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 第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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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 第八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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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没有经历过死亡。
  却一直都仿佛懂事地知道,在死亡那巨大确凿的现实面前,旁的一切该有多脆弱。
  可终究是腻烦了。在那么多的文章里培养了麻木的知觉。多到爆棚的车祸、自尽和疾病。有时候甚至会很欠打地在心里默默地问一句,哪来的那么多人死掉啊。
  你看看现实中,大家不都是活得好好的吗。
  然而现实中也是,十九点三十分小毛跳进来的短信,好几个我操之间夹杂的那个短句,是突兀的不可辩驳的某一项事实。总有这样诸多的繁杂琐碎的事情提醒着我们,还是有那些残酷在的,甚至不能说是残酷,那是些必然。
  后来小毛还说,这是他第二个不在了的同学。第一个女孩子是自尽。
  我总也没想到,这样平时老不安分脱线到极至的人,也走过这些无可回避的痛苦。
  第二天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始终都是一脸平淡的表情。我们都没有笑容。尽管最后总会过去,但某些时候,是始终都过不去的。
  也有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座位上和William的那大段的谈话,谈到他去世的父亲。他与平时无二的语气似乎让我们彼此都稍微好受些。
  谁还会像小说里那样夸张地,在旁人面前痛哭流涕。
  可是偏偏浅夏又在学校格外地受男生欢迎,常常会有男生红着脸站在浅夏面前递给她信封。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浅夏收”三个字。男生的字总是难看的,很少有人会像端木荒冬一样在任何场合都把字写成一副要出版钢笔字帖的样子。而多半这个时候荒冬都会过来一语不发地拿过信然后塞回男生手里,撂下一句“别烦她”,然后就钩过浅夏的肩膀走了。留下表情尴尬的男生和表情更加尴尬的浅夏。以至于男生都会抱怨:“搞什么飞机啊,你是她哥啊,又不是她老公。”
  ——选自《他和她的迷藏》郭敬明
  几乎可以排得上大妈经典五句里的一句话,就是得知我和在空互相认了兄妹之后,她诡秘地笑着说的那句:
  “兄妹啊,进可攻,退可守哦。”充分地展现了她无敌的智慧。
  而这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渊源,名字里巧合的小把戏,很难得的某种契合,还是在那条光影斑驳的走廊上最久远的视而不见,已经无从再去细说。那时候班里也恰好在盛行认来认去的风气,大家都在四处寻谋着认亲戚认师徒。
  但是能说这就是为了赶个流行么。
  那时候就嚷嚷着,为什么所有故事里都写兄妹或者姐弟好着好着就好一块儿去了啊?怒!那个假不假。我们就没有嘛,我们多纯真!
  现在再回顾这些,除了一笑了之也并不想过多再说什么。
  只是那之后的很久CS有一次对我说,“我觉得你们还是做朋友更好些。虽然现在这样你们得到了很多,但是也许你们失去的更多。”
  我是明白事理的人。我明白所有过来的都不可能再逆流回去。然而这种清醒,并不能阻止我放任自流地活下去。更何况现而今的爱,已然比一部青春小说走得更为深远。
  那安然存放的“哥哥”,亦仍然让我读出坚强。
  请你忘记我吧。
  请你忘记我吧。
  我就在你的身边啊。吉泽。
  为什么我不能让你知道我就在你的身边呢,吉泽。
  ——选自《如果声音不记得》落落
  我的记忆能力大概是给切割成两半了。
  某些真的是要去背的东西,自己从小就展露出了惊人的天赋。讲故事啊或者背唐诗大概是那时候的拿手好戏。忘记了作业,利用课前的五分钟拼命背下两段英文课文来似乎也不成问题。
  然而另一方面,对于现实中的事情却总展现出白痴一样的底线。东西因为不记得放在哪里而暴走的次数几乎和“哎呀,我又忘记给你带XXX了”出现的回数一样多。最不擅长的就是记住很多很多琐碎而有时候却重要的小事情,往往睡过一觉之后一切都扫荡得像谁的饭盒一样干净。
  比较受宠的时候,阿朱总是在这方面让我觉得无比温馨。常常就是在晚上打电话过来提醒我记得明天要干吗干吗。哪怕这样我都挂下电话就忘记的时候,就让她又是无奈又是愤怒,“我不是昨天都提醒过你了吗!”接着就是下次电话强调过很多遍的“不要忘了哦!你一定要记着啊!”有时候总要取笑她太像个贤妻良母。但她偶尔又是很凶巴巴的,就被我们篡改成了念着很顺的“贤妻良母老虎”。
  生活根本不能和电影小说比,因为生活比它们复杂多了。——选自《梦里花落知多少》郭敬明
  小时候是确凿有想过的,为什么生活永远不如小说那么有滋味。平凡地成为一个小孩,平凡地成为一个小学生,平凡地做好孩子,在平淡无奇的轨道上惯性地行走。或者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惯性,只是纳闷为什么不曾有过王子的华丽出场。
  直到有一天沉迷于这样庞杂的生活,而不再进行幼稚的对比。
  我始终都记着的声音。
  像是中考之后的那一通电话。阿朱在话筒那头很平常地说话,背景好像还有点嘈杂,她说:
  “你知道我分不够得去八中了吧。对。”
  老师们一直在宣扬的分数线是阿朱恰恰得到的数字。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一天,突然说这分数线往上提了两分。很多熟悉的人就这样流落。起初我为这个事情差点急红眼,然而当我们面对它的时候,在塑料听筒的两端却都有种异样的平静。仿佛不过是一句“明天记着要带饭费”、“欸”那样的普通。
  大抵是我们那时候还没有想到别离又会如何。
  只是在好久以后,阿朱笑着说“现在没有人提醒你带东西了,你还能应付得来吧”。只是在好久以后的那时候,才知道终于你的身边要多一块空地了,终于那被我们走得冗长的跑道在记忆里落幕了,才知道你以为不起眼没什么嘛的离别,其实就将两个人逐渐推进了不同的人群。到处都是黑色的后脑勺。
  才知道她一直都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那一路的颠簸也是足够闷气的了。
  花掉高于50块的出租车钱去参加的比赛,却因为第一个出场的缘故吃尽了亏。回去的路上,我和William碰巧有了几乎无限的畅谈的时间。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很自然地就聊到了他的父亲。
  他说是因为得了癌症在他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过世的。他说他更喜欢原来的名字因为那是他父亲给他取的。他也苦笑着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我爸都快要不行了的时候我还出去跟同学玩了一趟。去承德。那时候我还问我爸能去么,我爸说你去吧。然后我回来没多久他就不行了。我真的就特后悔。”
  那种没有压力的长时间的交谈一直贯穿着整个路程。他从不避讳他父亲的过世,在谈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也声线平稳。他说他去查过数据,说百分之八十的父母早亡的孩子都会心理变态,他笑着说:“你看我就还算不错的吧。”我点头。
  在走廊里被10班的女孩们怂恿着讲了和在空的这些,女生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是“好想听哦”。让我不好意思拒绝的眼神。也并不一定非要拒绝。
  自己讲完才发现,也可以是当故事来听的剧情。
  先是好朋友的BF,然后变成自己熟络的朋友甚至哥哥,然后自己再促成他的一段姻缘,然后再看着他跟那个女生分手,然后再变成现在。他走过来我们就都盯着他笑。他说哎说我什么了。
  也是挺曲折挺有意思的嘛。
  我在那许多年后再次做起这样的对比来,也许还是一样的幼稚。在故事里最最经典的桥段落入凡间,曲解成自己身边真实存在的某一种生活。
  不是被篮球砸出来某种缘分,而是在那长长的跑道上遗失了一个人;
  不是火花一般的逝去,而是交谈中无可回避的平静;
  不是失去记忆的大毛熊,而是你把所有过去都存款在脑海里的那样一种迫不得已。然后你憎恨着自己幻觉丛生的脑海,可是又是那么惶恐把它们失去。
  在所有这些熟悉的,频繁的场景里看到我们活的本质。才发现那些千回百转的剧情总是要相形见绌了。总是活在那么一篇长篇小说里,你感觉到疼,你熟悉了谁再陌生,你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听那个人说今天是我女朋友十八岁生日然后就转身走出去了,背后留下来那么多尖叫才知道什么叫温情。
  是这样血肉和骨骼鳞次栉比的实际。在动人里面总有暗淡的,在悲怆里面总有温厚的真诚。终于不能被长长的缀满精致词汇的句子所解构,而是要层层叠叠攀附上心脉,从美丽的场景旁边分道扬镳,从决绝的痛苦之后妥协成必然,从不曾经历的空白里总结出担忧,是这样就能表达清楚的生活么。
  是我们一直在过的,最小说的生活吧。
  那个兄妹情一般楚楚可怜的恋爱讲述终于结束。10班的女生们面面相觑地看着我。
  寒晓最后盯着我的眼睛说:“哎哟,好像小说一样哦。”
  我笑笑说是啊。
  是最后又落入了俗套的那一款。
  ——选自《最小说》无良
  梦旅人
  残羹夜宴
  文/笛安
  第一次从外省的小城市来巴黎的时候,我觉得巴黎像一只波斯猫。又优雅,又无情。所有的华美都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一天,我还不怎么会讲法语;那一天,我弄丢了我要找的人的电话;那一天,我不知道我到哪里可以买到一张电话卡。夕阳已经西下,我看到有一些人从地下走上来,他们走上来的时候似乎带着一阵凛冽的风。于是我就顺着那个台阶走下去,跟那些刚刚上来的人方向相反。
  地铁站似乎和上面的城市不是处于同一个时代的。要不是那些广告还有卖饮料的自动售货机,我就以为我自己变成了历史。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年代久远的气息,比如那些看上去像是十九世纪的铁轨,比如那些需要手动开门的车厢。地铁寂寞地从幽深的黑色隧道里游出来,它跟这隧道是如此地相濡以沫。纷乱的涂鸦住在地铁站的墙壁上,和那些站名一起,安然相守。它们之间有着很深刻的感情,只是不可能分享给我们这些乘地铁的人。地铁的乘客们之间毫不相关,也就因此一脸漠然。映在车窗玻璃上的脸因为速度而模糊,所
  梦旅人
  以就算是五官很平庸的脸庞也有了一种幻灭的感觉。
  我坐在冰冷的铁制的椅子上。看着地铁像陨石一样尖啸着在我的眼前停止呼吸。看着一群又一群陌生的人们进进出出。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就自然而然地开始追问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音乐的声音。
  手风琴的声音像花一样在没有阳光也没有歌颂的黑暗中旁若无人地芬芳着。来自东欧的民间音乐,歌颂着表情阴郁的受苦人们的乡愁。卖艺的老人在地铁站的角落里旁若无人地弹奏,他抬起眼睛,看见了我,对我笑了一下。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听见的音乐是怎样抚慰了我,那个当时十八岁的,穿着一件样式很傻的黑色外套的小姑娘。你知道她那个时候一无所有,除了满脑子的,所有善良的人们都不忍心嘲笑的奢望。这个地铁站就像她当时的人生,只有一片黑暗中的疾速,只能在心里惴惴不安地等待下一个有灯光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她看得见站名,她就可以知道她到达了什么地方。她当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她才有在这片黑暗里面往前飞的勇气。不过没有人鼓励她,没有人对她笑,没有人告诉她下一站是哪里,惟一的温暖,就是这个跟她一样的流浪者的音乐。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地铁音乐人。
  他们来自世界各地,他们的音乐在巴黎的地下栖居。古典,民谣,爵士……很多人惊讶他们的水准怎么那么高。这些游客们不知道,在巴黎,取得在地铁里卖艺的资格也是要通过考试的。每半年,地铁的管辖机构从一千名左右的候选人中间选出三百五十人,给他们地铁音乐人的许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学院,他们中有很多自己也是流浪的人,他们美丽的音乐,还有他们的潦倒跟落寞,同时被用来建造这个以浪漫闻名的城市的价格不菲的浪漫。巴黎这个地方就是如此,风情万种,但是心冷似铁。如果你说这整个城市是一场令人眩目的盛宴,那这些地铁音乐人就是盛宴散场时的落寞残羹。他们其实也是美丽的,他们其实也是嚣张的,只不过,已无人关心。
  地铁站怕是城市里最容易激起人乡愁的地方。于是他们选择了在那里生存。
  他们旁若无人地演奏,哪怕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地铁开过来时,那撕裂了空气的尖锐的呼啸声遮掩了一切人间的声音,但是他们无动于衷。人们上车,下车,地铁重新开走,站台上暂时寂静。他们的音乐就往往在这个时候,像海水退潮时候的礁石那样浮了上来,带着刚刚冲刷过的潮气。
  五年以后的今天,我把他们,这些地铁音乐人当成了我论文的题目。我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解释我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没有什么人关心,因此也就没有多少资料可以查询的群体。我没有办法对一群陌生人说,在内心深处,我一直都觉得我自己跟他们一样,都是这分外妖娆又无情无义的江湖上的卖艺人。你可以轻视我,可以瞧不起我,可以把我当成是被这个寻常世界排斥在外的人,但是客官,我请问你,若是没有我的音乐,你真的确定你自己可以像从前那样活下去?所有的盛宴惟一的结局就是散场,所有的繁华惟一的终点就是凋零。你看不到这点,但我可以。因为我所有的美丽,原本就绽放于衰败之中。你的残羹就是我的夜宴,你的消遣就是我的尊严,当你不屑地把一枚硬币丢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忘了,我比你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
  每一次站在站台上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地铁停在站台上的那一瞬间,到底是它生命的开始还是结束。因为它逐渐接近站台的时候那种凄厉的呼啸声让我觉得那是它最后一次拼劲全力的呼吸,可是当汽笛鸣响,它面无表情地启动的时候,我又觉得它重新变成了机器,失去了刚刚呼啸时爆发的生命的迹象。在这个既是开始也是结束的瞬间过后,音乐声就会响起来。可能是小提琴,可能是萨克斯,可能是吉他,可能是一种你没见过的世界某个角落的民间乐器。不知道是庆生还是悼亡。在国内的大学里参加军训的时候,我去过靶场打靶。印象最深的一个场景,就是当子弹朝着远处一去不复返地飞翔的时候,那杂草丛生的靶场上幽然的野花。不是多么绚丽的颜色,开在不那么显眼的地方。以一个忧伤的姿势,注视着远去的子弹的背影。因为她们知道,那些兴冲冲的子弹其实有去无回。地铁里的音乐就是让我想起那个荒凉的靶场上面的野花,她们知道终点在哪里,她们什么都知道。
  我想很多年后,我一定会在某个毫无准备的夜晚梦见今天的自己。我知道那个梦会让醒来以后的我发上很久的呆。我已经看见了我在梦里穿越我们学校门口的索邦广场,穿越拉丁区,穿越圣·米歇尔广场的喷泉。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走进了地铁站。地铁呼啸着戛然而止,很多表情淡漠的人从里面出来,再有很多表情淡漠的人走进去。两群表情淡漠的人很轻易地合二为一,变成一大群表情淡漠的人。我于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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