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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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女人-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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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穿好军装了。”他议论道。“这就是说一切已经清楚了。太好了。”
  萨拉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她很有信心地孩子气地笑着。她让我明白,危机已经克服,一切已经正常。
  “重要的是你们,不是我。我这是,肉没熏好,尽是冒烟了。”他伤心地说,但毫不犹豫。
  “这你就错了。熏肉最好的就是在烟中熏烤,还要是带香味的烟。”萨拉回答他说。
  她低头一根根把弄着那些野草,一绺亚麻色的头发垂在额前,嘴唇毫无血色。
  “你应该学哲学,而不是医学。”他平静地反驳道。
  一些飞虫在空中盲目纠缠,飞来绕去不肯远离。
  “我不愿意让你们陷入困境。看在上帝的分上,至少不是这样。”他又低声说道。
  “可是如果温琴佐……”姑娘想说明白。
  “与温琴佐毫不相干。”他打断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显然是要承担责任。“一枪在耳朵后面是不会错的,像对着嘴里打一样,只是对着嘴打会打得粉碎,至于别的……”
  

示意我缄默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看他,又看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距离我是那么遥远,觉得他们说的都是些假话废话。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根本没有发生,只是诸多的梦中的一个梦。他在这些梦中竭尽全力表演,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计进行。
  “够了,不说了。”萨拉请求道。
  “好吧,算了。”他同意了,他向她转过头来。“我应该要求你们如何处置?绞死我?把我扔到海里?为什么是你们来判我的罪?我懦弱,时运不济,但不应该到这种地步啊。再没有选择了。把我放到那儿,事情就算结束了。我们也就不再讨论了。其实这都是些废话。”
  “不对。”萨拉反驳道。
  “不对,然后呢?”他咬着牙冷笑道。“这是很好的结局。我们就别再说不对了。”
  “我渴了。”萨拉叹息道。
  她站起身,在树周围蹒跚地走了几步,挥手驱赶飞虫。不过那些飞虫很快又疯狂地反扑回来。
  “再抽一支烟,然后就离开。”他说。
  她在答话前示意我缄默。
  “我先去看看不是更好吗?需要我做什么?也许这个时候……不,什么也用不着。我们应该留在这儿。”萨拉在树后面又说。
  她突然向他冲过去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上,双眼紧闭。
  “胖子,你应该给我解释一下这些姑娘为什么这样。”他虚弱地笑道。
  “不能就这样结束,不能。上帝会帮助我们。”萨拉低声抱怨道。
  “你听见没有,胖子,她们是怎么思考问题的?”他说。他显得很憔悴,衬衫胡乱裹在身上,领带和衣领都松松垮垮,不过他的肩膀和头之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使他的身子挺起来。
  “别说我和许多姑娘一样,也别说我像其他姑娘,求你了。”萨拉埋怨说,头仍然伏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像是一条可怜的狗在祈求抚爱。
  他那张虚弱憔悴的脸显得有些慌张,艰难地抵御着那样的进攻。
  “你做的已经太多了,你给了我时间,我感激不尽。不过到此为止吧。”他仍然力图使她平静下来。
  “我没做什么,什么都没做。”萨拉叹息着。“你至少让我做点儿什么,这样才对。”
  “胖子,你在我签名的地方看到特别的东西了吗?我说的是有用的东西。”他说道。
  “您的一切都是特别的。”我高声说。
  他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傻瓜,而且是个胃口不小的傻瓜。这种华而不实的话对别人不合适,只适合我。”
  “如果你不出现,我可能会喜欢很多别的人。”萨拉向后退着严肃地反驳说。
  为了打断他们的谈话,我极力想找些话说。
  “您不想给都灵打个电话吗?或者给罗马的堂兄弟打个电话。”我说。
  他假装厌恶得发抖,有气无力地回答说:“你还是闭嘴吧。”
  “我求你了。”萨拉又悄悄说道,语调仍然是那么坚定。“直到一分钟前……一切都不是这样。你也不是这样。你睡着了。我觉得我是这么幸福,是这辈子的第一次呢。这可不是我的一些幻想。后来你醒了,一切又都变了。可是,谁能总跟着你变啊?不能就这么结束了,这是不可能的。首先……”
  “没有什么首先,绝对没有,想都别再想了。”他回答道。
  他额头上的皱纹更密更深了,眉头纠结成一团。
  “你是个什么男人啊,既不请求帮助,也不请求原谅……”萨拉喊叫道。
  我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一道粗野的命令如雷轰顶。
  “把她带走。把她带到屋子里去。总之,你们让我安静两分钟吧。”
  萨拉跑了,后来又扭头看看他,犹豫不决地躲到墙边去了。
  我一丁点儿想法也没有了,可是,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多亏了他们的争吵。此时我们三个人又像以前一样在担心和忧虑中各自分开了。

奋力地蹬着车

  我看见他嘴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抚弄着树干和周边的野草。他的头像一只晃来晃去的钟摆。
  我在林木间向高处爬去,干燥的地面被踩得吱嘎作响。到了山顶凭栏望去,我看到一些散落的房舍,低矮的屋顶和平台,还有菜园,山脚处有一条弯曲的简陋柏油路在阳光下泛着白光。路上开过一辆卡车,然后是三个穿着五颜六色运动衣的自行车手呈一字形向高处骑来。他们弓着腰,奋力地蹬着车,一上一下,像鼓着翅膀一颤一抖的蝴蝶。
  看看怀表已近中午,我下山来到沿墙根的阴凉处,坐在萨拉旁边。两人都盯着对面的大树,手里摆弄着酒瓶。
  “他们该来了,都来吧,禽兽混蛋们都来吧,来了就该结束了。”我听到萨拉这样说。
  她点燃一支香烟。我们都不说话,静静地抽了一阵烟。脚上的鞋沾满灰尘,阳光下,四周热气蒸腾。
  “你相信爱情吗?”她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
  我一激灵,答道:“不知道。你呢?”
  “我相信我的爱情,而且只相信我的爱情。我相信我的爱情,除此之外,整个世界和这种生活都不值一提。请你告诉我,什么东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请你给我说出一样来,说出一样值得尊重的就行。”
  “萨拉。”我的口气中带着埋怨。
  “让一切都毁灭吧。”她徐徐吐出一口烟,叹息道。
  “我们在这儿议论生活和爱情,他在那边喝酒,而中尉又……”
  不过我都觉得自己的声音虚假,即使中尉的形象刹那间在我眼前闪现。那形象很大,但很轻,像一个彩色的充气玩偶。
  “别再提这个中尉啦,他算什么?他是你的兄弟?前天你还不认识他呢。”她声音嘶哑地反驳道。“都是因为,打了一枪还是打了两枪。你所关心的只是这一点。”
  “真的不是这样。是你没有同情心。你只看重他,成全还是解脱……”
  “对了,正是这样。”
  “只要他不再喝醉就好了。酒,这是多好的主意啊。”我指着大树那边说。
  “他会醉的。他还能做什么呢。”她慢慢地回答说。“也许还不至于喝醉,那点儿威士忌对他来说太少了。”
  “你真的相信他想要死吗?”
  “以前相信,现在不信了。我不会再相信了。”她不情愿地说。“现在他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他永远是他自己,也永远是另外一个人。这里的苍蝇真多。好渴啊。水还没来?”
  一条狗在远处的树那边狂叫。
  “不知道报纸都会写些什么。你想过吗?”
  “是的,我就是想知道各家报纸都是怎么写的。”她嘲笑道,不过有些丧气。
  “这种事并非每天都会发生,一个盲人……”
  “别提盲人,别提残废军人。我再也不想听你说这些词。”为了制止我,她又来精神了。
  “你闭上眼睛视而不见,希望事情会有所改变。这就是你的做法。多狡猾。”
  她摇头表示反对。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哪怕再过100年,你的脑子也不会开窍。”她平静地答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
  她的脚在玩,一双鞋的鞋尖固执地碰一下又分开,碰一下又分开。
  她手指转着往下按,将烟头按进土里。
  “如果以后你们大家也能明白,那对我来说可是太重要了。”她接着说道。“你和你们能够明白,就是一种安慰,就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财富,是一个人梦寐以求的财富。”
  “好吧,我永远也不会明白。你全都明白。你们俩,你和那位,只有你们两个明白。现在没必要再说了,最好还是回去吧。我们在这儿干什么?你还指望什么?”我不耐烦地说。
  “我希望还是失望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粗鲁地反驳道。“你以为你能教训我?从你那儿我得不到什么教益,一无所获。”
  “那太好啦。”我转过身,对着她嘲笑说。“现在我决定了,再见吧,祝福你们。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俩都这么精明,那你们就自己对付吧。”

有点儿不自在

  她无法再反驳我,一脸的怒气刚要发作却变作了很难看的样子,鞋尖神经质地相互碰撞着,频率更快了。
  “很好,有道理。你留不留下,能改变什么吗?”她低声答道。“如果你能离开,那就走好了。我不会说你不好,我发誓。”
  “萨拉,不过为什么……”我只能这样埋怨。
  她垂下眼睛,咬着嘴唇,尽力不哭出来。
  我握住她的一只手,感觉到她的手指又冷又硬。
  她没说话,沉默着。
  我想安慰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和脖颈。她那温热的皮肤是那样细腻光滑。
  她轻轻避开,使我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我可以到下面去拿些饮料。橘子水,你要吗?我很愿意去拿。”
  她耸耸肩。
  “人们都希望漂亮,我没那么漂亮,肯定没有。”她低声说。“可是我年轻,我能让一些人喜欢。我向他要求过什么吗?要求他和我结婚吗?没有,根本没有。我要的就是和他在一起,只是和他在一起,这就是全部。婚姻,子女,尊重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好处,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那些东西。”
  我有些手足无措,把手放进口袋,倚墙而立。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而且总是说不。”她接着说。
  “他不是一个男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我顺着她的话回答道。
  “就一个字,他就用一个字对付我。”
  她毫无顾忌地说道,下巴向里缩着。
  “你在想什么?我错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已经听见了,说我只会吵闹,他就是这么说我的。他说得对吗?我再也搞不明白。我的脑子全被搅乱了……”
  “他害怕。”我只能对她说,“也许他也会想一想,不过他害羞,他害怕被利用。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零,经过了那些事之后,都成了零再加上一个零,他明白得很。”
  “你往往只有两个字:已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总是‘已经’这两个字。”她慢慢说道,两只胳膊紧紧抱住膝盖,苍白的脸透明得像鸡蛋里面的那层皮。“恰恰相反,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能改变,对他来说也是这样。谁来也一样,什么都不能改变。我要说的是,永远都不能改变,而不是你的那个‘已经’。”
  我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了。“我们应该把他的酒瓶子拿开。你看看他。”
  “我看,我看,你想让我看什么。”她仍然轻声低语道。“随他去吧。爱喝就喝,爱骂就骂吧,怎么都行,只要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你不再思考了。你不想再思考了。”
  “思考有用吗?”她大笑起来。“另外,活着不就是在思考吗?你看看周围吧。”
  “你是应该看看你的周围。你做得不对。”
  她并不反驳,很伤心地说:“我是不对。可问题在于我该怎么办?你这么说对我又有什么用?”
  “萨拉……”
  “你别管闲事。”
  我们两人说话都担着心思,因而声音都很低,一句一句的话很快消失在旷野中。
  “萨拉,你不能这样固执己见。你很聪明,并且……”
  “我不想知道,评价也好,聪明也好,其他再多的东西也好,统统都不想知道。”她依然低声说。
  我冲口说道:“那就算了。我下山去,去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你不信?那你就看着吧。只有疯子才会在这里说个没完没了。你昏了头。”
  她舒展双肩,扭过头去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你发现了美洲,好样的。”她像中了邪一样回答说,不过语气中带有嘲讽,但还是有着接受的意思。这种接受并不是出于厌烦,或是意识到了危险,而是一种更隐秘、更古朴的接受。“他知道我昏了头。我以前是清醒的,昏头也是因为他。不过你是个好人,也算是个男人。你想什么?一直到审判那天,你都不能对我说个不字。明白吗?出于男人天生的义务和责任,你应该明白,应该有同情心。你要回答我。这是因为,即使是这样的话,这种焦虑也会搅得我100年不得安生。”

眼里满是疑惑

  潮湿蒸腾的空气中,眼前的丘陵和林木都变了形,或收缩或膨胀,成为横七竖八的条块状,浮游其间的一个黑点像是在倾斜的平面上急速滑动。那黑点越来越近,一张人脸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是士兵米奇凯。
  阳光下,杂草丛中,他紧跟在模糊不清的汽车后面,边走边察看周围,急切地打量着房舍和空地以及靠在大树下的他和花园中的我。
  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使劲向我挤眼打招呼。
  我迎上前去,他却向后退着,双手慌忙打着手势,恳求我别出声,当心些。
  我们在小路拐弯处停了下来。他的眼里满是疑惑。
  “小姐呢?”他悄声问道。
  “萨拉?在屋子里。水几乎没有了。她正在想法多接一些。”
  我傻子似的盯着他那身熨烫平整的军装,卷到胳膊肘上方的衣袖和那些大大小小走了形的衣服口袋。
  “你们就一直在这儿?这叫什么事儿啊。什么吃的都没有。”他笑了笑。“不过你们还挺好,大家都还不错。”
  他有一嘴被烟熏黑了的大牙。
  我们面对面地站在大太阳底下,脸被晒得冒油。他干瘦的身子歪歪扭扭,站都站不直,像一条蜥蜴。他表现出的平静出乎我的意料,我所有的问题都被他那出乎预料的平静一下子压了下去,再也无法提出。
  “给一支烟抽吧。你没有?”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很是平静。
  我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我,向我做出解释。所有的事情都将恢复其秩序,不管是什么样的秩序,只要是一种秩序,只要是出自这地狱边缘的秩序就可以。
  相反,他却迟迟不肯开口。
  他非常认真仔细地审视了一番那些灰尘仆仆的荒草,然后在小路边坐下,香烟仍然叼在嘴上,一抹狡诈的微笑飘忽在嘴角。
  “她的母亲,”他终于决定开口说话了,笑容也变得郑重起来,“又哭又叫,非常失望。谁都明白,当母亲的嘛,你想啊。”
  他断断续续讲得很慢,间或还故意停顿一下。
  当急得满头大汗的伊内斯、米凯丽娜和康迪达还在猜测他们是如何离开的,是搭火车还是走高速公路,甚至是乘船离去时,还就是萨拉的母亲想到了这所房子。康迪达还因为指手画脚地话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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