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弓挂上电话,问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在馆长室,圆泽茫然地陷坐在椅子上。淳一则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回答道:「炯中这个男人虽然被馆长回绝拍摄维纳斯的事情,却不死心,暗中拜托了那个秘书。大概也有什麽好处牵扯在内吧。」
「你怎麽连这个也知道……」
「因为要宣传全息摄影的技术,没有比利用现在广受瞩目的维纳斯更好的了。或许他也希望能藉以提升在公司的地位。总之那个秘书暗自答应他拍摄维纳斯。於是将维纳斯携出,在炯中的研究室中拍摄,然後两个人再一起搬回来这里。但是可能搬上展示台时不顺利,毕竟东西不轻,维纳斯掉下来摔坏了。」
「太差劲了。」圆泽搔着头嘀咕着。
「守卫倒还好应付,维纳斯的部分就非想办法不可。於是他们就利用炯中所拍摄的全息影像,让它看起来就像真的在那里一样。幸好房间很暗,只有投射灯的照明,所以可以巧妙地蒙蔽观众的眼睛。如果房间明亮的话,一定就会露出马脚。不过,最麻烦的是收拾维纳斯的残骸。碎片的分量相当多,重量也不轻,拿出去会受到盘问,要丢掉也得找地方丢。所以秘书就叫炯中制作炸弹,把美术馆内最不重要的房间破坏掉。」
「为什麽要这麽做……」
「好把毁坏的维纳斯和其他的碎片混和在一起。这麽一来就可以一起清除掉,自已也不会受到怀疑。她一定是把碎片和炸弹都放在纸袋里了。」
「太过分了!」圆泽摇着头说着。
「可是为什麽她要除掉炯中呢?」
「也许是炯中害怕起来,说要告诉馆长吧。她就趁下班时间进入研究所,拿取炸弹後,一击杀死炯中。」
「那麽凶器是……」
「我想是维纳斯的手臂部分。」
「天啊!」圆泽闭着眼睛说。
「那个穷画家跟这件事又是什麽关系呢?」
「他是到处都有的妄想狂。秘书是在白天见到他,才想到要设计他成为炸弹嫌犯。殴打守卫的大概就是他。也许秘书巧言哄骗他说,守卫破坏了堕落之美。总之他进去里面之後,就被秘书灌下掺有安眠药的酒,然後就一睡不醒了。」
「好毒的女人!杀了那麽多人……」
「既然杀了一个,後面的也只好硬干下去了。」
「那接着她打算怎麽做呢?」
「「艺术家」老兄虽然没有死,却完全没有记忆,她应该是大松了一口气。可是维纳斯放着不管,迟早会 漏出它不是真物的事实。所以她可能打算今晚要让它被偷。」
「怎麽做?」
「和刚才同样的手法。先用手电筒照射,再闹说被偷了。然後再假装检查蛛丝马迹,上到展示台取出全息摄影的装置。那东西不大,应该可以偷偷拿出去。」
「真是的,没想到美丽的女神会成为杀人的道具呀!」
咚的一声,一看,圆泽倒在地板上。真弓急忙跑过去。
「……没事,他只是晕倒了。」
「大概是想跟维纳斯殉情吧。」淳一说道。
* * * * * * * * * *「啊!好累。」
「已经是凌晨了。」
淳一对一回到家就扑通一声把身体投向沙发的真弓说:「只顾着工作,把丈夫抛在一边。这样可是会导致离婚的。」
「你自已不也是在半夜上班的。」
「事情了断了吗?」
「中村康子被逮捕以後,全都吐出来了。她和炯中这个人除了金钱以外,好像还有情色的牵扯。她说炸弹是炯中用公司化学部的药品做成的。至於那个穷画家,大概会进精神病院吧。可是啊……」
「我的推理哪里不对了?」
「不是那个。上而严格交代,事情的真相要等到维纳斯展结束,才能公布。」
「什麽意思?」
「就是要照常进行展示。」
「让大家看那个幻影?这是罪过啊。」
「我也是这麽想,可是没办法,这是命令呀。」
「嗯,想必那个馆长运用了很多关系。不然会让他颜面大失。好,就用这个当饵向那个馆长勒索。」
「少来了!我会被怀疑呢!」
「说的也是。可是这样子不是跟个傻瓜一样吗?竟然要对那些人言听必行。」
「有什麽办法呢?」
「不如洗手不干警察,我们一起四处闯荡江湖。」
「不行。」
真弓瞪着淳一,「你才是应该开一家侦探社,正正当当地工作。」
「饶了我吧!我这个人没有不知何时会被逮到的刺激感就活不下去了。」
「牛脾气!」
「不懂事!」
「乖僻!」
「古怪!」
两人一齐大笑出声。
「快天亮了,睡觉吧。」
「是啊。」
真弓伸了个大懒腰。「好累喔。」
真弓冲好热水澡,裸身 上浴巾出来时,淳一色眯眯的笑着说:「我的维纳斯上场了,刚出浴的维纳斯也很不错。」
「什麽话!」
「这个维纳斯的优点在於……」
淳一靠向真弓。
「什麽?」
「把腰巾移开一点。」
淳一抱住真弓说。
从名画走出的女人1「喂,和我离婚吧。」
淳一刚回到家就如此说着。坐在沙发上翻着周刊的真弓呆然若失地回道:「怎麽突然这麽说?」
「我有女朋友了。」
淳一扑通一声跌进沙发里,一边唔地伸懒腰,一边说着,然後就看起了手上的报纸。
「……哦。」
真弓停了一会,点头道:「那个人是美女吗?」
「当然罗。」
「是怎麽样的人?」
「系出名门的千金小姐。」
「哦,其想见一见。」
「见她干嘛?」
「用枪打死地。」
「喂,你是警察呢!」
「现在是个普通女人。」
「普通女人怎麽会有枪呢?」
「什麽方法都可以!」
真弓尖声道。「不能用枪的话,用切肉刀剁成块,或是用冰镐刺死都可以。」
「即使你这麽做了,她也死不了。」
「怎麽,难道她是超人的表妹还是什麽的?」
「我的情人是这个啦。」
淳一把手上的报纸拿给她看。标题是「发现幻梦巨匠.汤岛画伯的「某位小姐」」,将近占了版面的一半,画作也刊登出来了。
「你真是的!」
真弓胀红着脸,火冒叁丈地说。淳一在拖鞋的猛攻之下,一边在客厅四处逃窜,一边说道:「喂,冷静一下!你不懂得幽默吗?」
「什麽幽默!你是希望我心脏 痹死掉吧!」
「你的心脏会为了胡诌的话停止跳动吗?」
「你是什麽意思啊!你喔……」
真弓对着淳一飞扑过去,两人便在地毯上扭打、翻滚起来。
「我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啦。」
「你直是……」
真弓话没说完,就被淳一用双唇塞住了嘴。「……哎……那样子……」
真弓在接吻空档还忿忿不平地说着,但是在淳一怀里终究是柔顺了起来。
此时行事审慎的作者只好转过身来背对他们 这两位诚如读者所知,是一对夫妻。为夫者今野淳一,叁十四岁,身材中等,体格健壮,是有点严肃的男子,以小偷为业。为妻者真弓,二十七岁。说是美女,不如说是给人可爱印象的女性,虽然有点粗心大意,却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
这封夫妻还没有小孩子,感情仍然很融洽。从他们整年都在互相对骂着:「你给我去死!」「我要杀了你!」就可以知道。或者看到现在正从地毯起身,整理紊乱的衣服和头发的真弓那副愉快的表情,谁都会点头同意才对。
「这是谁的画?」忘了刚才说要把人家剁成块的事,真弓拿起报纸说道。
「你是说作者?模特儿?还是持有人?」
「作者我知道,就是这个汤岛的白梅画伯吧。」
「他叫做汤岛龙王。」
「怎麽像是中国餐馆的名字。」
「你少乱搅和。」
淳一坐上沙发,点着香烟说:「他这个天才是有名的任性,完成的作品只要稍微有点不满意,就会把它毁掉。据说他生前大约画了一百幅的油画,其中有八成是他自己烧掉的。」
「哎!好奇怪!」
「正因为如此,剩下的二十幅画才会价值连城。狂热的收藏家五千万圆都肯出呢!」
「五千万!折合我几年的薪水啊?嗯,月薪实际是十五万圆……」
「别算了,连活下去都嫌烦了。尤其自从四、五年前汤岛龙王死了以後,他的画迷就想着也许还有没烧掉的画,而拚命到处搜寻。」
「所以找到了这幅画?」
「对,模特儿是谁还不知道。但不管是谁,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最棒的是这幅画。」
这幅画的风格并不特别,是一幅极为寻常的肖像画。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十七、八岁女孩双手轻叠在身前,眼睛直视着观看者。她的脸稍长、五官端正,是个美少女。自然束起的头发长长垂下(其实是隐藏着,看不出长短,却让观看者觉得一定是长的)。唇边泛着略带羞怯的笑容,清澈的眼睛充分显露腆的神情。彷佛是将「纯洁」一词入画的杰作。不,其实「纯洁」的确入了画。
「这幅画,要在哪里展览?」
「据说是明天开始在K百货公司举办特别的展示会。」
「那你不妨每天去看她。这不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你这话也太老套了。」
淳一取笑她。「当然会去看她,不过每天去太麻烦了。」
「那怎麽办呢?」
「请她过来。」
真弓目不转睛地看着淳一说:「受不了你!偷那种东西干什麽呢?你又没有处置美术品的管道。」
「谁说要卖啦?我怎麽可能会出让!我要把她挂起来,每天独自欣赏。」
「也带到床上去吗?啊,好可笑!」
「喂,这是艺术鉴赏呢。你没有吃醋的道理啊!何况这幅画的所有权还有待争议。」
「为什麽?」
「这幅画被丢在伊豆某个小车站的长椅子上。」
「怎麽会。」
「不知道。碰巧发现的站员对尽有兴趣,心想也许是某位名家的画,便送去县内美术馆,这才知道是汤岛龙王的画作。」
「那为什麽会有所有权的争议呢?」
「因为那个站员说是他发现的就是他的,而龙王的亲属则坚持是他们的,不愿退让。再加上某个画商说有购买这幅画的契约,所以就变成一场叁方的争夺战。」
「那麽是谁把画作丢在车站呢?」
「大概就是真正的持有人吧,但不得而知。」
「其是不可思议呀!」
真弓定睛看着这幅刊在报上的画作。「谁是持有人,真想问问画中的女性。」
* * * * * * * *淳一看着手表的夜光指针。凌晨一点。好,开始行动。
由於长时间窝在狭窄的空调管空隙里睡觉,身体好像到处吱嘎响着。他起初先试着伸缩手脚,不断反覆直到感觉完全回来了,才缓缓趴下,开始在管子里移动。
虽然是在天花板上,淳一却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所在,正往哪个方向前进。
昨天,他利用白天在楼层走了叁次,看了二次画展。当然是间隔着时间,充分运用从早上十点开店到傍晚六点关店的期间,慎重地把楼层的宽度、配置和方向灌进大脑里。
然後在今天趁着店员轮流吃午饭的时候,以工作服的姿态出现。
「我是来检查空调管的。」
说着,就立刻潜到天花板上。百货公司的店员虽说都穿着同样的制服,其中却有一半是厂商派来的,所以对设备的整修并不熟悉。这就是淳一的着眼点。不出所料,都没有人察觉,使淳一得以一且待到关店之後。於是到刚刚之前他都动也不动地等着。
淳一轻轻拉开上通天花板的开口盖。柔软的身躯一弯,下一秒钟他已经静静地下到地板上了。依照事前的算计,来到展示会场的标示牌内侧。「我的第六感还是很灵嘛,」他得意地笑了笑,用布巾擦拭胶底的鞋底,因为沾上了天花板的灰尘。甚至仔细擦净地板上的尘垢,然後再悄悄钻进标示牌底下而潜入会场里面。
虽是展示会场,却只占百货公司一层楼面的一半,面积不算宽大,而且主要只挂着那幅「某位小姐」,其他则排挂着汤岛龙王一生冗长的解说牌、照片、素描等等。尽管如此,也许是东京闲人太多了,白天时仍挤满了人。
淳一悄悄地步行到画的那一边。虽然狭窄的会场因标示牌的设置而有如迷宫般地弯弯曲曲,但他脑海里绘有清楚的地图。在常夜灯昏微的灯光下,淳一来到看得到画的地方。画作前置有一把椅子,一个警卫很无聊似地坐在那里。
其他在会场入口可能还有一、二名。但是,以五千万圆来说,这样的警备未免太疏陋了。虽然仍装有警报器,但那却是相当旧的型式,可以简单拆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