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说着就走在沈荞前面进了东屋,沈荞进去用眼角扫了一下,桌上放着锦盒、提篮和糕点盒子,冯妈妈边看边翻:“哎呀,要不说舅老爷疼小姐呢,看看……这吃的用的样样都有,哎这是什么呀?我都没见过!”
她那只带着金方戒的贱手翻了一遍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才陪着笑道:“时候不早了,小姐也该用午膳了,这位小哥也随我去吃点客饭吧!”
那护卫一揖道:“老爷叫我带几句话给染秋姑娘…”说完看着染秋。
冯妈妈一愣,随后又笑:“那就,在这儿说吧,难不成还是什么悄悄话?”
护卫朗声道:“老爷说,你是我秦府的奴婢,只管一心护好小姐,小姐的安康如意是你唯一要关心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事或什么人惹的小姐不痛快,你不许袖手旁观,立刻递消息出来!至于怎么递你应当知道……像什么半夜跪祠堂之类的事情若有第二次,老爷必亲自上门过问!……”
冯妈妈听了后黑着一张脸就走了,染秋咯咯的笑得直不起腰。
“叫她狠,叫她手下的人也这么肆无忌惮的……哼,下次我全告诉秦老爷去!”染秋扬着下巴道。
沈荞打开糕点盒子,立刻就有玫瑰和松子麻油的香味飘出来,她取出来咬一口,立刻笑弯了眼睛道:“快来吃!真的很好吃!”
染秋走过来“小姐,秦老爷肯护着你,你不用忍她们!”
“不会!”沈荞又拿起一块绿豆桂花糕。
“等过了年,且让她最后好好过个年吧……”
自她重活以来一直在黑暗中摸索寻找着事情的真相,一开始她还怪沈荞没有留给她可用的记忆,但是慢慢的她就发现这样的好处了,何必弄清楚以前的沈荞是怎么想的?
现在她就是沈荞!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报答这具身体的寄托之恩,弄明白她生前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帮她了了就好了!顺手的话再帮助一下对她友好的和被欺凌过的,惩治一下作恶的,做完这一些后,她就能问心无愧的离开了!
染秋和沈荞各执一根梅树枝相隔五米站在小花园里。
“谁把红色点到对方身上谁就赢!”沈荞说这话时,带着天生的王者气质。
染秋拂掉额前的头发说:“只是我赢了也是不武,你才练了几天剑呢?”
“不必说了,看剑!”
染秋在大风堂里学的是流影剑,是以灵活潇洒见长,舞起来如游龙飞燕十分漂亮,而沈荞的落尘剑法却是用来杀人的,一时如银瓶炸裂,又如雷霆闪电,几个回合下来,染秋的神色肃穆眉头越拧越紧,脚下也不那么自如起来。
又过了几招她忍不住道:“且慢!你这是什么剑法?怎么杀气这么重?似搏命一般!”
“就是搏命。”
话音未落,肩头已被沈荞的梅枝点上了颜色。
“你输了。”沈荞收势而立,一派飒爽英姿。
染秋微怔凌风而立道:“似这样的剑法,染秋自然是要输的,只是,小姐是怎么学会的?……看方才你的熟练程度,没有多年之功是达不到的,之前你不是一直看不见吗,况且若无师承,这剑法绝不可能自学而成,小姐,你……”
沈荞将梅枝远远一丢,“我也有秘密呀,染秋,不过我不会瞒你很久的……”沈荞看向阴暗的天空,鸽哨吹过,十几只鸽子自头顶像裙摆一样飞过。
“那我不问便是,不过这剑法还真厉害!”染秋显然还有点魂不守舍。
“我们再来比一比轻功如何?”沈荞笑着。
“你不敢和我比内力和搏斗,却专门挑了轻巧的来比……好啊,轻功我可不怕你!”染秋已经一跃而起,像松鼠一样轻盈的踏上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沈荞笑着去追她,两人在小花园里翻飞雀跃,松香老老实实守着小门不让人进来。
累了,沈荞接过染秋递过来的帕子拭着额头的薄汗,两个姑娘都是脸蛋红红的走出来。
松香上前急道:“小姐,方才二小姐院里的人来说钱姨娘突然晕过去了!”
“什么?”
“说清楚些,姨娘晕在何处?”
“在上房里,她是去送针线的,说是太太要她绣一块大红的福如东海供桌布,过年祭祖要用,她便连着绣了几日赶出来了,不知是不是累着了……”
“去看看……”沈荞带头向外走。
身后传来阮妈妈的声音:“小姐要去哪儿啊?”
“去给太太请安。”沈荞回头指着她道:“麻烦妈妈帮我整理一下橱里的衣裳,有一件云黄色绣合欢花的缎袄找出来,今儿我要穿了去爷爷那里吃晚饭!”
阮妈妈心里憋恨,这种事情让松果江米做也就罢了,自己好歹是管事妈妈,沈荞竟然差了自己去做这个,但她也不敢逆了沈荞的意思,听听,去爷爷那里吃饭要穿的!找不到还不行了呢!
当下里重重踩着步子回屋,一把打开衣橱的门。
第59节 意外()
到了正房,丫头通报后进去,一眼就看见头上搭了块小帕子的钱姨娘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脸色很差嘴唇色淡,沈萝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神色凝沉的看着她,显然是担心的,却又不想露出来。
小秦氏坐在她旁边看似很焦急,不断在催问丫头,“这都好一会儿了,再去看看白同喜到底来了没有?……先去拿万金油过来!”
沈近山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走着,时不时踱到她面前问她:“络儿,你好些没有?还晕不晕?”
沈荞依次行礼后问。
“姨娘怎么突然不舒服了,可是低头太久的缘故?”
小秦氏恍若未闻的看着门帘。
钱姨娘勉强睁开眼道:“怎么敢劳动三小姐过来,我……我大约睡睡就会好的,你不用挂心。”
“姨娘不必不安,我不是特地过来看姨娘的,我是来看母亲的……”沈荞忽然露出个乖巧又狡猾的笑容。
“哦?可是缺什么东西?”小秦氏热心问道,眼睛半眯一下。
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小瞎子了,就连她的笑容,如今看起来也像示威一般。
但是沈近山看不出来,只觉得女儿的举止还是挺得体的。
其实小秦氏下颌尖尖艳光粼粼是我见犹怜的类型,大概最不合适的就是强作慈祥的表情了,此刻的温婉看在沈荞眼里倒有几分滑稽。
“女儿许久不曾打络子了,昨儿叫松香翻了翻针线盒子,独独缺银色和翠绿两种,还有金珠线,不知道母亲这里有没有?”
小秦氏的纤指抚了抚下巴道:“找我可不就对了,我这里四齐爱打络子,四齐,把你的丝线盒子拿过来,凡是有的颜色给三小姐每样配上一股!”
“多谢母亲!”
沈近山侧脸听着母女两说话,明明是和风细雨的场景,却有些辣丝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院子里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门帘猛地掀开,正是给沈荞看过病的白同喜提着药箱进来了。
他先给沈近山和小秦氏请安,沈近山挥着大手道:“哪儿那么多礼,先去看看姨娘的病!”
白同喜刚要抬腿,却无端觉得屋子里有一道不能忽略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可是沈荞不是个瞎子吗……他顾不上多想,便伸手去给钱姨娘号脉。
沈荞和沈萝的脸同时俯近,沈萝得到沈荞度给自己的镇静微笑。
“怎么样?要不要紧?”沈近山问。
白同喜愕然抬起头看向小秦氏,脸上的表情像吃撑了或噎住了一般。
“说啊!老爷问你话呢!”
“呃,是,是”
“说呀!”沈近山大喝一声,差点踹了炭盆。
“是,姨娘她,有孕了!”
此言有如一个天雷劈下,就连沈荞都惊呆了就不说别人了!这一屋子表情各异的脸若能画下来,绝对可入得世间百态脸谱集了!
小秦氏的拳头瞬间握紧,里面若是有个生鸡蛋,此刻定然是壳破黄流!
沈近山慢悠悠自眼底笑起来,“呵呵……这马上要过年了,还能有这等好事!络儿,你是个有福的,这个年纪还能有孩子,哈哈……你叫我说什么好?哈哈!”
沈萝恢复了宁静的神态,颤动的眼睫毛也传达了一丝高兴,沈荞握她的手轻声道:“豌豆虾仁云吞功不可没啊……”
钱姨娘自己已然懵了,半晌才伸手慎重的放在小腹上,她似乎并不惊喜,倒有一点茫然。
白同喜轻声道:“只是姨娘有点气血不足,须得静养。”
小秦氏缓缓起身对着沈近山笑道:“恭喜老爷!这一胎一定要好好的保二房里许久都没有喜事了……说不定还是个小少爷呢!”
“哪里就知道是个少爷了?你啊……呵呵,哎?白大夫说要静养来着,那便好好养着!”沈近山嘴角翘的高高的,眼睛都是喜悦。
“快,二姐好生扶着你姨娘回屋里去,她这一孕又马上要过年,椿娘怕是要辛苦了!”
小秦氏的笑还没定型,漂亮话也还没琢磨好,沈近山已经亲手扶过钱姨娘的左臂,陪着沈萝后面跟着沈荞几人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
一下子空了的屋里,目光呆滞的小秦氏站在炕桌前,半晌才恢复了凌厉眼光看了看白同喜。
“她胎象可稳?”
“略有些不稳,像是最近有点累……”
“好,我知道了。”
思芳园里的沈近山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几岁,脚步也轻快起来,他左看右看感慨道:“这个院子原来觉着太小了,不曾想风水倒好!”
他笑着坐在钱姨娘床头,弯眉笑眼道:“络儿,这孩子若是个姑娘,便叫芳姐儿,若是个小子,便叫玉麟!只要脾气像了你,定然是个聪明乖巧的!”
沈荞静静的看着他高兴。
沈萝却淡淡皱了皱眉头,才怀上就在说什么名字,这样对孩子不好吧。
趁着沈近山高兴,沈荞觉得要敲定一件事情。
“父亲,姨娘年纪也不轻了,二姐又住的远,女儿倒是离的近,可以常常过来看她吧?”
“那当然!我不在家里的时候多,你母亲太忙肯定是顾不过来的,你肯过来看着我自然说愿意的,只是,你也多有不便……”
“我眼睛不好也不是一两天了,女儿应付的来,既然父亲允了,还麻烦您派人和我屋里的阮妈妈说一声的好。”
“什么意思?你屋里的妈妈还能拘着你不成?”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我每次出来必要费一番口舌说服她,不然回去可不得好脸色看的,她向来只听母亲的话,整日担心女儿做事有差池行路错半步的……”
沈近山不大高兴,“你是我二房二小姐,她不过是个下人还能爬到你头上不成?……你把她给我叫过来,我替你立威你如今不小了,也该学着御下了,哦,对了,叫厨房好好做一顿晚饭来,今儿晚上咱们都在这里吃饭!”
“晚饭却不能在这里吃,爷爷特地请了妹妹去清伦堂,一会儿我便带她过去。”沈萝弯腰将钱姨娘的被子掖好。
钱姨娘躺着舒心笑道:“二小姐只管去,我这里不妨事的。”
沈近山摩挲着他的扳指看着她的眼睛温和的说,“那是自然,我还在呢……我陪你吃饭!”
姐妹看这情景也不必多话,便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沈荞立刻吩咐松香,“把阮妈妈叫过来,说老爷要见她!”
第60节 除夕()
姐妹俩一前一后沿着小径向游廊走去,前面地上结了一层薄冰,沈萝伸出淡绿色袖管里的纤手,“来,我牵着你吧!”
沈荞想了想才伸出手。
“你是害羞还是不领情?”沈萝戏谑道。
“不习惯而已。”本来嘛!她什么时候要人搀扶过?不过沈萝也是好心,况且还不知道她已经复明。
“你处处针对她,是准备同她开战了吗?这样到底能不能行?”
沈荞道:“不行也要行!我因为她差点去见了阎王,不反抗的话肯定还有下次!”
“……不过,你已经知道利用父亲来压制她,倒是聪明的,想必上次酿酒的时候就已经想通这点了吧?”沈萝似乎笑了一下。
沈荞道:“不用白不用,沈近山宠她不假,可我也是他女儿啊!”
“珍娘……”
沈萝忽然打断她。
“其实,你娘亲留给你这么一个盲女太多东西了……”她叹了口气。
“怀璧其罪的意思你可明白?”
“具体有多少你知道不?”沈荞问。
沈萝的目光转凉,“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说罢斜了她一眼又说:“你还嫌惦记那些东西的人少不成?”
“不少不少,多的都要打起来了!……所以,若有一日被我都拿回来了,他们该多生气啊!”
沈萝牵着她的手上了拱桥,看着北府的方向沉声道。
“你要有本事就都拿回来,反正本该都是你的!”
沈荞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笑:“里面也有你一份,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沈萝鄙夷道:“我才不稀罕!”
看见一起到来的姐妹花,老太爷高兴极了。
“去拿酒来!今儿我们要好好醉一场!”
沈萝嗔道:“您不能喝酒!那止痛药和酒相冲您忘了?”
“唉……”老太爷拍了拍轮椅扶手长长的叹息。
“老废物了!不如我看你们两喝吧……”
结果饭桌上还是看到了熟悉的卤牛肉,沈荞很想说不要再准备了,她虽然爱吃,也架不住天天吃啊!
老太爷看着为沈荞挟菜的沈萝突然问:“珍娘你愿不愿意跟着萝姐儿?”
怎么跟?她可是要嫁人的啊?
“哦,我的意思是,以后让你二姐带着,你觉得凌安许这个姐夫怎么样?”
“爷爷是让我像个物件儿一样跟到凌家去?”沈荞拿着筷子愕然。
嗯,老太爷有些羞涩的点头。
“这是您自个儿在屋里想出来的?”
“我是想着萝姐儿能好好待你,你跟过去可能比在家里还要好一些。”
沈荞摇头:“爷爷怎么能这样想?我父母俱在……跟着姐姐算怎么回事?而且她公婆那里怎么说?”
“也是,凌夫人这人心胸到底不行……”老太爷放下筷子,神情颇像飞累了的老鹰歇在秃山头上。
这压根不是心胸的事好吗?
“要不,你三婶婶还是不错的……”
这回连沈萝也为一脸惊异,“三婶婶?”
老太爷摇摇大手“算了不说了,吃饭吃饭,你们俩都太瘦!多吃点!”
……
沈荞坐在镜子前,松香为她梳头。
松果举着几支发簪脸孔红润润的笑道:“戴哪支簪子?今儿可是除夕,小姐不能太将就!”
沈荞瞥了一眼:“中间那个。”
松果便将那支双股的扁珠金簪子插在她头上,白皙的小脸果然亮丽很多,两人又帮她描眉敷唇的,镜子里的脸陡然就明艳起来。
沈荞用帕子擦掉口脂,“我又不嫁人,涂脂抹粉干什么?”
“今晚上过年,沈际会去吗?”
松香的手顿了顿说:“他不去,老太爷不许!”
看来他这个养子当的也挺没意思,白天祭祖的时候他就不在,自上次他从大松树后面跳出来就一直没再看见他。
沈荞又想起大花园里的茹姑来,她更是可怜!一个不被家族认可的女儿,常年锁在孤寂小楼里独居,不知尝尽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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