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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在说什么好玩的?”
“……不过同珍娘和萝姐儿玩笑几句,还没说定的事情……”
几人沉默的吃着菜,只听见杯盏和勺筷碰击的声音。
“方才茵儿陪着我走了这一路,倒碰上一件奇怪的事情……”说着眼角拐了一下唐迎。
“什么奇怪的?”沈近山随口一问。
“在路上遇到一个丫头说是春行阁里的,竟然大摇大摆从外院回来,看见茵儿也不行礼,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走,过门洞时居然抢着先进去了!姐夫您说这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唐迎放下筷子坐直身体,看她往下怎么说。
“哪个丫头?”
“我也是问了才知道,竟然是三小姐的贴身丫头!我当时看着不像样,就做了一件僭越的事情……姐夫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当然不会。”沈近山挤了个短暂的笑。
汤绮兰探身向前,丰满的胸脯搁在桌上,“我是想着椿姐姐若在,应该也不会听之任之,因此就……把她拦下来了。”
“结果您猜她怎么说?”
沈近山脸色微沉,他已经猜到是染秋了,他知道染秋是个刺儿头,但是偏偏不好多管,这家里的人也都知道,只要不是太过份太扎眼,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她说她又不是茵姐儿的丫头,犯不上跟她请安,还说这门就是供人进出的,又不是皇城的午门,谁先到谁先过呗!
我看她似乎,手臂还少了一截就更奇怪了!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沈府里当下人,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幸亏今儿碰见的是我,要是哪天遇到要紧的客人,还不让人直直戳戳,说沈家驭下无方?姐夫,绮兰说话直,您该不会生气吧……”
沈近山哼了一声道:“那个野丫头,其实你不必理她,她是珍娘的舅舅送给她的,原算不得家里的下人,此番又舍生救主,自己才炸断了胳膊,也算是忠仆了,性子是傲气了些,回头我找人训她几句!”
“本来说话冲人也不算大事了,只是,她竟然私自出府去又回来,这个,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沈近山皱了皱眉道:“珍娘,这是怎么回事?”
唐迎道:“是我让她送庞七公子的药给冯大掌柜,听说他腿上的伤口一直不好……父亲当时是用什么东西烫的?化脓的很厉害!”
沈近山色愠,却又说不出什么,毕竟他叫人打伤冯子睿这事确实有点不地道。
“当时是下人不知轻重打伤了他,天气又热,或许是伤口遇到了水或汗吧!”
沈玉朝忽然插嘴:“冯掌柜的伤,珍娘竟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亲眼见过?”
汤绮兰也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个掌柜的,怎么和三小姐有瓜葛?这倒真是新鲜啊!”
唐迎淡淡道:“自有人来告诉我,何须亲眼所见?”
沈茵撇嘴道:“不对吧,三姐姐去山苑那日好像去过宁远斋的,想必是那日得知的吧?怎么,一个掌柜的受点伤倒能劳动主子亲自探视,真是不简单哪!”
沈近山口气严厉起来质问道:“你好好的又去那里做什么?”
沈茵轻蔑道:“想必是看着冯大掌柜觉得亲切吧!三姐一向很奇怪的,总觉着外面的人比家里的好,也不知有没有别的特殊缘故……”
沈萝轻启朱唇道:“茵姐儿在客人面前数落自己的姐姐不大好吧!难道在你眼里,也是觉着汤家姨母比自己的姐妹亲切不成?若是这样,就更没有指责珍娘的立场了吧?”
沈茵瞪她一眼道:“哼,我才不是那种做事无常的妖人呢,兰姨和母亲情同姐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那冯掌柜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和兰姨相提并论?”
沈萝不急不躁说:“冯大掌柜也是沈府十几年的老人,既是在沈府受的罪,珍娘又是他的东家,不过是叫人送些伤药去,充其量算是笼络安抚,要的是他好好继续为东家卖命,谈不上什么亲不亲切的话……比不得茵姐儿眼里的汤家姨母,既然看着和半个娘一样,那干脆认作义母好了!”
沈茵一听,急得差点跳起来!
第211节 猢狲出把戏()
这个沈萝,以前从来不敢跟自己吵的,没想到一开口这么厉害!再顺着她的话讲下去,岂不是汤绮兰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的义母了?那就同沈近山继室的身份擦肩而过了。
她怨恨的瞪她一眼道:“二姐姐待嫁之身,若不想在出嫁前节外生枝,还是少掺合些家里的是非为好!”
沈萝轻淡道:“我竟没看出来这是算是非……”
唐迎笑着接口:“因为二姐将我们看作家人,便看不出是非,在四妹眼里这都是是非,不知又将家人看作了什么……”
两人一唱一和,沈茵辩驳不过,一张脸气的白白的。
说到待嫁,又激起沈茵的旧伤心,凌安许,终究还是沈萝的夫君,再说那杜崑臣,沈荞表示不愿意嫁之后,沈近山竟然没有向杜家提起过自己,想到这忍不住怨看了父亲一眼。
其实她冤枉沈近山了,不是沈近山不想把她嫁到杜家,而是杜崑臣心里只有唐迎,当他被拒绝之后则伤心的表示,三年内一心把精力放在事业上,不谈感情。
再说杜家压根就看不起小秦氏,怎么肯让儿子迎娶她的女儿呢。
饭吃到这里也算不欢而散,沈萝和唐迎起身告辞,院子外丫头突然传:“老太太过来了!”
沈茵和汤绮兰就有点着慌了。
竹帘打开,一身宝蓝色丝衣绸裙的简氏缓缓走进来,手里还是牵着万年不变的沈苞,沈茵立刻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一轮按着尊卑长幼的见礼后,汤绮兰尴尬的站着,简氏神情傲慢像看不见这个人似的,沈近山竟然也忘了介绍她。
大敌当前的沈茵像锯了嘴的葫芦躲在沈玉朝身后,最后还是沈玉朝上前一步道:“祖母,这位是汤家的兰姨,母亲当年的闺中密友。”
“哦,”简氏随口一应,由沈苞扶着她坐下,眼角扫了扫汤绮兰的穿着打扮和相貌,一身媚态装扮风骚,嘴唇丰厚呼吸有声,一看便是帐中不知足的样子,心里早就将她讨厌上了。
这兄妹俩把这么个东西弄进来,是当自己也死了吗?
“我一路过来,竟看见两口井围子都包着红绸,这是什么意思?”
沈玉朝听了就知道不好,原本他并不主张让汤绮兰来主持这件事的,汤绮兰太想在沈近山面前出头,提的许多做法都夸张可笑。
但是李嬷嬷和沈茵急着想要让她给沈近山留下好印象,才由着她作主的,沈茵看向汤绮兰,希望她能给出漂亮合理的说辞。
“老太太您不知道,椿姐姐是打井水里过世的,也算水厄,井水又阴寒怕残留了怨气在,所以才围上红绸子冲一冲。”
简氏面无表情道:“停灵的时候、三七五七之时已经诵经超度过了,哪里会有什么怨气?照你的说法,那上吊的死的,房梁上也得挂满红绸了,况且,若真有怨气在,你这寻常红绸还能缚得住她不成?”
汤绮兰赔笑道:“不过是以防万一,落个心里头踏实,既然都超度过的,想来不会问题……”
心里却骂道:我原来那婆婆就够难缠的,看来这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在你住南府里头不大过来,今儿先把你这尊瘟神送走,来日再和你计较,你以为我像椿娘一样好拿捏呢?哼。
待她看到红烛锡箔等物之后不禁带着微怒问道:“这椿娘走了才一个多月,年纪不大又不是整寿,赤眉白眼的做过什么阴寿啊?即便是家里的老祖宗的也就在过年的时候祭拜一下就可以了,这么做还把不把我们两老人放在眼里头了!”
这话是看着沈近山问的,他只好满脸愧色的解释:“这事做的欠考虑,母亲切莫生气,主要还是孩子们舍不得他们的母亲……以后不会了,只此一次罢了!”
“孩子们不懂,老爷便由着他们胡闹?还有朝哥儿,这二房里除了你父亲就该你顶天立地拿主意的,怎么倒叫妇孺下人们牵着鼻子走?你素来也算有主见敢担事的,明摆着不对的事情、过份的事情你也不拦着吗?还没有一点长子的样子了,将来这二房还能指得上你?”
沈玉朝只阴沉着脸认错,不敢多解释。
“萝姐儿也是的,待嫁的姑娘,婚期都定了,怎么不在屋子里做点贴身衣物和孝敬公婆的鞋袜?你姨娘又快生了,这种场合你还来凑什么热闹?”
“是!”沈萝也不多说话,由着简氏发威。
“还有珍娘,你背上的都伤好了?”唐迎赶紧摇头。
“既然没好,不在屋里养伤到处乱跑什么?万一伤口长不好落一身疤呢?你还要不要嫁人?”
一圈训完了,一个个都唯唯诺诺没有回嘴的,她显然气也顺畅多了。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然后转向沈茵和她身后的李嬷嬷。
“茵姐儿……”沈茵头皮发麻,只得低头先答应。
“把汤家的兰姨母请过来帮忙是你的主意吧?这家里你娘亲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伯母婶母在,往上还有我在,怎么就敢随便请外人来操持这样的事情?这传出去了,往后你兰姨母还怎么说亲?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做点事情怎么顾前不顾后的,就不能想周全一点?……”
汤绮兰只觉得这话像两个苍蝇拍一左一右不断打在自己脸上……
沈萝和唐迎都到了院子里,还能听见简氏那响亮的喉咙在呲叨沈茵,唐迎对着沈萝笑,心里想着:沈茵果然还是没长进!一拳挥出去打人是可以的,可是自己的命门也要护住呀,不然不但伤不了敌人,自己还被打的很惨!
可惜,已经没人能教她了……
回到春行阁,染秋正翘首以待。
看见她便急急迎了上去。
“小姐,东西我拿到了!”
“在那儿?”
她四面看看,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这儿呢!我不会随便放的……”
唐迎笑着点头说“好,明儿咱们就溜出去办这件事!”
晚上,唐迎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去告诉刘氏。
刘氏听的几次笑出声来。
第212节 情字不宜沾()
“真真是一场闹剧!亏她想的出来,活活的猢狲出把戏!……哪里学来的野路子也敢在沈府里大行其道……不是白白给了你祖母挑毛病的机会?”
她剥了一粒新鲜桂圆给唐迎又问:“你冷眼看着,你父亲对她有没有一点意思?”
唐迎仔细想了想说:“倒是看了她几眼的,她穿的……比较清凉。”
她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词来形容,就把汤绮兰的着装描述了一番,刘氏手里的桂圆差点滚落,“什么,里面穿的没领子没袖子的裙子,外面只一层月影纱?”
唐迎点头,她对穿衣打扮比较迟钝,没觉得特别不妥。
刘氏忍不住笑着摇头:“那是青楼里娘子的衣裳样式,汤绮兰还真敢穿……”
又问了几句后她淡淡一笑,“这么看来,你父亲并没有对她上心,放心好了,再加上你祖母出面阻挠了一下,这事肯定成不了了!”
“那徐家的珮琳小姨呢?”唐迎忍不住问。
刘氏斟酌了一会儿道:“她呀,心思是个干净的姑娘,并没有往那上头去想,你四婶婶问过她,她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还说:一个男人到底要几个妻子才够?他都死了两任了,若是个多情忠贞的,难道不该多守几年,甚至独守终身吗?
说得你四婶婶也没话了,……大约她对你父亲也谈不上有好感,不过,她不讨厌他那是一定的……还夸了他几句,说这人有点意思,不那么装腔作势……就是这样!”
刘氏作出个小小的无奈的表情,透出几分少女的可爱来。
唐迎听沈萝说过,三叔叔活着的时候与她十分的恩爱,宠她入骨!虽然他已去世多年,大约夫君留下的爱的记忆还能偶尔滋润一下她的心灵吧!
但愿是这样。
第二天,唐迎还是选择了翻墙出去,她不想求助沈玉谦,那个孩子,应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至于沈际,上次去找他被沈茵沈玉朝撞见,也闹了好大一场风波,这几天还是别再出什么状况吧。
翻墙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怕的是万一被发现屋里又没有人,回来之后麻烦!
但是唐迎又岂是缩手缩脚的人呢?
“染秋你要不要紧?”,翻下墙头的唐迎问,毕竟她是失去一截左臂的人。
她傲然道:“那有什么,不是还有右手在吗?”这脾性还真合胃口呢!
两人从一棵大槐树后走出来,唐迎指着街口道:“我们去雇马车!”
坐在车上,染秋说:“秦老爷问小姐要地契房契做什么,我都告诉他了。”
“嗯”以唐迎对秦楦的了解,他压根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
“秦老爷只说了一句,铺子反正是小姐的,随小姐处置,只是考虑一下这么做的后果,估计你那守财奴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是要发脾气的!”
“本来也瞒不住,迟早都会知道!……我不能再拖了,沈玉朝明里暗里在和我争夺产业,我知道他正在庄子上动手脚,逼的一些老佃户退租换成他的新佃户,接下来就该打京城商铺的主意了,所以我一定要把铺子转给冯掌柜。”
“您行事的做派可真不像个小姐呢。”染秋说,语气里有几分俏皮。
唐迎说:“我之前听人说过,和人相处最忌摇摆暧昧的态度,你只要保持一贯性,哪怕一开始让人觉得离经叛道,最终还是会被接受,从这次受伤回来我就想过了,我便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能不能容是他们的事……”
“是啊,反正国公爷对您好,这个靠山那么大,谁也不怕!”
染秋一说完就发现唐迎居然脸红了,这可够稀奇的。
回来的这几天她偶尔会想到陆仰,挂念一个人这种情感在唐迎的记忆里是极少出现的,哪怕是对唐适。
那种微微刺痛的甜让她慌乱而又无措,难怪唐适说,打仗的人情字最不宜沾染……沾了便容易分心掣肘消磨意志!
马车停在宁远斋门口。
唐迎对染秋说:“你去请冯掌柜到车上来,我们去别的地方谈话……”
上次她来过,没几个时辰沈近山和沈玉朝他们就知道了,看来这里是有眼线的。
唐迎挑开窗帘打量这座百年老字号的小楼,朝阳照在它苍劲古朴的招牌上,一点炫光彰显着它的荣耀!
小伙计已经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每一分一厘都是他们辛苦赚来的,冯子睿几十年的心血铺在这家店里,他值得拥有它!
终于看到他一脸疑惑的走出来,一件藏蓝色的棉布长衫,袖管松松一挽,小臂上血管微凸,走路还不大顺畅,想是骨伤还没好全。
唐迎把车门打开,冯子睿看到一个和朝阳一般的笑容:“上车!冯大掌柜!”
他微微侧着头前伸看她:“您怎么来了?上次回去后老爷有没有训你?”
他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印子,眼中的关切毫无掩饰。
“训了,你上来吧……”
他叹了一口气显然有点心疼,终于坐进来,和唐迎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好惹的,现在他们拿我没什么办法!
……您对这里熟,咱们找个茶馆坐坐,我有事和您说!”
“那去祥和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