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楦点头,“这个我立刻叫人去查!”
丫头在门口轻唤:“太太,您该吃药了。”
言氏听了站起来道:“舅母去吃药,一会儿让楠姐儿和你舅舅带你在院子到处看看,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拘束……”
“舅母身子不适,要不要紧?”
言氏苦笑道:“是眩晕症,老毛病了,只要不劳累多躺躺就不碍事的。”
饭后秦楦领着沈荞在秦府里转了一圈,还看了留给沈荞的屋子,布置的十分精巧可喜,“你只要想来,随时都可以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
“多谢舅舅!”
秦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你明年要及笄了吧?舅舅会为你留意合适的婚配对象,看简氏这个样子,若沈际那里不成,未必不会再用你的婚事做交易!”
“还有父亲在呢,简氏也不敢太过份吧……”
秦楦目光闪闪似乎欲言又止,突然将她拉到一个僻静处问:“珍娘你好好想想,你娘临死前可曾亲手交给你什么东西?”
他俯视时带着压抑人的气势:“有没有契书或是……印章,钥匙之类的……”
像有一块石头猝然投进湖心,怀疑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止都止不住……沈荞觉得脊背发冷。
他对自己那么关心疼爱,他不惜和简氏撕破脸维护自己,他留丫头给自己,他积极的打听着关于沈家的旧事,他派人来接自己做客,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一句?
她压下心里的失望静静说:“不曾留下。”
“那你问起带“槐”字的人名又是怎么回事?”
一旦没有了信任,听上去再真诚的语气也像别有用心了。
沈荞淡淡说:“不过是听柳氏随口说了一句,我以为是娘身边伺候的人。”
哦,秦楦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带着她走回廊下。
“舅舅,我想早些回去。”沈荞在笑,眼底却一丝丝暗下去。
秦楦仿佛有点意外,“这就要走了吗?岫哥儿还没回来……”
“下次吧……听说岫哥哥同我二哥很是投缘,两人都很喜欢弓箭。”沈荞虽然心凉,却不想表露的太明显,毕竟秦楦打听东西的意图她还没弄明白。
“等天气暖了,可以一起去郊外骑射踏青”沈荞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颤,她可是向来不说虚与委蛇的话,难道这段时间的内宅生活已经改变了自己。
虽然接触不多,她不知不觉已将秦楦当作了一点唐适的影子去信任,却发现真相竟如此冷酷。
对啊,若不是他有所图,隔了这么多年才来看这瞎眼的外甥女。
“车厢里的几个人能不能麻烦舅舅来处理?”
“那几个人当然是交给我。”
他微微抬头看来看天,很快做了个决定。
“我陪你一道回去,有些事情我要当面和简氏去谈!”
第78节 欺人太甚()
言氏和楠姐儿送她到垂花门,言氏明显是看出些不妥来的,她原本想留沈荞小住两日,谁知她和秦楦逛了半个时辰后就突然说要回去,楠姐儿更是觉得沈荞变得沉默,她其实挺喜欢沈荞,甚至希望自己出嫁后,她能陪伴父母在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可是沈荞就这么突然走了,一副不让接近的样子,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一路上沈荞都不再说话,染秋和松香一个闷闷的用小刀削着树根,一个缩在软垫上睡觉,秦楦坐了另一辆马车紧跟其后。
看到一前一后两辆车到来,又听说是舅老爷送了三小姐回来的,门房上的小厮立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去回禀。
简氏听了后又惊又疑,立刻派了贴身的婆子直接请了两人去了永继堂的内书房。
走的时候明明是上了沈际的马车,现在沈际还没有回来,沈荞居然和秦楦回来了?这是什么情况?中间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沈际此刻在哪里?
简氏眼皮直跳心神不宁却强作镇静的端坐在椅子上,她一把抓着她的陪房肖平媳妇的手问:“你确定,际儿还没回来?”
肖平媳妇面带忧色点头:“没有,派出去找的人也没消息传回来”。
“老太太,要不先别见他们,就说您头风犯了,等际少爷回来了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后再”
“不行!输人不输阵!秦楦那小子不好对付,我这里一虚,他定然节节紧逼……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会他!”
肖平媳妇只好理了理简氏的衣襟和发髻,朝门口传话的丫头道:“老太太请舅老爷和三小姐进来……”
简氏抿着嘴似笑非笑看着进来的舅舅和外甥女,两人也是有几分肖像的,清秀之中略带着傲意,其实秦棉身上也是这种气质,就连她看不上眼的小秦氏也隐约有几分的。
秦家的孩子都长的不差,尤其是珍娘,就连瞎的时候沈际都爱她,何况好了呢。
秦楦风度宜人的向她行礼,沈荞紧随其后。
“又见着您了,您气色可真好!小侄给您拜年了……”多么可人疼的小辈啊,简氏几乎想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头了。
“快快免礼吧,难道舅老爷还想讨压岁钱不成?舅老爷的新家怎么样啊?珍娘可喜欢?”简氏这是要确认,沈荞到底有没有进过秦府。
“舅舅的新家很好,还特地为孙女准备了房间,就在一个种满蔷薇的小园子里,春天开了花后想必十分好看!”
“这么说珍娘很喜欢?”
“是,孙女喜欢”
然后就冷场了,三人笑着相对,目光却一寸寸冷下去,都在等待对方出招,都想后发制人。
“珍娘你先回去休息!”秦楦把袍身撩平靠得稳稳的,一副打算长聊的架势。
“去吧,听你舅舅的!”简氏也很慈祥。
既然你们打算静静的单挑,那好吧,沈荞站起来一句废话都没说就走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简氏落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在秦楦手里,秦楦肯定能处理好,除非他不想好好处理,应该不会,他不愿意她嫁给沈际的愿望应该和小秦氏一样强烈,这好像是沈萝说的,她好像还说过,秦楦一定也有所图……
他要的是钱姨娘曾提到的那份契书!契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和自己的那把槐字钥匙有没有关系呢?
自己要是像沈玉谦那么聪明就好了,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有点想那个小男孩儿了,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不知道他在四方书斋过的怎么样?读书够不够勤奋?
简氏让人泡好茶后便不冷不热的打量着秦楦,她和秦楦打过交锋,已然知道他的厉害,她清楚这个家里只有老头子沈援能制得住他,但是她做的龌龊事可不敢让沈援知道,这是一场前后掣肘的仗,注定打不赢,只看能不能少输一点,或不要输的太难看!
“舅老爷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耽误回家吃晚饭才好……”
秦楦失笑,到底还是个足不出户的妇孺,已经沉不住气了。
“看来老太太是不打算赐饭的了,也好,那我就挑明了吧!你那宝贝孙子在我手里,至于他做了什么还需要小侄再说一遍吗?”
简氏装糊涂当然可以保全自己,但是秦楦有没有审过沈际她可吃不准,万一沈际全都招认了,自己否认反倒落了下成,也不符合速战速决的原则。
所以她长舒一口气,穿着葡萄紫绣金宝相花锦袄里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舅老爷就说想怎么办吧?”
“我的要求也简单,沈际写个血书保证再不打珍娘的主意,从此,珍娘所有的事情都须由我过问!将来嫁人也是,我看不上的一律免谈!”
“她所有的事!?从大到小?”简氏瞪着他。
“舅老爷等这一天很久了吧?你能在乎外甥女的什么?不过是秦棉留下来的嫁妆吧!”
“既说了所有的事,当然包括闺宁留下来的嫁妆!”秦楦气定神闲道。
简氏一拍桌子,气的脸色发黑,“未免欺人太甚!舅老爷到这京城里打听打听,谁家小姐的事情全是舅舅张罗的?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礼仪之邦,不是你们徐州!”
“那且恕秦楦当一回儿小人开一回先例!”秦楦满不在乎的吹开茶叶末喝水。
简氏压了压怒气问:“我倒有点好奇,舅老爷怎么当这个小人,既能惩治了际儿还能保珍娘的声誉不损?”她觉得秦楦若真的把事情捅出来,珍娘也就声名不保。
秦楦笑道:“老太太还是不了解秦楦啊,我手里有沈际、车夫、婆子,放了迷药的碳盆和茶水点心还有马车,人赃俱在,至于沈际意欲**谁,还不是我说了算?我从窑子里赎个雏儿出来让她到衙门里哭闹一番,就凭您那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孙子他能挺得住?”
“这还是不太小人的做法,这事要是交给当年的沈老侍郎,有的是更黑更花哨的手段,您别忘了秦楦是干什么的……”
他这是吃准了沈援不喜欢沈际,绝不会为了沈际而出头,而且老太太做的事情也是瞒着沈援的,此事他占尽天时地利,不顺便讨点便宜也太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珍娘!
第79节 摊牌吧()
简氏怨怒交加道:“舅老爷就这么逼我一个老妇人吗?你明知道我没办法全都答应你!珍娘父母俱在,我也不过是祖母,焉能越过她的双亲替她做主?
舅老爷真是想要银子么?那为何这么些年你都藏头不见,这一点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若当真看上了你妹妹的陪嫁,何不早早动手?在她出嫁前岂不比现在要便宜多了?
也罢!你若真等着银子用,我老太婆还有点棺材本在,只管拿去便是!”
秦楦桀骜的问:“谁说我惦记银子?我不要银子!”
“那你要什么?铺子?田庄?还是宅子?”简氏简直要疯了。
秦楦忽而凛凛然摇头,“这个恕秦楦暂无可奉告!”
“那就是你胃口大?你是全都想要?”
秦楦冷笑道:“您不必多问了,像您这种只打自己如意算盘的人如何能懂?……”
“我是不懂!反正秦棉留下的产业都在你庶妹的手里,你直接同她商量就好!……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秦楦只是冷笑。
简氏烦躁的理着裙子上的褶纹,这动作暴露了她的底气不足。
“您不管吗?那小侄可去了……去之前顺便去看望一下沈老前辈,有些部内的事务正觉头疼,也想好好请教一下……”
秦楦施施然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舅老爷!”简氏还是叫住他,内心翻滚的恨意和无奈使人煎熬。
“我可以保证际儿永不再纠缠珍娘,也能保证以后多疼爱珍娘,日后给她好好找一个婆家,但是秦棉的嫁妆确实由椿娘管着,不能凭我一句话便交给你,这一点我无论如何做不到!你这是强人所难!”
简氏性子要强,说出这一番话已是忍气吞声,面皮粉紫。
秦楦瞧在眼里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嫁妆,他要那个做什么?当年秦棉出嫁,他这个大哥唯恐委屈了这唯一的胞妹,还特地请秦老夫人多添了几抬官窑瓷器和绣屏文玩等物,他要的,真不是这些俗物!
“并没有那么难,请老太太吩咐下去,珍娘满十四岁就要开始说亲,她娘亲留下的产业需要进行一次大的详细的盘点,并重新整理入账,我会派两个老账房过来帮忙,每一笔数额须由他俩过目稽核后再入账,完事了誊抄一份给珍娘自己保存,至于她出嫁时带多少走,还是照着闺宁当年的意思办,若闺宁没有留下意见,便照着京城大宅嫁女儿的规矩酌情添减!……老太太以为如何?”
简氏看着背手逆光站在窗下的秦楦,眼光冷峻睿智,说话调理清晰不惧不让,只感到一种无力感袭上全身。
“你真的只是想盘点登帐?”她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明白他。
“这些你盘算了很久了吧?若没有今日的把柄,你可有其他机会达到这个目的?”
秦楦仰头看了看梁上的彩绘,眸中闪着淡光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秦楦心意坚定,一次不成必有二次;但是,珍娘我视若女儿,绝对不会害她就是!”
简氏撇嘴,“那谁又知道,你不害她,你利用她,也算不得君子!”
“秦楦本就不是君子,也不想做君子……所以,在这里先告知老夫人一句,沈际那里,我肯定会留下些东西制衡他,等财物都盘查结束,珍娘顺利嫁得如意郎君后,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自然会还给您!毕竟,您是珍娘的祖母,珍娘将来也离不开娘家的照拂,所以秦楦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简氏恨声笑道:“还不够绝?……步步紧逼不留一点情面,舅老爷可真狠心果决!照这个样子,只怕刑部尚书一职也离着不远了……好了,天色已晚我也不敢留你了,只是际儿不知道哪天能回家吃饭?”
秦楦淡淡道:“看来沈际深得老夫人的疼爱,您就不怕秦楦觉得奇怪么?”
简氏快速捏了下拳又放开,缓缓道:“我想喜欢谁便喜欢谁,自然不与外人相干!”
秦楦优雅的深深一揖,“小侄一回去定会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处理好,最快明日,最晚后日,您最疼爱的孙孙就能承欢膝下了,不过还有一句话要请老太太收下……”
“在我面前,舅老爷难道还有不敢说的话吗?”
“沈际貌若潘安,人也有几分小聪明,却品性不端行事狂妄;若不加管教长此以往必行歪路,这次秦楦放过他是迫不得已,他日再犯我手定不再饶他!”
说完掀开棉帘子走下台阶,乘着朦薄的暮色大步走出院子。
沈荞又开始准备酿酒。
第一批酒成功酿制后,沈近山曾私下对钱姨娘说过他十分喜欢!而沈玉谦那小鬼也暗示,方先生常常看着空了的酒瓶缅怀喟叹。
如今眼睛好了,可以大大方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情也轻松愉快起来,这边刚吩咐丫头准备好蒸笼米面,就听见阮妈妈在院子里惊喜道:“太太怎么过来了?小姐马上就要去您那里用晚膳。”
“我才从四太太那里吃了茶,顺道过来带珍娘一起过去。”
阮妈妈乐颠颠的捧着小秦氏的手进门去,沈荞早听见了,只等她到了门口才去迎。
“母亲好!”
小秦氏闷声道:“今儿老爷请了个客人来吃饭,叫我来看着珍娘穿大方得体一些!”
她气色仿佛不太好,眼下竟有很淡的青色,沈荞倒有点不习惯她这副西施捧心的样子。
“你们谁给小姐梳头?”
“奴婢,是奴婢!”
松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很利落的给沈荞梳了少女发髻,正要插发饰时就迟疑了。
“小姐,您喜欢哪个?”
“我来吧!”
秦氏看着镜子里面若芙蕖的沈荞,就选了芙蓉石的杏花掩鬓,银色燕形簪子,耳朵上坠了两粒粉色珍珠滴,两张脸同时映在一面海兽葡萄纹的铜镜里,眼神交集波澜暗涌,小秦氏呼吸均匀,沈荞不露声色,都觉得有些风云际会之感。
高手是不怕对手厉害的,反而能调动起全身的斗志保持灵敏的状态。
“母亲确实眼光好,多谢了!”
“谢我什么?是你自己长的好。”
第80节 初见菎臣()
两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六七个仆妇丫头逶迤向正房走去。
路上,小秦氏轻轻的说:“来的是杜家的人……就是你爷爷的原配杜家大老爷和三公子,三公子是嫡出的,去年中了北直隶的解元,人品相貌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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