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苏苏愤愤地想要离开,却突然在黑暗中被捉住了手。出了汗所以温暖湿润的手心,紧张得不敢抬头看是谁,安静地被抓着直到散场的灯光亮起。如果不是多做了那么几秒钟的梦,一定可以看到是谁吧。苏苏埋怨死了自己的反应迟钝。不过……会是季风么……刘小春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路蹦蹦跳跳,破旧的工装上衣,破旧的牛仔裤,破旧的帆布书包。不怎么长也不怎么短的头发在苏苏面前飘来飘去。
“看到季风了?”
“唔……”苏苏迟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喜欢他?”
“……”
“你们不合适。”
刘小春干吗装着很了解我的样子,真讨厌。
苏苏忿忿地拉着棋棋埋怨道。棋棋笑坏了,傻苏苏,你就这么恨那个刘小春啊,每次提到她都是这个表情,大概做梦都得被她踩在脚底下了吧?
“唔……”苏苏一肚子的郁闷。
“还真的有梦到她啊!”棋棋尖叫起来总是让人发慌,“臭苏苏你要抛下我移情别恋了……”
“嘘……”
老鼠一样偷眼瞧了瞧四周,声音压低。再压低。刘小春在座位上朝着黑板发呆,听到动静转了转脑袋,一脸没心没肺的表情,朝苏苏吹了声口哨。苏苏愠怒地扬了扬拳头,扭头对棋棋说,看到了吧,就是这么讨厌。
棋棋眨眨眼睛没说话,暗暗地吞了几坛子的醋。关于季风和苏苏到底有没有可能这件事棋棋也坚定地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呢,“你就别犯傻了啦。”即使是揪着耳朵点着脑门说这么不客气的话,苏苏也没当回事过的,好像喜欢季风就只是她自己的小心思一般。
现在……多了个刘小春……
棋棋也开始有些懊恼了。麻烦的刘小春……
“不可以喜欢上她哦。”不放心地叮嘱苏苏。
苏苏莫名其妙地看着棋棋:“讨厌她还来不及!”
“真的?”
“真的。”
真的么……
“这个角的度数是多少?”
老师的教鞭朝正神游到太空的苏苏指了一下。
“苏苏,苏苏。”陈言着急地在后面叫。
老师不满地敲了敲讲台,镜片后面的眼神开始杀人了。刘小春连掐带捶的把苏苏弄醒,压低声音说:“十五,十五。”
只见苏苏摇晃着咬了咬嘴唇,挤出两个字:“三十……”结果很有面子地被罚了站。
刘小春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节课。“我有说十五加十五吗!你猪脑子……”边说边拉苏苏坐下。
偏就直挺挺地站着。好像不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就是胜利者一样,却又实在是站累了,小腿直打软。如果你不拉我就能坐下了!把怨气很不公平地一股脑砸在了刘小春地头上,甩甩胳膊就往教室外跑。
“我就偏不要听你的!”
女生之间的战火总是这么容易点燃。早已在心里斗争了多少个回合,说出来的话也只能比比看谁的最伤人。而伤人的那些话,又总是会噩梦一般堵着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就会哭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干吗这样?”刘小春原本想这么说出口,却被焦躁的情绪控制着喊出了另外一句话。
“我不就是说过你和季风不合适嘛!”
这句话不知道是谁的噩梦。是苏苏的?季风的?或者刘小春是她自己的……
假装突然多了许多爱好而加入许多社团吧。
假装因为到期末了所以功课繁重吧。
假装永远和棋棋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吧。
总之苏苏觉得多呆在这个教室里一秒钟都是羞耻。多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秒钟都是折磨。多呆在这个人的面前一秒钟都会头痛欲裂。这个人是陈言,是季风,是刘小春。四人
两排的座位就好像个怪圈,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以说。弄得自己好像和他们不相干。很久以前脑袋中那件记得顺序错乱的事却像水下的浮雕一样悠悠地清晰起来。是怎样
和刘小春熟络了起来的,怎样被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季风的。那几个模糊的版本终于渐渐重合,每个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喂!你没有看到我有胸部的吗……”是那天刘小春从桌面上抬起脑袋冲苏苏说的第一句话。“真是笑得我要断气了。”刘小春意犹未尽地说,满脸的笑意,腮帮子那里憋得通
红。原来她也会笑……苏苏傻傻的有些开心,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后面的季风却也跟着笑出了声,笑声
一颤一颤的好听极了。苏苏满怀憧憬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女生红着脸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探听。“跟你有什么关系。”男生收起了笑脸,冷冰冰地回答。这是另一个噩梦。以至于后面刘小春为了苏苏向季风打抱不平和陈言缓和气氛却又碰
了钉子,统统不愿意再想起来,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是让苏苏痛苦的敌人,那么其余两
个一定也是。只是已经搞不清楚谁才是事件的主导。现在所有的噩梦全都融合在了一起,既然跳不出来,不如让自己深陷进去。“苏苏,苏苏。”陈言还一时改不掉这个边埋头作业边挠着脑袋叫苏苏的习惯。叫
完了没人应,有些难堪,暗暗转头去看季风。
季风依旧不言不语。却一抬眼无神,二抬眼落寞,三抬眼又自顾自地笑。苏苏喜欢他。这件早就被他看在眼里的事情被昭告了天下,原本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冷淡地打击下去,却其实也不是那么硬着心肠的人。苏苏崩溃的时候他也似乎一起被推上了绞刑架,自己和自己挣扎着,时而想要解救她,时而觉得自身难保。
刘小春却因为心中愧疚而变得奋不顾身起来。
“苏苏啊……”一觉醒来总意识不到自己在对着空气说话。做题目也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和左边空着地座位对答案。苏苏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是乐此不疲地在下面提醒,即使被苏苏的眼神瞪回来,也还是毫不在意的表情。渐渐的苏苏都懒得瞪她,还弄得她有些失落。
“要不我去申请和棋棋调个座位吧?”有些揶揄地问苏苏。一直不说话的苏苏却极其爽朗地回答:“好呀!”弄得刘小春特无地自容。就当是对自己当初摆酷的惩罚吧!还是愿意做个大大咧咧的人,不想和苏苏一样,自
己跟自己较劲儿,一较就是一个多月。可是苏苏真的只是和她较劲儿吗?还是真的恨透她了。心里惴惴的还是琢磨不清楚。“女人哪,真麻烦!”刘小春感叹道。全然也不把自己当女人了。
后排的陈言和季风相视一下,一起点点头。季风看着刘小春,好像有话要说,又咽了咽口水,吞下去了。刘小春却继续哀哀地嚷道:“怎么办啊!前几天没话找话说借了苏苏一张很难买到的CD,昨天发现找不到了,这下死定了,苏苏得加一百倍地恨我了……”
“什么CD?”季风和陈言同时问。
刘小春神神秘秘地斜着嘴巴笑了。
几天之后苏苏在桌洞里拿回了那张CD。转头看看刘小春空着的座位,有些怅然。可能还是不能冲破两人之间的那堵墙吧……其实,愿意把那么心爱的CD借给她听,已经不是那么气她了呢。
默默地把CD装进书包。突然听到陈言在身后叫她。“苏苏,苏苏。”紧接着递过来一个塑料盒子。“刘小春上次借你的CD,我拿来听了几天。”苏苏接
过来看看,还真是……“好听么?”试探地问他。“很好听。”陈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露出温和的笑容。再次默默地装进书包。
刘小春踩着上课的预备铃声冲进教室。一坐下就不顾大汗淋漓从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丢给苏苏,“喏,上次借你的,可把我吓坏了,以为弄丢了呢,原来掉床底下了……”
她大概没有看到后面两个男生石化了的表情。
苏苏警惕地接过CD,上面还留着刘小春的汗手指印。又是那一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实在忍不住了,从书包里掏出另外两张往桌上一丢,瞪着两只大红番茄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刘小春。
“什么呀什么呀,”刘小春嚷着,拿过来一看,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自己面部扭曲了。苏苏看他们三个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大概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又有些放不下架子,只好别过脸去,偷偷地让嘴角扬到了耳朵边。
刘小春还在不甘心地数着,“一张,我的;两张,谁的?”
陈言窘迫的伸手拿回来。
“还有一张,谁的谁的?”
……
“我的。”
季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CD是你的,那么那天在酒吧里牵我的手的人也是你么?
苏苏的耳朵颤抖了一下。嘴角从耳边拉回来,视线沉了下去。季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很想一次把这些问题全都向他问清楚,可是还是有些害怕了。尽管现在他的声音温柔,用余光也可以看到他眼睛里闪闪的光,真好看。
可是心里还是害怕着。
突然间那些让她觉得羞辱的事情又全部涌了出来。忍着皱了皱眉头。捏了捏太阳穴。忍不住。揉揉眼睛。掐掐手指。还是忍不住。终于眼泪大颗地滚了出来。
一双手在课桌下抓住了她。和酒吧里那只一样的,温暖湿润的手。
“别哭。别哭。”刘小春在耳边轻言细语,“不喜欢我的话,我这就和老师说,让棋棋来陪你,好不好?”
苏苏的眼泪更加地止不住了。
“不要。”
在桌子下反过来把刘小春的手抓上来拼命地擦眼泪,却越擦越湿润了。
“讨厌,谁让你的手心那么爱出汗!”顾不得哭得丑巴巴的样子,突然假装生气地甩开刘小春,用一双兔子眼瞪着她。
“来嘛,”刘小春又死皮赖脸地拉回她,“你说的不要我走哦,不要后悔哦。”
“那你走啊,你走啊。”苏苏用脚踢她。
“来不及了啦……”
“你讨厌!”
哪里还会在意后面两个男生的表情。湿湿滑滑的两只手抓在一起,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滑开,所以更加努力地想要抓紧了。
棋棋远远地看见苏苏哭了,又看见苏苏红着眼睛笑了;看见陈言和季风好像也都笑了,他们都正好被下午的太阳光倾斜地照射着,真好看。心里都有些软软地嫉妒了呢。
我在梦见你
文/ Lily。L(卢莉莉)
'一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林晓丹歇斯底里地大叫,把手中价值一千多元的银色
MP3扔到墙上,摔得粉碎。王珍抢救不及,眼睁睁看着MP3寿终正寝,气得扭过头就朝
林晓丹骂:他妈的不是你的东西扔着不心疼啊?我还有公司的设计图在里面呢林晓丹你这
个死疯女人!
林晓丹确实疯了,她大叫设计图值几个钱?十万?一百万?我赔你!我赔你我赔不起
吗!王珍一跺脚,她说林晓丹你别给我耍疯,我们多年的朋友,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你值得
吗你。我早就跟你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当官的。你就不信,说什么高桑也
有权有势他对我就很好啊——屁!高桑是好,可男人他能好到哪里去?你以为还是十几
岁的小毛孩,哦,专情,哦,浪漫,哦,英俊。你这想法你是过日子的吗?你中文系大才
女你浪漫情怀要飞到天上去啦?
林晓丹静了下来,她望着地上的MP3碎片说能修好吗?我把证据都给摔了。
王珍摆摆手:就算能修好我也不能给你,我没想让你把它当证据。话又说回来,这算
什么证据,你想跟他分手吗?别忘了你们只是同居!
林晓丹脖子一梗:同居又怎么啦?!
王珍说,同居没什么,分了就分了,多少年青春换来一场空!
林晓丹不说话了。
王珍见状,连忙软下口气:你看,我把这个拿给你,也不是想让你跟高桑出什么矛盾,多少年姐妹了,我能吗我?只是高桑这些年在外头做这种事的次数真不少了,姐姐是怕你一直蒙在鼓里,到头来(又鸟)飞蛋打,多不值啊。所以呢,经过这件事,你就要长个心眼,最好早点逼他结婚,结了婚人就走不了啦。
结婚?林晓丹不屑地,难道还要我提出来不成?
你提出来又怎么啦?王珍提高声调。你都跟他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要一直等下去吗?再不结婚就晚了!结了婚,他在外面再怎么搞,等到老了废了,这个人还是你的。没结婚,再过两年看看,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晓丹沉默。王珍看了一下表,拍拍她的肩说:晓丹我跟你说,这感情跟人生一样,既有艰难的上坡,也有平滑的下坡,不会总是一条平直的大道的。今天这件事你就不要跟高桑说,装作不知道。高桑还是爱你的,不然他早就离开你了。当务之急是要逼他结婚,好不好?
林晓丹说:强扭的瓜不甜。他没有这个意思,我逼他,即使相伴一生又有什么意思?
王珍怒了:没有这个意思他才不会跟你在这里纠纠缠缠,受你这份死人气。我知道你们这种文人凡事都爱讲道理。可跟男人怎么能讲道理?我告诉你,爱讲道理的女人在男人眼里是很做作很矫情的,又不是风花雪月的年纪了。你就跟他说你需要他,没有他你就活不下去了,你要结婚。结婚就好了!结婚!
门砰一声关上,林晓丹蹲下(禁止),捡起地上的碎片。日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台照进来,盛夏的光,灼热而强烈,林晓丹眯起眼,就像她曾在的无数个夏天一样,也像在无数个她以为还停留在十六岁的那些夏天一样。
跟高桑同居那年,她十九岁,是把一头长发梳得柔柔顺顺,踏进新鲜的大学生活,抱着一本书走在长长的校道上,微微地笑着,这样干净的年纪。把时间再往前推两年,高二文理分班,是她跟高桑开始谈恋爱的时间。时间再走前一年,她十六岁,脱去了稚气的外表,换上高中漂亮的水手装,开始小心翼翼地记日记,买许多漂亮可爱的小玩意把自己打扮得接近想象中精致的小女生,在这样的年纪里,她遇到了高桑。
不能说那时的高桑有多么高大帅气,也不能说那时的她有多么漂亮可人,年轻的时光总能为少男少女们添加许多分数。把一切偶然的落俗的相遇,都像是童话里公主遇见了王子。而那时的她,确确实实是认为,在她短促的人生所遇到的人之中,高桑绝对是最最最英俊的了。
情人的眼是盲目的。比如说把一身汗臭当做男人味,把随便而厚脸皮的性格当做很有型,把偶尔的逞强装酷当做有绅士风度。不过,无可否认的是,当时的高桑,确实是一个阳光美少年,那么,像林晓丹这种阳光美少女喜欢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契机走到了一起,似乎也理所当然。
她一直不觉得他们的恋情有什么出错的地方,年轻的时候,她跟他在一起,浪漫、美好,并没有担心过将来。即使是十九岁他一句“不如我们一起住吧”,然后发生了更为实质性的关系时,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反而理所当然地,继续同居下去,她对未来并无多大担忧,大不了就是想“以后结了婚生孩子会不会很痛啊”时小小害怕一阵。归根结底,都是仗着年轻。
可随后,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她以为他总会说的,也许不是现在,也许是下一年。可是十个年头过去了,她收过他无数昂贵的礼物中,独独少了承诺未来的那一份。她也已经二十八岁了。
王珍的话让她知道,已经不需要再等待他说那句话了,他在外面背叛她,已经不是一两次,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