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谦解释:“她庞家嫡支里没有男子,从小便当男孩儿养大的,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敢用险方为病者治病……”
“当男子养大的,那她行为举止岂不若男子一般粗犷了?”
沈玉谦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唐迎忙说:“不是的,婶婶,我被炸得半死不活时,全靠她精湛的医术救活过来,她虽爱穿男装,却生得非常美丽,气质高雅!”
她也不知道为啥急着为庞七申辩,反正就是听不得有人误解她,而且,说完这句后,她觉得沈玉谦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唉,他还说对她没那意思!
简直就是掩耳盗铃之叮当乱响……
“真是这样吗?”刘氏有点吃惊,她还是这才知道给唐迎治伤的就是庞七。
徐堂燕又看了姐弟两一眼,“太后的头疼还有娘娘、公主的病都是她治的,我听近安说过,她庞家是积善门庭,每年药师佛节都会舍药义诊的,并没有因为常年给达官显贵治病就看不起普通百姓了!”
刘氏听了点头,眼里也有了些尊敬之色。
“那也算难得了!”
毕竟明天是大日子,刘氏和徐堂燕坐了会儿就走了,沈玉谦也不便单独留下,转眼屋里就安静下来。
染秋走过来说:“方才小姐帮着庞七公子说话,我听了好高兴,虽然她上次做了对小姐不利的事情,不过,在染秋心里,她还是令人尊敬爱戴的圣医……我这样说小姐不会不高兴吧?”
唐迎说:“那当然!咱们两的命都是她救的,我怎么可能不维护她?再说了,那件事,我一点都不怪她!……她爱陆仰也是坦坦荡荡的,是真心付出的,设想一下,若有人从我手里抢走陆仰,我怕我会发疯呢……哪里只是带把小刀威胁她那么简单!”
以前从未经历情事的唐迎当然不会有此感受。
当她爱上陆仰后,女人天生的独占心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头,谁敢抢我的陆仰?一想到他搂别的女人亲别的女人,她的气血就开始翻腾,戾气暴涌,杀人都算轻的!
想到此她自己先哆嗦起来。
果然一陷入情网,人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啊,好可怕!
“我对她是有愧的……所以,除了把陆仰让给她,其他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做,染秋,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染秋摇头:“不是,国公爷是自己选择的你,并不是你用手段把人抢过来的,庞七公子那么出色,以后会有好男人爱她的……”
“对!会有的!”
……
唐迎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一个时辰后,沈玉谦居然出现在了庞府的大门口。
门房小厮看见他有点稀奇,上前鞠了躬后试探道:“小公子好,不知您是求医还拜师啊?我们七公子今日不在府内……所以您还是先回去吧!”
沈玉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打鼻子里哼出一声。
“不在?那你把这个给她的丫头,就说沈家来人求见……”
他拿了个药罐子,当时送给他的药就是装这个罐子里的。
小厮陪着笑却不伸手,“没骗公子,她确实不在,这东西也不能随便往里递!”
沈玉谦傲然道:“你睁大眼仔细看看,这是你们七公子的东西,我手受伤时她特地派人送给我用的……”
小厮疑惑的捧了过去,看了一圈,不识货,送去给管事看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肚子微凸衣衫整洁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客气道:“那东西确是庞府的,我已经叫人送去七公子院里了,至于她的丫头肯不肯给她看,她又能不能见你,我却是做不得主的……还请公子原宥……”
他打量沈玉谦虽然年纪尚小,却气质轩然,目带光华,便觉得来历不凡,顿了顿又说:“要不这样,公子还是在前厅坐着等等吧,一有消息便告诉您!”
“不用……就在此地等着好了!”沈玉谦背手而立,远眺四周。
庞府离着皇宫不远,是为了随叫随到进宫给皇室治病方便。建造得恢宏而古朴,一砖一瓦都显露出不同于普通高门大户隐淡却又不容小看的气势。
鸽阵在头顶飞了几个来回后,边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精致衣裳的丫头。
“小沈公子……”她声音甜美,套一件丁香紫的缎子长坎肩,粉紫的夹棉缎袍九成新,手腕上的肌肤很细腻,头戴金饰,一看便是庞七贴身伺候的人。
“七公子请您进去!”
沈玉谦嘴角微扬,不知为何心情就明朗起来。
第262节 狗皮膏药烦死人()
一 过了垂花门向后院走去,一路上仆妇们纷纷避让行礼,深秋时节,大多数树木都落尽了叶子,尽管如此,仍旧能看出盛夏初春时节庞府处处浓荫密布花树葱茏的风貌。
转眼来到一个大院子,地圃里一排排种满了草药,有的打桩吊着桶,细管子引流了水下来,有的用支架暖棚罩着,若非丫头领着,完全想不到这里就是小姐的院子了。
丫头径直领他走上甬道,整个院子的房梁、窗棂、门框都漆成了深褐色,陪衬着白墙,十分洁净素朗。
各种药香在鼻尖飘溢,更显得这里与众不同!
来到廊下,丫头隔着竹帘道:“小沈公子来了!”
“请进!”答话的却不是庞七,而是她身边大丫头桑枝。
紫衣丫头打开帘子送他进去,桑枝垂手站在屋内向他曲膝,却不见庞七。
沈玉谦昂首进去,环视了屋子一圈,到处都是书和草药,窗下的大书案上草药包、竹匾、药箱、切刀、石臼、小秤乱中有序的放着。
他往椅子上一坐道:“麻烦姐姐倒杯水来……”
水来了,人还是不见,沈玉谦也不问,自己走到书架上找了一本医术看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桑枝只管为他换茶续水,送了些点心,却只字不提庞七去了哪里。
沈玉谦其间去了一次官房,之后就津津有味的回来看书,看累了就走到屋里晾干的草药前,捻一捻闻一闻,再沉思片刻,忽然疾步向长案走去,那里放着几十味草药,他打开一包细观,再一包,正要动下一包,身后终于传来庞七郁闷的声音。
“别动!”
“不是什么草药都能摸的……”
一回头,她面带不悦站在身后,穿着月白绣同色暗花的圆领缎袍,随意梳了个四六分的歪髻,秀发如云,只一个紫藤花形的金钗别住,这装扮一看便是一直在家的舒适打扮。
“你回来了?”沈玉谦问。
她脸上红了红,并不回答。
“你来有事吗?手按理该好了,气喘也该好了,那还赖上我做什么?”她走到长案前整理被碰过的东西。
沈玉谦一直打量她。
女装的庞七腰身楚楚,手脚细长,一副仙风秀骨的样子。
“你这个样子很好看啊!”他由衷的赞美。
庞七听了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瞎说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她突然噎住了。
这个小孩眼神太成熟,简直像个成年人,再加上那似笑非笑,半侧着脸的神态,让她觉得自己才像个小孩,顿时就没了教训他的兴趣。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忙着呢……”一看那亮晶晶的眸光,她底气又泄了几分。
“……真的……”
“我来道谢!”沈玉谦转正身体,恭恭敬敬朝她一揖。
“我的手和气喘都好利索了,你的药很棒!”
庞七闪开些敷衍的点头:“哦哦,好,知道了,不用谢,那你,可以走了吧!”
沈玉谦却非但没走却向她走近,吓得庞七捂着嘴后退。。
他往前,她后退,像两只僵持中的斗鸡。
“你,要干什么?”庞七的声音都在抖。她的背已经贴到桌案了,桑枝和紫衣丫头忙一左一右去拉沈玉谦。
沈玉谦轻易挣脱嘿嘿一笑,撩起袍子扑通往地上一跪,双手平举。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说完弯下腰去额头碰地,大概离着庞七太近了,这个头干脆磕到了她的鞋面上。
沈玉谦发现她的鞋很精致,石青色的绸底上面绣着一只胖乎乎的鸟,眼睛还镶了两粒黑玛瑙呢,于是仔细欣赏一下。
庞七吓糊涂了!右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左手捂着自己的嘴,弄不明白这小孩是犯了什么病?等她清醒过来,沈玉谦已经起身拍着膝盖上的灰了。
“等等,方才你说什么?”庞七放下手疑惑的问。
“方才你收了我为徒弟啦!恭喜师傅,得了我这样一个聪明伶俐好学的弟子!”
“我才不要!我没有答应!荒唐荒唐……”庞七激动的挥着手语无伦次,洁白的脸庞涨成猪血色。
刚要逃跑,却被笑嘻嘻的沈玉谦一把揪住了裙子下摆道:“师傅师傅,我拜了你了,你方才并没拒绝啊!那就算师徒礼成了……我都给你磕过头了,你怎么能不认账呢?要不……我再给你磕几个?”
说完作势要跪下。
吓得庞七尖叫起来,“来人哪!快把他拉出去!快快!……别让我再见到他啦!”
桑枝立刻唤了两个家丁进来,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制住了沈玉谦,沈玉谦也不反抗神色自若的任凭他们控着他。
“七公子,是要把他赶出去吗?”
庞七慌乱的点头间鬼使神差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无论家丁怎么死死压住他的肩膀,他只管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又挺直肩膀,衣裳被扯歪了,纽子也掉了,脸上有灰还涨的通红……
本该是狼狈的神情啊,可是他眼神怎么那么坚定又深刻,两道目光似剑,一寸寸刺过来,令她无法忽视。
她打了个冷颤……这到底是在谁家啊?到底谁逼谁啊?乱套了……
庞七咳了一声后说:“要不先等一下……先说好啊!你不许再磕头吓唬我!要不然我真的赶你出去!”
庞七都想打自己一顿,明明失礼的是他,明明过份的是他,为什么自己莫名奇妙的就让步了呢?我庞七的屋子里也是谁可以乱来的?要不是看他还是个……呃,孩子,我早把他扔出去了!
“我可是看在你姊姊的面上才放你一马的!”
她总得找回点场子吧。
“我知道!我不是吓唬你……我就想你收我为徒!想了好久了……”
庞七秀眉一立道:“你别得寸进尺啊……你凭什么同我讲条件?我庞七从来不收徒弟……”
“我知道啊!不过,我可不一样,你敢不敢听我说几句话?”
庞七一个头有两个大,烦躁的在屋里转了一圈,扭过脸恨恨的看他,眼珠乌黑乌黑的,小脸皱成一团。
“真是个狗皮膏药!你,快说!”
第263节 我不是外人()
一 沈玉谦柔和却坚定的说:“我想像你一样做个了不起的旷世名医,饱读医书,广种草药,尽己之力拯治天下伤病者,并收集疑难杂症,撰写药方和病例,把有生之年奉献给那些看不起病的黎民百姓们!”
庞七呆了。
真的假的?是这孩子说的?怎么有点掷地有声的感觉呢?
是一时头脑发热还是他的立世宣言?
“我……”她咳了一声。
“我并没有拦着你呀?即便我不收你,你也有其他途径达到这个目的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怎么缓和下来的,听上去一点也不坚决。
“没办法,谁都不及你!我沈玉谦要拜就拜最好的老师,读书做学问唯有方净土先生,学医治病,唯有庞七公子!”
他停了一下又自信的说:“因我是最好的学生,配得上最好的老师!”
庞七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都觉得他灿烂的笑容里似乎透出点邪气来。
“你们先出去……”
两个家丁你看我我看你确定庞七说的是自己,才慢吞吞出去。
“千山替小沈公子整理一下衣裳!”
原来紫衣裳丫头叫千山。
“能不能去掉这个“小”字?”沈玉谦忍这个字很久了。
“不能……”庞七果断拒绝。
千山帮他整理好衣襟,又取过猪鬃刷刷掉他身上的灰,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公子了!
庞七沉思了一会儿认真道:“不是推辞,我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教你……我没有固定的时间,随时会被叫进宫里,剩下的时候还要研究古方、配药;而且,你也知道,陆竟殊的病很难治,我想尽力把他治好……”
沈玉谦宽宏大量说:“所以说我也不是一般的弟子,我每十日去方先生那里受教一日,功课做得比那些天天上学堂的人还要好得多!
你这里,我也十日里来一日便好了,你只要先给我些书看,我若有了疑惑再来请教,效果会更好……”
庞七半沉着脸为难的看着他,睫毛闪个不停。
终于勉强点头:“那好吧!既然你自学的本事很大,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学成什么样我可不管,你不问的我便不说!”
“师傅放心,弟子不会让你太费心的!”
庞七忍了忍还是说:“还是叫庞七吧!”
她走到书架前翻书,拿出《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给他。
沈玉谦摇头:“都看过了!有没有再深一点的?”
庞七吃惊加不悦道:“熟读!这个最好能背出来!关键要理解……”
“能背出来!赶明我把心得写出来给你看……”沈玉谦不动声色的说。
庞七又愣了,半天才又转身,取出两本给他。
“这个不会也看过吧!”
沈玉谦接过来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嗯……这是我祖父写的,已经是入门级的了,你回去好好通读,等我考问过没问题了,再来换两本!”
“好!多谢……”沈玉谦一脸兴奋。
旁边桑枝插了句嘴:“那老太爷的书不是不能外借吗?”
沈玉谦把书揣进怀里得意道:“我又不是外人,不算外借!”
桑枝瞥他一眼,心想你脸皮可真厚!你还不是外人,你难道是内人啊?一转眼看见自家小姐眼波虽有些恼,脸上却有一点奇怪的红晕,就不敢再说话了。
“哦,对了,我也有贽见礼送上的!”
庞七一听掩面而走。
“休提这个,不必了!”她是个视金银为粪土的人,寻常连首饰衣裳脂粉也不爱的,整天和草药膏土打交道,贽见礼什么的,简直连粪土都不如!
“先别急着推辞嘛!”
沈玉谦一点不介意她的态度。
却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扁纸筒,打开盖子往手心里一倒,把一样东西往庞七面前一伸。
“喏,就是这个,你不会不认得吧?我采到的时候,山农说是一种极罕见的草药!”
庞七已经躲开的视线又被吸引了过来,一把抢起来。
“是红冬蛇菰吧?”
沈玉谦看着她问。
庞七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自己翻了好多书才弄明白的!”
庞七瞪他两眼。
“你是妖怪吗?你真可怕!”
说着欣喜的转着药杆子说:“它全株可入药,具有补肝益肾、止血生肌、清热醒酒之效,又可作行气止痛剂,治痔疮、虚劳出血和腰痛等症……”
沈玉谦欣赏的看着她,“我只知道个大概,到底还是你厉害!”
庞七先白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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