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也沉下脸:“将军慎言,若不是多年前贵国皇帝和公主犯下大错,何来今日之事!”
周越:“贵国这亲是结还是不结!有这等意外不早说,让我们在百姓面前丢脸!”
秦明寸步不让:“贵国不也是临时更改了名单吗!”
眼看二人似要争执起来,送嫁的礼部尚书袁解冲到前面,拦着两人道:“二位且莫动怒,先让公主进城才是,不然耽误了吉时,可不是我等担待的了的!”
周越想了想,安澜公主确实说过让他们先进去,看来她该是早有应对之法,遂道:“好,不如把安澜公主请出来,看她如何吩咐。”
袁解忙应道:“正是,我这便使人去请公主。”
周越伸手示意众将士还刀入鞘。不多时,身后梁军站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安澜骑在马上,不慌不忙上前来。
此时,随着她上前走到人前,大周的军民得以见到这位传说中有着曲折身世的大梁公主。
但见她一身银色,端坐于骏马之上,披风上张扬的飞凤图案,彰显着尊贵的身份。头发并不像大周的贵妇一样梳成繁复的发髻,插满珠翠,只在头顶编了一圈小辫子,全部高高束在后脑。一张尖俏的小脸,圆圆的杏眼,让一些上了年纪的百姓找到了记忆中模糊的影子。
卫国公夫人瞪大了眼睛,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孽种!
安澜懒洋洋笑着:“何人拦路要见本公主?”
周越指着前方的卫国公夫人一行:“就是这些人。”
安澜向前看去,突然一笑:“你们周人当真奇怪:若是欢迎本公主,当拿着鲜花彩旗;若不欢迎,也该精兵利刃,严阵以待,就这些酒囊饭袋拿着木棍,你是要逗本公主笑吗?”
“哈哈哈……”
围观的大周百姓先笑了。
方程上前一步:“不过驱赶一些不入流的无耻之徒,何须精兵!”
安澜低头看去,说道:“这位夫人,可曾与本公主相识?”
“不曾!”
“既不相识,为何先是拦路,后又出口伤人?”
“装糊涂可不管用,本夫人为何来此处,为何不拦别人偏拦你,你自己心知肚明!”与她每说一句话,方程都瞪着眼睛。
“夫人心胸狭隘,放不下旧怨而已。”
“没错!我与你母亲有血海深仇,你居然还敢跑到我大周招摇,欺我方家无人吗!”
安澜一笑:“方氏只剩你一女流了?”
方程一旁站着方昭的夫人,闻言上前站在方程一侧:“这等小事何须男人出手,我们女流就足矣将你拒于城门之外!”
“呵呵,先不说你们能不能拦下本公主,我且问你们一句,即是血海深仇,为何当年不报,为何不去大梁找我母亲报,今日一群老妪恬不知耻来欺负我一小辈,居然还说的振振有词,真是让本公主开了眼界!”
方程被她勾起旧怨,红了眼睛:“当年若不是为了两国大计,又怎会就那么简单放你们回去,即走了就该遵守誓言再不来我大周!”
安澜表情平淡:“那么当年和你立誓的人是谁?可是我?”
“谁能料想你母亲如此不守妇道,不然,你能不能出生尚未可知!”
安澜身体前倾,眯着眼睛:“看来夫人还想要我性命?”
方程等人均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可是她不信她敢当众行凶!
安澜抬头看天:“时候不早了,你们让不让路?”
方程厉声大喝:“不让,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安澜哈哈一笑:“我说大周小皇帝怎会任你胡为,原来是使出了女人的看家本事,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本公主向来不怎么在乎名声,我当街斩杀了你,再扣你个破坏两国和睦的帽子,你说周帝会不会谢谢我?”
“你敢!”
“你若不知道我敢不敢,应该提前问一问知道的人。”
安澜手拿马鞭,似要准备驾马直冲。袁解忙拦着:“公主且不可莽撞啊,咱们是来结亲不是来结仇的!”
方程也看到这一幕,越发得意起来:“本夫人饱读诗书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今日只拦你一人,其他人,都是大周的客人,本夫人欢迎还来不及!”
安澜又笑:“话说大周盛传,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人饱读诗书必是才高八斗,如此有才,怕是无德了吧!”
“哈哈哈……”围观百姓爆发出阵阵大笑。
在梁人刚进城之时,早有人跑去北大营告知陈崇。陈崇也没想到母亲会公然阻拦送亲队伍,唯恐萧安澜一气之下对母亲动手,忙带人赶去城门处。
与此同时,从永安王封地归来的李征刚刚从南城门进来,他们昨晚到达城门外时已晚,便在城外扎营住了一晚,今日一早进城,便感到有些异样,虽是清早,这街上之人也太少了一些。又听人们议论,说国公夫人去了城门处拦截公主车驾,李征再愚钝也猜到,她拦的不会是别人!
方程被贬损一番,恼羞成怒:“任你牙尖嘴利,本夫人纵使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这孽障进城!”
安澜摇摇头:“你这妇人真是好不讲道理,你的性命又于我何干,你拼便拼吧。还有你们这些大周的官兵侍卫,就任由这无知妇孺胡闹,也不来管管,这大周的都城也不过如此。”
秦明不高兴了:“公主慎言,事有前因,才有后果,国公夫人亦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安澜指着自己:“你是说,错的是我喽!”
秦明不语。
安澜耸耸肩膀:“也罢,既然从上到下都不欢迎本公主,那这平阳城本公主不去也罢。”
此言一出,有人欣喜,有人失望。
围观百姓各个不满,等了这么久,就听到几句语言上的交锋,半点实质上的东西没有,白等了!这大梁的公主真没出息,就这么让人撵回去了?
安澜驾着马让到一边,看着方程。方程也看着她,缓缓指挥自己人把路让开。
袁解连连道谢:“公主大义,回大梁后老夫必会向皇上言明!”
安澜不耐烦挥手,让他快走。
周越走过身边看向她,安澜微笑,低声道:“我自有办法。”
周越也过去了。安乐的马车经过,盛装的安乐公主从车窗向外看去,凄凄婉婉叫了声:“皇姐……”前面发生了什么,自有亲信宫女探听了来告诉她,所以她也都知道了。
安澜不语,安乐只有放下窗帘,独自在车内捧腹大笑。
嫁妆车队过去了,后面的东北军也过去了。
最后只剩安澜的十个侍卫,居然也跟着过去了。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下一个安澜公主。路边的百姓看着眼前又是车又是马的走了好长时间,热闹是热闹,可没啥看头啊。现在街上干净了,没有那么多人马和旗帜挡着,安澜公主和国公夫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了。
方程先是大笑一声,说道:“人都走了,无所依仗,我看你再如何耀武扬威!”
安澜点着头:“是啊,人都走了。”
方程:“你还不快滚,滚回你那贱人母亲身边!”
安澜:“夫人越发像个泼妇了。”
方程得意道:“我便是泼妇了,你能奈我何,总好过你孤零零丧家之犬一般!”
安澜点头:“也罢,那我便回吧。”说完竟真调转马头出城去了。
“真走啊!”
“就这么走啊?”
“……”
围观百姓感叹着。
安澜走出去几十步,突然停下转身,笑道:“既然平阳的百姓都舍不得我走,那我便不走了!”
“你……”方程来不及多言,便看到安澜突然打马向前,直奔她而来。
那马气势汹汹,马蹄有碗口大,若被踏上两脚,不死恐也要重伤了!
你竟敢……
方程只来得及想一想,却忘了躲避。身旁诸人却机灵的很,不论是同来的贵妇还是手持大棒的家丁,面对杀气腾腾的一人一马,无不四散奔逃,偏没有人想起来拉方程一把。
毕竟,只有自己的命才是最宝贵的。
此时陈崇绕路赶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喊手下留情,眼睁睁看着安澜的马冲向自己的母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卫国公夫人会血溅当场的时候,却见那骏马腾空而起,载着安澜,从卫国公夫人头上跃了过去。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飞扬了一路,飞扬的橘色凤凰活了一般印在大周百姓眼中。
“你来追我啊!”(。)
第七十一章 宫门跪君()
“萧安澜,你给我站住!”陈崇气急败坏的喊声淹没在百姓瞬间爆发且经久不衰的叫好声中。
百姓们满足的很,连连说不白等这么久,安澜公主这一跃,惊天动地,让威名赫赫的卫国公夫人颜面扫地,实在痛快。也有年纪大些的,倚老卖老一般吟上一句:果有乃母风范!
卫国公夫人呆立当场,与其说是吓得,不如说是气的。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如此羞辱与她,皇帝也没有!现在,她被一个黄毛丫头赤裸裸的打脸了!
陈崇见他母亲脸色煞白,一言不发以为她被吓到了,忙连唤几声:“母亲,母亲!”
方程一手甩开他:“我要进宫!”
安乐公主和嫁妆车队已经进宫了,大梁送亲队伍被带到使馆。送亲使袁解和周越也进宫了等在宫门外,不多时便看到安澜快马跑来。二人大喜迎上去。
袁解上前:‘委屈公主了。老臣无能!’
安澜:“小皇帝都拿她没办法,你又能如何。不过是个披着贵妇外衣的泼妇,端方之士缠不过他,不过,还不在本公主眼里!”
周越:“周帝如此纵容与她,是不将我大梁放在眼里吗!”
安澜:“暂且看看,那泼妇必不肯罢休,若闹到宫里,小皇帝还偏袒的话,这亲不结也罢。我们的东西先不要动,放在车上。”
“是。”
李征赶到城门口,只看到渐渐散去的人流,听到百姓对那惊人一跃的赞叹。李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可是在大周的都城,各大家族同气连枝,盘根错节,她这样折辱了卫国公夫人,那是得罪了过半公卿世家啊!
百姓们看过全程的可不这么想,他们只感到解气,那什么夫人咄咄逼人,不让人过去,哪有这样招待客人的?所以那一跳真好啊,真解气啊,尤其那句“你来追我啊”,真是太妙了。我就过去了,你能奈我何!说的多潇洒多霸气。有本事不要哭闹,去追啊……
皇上在大殿接见了安乐公主和送嫁使臣,暂时让安乐公主住在太后寝宫附近的朝霞宫。安乐只见了皇帝一面,虽谈不上多了解,看对方风华正茂,器宇轩昂,也算配得上自己。谢过皇恩,便跟着太监先去安置了。再看安澜,与那日短短一面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今日稍稍描画了一番,看上去更娇艳一些。皇上自然早知城门口发生的事,亲自走下大殿,对着安澜歉然道:“公主受委屈了。”
安澜大方道:“这样死缠烂打的妇人,确实让人头痛,皇舅舅受累了。”
没想到她还为自己开脱,皇上惊讶之余,也略有欣慰:“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深明大义,比那些只长了岁数长不了见识的人强太多了!你放心,且不说你们是大周的贵宾,单说你我身上都流着来自大梁的血液,皇舅舅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谢皇舅舅。”
“谢皇上。”周越和袁解也拜谢,心里忍不住翻白眼,这么会说漂亮话,早干嘛去了!
此时太监来报,说卫国公夫人请求面圣。
皇上当即怒道:“还嫌脸丢的不够,让她速速回府,否则,休怪朕不客气!”
“是。”太监退了出去。
安澜笑道:“皇舅舅日理万机,安澜便不打扰了。安澜想去探望皇姑祖母。”
“也好,母后也甚是想念故国,你去了正好给她说说。”
“安澜告退。”
袁解留下和皇帝商讨大婚事宜。
方程被拒绝,毫不气馁,跪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之外,一副宁折不弯的倔强神情。
陈崇一直跟着,此时见母亲跪了他也只好跪下,劝解道:“母亲,您这是干什么!”
“我要见皇上!”
“见了能怎样,皇上也不可能把她赶出去的!”
“我乃有品级的二品诰命,她羞辱我就是藐视朝廷!这样皇上都不管,那我就跪死在这里!让天下人看看,为了一个邻国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皇帝逼死臣妻,将来史书上怎么说,天下人怎么说!”
“母亲……”陈崇头都要爆了。忙招呼一个路过的小太监:“麻烦公公了,请帮忙给卫国公府带个话,我娘在这里跪等面圣。多谢了。”
小太监拿了他给的一锭银子,美滋滋跑了。
方程犹在气头上,胸口剧烈起伏:“别来劝我,谁劝我也不听!”
陈崇不出声,他母亲这脾气一上来,十头牛拉不回来,他也不白费那个力气,自有人来头疼。
安澜去了太后寝宫,安乐已经在了,看来两人相谈甚欢,太后拉着安乐的手。安澜跪下行了个大礼:“侄孙女萧安澜见过皇姑祖母。”
太后乐呵呵的:“自家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示意身边的宫女去扶她。
安澜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太后。太后也在打量这个害她输了赌局的年轻丫头。眉眼间和萧勉那丫头很像,却又多了些急桀骜不羁的神色。也难怪能做出从人头顶上跨过去的壮举。虽然太后也想让卫国公夫人吃瘪,可是这举动实在不妥。
太后拍拍身边的座位:“来,坐这里。”安澜依言坐过去,太后也拉起她一只手,和蔼说道:“你这丫头啊,一看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也幸亏是你,才保全了我大梁的颜面!”
“谢皇姑祖母夸奖。”
“可是,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万一伤到人,世人狭隘,只会说我们皇族仗势欺人,不说她无理取闹。你可听明白了?”太后语重心长的说着。
安澜点头:“安澜谨记皇姑祖母的教诲。”
太后对她的乖巧很满意,又道:“我们皇族,天生金枝玉叶,尊贵无比,他们就总想着找我们的错儿,来抬高他们自己。咱们啊,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跟他们生气那是抬举他们,正可了他们的心,我们才不上当,我们啊,不理睬他们!”
安乐被冷落了片刻,不高兴起来:“皇姑祖母,您也要多提点安乐几句啊!”
太后一想也是,这一位才是以后自己在宫中的臂膀,忙又侧过身,笑着说道:“你呀,聪明伶俐,乖巧可人,不用提点。”
安乐噘着嘴:“皇姑祖母只看到安乐聪明,没看到安乐美吗?”
太后更乐了:“美,这么明晃晃的美人在哀家面前,怎会没看到呢!”
“姑姑祖母……”安乐甜甜的叫着,恨不能扎进太后怀里,看的安澜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卫国公陈平赶到,同来的还有弟媳刘氏,方昭,方昭夫人。几人在宫门外下了马车,匆匆走过来,看到方程直挺挺跪着,又是急又是气。
陈平道:“闹一次就够了,你还要闹到何时啊!”
方程冷冷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的妻子被人当街羞辱,你不说为我出头,还嫌我闹了?陈平,你想想清楚啊!”
陈平:“我知道你憋着一口气,所以你去城门口闹,我不拦着。可你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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