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哪次?”沈荞用拇指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难道是初二那天,放生的鱼鳖?是你毒死的?”
红蛋揉揉鼻子,愤愤不平道:“是啊!我知道老太太生辰宴放生的鱼鳖是他管着,就前一天找机会溜进他的屋子偷了他的钥匙,第二天趁着大家忙没人注意的当口洒了药弄死了鱼,我想着老太太死要面子,这事肯定能害他一把,谁知道他妈的!那个僵尸脸四全会出来帮他……关了几天这两只狗东西又出来了,连管事位子都没降,就罚了三个月的银子!”
沈荞叹气道:“我说是谁小打小闹玩似的毒死了几条鱼,你既有这胆量,干嘛不直接毒死他人算了!”
红蛋眼睛瞪的溜溜圆:“呀哟喂,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是那杀人放火的土匪强盗么?我连鸡都没杀过!不过想解解气罢了……”
“不过你刚才说的也对,茹姑的事情只有你会管,小秦氏非但不会管,还只会包庇杨照!”
“那是为什么?”
染秋露出鄙视的表情:“他们定是有了首尾!那晚杨照不还要抱”
“染秋!”沈荞打断她。
这件事实在不堪,传出去连沈近山、沈萝、沈玉朝几个都得跟着丢人现眼,杀伤力太大!
红蛋却一听就明白了,轻蔑的点头道:“杨照长的人模狗样的,太太看上他也有可能,不过,不过,”她看着沈荞哼哼,其实沈近山也不难看的,可老是不在家,哪有杨照天天都在前院那么便利。
“别说这个了,刚才你说两年前他摔坏了腿?”
“嗯!躺了两个月才拄着拐能走……”
“好,我知道了。”
“红蛋你过来!”她大大咧咧的凑近,红通通的脸颊上还有细小的皴。
“以后凡事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交给我来办,给我点时间,等我凑够了他作恶的证据再动他。”
红蛋点头。
第二日早,沈荞坐在炕桌旁想事情,她才去看过钱姨娘回来,帮着沈萝当着一院子人的面“怒责”了纤云,说她伺候不周到罚到外院的花房里去了,纤云哭的涕泪横流着为自己分辩,但沈萝毫不心软。
昨晚一夜未归刚得了消息的沈近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他顾不上院子里乱糟糟的只管进了内屋,看见气色很差的钱姨娘自然又发了一通脾气,摔东西踹门闹了个全套,连他送过来的红枫也被掌了十下嘴!
接下来是婆子和小厮,一院子下人无一幸免统统遭殃,沈荞也不想劝他,看着这鸡飞狗跳人间炼狱的样子,觉得效果应该达是到了就施施然回来。
果然沈近山还是适合武戏,而且适合被蒙在鼓里演。
许金枝进门的时候一看沈荞在,立刻笑着讥讽道“哟,今儿三小姐不用忙别的事啊?那能不能抽点空出来绣花啊?我让你绣的腊梅花好了没有?今儿可是要绣海棠了呢!”
冷不丁一个小绣绷伸到鼻子底下来。
“好了。”
两人都是一惊,许金枝是惊吓,没想到茹姑忽然就到了眼门前,沈荞是惊喜,茹姑居然能流畅的与人对话了,而且那句好了,吐字清楚发音果断。
四只眼睛都看着绣绷上的腊梅,两人于是又吃一惊。
这回是同样的原因了,那就是,茹姑的绣艺!
这不叫天赋还有什么可以叫天赋呢?许金枝差点要以为是自己绣的了!她掏出兜里的丝帕平摊在桌上,细细比对,针脚略松,但神韵酷似!
第105节 心中凄凉()
沈际进来的时候,守院门的小厮竟然不知所踪!
他本来没想闯进来,简氏也算是下过禁入令的,可是等了半天都没人,就进来了,哪知前脚刚踏上扇子形的鹅卵石拼花地就听见一声狮吼:“你谁啊?怎么敢随便闯进来!”
然后眼前一花,一只带着葱油味儿的拳头就挥了过来,幸亏他反应快后撤一步才勉强躲过,第二拳竟又挥到,沈际又闪身躲过,生怕还有生猛的第三拳便高声叫:“珍娘在吗?我是沈际啊,我专程来看妹妹!”
红蛋终于收手,斜着眼上下打量他,待发现他远比大多数女子长得还白嫩风流时,眼光中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你来干什么?
沈际刚要回答就发现不对,什么时候自己需要和一个丫头交代事情了?
“你又是谁?你不是珍娘院里的人!”
红蛋“我现在是!我叫红蛋,你找小姐什么事?”
“麻烦姑娘去通传一声,我专程来看她有事和她说。”
红蛋蹲下不动,一把一把扯着花圃里的荒草,没好气说,“不去!小姐在学绣花呢!”
沈际气结,抬脚就往廊下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沈荞抱着一个娇柔的女孩子大笑道:“好好好……这下子我有救了!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才把你送到我身边!”
沈际不由得一愣,这样明媚生动的沈荞他倒是很少见,而那个弱弱的姑娘应该就是茹姑了吧。
许金枝咳嗽两声道:“我还在呢!你就高兴成这样,茹姑学茹姑的,你学你的,她为什么要代替你?反正我可没同意啊!”说完涨红了脸气鼓鼓的往椅子上一坐。
“松香,快去把舅老爷送来的好吃的都拿出来!”
沈荞笑嘻嘻对她说:“师傅你稍安勿躁,我没说我不学啊!我学的我的,来不及的时候请茹姑帮忙就成了……”说着接过松香抱来的五层红漆食盒往她怀里塞。
“都是你的你慢慢吃……”
许金枝傲慢的将左腿架到右腿上,利落的掸掸裙角的灰,慢条斯理开了食盒,待发现都是好吃的且好些从未见过,不禁怒道:“怎么今天才拿出来啊?可见你的心并不诚!纯粹的糊弄我!”
“哪有,这食盒昨天才送来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动,就是想着要留给师傅……”
明知道沈荞是一派胡言,许金枝还是觉得很受用,反正还有十几日自己就要辞了这差事了,她绣的再烂也与自己无关!何必太较真……等一等,沈荞这学生固然不行,可是茹姑相当不错啊!
她吃着甜香的金灿灿的柿饼又拿起雪白白咸鲜的马面鱼干犹豫了起来,要不要辞呢?
茹姑蹲下逗弄她的小白兔,洁白的脸庞上一双漂亮的凤眼温柔而恬静,“糯糯,糯糯吃,吃草……”
许金枝挑了挑眉,养个兔子,叫个什么糯糯!这闺房里的千金小姐啊,连取个名字都透着这么不实在!
“绣花的手上不能有毛刺伤疤,不然丝线一摸就毛了,你又去弄兔子做什么?要是它咬你呢!”茹姑听了讪讪收回手来,一副可怜相,沈荞觉得她是在好转,但是这别人一说她就怯生生的毛病恐怕不太好改。
“这小兔子不会咬人,她洗了手抹了香膏就行了!”
许金枝翻了翻眼皮,抓了几粒葡萄干丢进嘴里,“快点!今儿开始绣垂丝海棠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沈荞忽然发现门口的沈际,睫毛也不抬,冷冰冰的,脸色晶莹身姿纤盈。
她领着他往院子走,不想他冲撞了茹姑。
沈际跟着她来到西面的游廊,痴怔的看着她漂亮的侧身,从去年秋天到开春不过半年功夫,这丫头长高了许多,曲线愈见玲珑婉转,面容也更娇俏。
“妹妹还防备着我呢……如今的妹妹哪里还是我能肖想的,这又是何必?”
沈荞听他语调低沉就看了他一眼,往日华丽的衣裳变得素净许多,月白色缎子上绣着几支淡红色的山茶,他长得唇红齿白人又高拔,怎么穿都没什么问题。
“以往妹妹不爱出门,也不喜和人打交道,只有我心里装着妹妹陪着妹妹,你想要什么都是我给你找来,只为博你一笑,你喜欢打络子,我特地找人去曼东庄专门帮妹妹染九十六色的丝线,还有五彩珠线和鼠线、金珠银珠线,妹妹喜欢吃维扬细点,苏州蜜煎我就隔三差五的送过来,妹妹喜欢玉簪、茉莉和蔷薇,我到处搜罗稀罕的品种把这院子都种满……”
他一步步走近,一瞬不眨的看着沈荞。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不曾想短短半年时光,妹妹就从最亲近的人变成了陌路一般,叫我心里好不凄惨!”
“妹妹眼睛好了,我也为妹妹高兴的!真的!……那件事是做的愚蠢!却是求而不得情不自禁后的昏招而已……不过,我万万不敢伤害妹妹的,我若真存了此心,去年夏天在麦芒小庄避暑的时候就……”他脸上微微一红。
“就有机会的,当时妹妹在我怀里哭,我只敢静静抱着你暗暗心疼,一点都不敢乱动,你的脸就离着我半寸,我当时略略把持不住便可亲上去……我也不曾动你分毫,可见我是敬爱妹妹的不是么?”
沈荞有点尴尬,毕竟儿女情长耳鬓厮磨这样事她还没有过,谁知沈荞和沈际竟然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
“好了你不要说了!”她终于打断他。
“你今天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妹妹是真的忘了我么?我听说你才跟杜家的公子出游过,你……喜欢他?”他问的小心翼翼,那神情又酸又涩。
“杜家是父亲看中的,我并不是单独和他出游的,不是还有沈玉朝和沈茵吗,还有茹姑呢!”
“那你没看上他?”他嘴角慢慢的在笑。
沈荞皱眉忍耐道:“反正我不会和你有结果,我看不看上谁和你有关系吗?”
“有啊……我只是,不愿意妹妹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而已,昨日春闱就结束了,月底就要放榜,我知道他文章好,万一中个进士,甚至点个探花中个榜眼什么的,你可就更看不起我了,我是……心中凄凉啊!”
第106节 撞人的气势()
他说的可怜巴巴,桃花眼里似乎有了泪意,沈荞头疼死了退后一步道:“好了好了,你不是男人吗?动不动就哭什么,丢不丢人?”
他红着眼睛道:“我就是难过啊!”
沈荞扭头便走,他在背后追着道:“我不哭,我好了了,你不要跑嘛……”他到底人高腿长,窜了几步拦住沈荞面前,一股花香从他衣襟上传来。
沈荞猛地收住脚。
“哎?那沈玉丰也去考了呀?”
沈际一愣道:“对啊!那小子也挺厉害的,这回他要考中进士的话,三房可就有戏唱了!”
沈荞想到沈玉谦那个破小孩不由得露出温和的笑容,却忽然觉得沈际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站远些!你熏死人了你知道么?难闻死了!”
他一脸委屈道:“以前你可是说好闻的啊……对了,如今你交友广泛,那沈萝、沈玉谦都有来往,就连沈玉丰去考试你也知道,方才你又说到茹姑,可是大花园里搬进来的那个,嗯?……为何独独不爱理我了呢?”
沈荞瞥他一眼道:“好了,没事就走吧!我真的在学绣花,将来父亲是要问的,哎你不要跟进来,茹姑胆子小见不得生人!”
他虽然无赖,倒也不敢真的违逆沈荞的意思,只站在门口朝里探头探脑的,正看见吃麻条的下巴上沾了芝麻的许金枝,两人都“咦”了一声,然后是拿着小绣绷一脸惊恐瞪着自己随时要逃跑的茹姑。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着笑道:“原来你就是茹姑啊!唉?和珍娘倒有一点像,鼻子!还有下巴!快按住她!她要逃跑了……哎呀你别怕,我不进来也不碰你。”话音未落,茹姑已经窜到沈荞身后去了,绣绷也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浮起一点灰尘来。
“你谁呀?出去出去!这里是小姐的绣房!我们这里正学刺绣,别耽误我带徒弟……”许金枝一开口便是满嘴的芝麻香,有一粒还崩到了沈际脸上。
沈际油滑道:“你是在吃东西!芝麻粒都掉我脸上了……你就这么带徒弟啊!”说着弯腰捡起绣绷看了两眼,上前欲递给茹姑,茹姑缩着头不看他胡乱摇着头。
沈荞替她接过来,“沈际你出去吧!不然我叫人了!”
他忙举起双手道:“叫什么人呀,何必弄那么难看,我送点东西过来,放下就走!”说着向院子的小厮打了个响指,姿态潇洒,方才演苦情戏的悲怜一扫而净。
一个小红木箱抬了进来,沈荞抱着胳膊不说话,若真有好吃的可以给许金枝,好玩的就给茹姑,他愿意白送那我就白收呗,反正他管着好几个铺子油水足着呢。
“除夕那晚四太太说起谭家的红珊瑚簪子你可还记得?别人弄不到我却可以。”只见他从一个刻着枣花的梨木盒子里取出一支红灿灿的簪子来,被早春的日头照得如火似血的夺目惊人,沈荞最是不在意这些的也足足的一愣。
沈际那个鬼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喜欢,得意道:“就知道你会喜欢!喏!戴上吧……”说着竟要插进她的发鬓里,沈荞面色一愠,一股疏离的寒气冒了出来,吓的他手在空中一哆嗦就停住了,他干笑两声递过去“那,你自己戴!”
沈荞盯着他手里的簪子看了两眼,发现它确实非常漂亮!却迟迟不伸手。
沈际有些激动道:“我的东西如今你都不要了!是担心有毒还是怕玷污了你?你马上要及笄了我也总要送礼的,这个就当是贺礼好了!你明明是喜欢的又怕些什么?”他的委屈说来就来像小孩子一样,沈荞有点失笑,两世为人这么会演戏又娇滴滴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呢!
她一把抽过去拿起来细看,“那多谢你了!”
沈际舒了一口气,眼光却慢慢黯淡下来。
“我这也算犯贱吧……”他萧瑟的长叹一声,慢悠悠的朝外走,顺便丢了一句:“箱子里的小玩意儿是给茹姑的,你看重的人我也看重,……放心好了,都没毒!”
其实,沈荞是不懂他的,也不想懂,她最不想招惹的人就是他,可他却偏偏喜欢纠缠,而且这纠缠也是有目的的,一开始沈荞看他作洪水猛兽,现在慢慢觉得似乎他也没那么坏。
有人在身畔悉悉索索的,沈荞笑着拍拍茹姑的肩膀:“茹姑,这些都是你的。”她不太相信的点点头,伸着脖子偷看了一眼已经走出院门的沈际。
其实在转身的一瞬,他的脸已经冷了下来,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疼着,他也有点弄不明白自己,当初粘着沈荞确实是为了入沈家族谱,还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小秦氏手里拿到沈荞的嫁妆,当时大秦氏说过,七成给珍娘,其余的三成沈玉朝、沈萝和沈茵各一成。七成啊,那是多诱人的一块肥肉!
所以当她复明的消息传来时,他第一个念头确实是恐慌,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待眼看就快成功了,却刹那间成了泡影!他怎么可能不慌呢?
继而由老太太出了昏招让他去劫持沈荞,想坏她的名声后再强占了她,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被秦楦打了个回马枪!不但令自己和沈荞的婚事彻底告吹,还逼的老太太不得不答应出面,全面核盘大秦氏留下的财产。
人为财死啊!就连京官秦楦都惦记着那点东西,何况自己这个螟蛉之子?
不过沈际也觉得奇怪,秦楦真的是那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吗?看着真不像啊……
再想到和沈荞的关系,当那天简氏告诉他沈近山已经为沈荞相中了杜公子,听得他当时就眼睛红了,又足足伤心了半个月!
这回是真伤心!不是计划落空后的懊恼,是痴心被辜负后火辣辣的痛。
他恹恹的走着在出垂花门时被人撞了一下!
顿时没好气的叫道:“怎么走路的?看着点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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