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秋山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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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秋山夕阳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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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时五指舒开,接道:“这几日,留云别府恐有变故,在下乔装,为相助龙老师一臂之力。”
  龙如飞心中大喜,正待启齿,为吕松霖眼色制止,低声道:“此时不宜多谈,免人起疑,龙老师佯作与在下乃多年未见至交好友就是。”
  龙如飞听吕松霖郑重其词,必有所见,心神暗暗一震,点了点头,与吕松霖偕入灵後,默然不语,亦未与华士弘、顾凤举二人引见。
  华顾两人互望了一眼,暗感纳闷。
  这时灵堂内鼓乐声大作,走入一个体形矮小老者,在洪步云磁绘遗容前展拜了三下,缓缓转面目注江振远道:“二十载睽隔故人,不想竟成人天永诀,老朽意欲见故人最後一面,不知可否?”
  江振远道:“理该如此。”带著老者直趋灵後。
  老者端详著洪步云遗体,久久不语,忽出声长叹道:“冤有头,债有主,洪兄,你死得太早了一点。”
  言语显得不伦不类,使人煞费疑猜。
  吕松霖看出这老者正是血影手侯绍鸿,不禁心中一震,目光留神侯绍鸿的举动。
  只见侯绍鸿缓缓围著灵柩走了一圈,伸出右掌,喃喃出声道:“老友,你一无牵挂而去,尚有什么不瞑目,可怜愚兄还须为了你身後未了之事劳碌奔波,老友!你安静地闭上双眼吧!”
  说著,手掌欲向洪步云面门按去。
  突然,侯绍鸿如蓦遇蜂噬,手掌疾缩,面色微变,张目四巡,忽向柳凤薇笑道:“红颜命薄,自古已然,尚望善自节哀珍重。”
  话落人出,似一团旋风般掠出幕後。
  江振远不禁一怔,疾随而出。
  柳凤薇抬面向龙如飞,道:“此人是谁?龙护院可知麽?”
  龙如飞摇首苦笑,表示不知。
  柳凤薇星眸忽转在吕松霖面上,只觉吕松霖眼神甚熟,似在何处见过,却又想它不起。
  四道目光相接,吕松霖心神一颤,疾然垂视。
  这时,陆续接踵而来三个怪老叟,一个出去,一个又至,均端详洪步云尸体久之,嘴中喃喃有词,临去之际,深深地瞪了柳凤薇一眼。
  此三人只有吕松霖知道,那是北瀛岛主、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
  他们之来均欲察视洪步云遗体,是何物致死,从暗器上查出凶手是谁?
  以他们四大凶人老於江湖,目光锐利,竟瞧不出一丝端倪,满怀懊恼而退。
  柳凤薇只觉此四人异常可疑,四人形像深深地印入脑中。
  设奠,发引,安葬於西山之阳,忙了一整天,柳凤薇已疲累不堪,倒在塌上倦慵欲眠。
  窗外月华似水,丹桂飘香,徐徐轻风如吟如诉,柳凤薇曼叹一声,星眸哀怨,无限伤心往事历历现於眼前。
  蓦地——
  一个落足微声惊觉了柳凤微,仰身坐起,抬眸望去,不禁花容失色。
  只见血影手侯绍鸿立在室中,两道慑人心悸寒芒,逼注在柳凤薇面上久久不移。
  柳凤薇瘫坐著动弹不得,娇躯颤抖著,口噤不能出声。
  半晌,侯绍鸿笑了一笑,道:“姑娘休怕,老朽此来并无相害姑娘之心,只恳求姑娘相助老朽找回失物,老朽当有以报德。”
  柳凤薇壮著胆,颤声道:“一个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恐无可相助。”
  侯绍鸿道:“这与武功有无,并无多大关系,只有姑娘应允,当不难找回失物。”
  “所失之物是什么?”
  侯绍鸿乾咳了声,道:“一本书,武林中人梦寐不忘,希世难求之‘紫府奇书’。”
  “紫府奇书”,柳凤薇星眸满含惊讶道:“恕我无法应命,因我没有见过。”
  侯绍鸿似若无闻,面色一寒,冷森森道:“你那死去的丈夫,窃取老朽此书,改名易姓,弃武从贾,溷迹都门,害得老朽江湖奔波,走遍天涯海角,有如大海捞针,若非……”
  说此突然止口不语,目光转向窗外似有所觉。
  一个阴侧侧语声随风传来道:“卑鄙无耻,紫府奇书真是你的麽?”
  侯绍鸿面目一变,凶光逼射,一式“飞燕穿林”疾逾电闪穿出窗外。
  柳凤薇惊魂稍定,想不出自己为何今晚如此胆大。
  忽地,身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叹息。
  柳凤薇不禁大惊,别面後望,只见一个白发萧萧,慈眉霭目老妪,面含微笑望著自己。
  这笑容有一种亲切之感,使人不禁生出如迎春风,柳凤薇恐惧顿失。
  老妪含笑叹息道:“孩子,你在此有如置身虎穴,遍地荆棘,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处境委实可怜。”
  柳凤薇似满腹委屈,珠泪断线般流下,道:“老人家,你救救小女子,最好离开此处。”
  老妪叹息一声道:“老身救不了你,否则,老身也要走上一步杀身大祸,唯其自救,才是善策。”
  “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可以自救,您老人家在说笑。”
  老妪目中精芒电射,正色道:“老身绝非说笑。”
  倏又转满面春风道:“老身去瞧瞧外面情形,再与你细说根由。”一顿足电射出得窗外而杳。
  柳凤薇呆呆望著窗外出神,剪水双眸含蕴著复杂情绪,千愁万感,不觉油然兴起。
  片刻,老妪疾然掠入,匆匆说道:“时刻无多,老身与姑娘叙说武林当年一宗惊天动地公案,但出之老身之口,入得姑娘之耳,不可泄露第三人知道,否则,姑娘蒙受惨祸时,老身也救不得你。”
  柳凤薇点头应允。
  两人就在榻上端坐,只听老妪说及当年武林一段惊天动地公案……
  百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个奇人,与其说他是奇人,毋宁称之为怪杰差可比拟,武功奇特,蹊径独创,兼蓄佛道邪三家之长,行事异於寻常,介乎正邪之间,独来独往,居无定处,自称紫虚居士。
  紫虚居士辣手无情,正邪各派高手丧命在他手中的不计其数,於是,武林中人对他莫不恨如切齿,如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後快,联合同道,筹谋除他之策。
  但计议未妥时,紫虚居士突然来到,与谋之人无一幸免。
  如此紫处居士纵横武林数十年,武林中人对他畏如蛇蝎,无不敬而远之。
  一天,他找上昆仑而去,昆仑一派大事恐慌。
  紫虚居士微笑道:“老朽此来非为拚斗,欲有相求。”
  昆仑掌门心中大宽,道:“阁下如有所命,只要力之所及,当竭力以赴。”
  紫虚居士笑道:“相求掌门人代发武林帖,就说老朽在此,老朽已忏悔前非,在化去之际须将恩仇了断,掌门人请免疑虑,老朽此次决不出手,如有口不应心—当死於万剑之下……”
  柳凤薇听来津津有味,不觉入神,见老妪突然住口不说,问道:“後来呢?”
  老妪微笑道:“昆仑掌门当然应承,发下武林帖,不久天下群雄闻风毕集,相率登上昆仑绝顶灵鹫峰。
  紫虚居士当众宣称,他所以得纵横天下无敌者,归功一册‘紫府寄书’,说著由怀中取出一本秘笈。
  他言自知物化之际,又无衣钵传人,更不欲绝学从此淹没,今将紫府奇书公诸天下武林同道之前,谁可保有此紫府奇书者谁就是得主。
  说罢,立即鼻垂玉筋,端坐物化,那本‘紫府奇书’乃牢牢握在他手中。
  这样一来,天下武林高手立即燃起一场争夺奇书之战,千百精英悉丧生在昆仑绝顶。
  最後黄叶道人与幽魂手平梧双双争夺此书,各负重伤,同坠下万丈绝壑,紫府奇书亦随之以殉,遍寻无著。”
  柳凤薇道:“既然如此,‘紫府奇书’如何可在先夫之手。”
  老妪沉沉叹息一声道:“十五年前,武林魔头数人联袂同去昆仑灵鹫峰下,无巧不巧在岩隙之内发现这册‘紫府奇书’。
  这几位魔头就是威望宇内的北瀛岛主、阴阳圣指唐慕斌、血影手侯绍鸿、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
  四人本定下共参奇书之约,但紫府奇书终为阴阳圣指唐慕斌携之遁逃而去。
  其馀四邪天涯追踪,一晃多年,均不知唐慕斌何往……”说时目露深意望了柳凤薇一眼,接道:“方才姑娘所见矮小老者正是那血影手侯绍鸿,他於日间吊奠尊夫时,姑娘必已见过,其馀三邪亦不致不来。”
  柳凤薇憬然悟出日间探视其夫遗体四个怪老人即是老妪口中所述四个魔头,不禁惊诧道:“你老人家所说的阴阳圣指唐慕斌未必就是先夫洪步云。”
  老妪微微一笑道:“正是他。”
  柳凤薇摇首道:“先夫不擅武功,显然非是阴阳圣指唐慕斌。”
  “须知大诈若诚,大智若愚。”老妪正色道:“唐慕斌才智深负盛誉,十数年来才得以避过四魔跟踪。”
  柳凤薇凄怨叹息道:“小女子不能不信,亦不敢相信,先夫如真是唐慕斌,他武功卓绝,岂能不习成‘紫府寄书’内载绝学,纵横天下,亦未必能身罹暗算,堕崖身亡。”
  老妪微笑道:“紫府奇书均是上古甲骨象形文字,义理晦涩深奥,江湖中人十有其九均是文盲,唐慕斌未必例外,不要说他,即是当今博学道儒,能辨识上古甲骨象形文字亦寥寥无几。”
  说著目露怜悯之色道:“杀死尊夫者显是著名妖邪,与尊夫有过宿怨前仇。”
  “敢是北瀛岛主、血影手侯绍鸿、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四人之一么?”
  “大有可能。”老妪正色道:“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姑娘岂能不报,何况四邪有如冤魂缠体,姑娘怎能脱出他们魔掌之下,唯有自救,方为上策。”
  柳凤薇星眸含泪,凄然答道:“纵有报仇之心,但力有不逮为之奈何?”
  老妪蔼然微笑,伸出右掌抚摸著柳凤薇青丝云发,道:“找出尊夫藏匿之‘紫府奇书’,习成绝学,何患无报仇之日,老身愿指点你基本武学,你一面觅寻紫府奇书藏于何处,四邪定不放过蛄娘,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但不妨虚与委蛇,徐图复仇之策,倘姑娘应允,可趁祭扫尊夫庐墓时,老身就在西山镇海寺内秘魔崖上。”说著双袖一展,人影穿飞疾杳窗外。
  柳凤薇如痴如呆,喃喃自语道:“夫仇不共戴天,他如何是我夫君?”
  她凄然一笑,凝目窗外满天星斗,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月落星残,秋风过处,寒透重襟。
  柳凤薇惶惧不宁,只感方寸已乱,心绪如麻。
  休看她深闺弱质,不擅武功,但智慧无双,判断事理,有条不紊。
  她想著唐慕斌惨罹横死委实可疑,为了一册到手无用之“紫府奇书”,宁可捐舍一世英勇威名,溷身庸俗铜臭中,这是极不合情理之事,为了什么?
  一个才华杰出之士,决不会如此愚蠢,必有另外原因,并非如此单纯。
  蓦然传来一声阴恻恻笑道:“姑娘不要胡思乱想,老朽所求,不知可否应允?”
  微风飒然,一条人影疾射而入,正是那去而复返的侯绍鸿。
  柳凤薇这次不似方才那麽惶恐,强自镇定幽幽说道:“一件虚无之物,叫我怎么应允?叫我如何相助?”
  侯绍鸿阴阴一笑道:“老朽坚信姑娘定能找到,尊夫所创的店号南七北六各省均有分号,‘紫府奇书’必在其中一处尊夫遗物中,细心检觅之下,假以时日,当然不难水落石出,至於姑娘身家安全,保在老朽身上。”
  柳凤薇点点螓首幽幽地答道:“好吧!我尽力而为,不过先夫惨遭横死……”
  侯绍鸿接道:“尊夫与老朽乃过命之交,连日来奔波劳碌均是侦访凶手究是何人,不要说是姑娘,就是局外之人也是不容凶手逍遥法外,望姑娘守信慎秘,老朽随时自会与姑娘联络。”略一抱拳,疾跃出窗而去。
  偌大的“留云别府”戒备森严,不但护院武师整夜巡视,而且都城名捕府内外棋布伏桩,虎视耽耽,任由妖人来去自如,丝毫无觉,宁非怪事!
  其实并非如此,妖邪侵入府中,一丝一毫均无所遁形,原因为吕松霖暗中授意龙如飞不可轻率出手。
  妖邪志在紫府奇书,此书在水落石出之前,妖邪绝不会轻举妄为,龙如飞这方须查明凶手何人及紫府奇书下落,此刻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不如长线放远鸢,任它暗中自由发展。
  然而,吕松霖却没想到柳凤薇与白发箫萧老妪晤面这一幕,身居客宾,免人起疑,不便单独行动窥听实情。
  殊不料事态发展出人预料,愈演愈烈,武林纷争,肇端于此。
  蒙蒙曙光,柳凤薇吩附套车前往西山,龙如飞等人随行相护。
  一连三日均是如此,朝出晚归,柳凤薇在镇海寺中食用斋饭,并借客房休息,紧扃房门,龙如飞等人丝毫不起疑心。
  燕京地面,武林黑白两道高手不绝如缕赶到,暗中风云勃郁,勾心斗角。
  一晚,柳凤薇坐在案前,银虹高烧,灯光映照下,只见她一手支颐,皓腕胜雪,云发委肩,剪水双眸含蕴著一片迷惘之色。
  案上展开著一卷厚厚册笈,页内尽是龟甲文字。
  蓦地……
  一声朗笑传来道:“果然被姑娘寻到了。”
  急风破空,血影手侯绍鸿由南面窗口飞身掠入,身形平空,拾指箕张,望案上那本册笈攫去。
  北面窗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道:“无知妖邪,胆敢觊觎奇珍。”
  两条身影扑入向血影手侯绍鸿撞去,急如离弦之弩。
  血影手侯绍鸿大怒,只见人影一合,两声凄厉惨嗥传出,一双身形轰然堕地。
  此刻,北面窗口紧接著扑入一条身影,右臂疾探,一把抓起案上册笈,掉首穿出窗外曳著长声哈哈狂笑。
  侯绍鸿大怒,厉嗥出口,急追而去。
  房中却不见柳凤薇身影,地上横躺著一双尸体,面门为侯绍鸿以重手法击碎,血肉模糊一片,眼珠突出,惨不忍睹。
  三个怪异老叟疾飘而入,目睹地面一双尸体均不由一怔,目中同泛出惊异之色。
  在一双尸体胸前呈显“骷髅”丝绣图记,三人同声道:“骷髅魔君门下。”
  血影手侯绍鸿匆匆回返,一脸盛怒之色,见著三人道:“紫府奇书为骷髅魔君抢去。”
  三怪异老叟不禁面目大变。
  北瀛岛主喝道:“我等速赶往骷髅魔君巢穴,先他而至,合手全力施为。”
  话落人起,四条身影疾逾闪电鱼贯穿出窗外。
  楼下喝叱连声,刀光剑影奔空……
  留云别府女主人,柳凤薇突然失踪,紫府奇书为骷髅魔君劫去。
  风声不胫而走,立时传遍燕都九城。
  其中情形有著异常的矛盾,倘或骷髅魔君得手之紫府奇书是真,柳凤薇何致於离奇失踪,如非见色起意,正邪双方不屑一顾。
  否则柳凤薇诡谋移祸於骷髅魔君,挑动武林是非,她怀著真本潜逃秘投名师研修书中绝学。
  武林中人急於查明真象,一面追寻骷髅魔君是否得手真本“紫府奇书”,另一面访觅柳凤薇下落。
  更使武林高手内心不安的是骷髅魔君乃是一穷凶极恶,心黑手辣,如等他练成紫府奇书无异如虎添翼,他们认定紫府奇书并非旷世绝学,仗之可纵横天下无敌,武功一道本极繁博精奥,前辈高人独门武功多已绝传散失或埋藏秘处以待有缘,幸而寻获或能克制紫府奇书所载武功。
  一叶离枝天下秋,武林群情翕动。
  江湖从此多事矣。
  ※                   ※                 ※
  大雪飘飞,宇宙银白。
  一匹毛片墨黑骏骑驮著一个白衣少年鼓著怒吼朔风,奔上芦沟桥。
  往昔长桥卧虹,洪涛吞鲸,此时已不可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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