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讲道理好,本公子也喜欢讲道理,就是这些土包子们听不懂这些道理。”张大昌笑眯眯的附和着。
钟鸣有些反感的瞥了眼张大昌,阴阳怪气道:“来呀,给大昌老弟拿个武器防身,待会可别让那些刁民伤了大昌老弟。”
“额”正幸灾乐祸的张大昌,瞬间愣在那里,有些为难道:“钟鸣兄,这个就不用了吧?”
“本公子说用,那就是用,不用也的用!懂?”钟鸣继续保持着微笑,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
“懂!小弟懂!”张大昌只能表面上附和着,心中不断的叫着苦。
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早晚有一天,一定要整死你个孙子。
若不是你家有门路去镇北读书,现在还得求着你办事,老子现在就想一刀了结了你这个祸害,什么东西?连自己人也特喵的坑。
第二五零章:械斗()
随着人群的逐渐增多,钟鸣的脸上也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凝重的表情。
前来讨要说法的叼民人数越来越多,后面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正在赶来。
而反观自己这一边,训练有素的家丁,仅有不足百人,余下的三百余人皆是村中的佃户,冲冲人数倒还可以,这种阵仗之下,还是算了吧。
“放水!放水……”不知是谁先领头喊了一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大声的喊着。
声音有些杂乱,但近千人所营造出来的气氛,还是让钟鸣和张大昌隐隐的有些害怕。
“叼民,再不离去,休怪本公子不讲情面!”饶是被吓的有些恐惧,钟鸣还是朝前走了一步,朝着对面的人群高声的喊了句。
不过人员太多,声音太大,钟鸣的喊声很快便被淹没在巨大的浪潮之中。
“放水……”
自始至终,百姓们只喊着放水二字,脸上尽显着他们的不满,恨不能踏平了李河村。
“张财旺,有本事你带人到李河村的上游再挖一条河道出来,强行令灞水改道,断了李河村的水,带着一群叼民聚在这里,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眼瞅着声势越来越大,张大昌也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出来了,挺直了身板,直接朝着领头人张财旺吆喝着。
见有人对话,百姓们这边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不再一同喊着放水,但场面也依旧有些糟乱。
“你过来,咱们好好谈一谈!”钟鸣微微一笑,指着张财旺说道。
张财旺愣了下,但最终还是独自一人上前,走到旁边打算与他们进行谈判。
这次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谈判,毕竟谁也不想动手,能谈成自然最好,谈不成……
那就继续施压呗,械斗那只是最后的办法,最无奈的办法。
但凡能有个其他的选择,都没人会选择械斗这个笨招。
“今日老汉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你们李河村放水就行了,这灞水不是你们李河村一家的,若是到了我们张桥村没水了,我们张桥村自己认了,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不能把水给拦下来。”占据着有理,张财旺刚一靠近,就直接开口说出自己的底线。
“要水是吧?”钟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挥一挥手,道:“把他押到渠边,给他喝个够!”
“你……你要干什么?”张财旺完全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讲道理,说好了来谈一谈的,结果自己来了,对方却不谈,反而要威胁自己。
“你不是要水吗?本公子给你水,随便喝,带走多少本公子都不拦着。”钟鸣继续保持着微笑。
左右几个心腹立即上前两步,年过五寻的张财旺又哪里是二十来岁大小伙的对手?几乎没怎么反抗,张财旺便被三个钟家家丁给控制的死死的。
径直押到不远处的水渠旁,里面的水并不多,只有一只手那么深,但比起下游的那些村子,这里竟然奢侈到还可以灌溉……
没等张财旺多想,两名家丁将其双手反制于身后,猛一用力,两脚猛一踢小腿,张财旺吃痛跪倒在地。
又是上来一人,直接按着张财旺的脑袋,一头狠狠的扎进水渠中,整张脸都深深的钻入了水渠底下的泥土中。
猝不及防之下,张财旺被呛的不断咳嗽。
“私自聚众,形同于谋反,懂吗?”钟鸣洋洋自得的解释着律法,“还敢跟本公子提条件?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公子,快撤……”一名家丁面色聚变的吼着。
只顾着炫耀装X的钟鸣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将张财旺控制起来,并且押到水渠边动用私刑的时候,不远处静等结果的百姓们却是坐不住了。
说好的谈一谈,你们就这么欺负人的?
没人敢出头,张财旺的儿子却忍不住了,他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这么欺负,当即大吼一声,抄起手中的锄头便朝着对面冲去。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也就来了,后面的百姓眼瞅着大家都上了,或是自愿,或是不大自愿的。
所有人都冲了上去,哪怕是上去装模作样的也行,这时候不上的话,会被人看做软蛋的,以后在村里也就抬不起头了。
……
‘啪……’
正愁着今年大旱该怎么办的李元吉,单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案台很结实,饶是力气很大的李元吉,也没能一掌就拍碎它。
“械斗?这么大的动静官府为何没有提前介入?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两个村子至少相隔五里以上吧?”李元吉面带怒意的朝着李道宗质问道。
前些日子,将段纶派去洛州之后,灵州总管的职位交给了李靖,而宗室李道宗则被调回了长安,任雍州刺史。
而前任雍州刺史,现如今正在牢房里呢。
李元吉也没有想到,高士廉竟然会如此的硬气,自己率军北上之后,李世民竟然为其平反了。
长孙无忌被秘密安排在身边,而高士廉则大摇大摆的官复原职,继续担任雍州刺史。
以前总想搞死高士廉,但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也调了个能信任的宗室回来,但却没想到,这才没几天的时间,就出现了如此严重的问题。
对李道宗发火或许并不公平,因为到今日为止,他接手雍州刺史这一职位还不足半个月,很多方面都还没有熟悉,连下面的官员,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名册上的了解。
“这事臣已经派人去具体的了解情况了,目前传来的消息是,李河村的大地主钟家将灞水拦下用于灌溉,导致下游数百村落无水可用,良田已有旱死迹象。张桥村里正张财旺带人前去讨要说法,结果路上加入的百姓越来越多,等他们到了李河村,已有数千人之多,后续还有更多的百姓正源源不断赶来。至于双方是如何打起来的,暂时还不清楚。”李道宗心中暗暗的倒着苦水,可却没有办法。
如今大旱,各地都是一样的情况,他们这里好歹还紧邻着灞水以及渭水,虽说依旧很旱,但不至于颗粒无收,其他的地方要更惨。
但下面地主拦水灌溉而引发的械斗,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
以往的时候,官府只是负责出面调停,双方商议出个满意的结果。
“死了多少人?”李元吉面色铁青的问着。
械斗,并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轰动是因为死了人。
在这个以人口为政绩的年代,非正常死亡,对各地官员来说,绝对是黑历史,甚至会影响到他们将来的前途。
而这么大的事,他们想瞒也瞒不住,只能上报到县里,县里在上报雍州府,刚刚上任不久的李道宗,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就立即到太平坊找到了正在看小品的李元吉,汇报了此事。
“目前报上来的是十一个,具体的数字还需要去核查!”李道宗小心翼翼的说着,打仗死了十一个人那是小事,但械斗死了十一个,这事不比天塌下来要小多少。
“陛下,这个李河村钟家我好像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一直跟在身旁的罗尘努力的回忆着,有八分肯定的开口道。
“说!”
“诺!小的日前流浪的时候,曾遇到过钟家一个叫钟鸣的公子,此人阳气不正,但却心狠手辣,且为人颇为阴毒,曾将少女推入河中,再将其救起,然后……”罗尘没敢继续说下去,结果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见李元吉等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吓的罗尘连忙解释道:“当时不是流浪嘛,没地方住,就只能找个靠水的草丛里先住着,刚好看到这一幕,不过小的当时也没敢发声,不然估计小的早就成那河里的一具浮尸了。”
“查!”李元吉朝着门外吩咐了句,门外似是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应了一声,然后便传出人员走动的声音。
“至于耆老……”说到这里,李元吉有些犹豫。
耆老是指六七十岁以上的老者,到了这个年纪,有资格被提名选拔,担任各乡的长官。
唐律规定,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四邻为保,分设里正,耆老,邻长,保长。
这是唐代基层的政府机构,但考虑到耆老多为年纪长者,所以实际的作用是承担各里之间的协调工作,真正负责的是里正以及上面的县。
“让他回家好好养老去吧!”免职,这是最轻的结果。
耆老身边是配备有杂役的,自己走不动,还有杂役可以使唤,可这么大的事,相距那么远的距离,竟然没有提前派杂役前去报信,直接责任肯定是有的。
“陛下,这事怕是不好处理!”李元吉处理的方式没有问题,但却选择了最轻,也是最无关紧要的一面,真正的核心却没有提道,李道宗不禁提醒道。
或许是缺乏对基层的直观认识,所以李元吉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网,李道宗继续提醒着:“地主有地主的关系网,百姓有百姓的关系网,因争水一事械斗,朝廷若是处理不好,反而会导致双方均不满,若是放在平常时候,这事就足够让人头疼,而现在,无论哪一个群体不满,都足够令朝廷头疼的……”
第二五一章:难办也要办()
这事不好处理,所以朝廷设立了耆老制度。
挑选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耆老,各村之间遇到矛盾的时候,由耆老出面负责协调。
这一制度在过往的时候很好的帮助朝廷解决了这些难题,朝廷的行政命令也能轻易的下到各村。
但是现在,恰逢大旱,又遇地主恶霸拦断灞水,导致下游彻底无水可用。
而耆老没能在第一时间出面协调,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协调的能力,也就有了现如今这个结果。
倒不是耆老制度的没落,而是天灾,双方地位不对等,导致耆老无从下手。
“皇兄可有办法解决?”对此,李元吉也甚感头疼的问着李道宗。
“臣暂无对策!”李道宗摇了摇头。
能看清问题所在,不代表能拿出对策。
李道宗常年居于灵州,主要的任务是防备突厥从灵州突破,他是以将领军事为主,灵州的政事也都是围绕着军事进行的,与关中腹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发展模式。
在那边,没有那么多的地主豪强,就算是有,自己只要一出面,保准可以解决问题,至少也能让他们表面上安静一段时间。
但是在长安,各种关系网络盘根交错,复杂到不用上一两年的时间,甚至没办法完全搞清楚其中的状况。
“回宫!”见李道宗也毫无办法,李元吉只能头疼的喊着回宫:“把玄龄,杜如晦,还有魏征给朕找来。等等,把裴寂也喊来。”
本想不找那么多人,但裴寂作为老资格,这事把他拉下也不太合适。
现在的朝廷也不太稳定,至少在自己改革完成之前,都会保持这样的现状。
不过对此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还是那句话,没有了竞争者,他们也就没了改换门庭的机会,自己便是做错了什么,他们也只能忍着,然后自己开导自己。
……
“陛下,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宫殿上,马五匆匆进入汇报着。
在前去调查的途中,恰巧碰到了暗卫的人前来汇报,因为要调查整件事情的起因,所以暗卫的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但是在李元吉刚回到宫中不久,具体的情况也已经汇报到了马五这里。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李河村钟家在灞水修建了大坝,临时将河水改道,用于灌溉李河村钟家的耕田。下游数百村子无水可用,先是上门讨要说法,无果,于今日由张桥村里正张财旺聚集百姓再次前往李河村要求放水,途中有百姓听闻消息也纷纷加入。”
“先动手的是钟家,他们将张财旺从人群中诱骗出来,然后强行溺水施加私刑,张财旺的儿子率众开始械斗。目前死者二十二人,百姓八人,钟家家丁十四人,其中包括张财旺,他是被溺亡的。下面的人打听了下,钟家和张桥村的张家这几年名声并不好,因张财旺获取了里正资格,导致张家的嫉恨。”马五将整个事情详细的一一道来。
“张桥村?张家?”裴寂暗暗一愣,越听越觉得这个地方和名字怎么那么熟悉?疑惑着问道:“可是灞桥附近的张家村张家?”
“正是!”马五点了点头。
“这事跟张家有何关系?他们不是与钟家争斗的吗?”裴寂有些不明白,但那个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自己已经确定了。
“实际上这件事情的导火索,就是由张家引起的。”马五继续说着:“下面的人也在附近打听了下,受到旱情的影响,十里八村的地主也开始接济百姓,就算不是免费的,利息也是处于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张家从一开始就要求用耕地来换粮,一亩永业田换粮半石,一亩口分田换粮一斗,百姓无人能够接受,故而只能想办法保住庄家。
而且据说,张财旺带着人出发之前,还在村头与张家长子张大昌发生了口角,而等张财旺等人感到李河村的时候,张大昌就身处于李河村,且手中拿着一把剑。”
“哎,造孽啊……”听完整件事情的原委,裴寂郁闷的叹了口气,神色稍显有些低落。
“裴公这是为何?”裴寂的反应让李元吉有些意外,摸不着头脑。
“陛下有所不知,这张桥村张家,倒是与皇室有些旧情。”裴寂懊恼的说着,若是小事,凭借着以往的那份旧情,自己倒是可以劝说李元吉还了这份情,但这等大事,就是李渊在这里也不好处置,更何况是油盐不进的李元吉?
李元吉眉头紧皱,难道这张家也是某个被封了王的?没听说过呀!
“大业年间的时候,那时候张家老爷子还健在,嗣昌率兵经灞桥北上迎接陛下大军之时,曾因缺少军粮,故路过张家村的时候,得到了张老爷子的援助,后来陛下曾派人前去感谢,张家老爷子却拒绝了谢意,拒绝了一切奖赏,直到三年前,张家老爷子去世之时,陛下派嗣昌前去吊唁,这才知道,当年那事张家的一些子嗣根本不知情,而当时他们也都在长安,只是没想到,张家老爷子一去,张家就成了这副模样。”裴寂略显悲伤的解释着。
张老爷子乐善好施,是十里八乡的老好人,但时间长了不联系,加上双方地位的差距,也就导致了逐渐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如果不是听到张桥村张家,裴寂也不会想到十多年前的这份旧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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