
“为什么不?”他问。“说起来,我还是个极好的厨子呢。我想我会比你好些。”
“可你是什么人呀。”她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没有想到我要做一位从男爵的妻子,我会害怕的。”
“只要有我在那里照看着你,你什么也用不着害怕。”迈克尔答道。
他把蛋糕从她手上接过来放在桌上。“我爱你,”他说。“我太爱你了,除了我需要爱你以外,我别的什么也不能想,啊,塔里娜!快点和我结婚,我们还有许多事要一起干。”
她想说什么,可是不知怎地觉得很困难,这是由于他的嘴唇紧紧吻着她,他的手臂紧紧抱着她,一种奇异的紧张兴奋的感情穿过她的全身,使她靠在他身上不停地颤抖。
“说你爱我。”他命令说。“我怎么也听不厌,你还记得爱情之光吗?我非常担心它们不会实现,担心你会变心。说吧,塔里娜。”
“我爱你。”塔里娜低声说。这时牧师先生在起居室里正等着喝茶,可是总不见端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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