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开口,却听到正堂那边一阵哄闹,三人猛的交换目光,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飞身向外跑去。
漫天冰雪,满世界苍白而又冰冷。
慕容沣狠狠一鞭抽在□坐骑上,枣红马浑身一怔,随即放声狂鸣,脚下用力,如箭一般往前窜去。
身后奋力跟着的几个士兵紧咬牙,纷纷抽打□坐骑,一路狂奔起来。
“四少,这都跑了一天了,还是先等一下吧!”为首的士兵顶着寒风大声叫道,“就算人可以顶住,马不行啊!”
慕容沣严峻的面容更是深沉,等?如何能等?怎么可以等?
他的少爷,他的明远,差点就被枪击杀。若不是苏明利,若不是商子倾,他的少爷只怕早已魂断世间,只余下他悔恨终生。
一想到此,慕容沣只觉的有一钝器,狠狠的,猛烈的,从各个方向剜刮着他的心脏。
手中的长鞭又是猛的一抽,迎面袭来的寒风却没有带来任何的寒意。
明远现在正跪在灵堂前为苏明利守灵。这样的寒冬,都跪了一天一夜了,他的身子如何能承受?
只怕他那敏感而又善良的少爷此时此刻正在无尽的自责与挣扎当中。
长吸了口气,他已经感觉到了,感觉到明远的泪、明远的痛、明远的自责,还有那汹涌咆哮的忧伤。
明远,现在需要他。
这样的境况,他如何能忍住。他恨不得能飞速赶到他的身边,轻轻抹去他的眼泪,告诉他——他还有他,还有属于他的阿其。
正待再次加鞭彻马,□的枣红马却一声狂嘶,随即双腿瘫软,连带着身上的人倒在了地上,只剩下细微的喘气之声。
慕容沣只觉的身子一坠,一阵天翻地转,头便重重的磕在路边的石块之上。一阵剧痛,随手一摸,满手滑腻,竟然流血了!
身后的士兵见慕容沣连马带人摔在地上,个个神色大变,赶忙斥马跑了过来。
谁知这慕容四少猛的一甩头,敏捷的至地上爬起,几步来到一个士兵跟前,猛的将他自马上扯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士兵们个个相觑,现在有一人少了马匹,他们该如何是好?而那名被抢了坐骑的士兵更是不知所措。
“不如你骑我的吧!”一名满面刀疤的士兵道。
“那你呢?”见有人将马给自己,自是万分高兴,但自己用了,那人家该怎么办?
“你们看我的脚?”刀疤士兵指了指自己的脚,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下马时有些急,不小心拐了脚,我这样骑马很危险。你们先跟上四少,倒时再来接我就行了!”
众人想了想,最后不得不承认,刀疤士兵所说的法子是最好的,于是为首那名士兵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到了就叫人过来接你啊!”
“好的好的!”
看着众人上马飞驰而去,刀疤士兵冷冷一笑,此时的他哪有方才的憨厚模样,面色阴冷,满目狰狞。
只见他顿了顿,冷笑一声,转身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一地的荒凉……
古道清幽,冰雪封天。故事终究还是出乎意料之外……
☆、第十七章
阴深的地牢,四周的墙壁上明晃晃的点着火把,把一间大屋子照得象是白昼一样。
右手的方向,摆着一排排的型具:皮鞭,夹棍,烙铁,铁链……不管是明面上该有的,还是动私刑所用的,应有尽有。这些东西,显然都是被人用旧了的,看上去只让人毛骨悚然。
一盆冷水扑面而去,手臂被绑得紧紧的吊在柱子上,绑在铁链上的人无力的任头垂在胸前,头发上的水珠滴滴嗒嗒的淌了下来──
方少陵上前几步,不耐烦的揪住那人的头发,把他的脸掀得後仰,对上半睁的眼睛,面容狠戾,“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开枪杀苏明远的?你说!”
那人却是轻笑一声,“少帅要杀便杀,我没有别的话好说!”
“嘴还真是硬啊!”方少陵冷笑起来,抑制不住的狂暴与狰狞,揪住那人的手猛的放开。转身坐到了审讯椅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这边上的刑具硬。”
抬手示意,“好好的招待一下这位硬汉!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是!”旁边的一名主管似的大汉接口,随即转身,叫道,“来人,架炭火!”
不一会儿一盆红通通的炭火就送了过来,飞舞的火星扑面而来,即便是离得好远,都能感受得到那份灼烈的炙热。
只见一人上前将吊着手的绳子很上紧了几圈,整个人双脚一下子就离了地面。接着一把褪去了布袜,露出脚掌,另一只手握着一根被烧得通红的铁条,左右比了比。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方少陵望着被悬挂而空的人,慢条斯理的问道。
“我……”那人唇瓣微微颤动,沉静的瞳眸中飞速的闪过一丝惊慌,“我……。”
“不用问了,是我指使的!”方少陵猛的转身,只见着自己的母亲缓缓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啪!”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方少陵捂住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方夫人。
从少到大,他都是被父亲斥骂鞭打,母亲却是从来没有打过他,连句重话都没有。今天竟然……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方夫人望着懵在原地的方少陵,面色肃穆,手指向那被吊在半空中的人,大声斥责,“那是什么人,那是为了我们直军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是帮我们方家用他们的血汗一点一点将这军区打出的功臣。”
“我……”方少陵想反驳,却咬牙没有出声。
“你还不服气是不是?”方夫人示意众人将那军官放下,回首望着方少陵,“一将功成万骨枯,你难道不知道,要多少个同他一样的人战死沙场,才有我们直军如今的天下。为了一个小小的苏明远,你竟然如此待他!好,那我告诉你,这苏明远是我叫他杀的,你待如何?是不是也要将我挂上刑架,施以极刑啊!”
“母亲!”方少陵走过去,想拉住方夫人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苦笑一声,“儿子只是急了,并无其他恶意!”
说着,快步来到那名军官面前,弯腰鞠躬,低头道歉。
那名军官自是万分恐慌,连称不必。
看着军官被众人抬着送去医治,方夫人的面色才算是好了些。
望着一脸沉默的儿子,方夫人淡道:“少陵啊,其实当初你设立这个地牢我是知道的!”
“母亲……?”方少陵猛的一惊,面色不由的大变。
抬手止住方少陵的问话,方夫人缓缓的用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珠,“放心。你父亲我没告诉他!”
见方少陵松了一口气,方夫人揪了揪手中的帕子,语重心长:“少陵,从小母亲就宠爱你。对于你的要求,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掳掠,母亲都是一应具之。即便是你不去读军校,而要去那岭师大,母亲可说过一个驳斥的字?”
方少陵摇了摇头,母亲说的没错,从小到大,对于自己的要求,母亲从未拒绝过。
“那时我想着,你既然喜欢那苏明远,就让你过去玩玩也无妨。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一读竟然将自己给填了进去!”方夫人猛的转身,指着方少陵的鼻子大声痛骂,“这苏明远到底有什么好?竟然值得你如此用尽心机,如此不择手段!”
“我……”看着大声斥骂,满面怒容的方夫人,方少陵不由的低下头,却又在刹那间猛的抬头,声音斩钉截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要他!我的身体,我的心,我全部的每一个部份都在叫着,我要他!”
“也就是说,为了他,你可以不要父母,不要家族,可以放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方夫人极力平息暴发的怒气,手掌不由撑在墙壁上,心中止不住犯疼。
“我……,”方少陵微微一怔,“母亲,这些与我得到苏明远并不矛盾啊?”
“呵……!”方夫人冷笑,“看来,我儿子是想江山美人兼得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苏明远与慕容沣是什么关系?我不信你不知道,难道你想为了一个男人而得罪承军,你想要撕毁同盟协约吗?”
“母亲,我……”方少陵还想再争辩,却见方夫人挥手叫上几人,将他捆绑了起来!
方少陵不由的大骇,“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方夫人玉面含霜,神色低沉,“我告诉你,方少陵。你若是再执迷不悟。那么这次的刺杀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这苏明远,必死无疑。”示意手下军官将方少陵关入大牢,方夫人紧咬牙根,“少陵,你应该知道母亲我的手段!”
方少陵看着挺直站在牢外的方夫人,心中的恐慌无止境的蔓延着,他母亲的手段他自是知道,若母亲真要苏明远死,那么……想到此,他不由的大叫起来,“母亲,你不伤害他,千万不要!”
“到现在了,你还是想着他……”方夫人轻笑,一滴清泪至眼角落下。
抬手用帕子猛的擦去,方夫人高声道:“你与沈家的大小姐沈流云自小定有姻亲。前些日子,我与沈家老爷已经商量好了。不日,你就会迎娶沈流云过门!”
话语落下,便大步向外走去。
“不,母亲,我不要……”方少陵死命的挣扎着,冲着方夫人的背景大声狂叫着,“母亲,我是不会娶她的。我要的只有苏明远,只有苏明远……”
脚步一步比一步更快,泪水却再也止不住,“少陵,母亲是为了你好,放手吧!放了苏明远,也放了你自己。”
☆、第十八章
“你说什么,中毒?”梓桃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老中医,二少爷的饮食一向都是她亲手打理的,怎么可能中毒?
“大夫,你确定是……中毒?”苏家现在唯一一个能当家主事的四太太揪着帕子,额头上的冷汗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向外冒。“呃,你确定不是劳累过度什么的?”
“老夫行医数十年,虽说不能起死回生,但这医好的人也是不计其数的,这中毒和劳累过度老夫还会分不清吗?”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老中医气的是眼红胡子翘。
“老先生莫要介意,我们四太太随口问问,并无其他的意思!”梓桃忙笑着赔礼,“只是不知道这二少爷中的是何种毒药?”
“若老夫猜的没错,应是失传已久的“安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老中医来到苏明远床前道:“你们看,这二少爷神色平静,面色安详,整个人如沉睡一般。若是一般的大夫,只怕真会认为二少爷是风寒入体,劳累过度。老夫也是几年前见过一次,才能诊断出来。你们看这里,”老中医轻轻抬起苏明远的左手,将他的衣袖轻轻向上拉去,围在一旁的人不由齐齐的生抽了一口冷气。
修长的手掌中,满是指甲抠切的疤痕,而在白晰的手腕上,一条鲜艳的红线直直的向上蔓延,直到手臂处。
老中医将苏明远的手臂放回到原处,“这就是安息,又名“阎王媒”,中此毒者无其他症状,唯一的反应便是沉睡。一旦睡过七日,这红线入心,这人……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屋子内一片心惊,商子倾猛的上前一步,愈要询问,却被沈家平拦住,指了指梓桃。商子倾明悟,不再多言。
毕竟现在,人多了反而口杂,不若交给慕容姐姐一人,危机解决也会快一些。
只是,这明远哥的衣食住行全是由慕容姐姐一手打理的,如何会出现中毒这种事情?平日,他也都是同明远哥一同吃喝的,为何明远哥会中了这“安息”,而他却一点事都没有。
商子倾皱紧眉头寻找着起因,这边的沈家平也是蹙眉苦思。
老师是今日才昏倒的,那么问题就在于——
“老先生,不知这安息中毒后几日会发作?”异口同声,商子倾与沈家平望着与自己同样言语的人,不禁有些惊异,沈家平更是觉的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随即又与商子倾一起望向老中医。
被两人如此闪亮的目光瞧着,老中医只觉得全身上下有些发寒,轻咳了一声,“这安息发作,只须一日!”
“一日?”商子倾顿了顿,目光瞄向沈家平。只见对方同样望着自己,商子倾眉头微松,“若是没有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中的毒。”
沈家平颔首,“没错,就是那个时候!”
“行了,别打哑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梓桃白了两人一眼,道。
“在确定之前,我们想请老先生和我们一起去看个人。”
老中医被两个青年军官带来看人,他却想不到,他要看的竟然是死人。
看着躺在灵柩中的苏家大少,老中医不由的打个寒颤。
“你们这是……”梓桃不由的皱眉,她也没有想到商子倾和沈家平竟然带着老中医来看苏明利的尸首。
“老先生,请您看一下苏大少的手腕!”商子倾弯身抬起苏明利冰冷的手掌,示意老中医。
微微皱眉,老中医低头细看,微眯的瞳孔猛的睁大,只见苏明利的手臂上,同样有着一条鲜艳的红线。
“苏大少,也中了“安息””,老中医惊道。
到了此时,梓桃也是有些明白了,随即问道,“不知这安息,老先生可能解?”
“这安息是何等毒药,老夫如何能解?”老中医话语低沉,“不过,方才众位所言,似是已经知道这苏家二少为何中此毒药。也许,这下药之人会有解药!”
下药之人?
堂内众人面色不由的沉寂了下来。梓桃眉头紧皱,强牵起笑容:“多谢老先生。”
随后吩咐下人带着老中医去拿钱。
老中医跟着向外走两步猛然回首,面色沉重:“若姑娘真能拿到解药,务必要快。迟了,只怕解药也没用了!苏二少,可是个好人啊!”
“是,梓桃记住了!”梓桃弯腰谢过,看着老中医离去的身影,面色有些阴郁,“按你们两个的说法,这“安息”只怕是涂在那开枪之人的子弹上,所以苏明利才会中了安息。可是,二少爷并未被击伤,又何以中毒了呢?”
“慕容姐姐,可还记得明远哥手掌中的那些伤口?”商子倾上前一步,面色沉静。
伤口?梓桃微微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你是说,二少爷手掌中被指甲抠出的伤口?”似是想到了什么,梓桃惊叫。
“没错,就是那些伤口!”沈家平接道,“我记得我到之时,老师的手上全是血迹。我想,那些血迹,除了老师自己的,还有苏明利的!”
“也就是说苏明利的毒血从二少爷的手掌的伤口之中进入到了身体中!”梓桃苦笑了一声,下了结论,“所以二少爷才中了毒!”
“没错!”两人同声道。
“老先生说过,这解药还是要从下药的人手中拿。如今我们能找的,只有方少陵了!”梓桃满语苦涩,“也不知这不择手段的方大少又会提出怎样的条件?”
“或者,我可以去找找我二哥,也许他可以帮忙?”许久,商子倾呐呐道。
“你二哥?”沈家平微微一怔,“你姓商,商家二哥……你二哥是商子钧?”
“是啊!”商子倾老实的回答,随后望向梓桃,“二哥在直军中也算是有些能耐的,也许能拿到解药也说不定。”
“但是这商子钧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承州吧,你如何去找?”梓桃有些叹气。
“据我所知,四少学习的能力是极强的,这商子钧此刻差不多应已回到了东城。”沈家平思虑一番后低声道。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事情紧急,这方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