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吭声,因为她霍然明白,一旦爱上一个人,那份感情就永远无法终结,就算她把对方消灭……
「别忘了你十年前发的誓,在人们鄙夷嫌恶及恐惧中禁闭了三年的你,不是早已不对人类抱任何希望了吗?你说过要跟著我,一起向那些践踏你灵魂的愚蠢人类复仇,一起让这世界腐朽,一起创造一个新的「神话」王国,这些,你还记得吧?」天神拧著眉看她。
「我记得……」她冰冷的小脸没有表情,可是心里却想起了滕霁的警告。
践踏她灵魂的人,到底是谁?操纵著她过去十年生命的,又是谁?是那群视她为魔女的人们,还是她一直视为救命恩人的天神?
「记得就好,五行麒麟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他们只是一群蝼蚁,而我们的乐趣就是看著这些蝼蚁自相残杀,一败涂地……」天神讥笑著。
蝼蚁?
真正的蝼蚁不是五行麒麟或滕霁,而是这些被「鬼天使」摆布的傀儡!
她不能再错下去了,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能再让「鬼天使」污染下去……
正沉思著,前方的战局已进入尾声,方阔和武绝伦不敌滕霁,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滕霁正准备给予最後一击,而他们却始终不敢和他放手一搏……
「住手!别杀他们!」她倏地大喊。
滕霁停手回头,天神也瞪视著她。
「一个魔王,总需要部属吧!留下这三只麒麟当饵,就能将另外两只引诱来,到时,再用「鬼天使」把五行麒麟全都变成傀儡……」她看著天神道。
「嗯……好主意,把麒麟王和五行麒麟全变成我们「神话」的兵器,光想像那种景象就够惊人的了,哈……」天神开心地大笑。
「有意思……」滕霁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武绝伦瞪著不惑,气得大骂。
「想控制我们,门都没有。」方阔怒斥,起身冲向天神。
「魔王,让他们安静点。」天神冷哼。
滕霁狞笑著,身形一晃,陡地堵在方阔面前,长刀一闪,快如闪电地削中方阔的右臂。
「唔……」方阔忍住痛,双手以特殊手法扣住他的刀柄,直瞪著他,厉声大嚷:「我所认识的那个滕霁,跑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
「他已经死了!」滕霁的黑瞳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说罢,他借力翻跃,顺势挣开方阔的擒绞,长刀翻转,以刀背猛砍方阔的後颈。
见方阔昏厥倒下,武绝伦再也忍不住怒火,朝滕霁丢出一颗炸弹,炸弹轰然炸开,滕霁却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他一怔,正要回头找寻,滕霁早已闪到他身後。
他大惊失色,连忙转身,但滕霁已挥下长刀,在他的胸前划出一道刀痕。
「啊……」他捣住胸膛,痛得拧层。
滕霁不放过他,又补上一拳,将他打得倒地不起。
「你不再是麒麟王了……不再是了……」武绝伦嘶哑地呐喊,此刻的刀伤,远远不及胸口的那份失望的疼痛。
冰冷的夜风从山壑吹来,却吹不散现场那股血腥气息,滕霁昂然挺立,长发恣扬,他像尊被下了魔咒的雕像,无情地睥睨著被他击败的丁略、方阔,以及武绝伦,久久没有移动。
「太棒了!太厉害了……」四周响起了一片掌声,「神话」的众人鼓掌为滕霁叫好。
只有不惑绞拧著心口,盯著滕霁的背影。
不知为何,此刻他的背影看起来非常非常悲伤……
突然间,他弯下身,双手紧抱住头,嘴里发出痛苦的低鸣。
「滕霁!」不惑一凛,飞快冲上前。
「唔……」滕霁脸色苍白,咬紧牙根,不停地揪扯著长发。
「他怎么了?」天神大声询问。
「他太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她强压下担忧的心绪,冷静地道。
「你带他回房间,其他三人,先带下去治疗伤口,再替他们注射「鬼天使」。」天神命道。
「是。」她应了一声,正要扶起滕霁,不乱却一把伸过手,抢在她前面抱住了他。
「他就交给我吧!你去处理那三个伤患,那才是你的工作。」不乱冷笑著,搀扶著滕霁进入城堡。
她没有多说,边指挥著手下将丁略三人扛进研究室,边冷著睑看著不乱和滕霁相拥的画面,一股从未有过的火苗倏地烧上心头,灼烫得她无法呼吸。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嫉妒,也终於了解,自己有多么在乎滕霁,在乎到……不再有把握自己到时能下得了手除掉他……
第八章
不惑一脸沉怒地来到滕霁的房间外,敲了一下房门。
「进来。」里头响起了滕霁低沉慵懒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见到滕霁的床褥凌乱,而他正裸裎著上半身斜倚在床上,小脸更在瞬间结冰。
不用猜,也知道刚才他和不乱在房里做了什么。
天神还担心他的身体,要她过来帮他检查一下,看来是不用担心了,还能和女人胡搞,表示身子骨硬朗得很,根本不用她瞎操心……
一道火气飙过胸口,她差点转身就走,不过这样一来等於向他坦承她的感情,她可不想让这个空有滕霁躯壳的魔王看穿她的心情。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忍住气,冷鸶地问。
「全身。」滕霁长发恣意披垂,一脸懒洋洋地看著她。
「那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我不打扰了。」她不愿再在这个残留不乱身上那股刺鼻香水味的房间里多待一秒钟。
「你在生气吗?」他忽道。
「没有。」她转身走向门口。
「你明明在生气……」他轻笑。
那熟悉的笑声让她心口微凛,她停下脚步,回头盯住他。
他下床向她走来,俊逸的脸上仍旧挂著魔王才有的狂狷冷笑。「你……在吃醋,对吧?」
「你想太多了。」她失望地掉头,正要推门离开,就被他迅速地挡下。
「你还没帮我检查身体,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他侧立在她左方,以左手压住门板,倾身向她。
「你的状况好得很,不用检查了。」她冷冷地瞪著他。
「你用看的就能知道我的状况好不好?」他挑了挑眉。
「光看你现在还有精神挡住我的去路,我就能断定你好得不得了。」
「哦?」
「觉得无聊就去找不乱,别浪费我的时间。」她没注意她的口气里已泄漏了怒气。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她眉心一蹙。
「不乱不合我的意,她太烦人了,所以我把她赶走了。」他耸耸肩。
「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她懒得听下去,架开他的手,开门。
他用力把门关上,还是不让她离开,她大怒,戒指中的冰针陡地伸出,直刺他的手臂。
他轻易地握住她的手,拉高,一个反制,用身体将她整个人压在门板上,低下头凑近她,脸上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当然有关,因为除了你,没有任何女人能引起我的兴趣。」他的声音变得低柔。
她睁大眼睛,心重重地弹跳了一下。
「你……」这是滕霁的声音,滕霁的表情。
「我不想让你误会……」他以右手轻抚著她白皙的脸。
「你……醒了?」她注视著他的眼睛,胸口如飞鸟乱窜般震动。
「我和不乱什么也没做。」他又道。
「你怎么醒过来的?」她急问。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不惑。」他叹道。
「你到底……」她只想知道他是否完全挣脱了「鬼天使」的药性。
见她完全偏离了话题,他眉峰一蹙,不等她说完,低头便攫住她的双唇。
她一怔,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他则收拢双臂,将她拥住,以更深入的吻制止她的反抗。
熟悉的气息让她迷眩,她告诉自己应该推开他,可是,双手就是不听指挥,反而情不自禁地反抱住他宽阔的背,就好像怕他再度消失……
他的吻从温柔渐渐变得狂烈,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烧融,她从不知道一个吻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她可以抵挡粗暴的蛮力,可是却抵挡不了这样一个勾魂摄魄的亲吻。
许久,他才抬起头,看著她盈亮的眸子,和被他吻得红艳的双唇,心旌又是一荡,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啄了好几下。
「现在,你相信我没有碰不乱了吧?」他揶揄。
「我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她别开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淡漠些,但脸颊上的绋红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你明明就在嫉妒。」他又笑了。
「没有。」
「承认你爱我这么困难吗?不惑。」他笑叹。
她愣了愣,转过头正视他,小脸掠过一丝痛楚。「对,很困难……」
他知道以前的事件让她禁闭了感情,所以她不再轻言爱……
「没关系,你不需承认,只要我懂就好了。」他将她的头按进胸口,抚揉著她的长发。
他的话总是能在她心中激起涟漪,她吸口气,莫名地被感动了。
是的,他懂她,这就够了,不需要她多说什么。
「刚才……我要谢谢你帮忙救了丁略他们三人。」他拥著她,声音有点紧涩。
她轻轻推开他,抬起头,发现他的眼中充满忧心,她的心又一次抽紧。
「我只能先保住他们的性命,可是得在注射「鬼天使」之前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去。」她并不认为丁略他们已脱离险境。
「他们的伤势……」他拧起眉。
「武绝伦和方阔都还好,不过丁略伤得很重。」她不想瞒他。
他脸色微变,走到窗边,久久不发一语。
那一刀,刺得太深了……
准确地捣住自己的右腹,他几乎可以想像丁略当时有多么痛!
又是那种令人伤感的背影,不惑看了不忍,来到他身後,安慰道:「我已经替他处理好伤口了,幸好没伤及内脏,你别太担心。」
「我太自以为是了,这次的行动比我想像的还要艰难,我太小看「鬼天使」的毒性了。」他自责不已。
「对不起,始作俑者是我,是我造成这一切。」她喃喃地道。
「不,始作俑者是天神。」他转过身,拉住她的手低喝。「是他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她蹙著眉道。
「还需要证据吗?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把整个前因後果拼凑出来。」他冷哼。
她瞪著他,没有回答。
没错,她已经有八成的把握,十年前的下毒事件是天神搞的鬼,他想得到她,得到她调制毒素的能力,才会导演一出残忍的戏码。
「还是,你对天神还有留恋?你将对父母的渴求投射在那个同性恋身上?舍不得离开他?」他的语气尖锐。
他的话一针刺破了她最後的隐私,她脸色刷白,怒声低斥:「别说了!」
对人类冰冷绝望,天神等於是她最後一根浮木,就算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诡计,但这几年相处下来,还是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从小无父无母,她的确渴望拥有亲情,天神虽然无恶不作,可是他终究给了她一个幻想的空间,还有一份依靠。
「想清楚,他是你的敌人!不是亲人!」她对天神的依恋莫名惹恼了他。
「我知道,你别再说了!」她生气地大喊。
「知道就别再留下来,知道就摆脱这一切!」他怒道。
「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这个世界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谁还会接纳我?」她痛苦地怒叫。
「我。」他深挚地道。
她呆住了,直盯著他。
「我要你,而且只要你。」他向她伸出手。
「你……」她屏住气息,热气盈眶。
「抛开过去,来到我身边。」他的眼神热切地怂恿。
这七年,她靠著天神这根浮木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大海漂流,而此刻,滕霁那只强有力的手彷佛就像艘安稳的船,等著载她上岸……
她几乎要伸手握住他了,只是,理智还是阻止了她,因为,这么多年,她也许变成了鱼了,而海里的鱼一旦上了岸,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容易……」她向後退缩。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搂住她。「事情再简单不过,你不过来,那就由我主动,结果还是一样。」
「你不懂……」她想挣开他。
「我懂,困住你的不是天神,是你自己,你对自己的厌弃,把你变得绝情,只要你放过自己,一切都会改观。」他戳破她心中最痛的伤口。
充盈在眼眶的热气终於化为泪水,滑落她的脸颊。
她以为只要把心冰冻,心中的伤就不会再痛,可是,冰融之後她才明白,视而不见并不能让伤口消失,除非把伤疤挖开,让脓流出,才能彻底痊愈。
只是,这个过程竟比当初受伤时还要痛……
他抱著她,任她尽情在他怀里流泪,让泪水洗净她的恨,她的痛,她的冤。
好半晌,她的啜泣渐渐平息,他才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吻去她的眼泪,向来坚若磐石的心第一次如此心疼一个女人,深爱一个女人。
从小,他的生命里就只有祥和会馆,跟著师父们混过黑白两道,结识各式各样的男女,他因了解现实而从不显露真心,因看透了人性而从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