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怔怔的站在墙外,从皇宫出来,他鬼使神差走到了这里。正不知要不要进去,却见一人翻墙而出。心里忍不住狂喊,这就是天意啊!
“鬼鬼祟祟的,你在这里干什么!”安澜荒乱片刻,先声夺人。
“路过。”李征心里荡漾着不知名的喜悦,脸上却木头一般,蹦出这么两个字。
“路过,你家在那啊!”安澜讽刺道。、
“问我家做什么,你要送我回家吗?”这话出口,李征自己都脸红了。
安澜睁大了眼睛,这是李征?何时他也变得如此不要脸了?先不说她是一个姑娘家,这可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还用她送?可是,她说:“好啊,我送你。”
李征脸更红了,话都出口了,那就走吧。
李征牵着马,马的另一边,站着安澜。使馆之外的这条街还算幽静,另一边是官员府邸的后院,不少枝枝杈杈旁逸斜出,伸出到头顶。可惜现在是冬日,若是夏日,想来路数成荫,走在下面别样清爽宜人。
两人静静的走着,却不约而同都走的很慢。一匹马横在两人中间,谁也看不到谁,只能听到对方轻微的脚步声,还不时被马儿清脆的蹄声掩盖。
安澜突然就觉得好笑,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呢?一个劲儿的提醒自己,跟这个人保持距离,却还是忘了拒绝。
李征心里是七上八下,他知道自己该躲得远远的,不过几天的工夫,她走了,这辈子不会再见,便从此相安无事。可是,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腿。可是这又算什么呢,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她的影子。知道又如何,他已经定亲了。聪明果决如她,是绝不可能让上一辈的旧事重演的。
他也不会!
两人有的很慢,但再长的路也有尽头,何况窦府距离使馆并不太远。
前面拐个弯,再走几步,便是窦府临街的大门,安澜知道。她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话结束这段短暂的重逢,毕竟什么都不说的话,不是更显得有问题吗?可是要说什么呢?说你家到了?如果他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怎么说?
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
李征也在想,他平日只是惯于沉默,不是口呐,为什么在她身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两人拐过路口,窦府门口的大石狮子就在百步开外。只是今日,门口还多了一辆马车和一匹马。
二人驻足,那边马背上的人也看过来。此时从马车里传出一个柔柔的声音:“表兄,人不在,我们走吧。”
“人在呢。”陈崇回了一声,驾着马朝那边的二人走过去。
方菲从马车探出头望去,看到那边刚刚回来的李征和他旁边的人,微一皱眉,让车夫把马车赶过去。
陈崇:“你们怎么在一起?”声音又冷又硬,李征便知道,他此时很不高兴。
“巧遇。”安澜答道。
“纪小姐。”方菲的马车也走了过来。
安澜笑着点点头:“现在也可以叫我萧安澜。”
方菲走下马车行了一礼:“见过公主。”
安澜笑道:“何必,又不是没见过。”
方菲:“人是一样的人,身份不同了,别的自然要改改,礼不可废。”
陈崇问道:“巧遇,在哪遇上的?你不是进宫了吗?”从皇宫出来回家的话,并不经过使馆附近啊。
安澜笑了,露出细白的牙齿,看向李征。在哪巧遇,在使馆墙外啊。
李征咳嗽一声:“我有些事找安澜公主询问,正巧她出门。”
陈崇还要问什么事,方菲已插嘴说道:“公主远来是客,征哥,你不让公主进府坐坐吗?你们也一起上过战场不是吗!”
李征和陈崇都看向方菲,尤其是陈崇,瞪着眼睛。哪有这么傻的姑娘,把情敌往家里让!
“好啊。”安澜也不客气。
陈崇再次惊诧,这一位可真实在!
李征在窦府算半个主人,这二人还什么都不算,就要把事定下了?
陈崇忙插嘴道:“窦府人口众多,进去了大家都来打招呼,倒惹得长辈们也不安宁。不如去福鑫楼吧,就我们几个也好说话,还能让公主尝尝我们平阳城的美食!”
安澜:“客随主便。”
方菲便侧身让道:“公主和方菲一起乘车可好?”
“多谢。”安澜和方菲都上了车,马车便先动了。
陈崇走近李征,一根手指戳着他肩头:“你怎么回事儿,想干嘛啊!”
李征不耐烦道:“我没想干嘛,就是不小心遇上的。”
陈崇:“你当我不认得路吗,那得绕多大弯子才能在使馆巧遇!”
“我没想找她,我就是在墙外站了站,谁知道她就翻墙出来了!”
“嗬!默契啊,你往那一站她就出来了,出来还不走正门,她属狗的吗!”
“胡说什么呢!”李征斥责道,“你就没翻过墙!”
陈崇冷笑:“是啊,为了和小姑娘幽会,我也翻过墙。”
李征瞪着他:“我懒得和你说,再不走,他们该怀疑了。”说着翻身上马。
“是啊,是很值得怀疑。”陈崇依旧阴阳怪气的。
李征不回头丢下一句:“我和她本来没什么事,你非要弄出点事来,是要给方菲添堵吗?”一夹马腹:“驾!”
“你们私会,还要怪我们长眼看到了?有没有天理啊!”
方菲和安澜面对面坐在马车中,淡淡的熏香煞是好闻,这该是方菲专属的吧。
“这香不错。”安澜赞一声。
方菲:“公主喜欢,明日我调一些送给公主。”
“那可就却之不恭了。”安澜真不客气,什么嘴都敢张,“调香是个细致活儿,我做不来。”自嘲笑着。
方菲唇色淡淡的,抿起来笑着:“和纪太傅谈的如何了?”
安澜叹口气:“这老顽固,你说我把他打晕装麻袋带走可行吗?”
“哈哈哈……你可真敢说!”方菲一向矜持,难得笑的这么开怀。只不过想一想风姿卓然的纪太傅被如此粗暴对待,便觉十分有趣。
安澜叹着气:“算了,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但我敢保证,有他后悔的一天!”说到后一句,眼神中又跳动着激越的光芒,分外耀眼。
方菲凝神看着,神情不由一黯,这样的神采,是她所不曾拥有的,是这个吸引到他了吗?
福鑫楼,外地人进京必要去的地方,不仅装饰的富丽堂皇尽显京城雍容,更是汇集了大周所有地方菜式,只要你叫的出名儿,人家就能做出来。
四人坐进一个包间,小二送来了茶水。茶水一倒,茶香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果然是大店,赠的茶水都是一般富户买不起的好茶。
小二殷勤道:“陈统领,李统领,今儿吃点啥?”其实两人并没有来过几次,这小二不仅记住了他们,这话说的好像还熟络的很。
陈崇道:“今儿确有贵客,就把咱大周各地的特产名菜都来几样!”
小二皱眉:“您就四位,吃不了啊!”
陈崇:“那就先把这桌子摆满了,不够了我们再要。”
“好咧,您稍等!”小二乐颠颠下去了。
李征看陈崇一脸奸相,他似乎没说谁来付账啊。
方菲想的则是人家身为公主,什么好东西没吃过,犯得上这样显摆吗,徒叫人家笑话。
酒菜上桌,几人客气一番边吃边聊。陈崇端起一杯,直接叫名字:“安澜啊,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今后可有什么打算,还要去北疆吗?”?
安澜放下筷子,说道:“北疆大局已定,我就不去了。你都说了我年纪一把,也该嫁人了,回去就办这事儿吧。”
这话说的,嫁人乃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在她嘴里不过一件不得不应付的差事一般。
李征闷头喝酒,她也要嫁人了,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人吗?
陈崇松了口气,满面笑容:“那是,那是,女儿家还是赶快嫁人的好。来,喝一杯!”
四人一起喝了一杯,陈崇又道:“看样子是已经有人选了吧,可是那日在纪府门外见过的公子?果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这是长公主给选的?”
她住进纪府的事李征已经听说过了,所以方菲叫她“纪小姐”李征不奇怪。只是没想到,那人也跟去了。
安澜还没说话,李征已道:“相貌还是其次,人品秉性不是一两日能看清的,还是要慎重。”
安澜却笑道:“无妨,惹我不高兴了,叫他失踪不就解决了。”
三人一齐黑脸。(。)
第七十六章 临别之际()
这是夫君啊,不是随手利用完就抛弃的棋子啊!李征和陈崇想着。
方菲对安澜印象不坏,可这话听在她耳中也实在惊世骇俗。只听说过金枝玉叶跋扈,再厉害也不过和离休夫,这一位,实在骇人听闻!
陈崇本看不惯高岸绣花枕头样儿,这会儿突然同情起来,觉得再见的话应该提醒两句,这位是母老虎,真正能吃人那种,小心伺候着。
安澜见他们神色各异,大笑道:“我说着玩儿的。”
李征和陈崇突然想到了不知去向的蒙哥,这话可真不敢信了。
“吃啊,不是给我接风的吗!”
“吃,快吃,不然凉了……”有陈崇在一般不会冷场,不过安澜这话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凑趣。
安澜举杯道:“我家安乐年纪还小,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怪不容易的。今后,她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的,请二位帮忙在皇上面前说句好话。不看我的面子,为了两国共同对敌,也该让两国永保和睦。”
“这是自然。”二人都点头举杯。
“那个顽固的老头,也拜托你们了,什么时候他后悔了,通知我一声,我来接他。”
顽固的老头?他们知道是谁。
看来安澜亲自出马,也没能说动纪太傅去大梁一家团聚。说他顽固倒也没说错。三人点头答应。
安澜敬几人一杯,暗自笑了一声。她本想说服几人,就像在马车里对方菲说的那样,将某人打晕套麻袋带走,有了这二人相助,事情必然更加十拿九稳。甚至可以威胁陈崇,如果他不答应,就年年来平阳城探父。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没办法说出口,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本不该牵连别人,对方答应不答应,都挺招人嫌的。她不在乎脸面,却想在某些人面前,留一些尊严。
“还有,你们成亲大礼,我是赶不上了。”安澜说着从袖中摸出把匕首横在面前。
陈崇几乎跳起来:“你干什么!”
安澜被他剧烈的反应逗笑了,面向方菲:“这个送你吧,可以防身。”
“唉!这里是京城,最是安乐祥和的地方,你送这个干什么啊?拉勿黎成亲你送软甲还有的说,方菲要嫁的是李征,你干什么,让他们吵架的时候不动嘴,直接动刀子!”陈崇气氛的说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公主,身上就没个好点的玉佩镯子什么的,随便给个什么不比这个好!”
安澜道:“那些俗物自然是送俗人的,难得方菲小姐我看着不错,自然是送些特别的东西。”想想又有些生气:“若不是老一辈把事情搅得乱七八糟,今日我们可姐妹相称了!”
这话也不错。
方菲早已拿在手中:“多谢。”
安澜笑了:“它在我身边多年,好用的很,我告诉你啊,这个是有机关的,手柄和护手之间有个小凸起,你按一下,刀尖上便会渗出少许麻药,像他俩这样的壮年也要睡上几个时辰。他若是惹了你……”努嘴坏笑,扎他一下,随便你摆弄。
李征张着嘴,陈崇道:“你教点好的行吗!”
安澜疑惑道:“我身上还有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方菲噗嗤笑了。
安澜回到使馆的时候,纪涵已经走了,带来了几箱东西已经放在她的房间。人不在,东西又有什么意思?安澜懒得看,独自走进使馆的后院,这一处种了些松柏等树木,还有些青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安澜一个人走着,前面突然跳出一人:“打劫!”
安澜笑:“劫财还是劫色?”
面前之人却是高岸。他以袖掩面:“自然是先劫财后劫色!”说完放下袖子,笑道:“有没有吓一跳?”
安澜点头:“我刚刚确实担心了一下,万一我的侍卫没看清便出手,此时你已经躺下了。”
高岸却很高兴:“你担心我?”
安澜歪过头去,这甩不掉的牛皮糖!
“呦,喝酒了!”
“喝的还不少,和谁喝去了?”
“有脂粉味,还有女的!”
安澜暴喝:“你够了没!”
“没有。”高岸瑟缩着脖子委屈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哄哄你还不行吗?”
安澜冷笑:“是,我心情不好!因为想做的事做不了,还总遇见不想见的人!那又怎样,你能让我心情变好吗!”
“这不是正在努力吗。”高岸委屈道。
安澜愣怔片刻,他算是除了自幼熟识的人以外,第一个接受她坏脾气的人吗?
高岸接着道:“都说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既然大家都这样,就没什么好埋怨的了。”说完走近安澜身边,突然张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迅速说道:“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他做好被安澜一脚踢出或被侍卫们拎起来扔出去的准备,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心头大喜。看来母亲说过的,再强势的女人也会拜倒在更强势的男人怀中是对的!
安澜之前被侍卫们保护时也曾紧紧贴在一起并肩战斗,可那时的情形和现在自然不同。高岸比她高了近一个头,她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陌生的男性气息。
“陪我喝一杯吧。”安澜出声。
“还喝,借酒浇愁也该有个度,喝多了给我机会吗?”
“我身边跟着十个侍卫,你若是有本事可以试试。”
“还是算了,我是正人君子。”
“那还不放开我!”
高岸后退两步,嘻嘻笑着,刚刚,她算是开始接受他了吗?
安澜住处不远有间小厅,叫人准备了几个小菜,两人对坐。安澜刚要倒酒,高岸拦下她:“你刚刚喝过,这样吧,我喝一杯你喝半杯。”
安澜瞪他一眼:“啰嗦,我喝一杯,你喝两杯。”
“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安澜说着已一杯下肚,高岸灌了两杯,一看她又倒满忙拉住她手腕道:“就这么干喝啊?不说点什么?”
“我没拦着你说话啊。”
“你也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安澜拽回胳膊支着头,微笑道:“说吧,我听着。”
难得她有愿意听他说话的时候,高岸一时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看着她的笑靥在面前宛若春花绽放,更忘了个干净。
或许这种眼神,她曾经希望出现在某人眼中。现在或许会有,却不是对着她的。
“我母亲不喜欢你,是因为令尊。”安澜见他不出声,自己说道。
高岸回过神,丝毫不觉的尴尬,跟着说道:“我父亲亦曾自责,年轻时不够勇猛。”
“我给你支个招儿。”
“请讲。”
“去北疆魏大将军手底下待一年,如果他肯说你个好,比你围着我转一年管用。”
高岸刚想点头答应,又狐疑起来:“你不会是故意支开我吧?”
安澜无所谓道:“你可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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