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孟暗兄说的这事啊,我看过弹劾陈越的奏章,说的是他当街连杀十余人,然后纵马强闯城门潜逃之事。这事自然应该由有司调查,然后按照国法行事。明日早朝,我会向陛下请示,命名刑部大理寺会同锦衣卫一同审理此案!”陈演云淡风轻的说道。
“元辅大人,事情才刚刚发生,就有十几位御史大臣群起而上弹劾陈越,然后满城风声四起,谈论的都是陈越杀人之事。为何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是否这件事早有预谋,是否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李邦华盯着陈演的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他要判断陈演是否早就知道这事。
“哦?孟暗兄是否想多了,北京城不就是这样么,闲人太多,消息传播的也快,稍有事情发生即是满城风雨。说道有人预谋推波助澜什么的,也只有查清楚了才能知道。”陈演神色很平静,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能做到首辅这样的高位,早已修炼成了千年的狐狸。
“首辅大人,陈越必经是立过大功的功臣,又是难得的大将之才,现在朝廷正是风雨飘摇之时,正需要这样的人为大明保驾护航,咱们不要做出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啊!”李邦华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斩草除根()
皇城东面的明召坊,里面尽失高官显贵们的府邸。其中有一家四进的高门大宅,正是恭顺侯吴惟英的府邸。吴家本是归顺的蒙古人,第一代恭顺侯是跟着永乐帝靖难的功臣,后在洪熙朝进封恭顺侯,一直传承了两百余年。两百多年的京师贵族生活,使得吴家早已没有了一点蒙古人的影子,各方面已经和汉人无异。
内宅的书房,这一代的恭顺侯吴惟英正对着儿子恭顺侯世子吴克明大发雷霆。
“混账东西,是谁让你如此胆大妄为,竟然白天派人刺杀那陈越?若是刺杀了也就罢了,偏偏还让他逃了去,你嫌咱家还不够倒霉吗?还是想让万岁爷把你爹头上的这个侯爵也免了去?”
吴惟英气的脸都青了,刚被免了京营提督的位置,转眼儿子又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自家参与刺杀之事,真是爵位丢了都是轻的。
“爹,自从有了这姓陈的,我先是比武输了三万两的银子,然后您又丢了京营提督的位置,咱家派人在西山开的煤矿又被他查封,您让我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吴克明气愤的叫道。
“怎么就忍不了,这京城里的勋贵又那么多在西山开煤矿的,就连东厂提督王之心都开了,怎么没见人家动手?偏偏你的笨蛋,别人一忽悠你就上了,你是不是傻?”
真正让吴惟英生气的不是儿子策划了刺杀,而是被别人忽悠着挺身自己上了,刺杀陈越的十余人一半都是吴家的家丁,都是从江湖上搜罗的好手,结果死伤了干净没杀到人还惹了一身骚。
“爹,您不用担心,镇远侯世子、西宁侯世子他们都派人参加了刺杀,成国公世子朱高贤虽然没有派人,却向儿子传话,会帮着摆平这件事情。爹,难道您不知道,今天有十多个御史言官以及朝廷的大员,都上奏弹劾了陈越,他们把这次刺杀说成了是陈越嚣张跋扈惨杀和他冲突的路人呢!”吴克明兴奋的叫道。
“哼,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你们露出了那么多的破绽,只要皇帝下令,以锦衣卫的手段,自然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我问你,咱们的人都撤了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吴惟英担忧的问道。
“人都撤了,我已经安排他们离开了北京,用的武器都是京营制式武器,也没什么特殊的,应该牵连不到咱家。不好!”吴克明脸色一下子白了。
“怎么了?”吴惟英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
“为了确保刺杀成功,我收买了那陈越的两个伙计,许诺他们给以百户的官职,让他们帮着把陈越引入陷阱。虽知道其中一个临战反水,这才使得刺杀功亏一篑,那个反水的被当场杀死。另一个,另一个却不知去向。当时陈越有强援杀来,兄弟们急于撤退,竟然谁也没注意那个叫麻杆的怎么了。”吴克明脸上满是沮丧。
“那麻杆知道你们的身份吗?”吴惟英沉着脸问道。
“知道的,是咱们府上管事吴福策反的他,麻杆好像和吴福认识。”
“你这混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吴惟英简直被气疯了,“你还不赶快去派人寻找那麻杆的下落!不,先把吴福宰了尸体处理掉,然后再把麻杆等知情者全部杀死,斩草除根!”
“是,爹,我这就去,我亲自去!”吴克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答应着,快步跑出了房间。
。。。。。。
夜幕降临,喧闹了一天的北京城终于安静了下来,一盏盏灯火逐渐熄灭,整个城池大半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行七八个黑影悄悄的行走在安静的宣武门大街上,然后又转入了一条胡同。
“世子爷,那就是那麻杆的家。”一个黑衣人指着前面一栋普通的房屋低声道。
“查清楚了吗?麻杆是否回来了?他家有几口人?”吴克明低声问道。
“回来了,手下兄弟亲眼看到麻杆进了家,再没有出来。他家除了麻杆以外,还有他老娘,以及他哥嫂,连同他哥嫂的儿子共五口人。”
“嗯,去吧,记得把麻杆留下我有话要问他,其他全部杀掉,斩草除根!”吴克明阴冷的吩咐道。
“是!”
五六个人快步向宅子奔去,只留两个人跟在吴克明身边护卫,到底是身骄肉贵的世子爷,这种厮杀的场面他没必要参与。
一个人蹲在了地上,另一人踩着他肩膀翻上了墙头,然后从里面打开了院门,然后吴克明看到手下顺着打开的院门进了院子。没过一会儿,院内便传来了闷哼以及低声惨叫声,不过声音很低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这帮兔崽子,干这事倒是拿手。”吴克明笑了,觉得差不多了,便带着两个从人向院子走去。他要亲自审问那麻杆,是如何逃脱的,有没有对别人泄露了秘密,不问清楚终归不能放心。
刚进了院门,便有很大的血腥味传到鼻子里,想必是麻杆的家人已经被全部杀掉,这帮兔崽子干活倒是满利落的。
“怎么不点上蜡烛?”见到面前的房间黑洞洞的一片,吴克明站在门前不悦道,这瞎灯灭火的进去太不方便,再说杀人已经结束并没有惹出多大动静,即使点上了蜡烛又有什么?
“是!”隐约间一个人在屋里答应了一声,然后便有一点火光闪现,然后便有一支蜡烛燃起,吴克明满意的点点头,借着蜡烛之光终于走进了屋里。
“麻杆呢,留没留下他的命?”吴克明刚说了一句话,就听到“咯吱”的声音,身后的屋门突然被关上,然后便是两声闷叫,吴克明霍然转身,便看到跟着自己进来的两个随从的身体正缓缓往地上滑落,而两个狞笑着的男子正捂着随从的嘴巴,从他们身体里拔出血淋淋的短刀。
“啊!”吴克明一声惊叫,却被一脚踹倒在地,然后一支蜡烛缓缓移动了过来,照亮了吴克明脸的同时,也照清楚了围着他五六个人的脸庞。看着这几张陌生的脸庞,吴克明知道自己掉入了陷阱之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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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火把就怼吴克明面前,强光照的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这人是谁?你认识吗?”一个低沉富有磁性声音响起,吴克明睁开眼来,就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支手拿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寒光闪闪的刀刃上犹有鲜血淋漓。
“他好像是恭顺侯世子,我曾远远的见过他一眼,好像是他。”另一个稍嫌猥琐的声音响起,一个鼻青脸肿身材高瘦好似麻杆一样的男子凑在自己脸上仔细看着,一股恶心的口气扑面而来,吴克明忍不住扭过了脸去。
“什么好像不好像的,滚一边去!”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毫不客气的推了麻杆一把,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后拎着一个人拎了过来,竟然是吴克明的一个手下,被绳索紧紧地捆着,嘴巴里塞着一块破布。
“说,他是谁?敢说谎老子一刀砍了你!”壮汉恶狠狠的威胁道。
“别问了,我就是恭顺侯世子吴克明,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绑架于我!还不赶快放了我,想落得个满门抄斩吗!”事到临头,吴克明倒也光棍,索性自己承认了身份。
“哈哈哈,守株待兔,没想到真的等了一条大鱼,陈大人真的英明啊,这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真的高。”壮汉咧着嘴乐道。
“还用你马闯说,大人是什么人?那是连满洲鞑子都能打败的英雄,对付这些人岂不是小菜一碟。”李玉林白了马闯一眼道。
“好了,都别说了,既然已经把主谋抓住,有什么事情等回头再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收拾收拾残局,咱们立刻就走。”领头的亲卫余枫不耐烦道。
“你们,你们是那陈越的人?”吴克明的心一下子凉了,这下落到了仇人的手里,恐怕性命真的难保。
“正是陈大人的手下。我说小侯爷,你要是识相点就配合咱们,否则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立刻要了你的性命,满洲鞑子老子都杀了好几个,你这小侯爷在老子眼里屁都不算!”余枫冷冷的威胁了一句,挥挥手,两个手下立刻用绳子把吴克明紧紧绑起,然后嘴巴里塞了一块破布。
看着余枫那阴冷的眼神浑身的杀气,吴克明相信这样的人说得到做得出,只得乖乖的配合,一点也不敢乱动。
“头,他怎么办?”一个手下指着瘫在地上的麻杆问道。
“还用问吗,背叛了大人的人,留在世上作甚!”余枫阴冷的说道。
“各位爷,饶命啊,我,我是被逼的,我和你们陈大人可是从小一块长大,有十多年的交情啊!”眼看着一个亲卫手持利刃逼了过来,麻杆从地上爬起,磕头如捣蒜祈求着。
“慢!”李玉林突然制止道。
“怎么?”余枫冷冷的看着李玉林。
“回总旗,属下以为这麻杆不能杀,大人让我们前来只是抓住幕后的黑手,可没有让我们杀人!”李玉林道。
“背叛大人的人难道不该死吗?”余枫阴冷的问道。
“当然该死,可是不能现在杀。现在大人蒙冤受屈,而这麻杆是刺杀大人一案关键的证人,若是咱们杀了麻杆,到时如何向朝廷说清楚被刺杀的事?”李玉林冷静的道。
“这?”余枫寻思了一下,不由得倒出了一身冷汗,李玉林说的很对,若是自己真的杀了麻杆坏了大人的事情,那罪过就真的大了!
“好,把麻杆也一起带着,咱们出城回营!”余枫知错就改,果断的说道。
“谢谢各位爷,谢谢,谢谢!”麻杆语无伦次的道谢,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惊吓之余,他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行人押着吴克明和麻杆出了麻杆家,一路躲过更夫巡逻军兵,来到了西便门附近的一个煤场,这里是陈家的产业,晚上在煤场干活的工人早就各自回家。一行人找了个房间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赶着城门刚开之时出了城,回到了西山军的军营。
听说把幕后主使抓了来,陈越点点头,也没多说,吩咐带将下去仔细盘问,务必问清幕后到底有多少人指使。至于吴克明,陈越则没有兴趣和他说话,戏弄一个手下败将并不能使他感觉有多么的爽。
陈越站在营门前,焦急的看向了城门,自己的奏折昨日已经递出,不知道为何还没有回音,这件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陈越实在是焦急不安。可是眼下无论如何却不能入城,只有这城外的军营才是最安全的。这一刻,陈越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根基的浅薄,偌大的北京,成千上万的官员,竟然没有多少是自己的朋友,也没人给自己传递消息。
就在陈越焦急的等待之时,突然一队人马冲出了城门,飞鱼服绣春刀,吴孟明带着一队锦衣卫向着军营而来。
“大人,是锦衣卫!”单明磊焦急的说道,锦衣卫的恶名传遍了整个大明,单明磊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朝廷派人来抓陈越的。
“呵呵,来的好!”看到带头的吴孟明,以及陪在他身侧的父亲陈江河,陈越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既然崇祯把吴孟明都派了出来,肯定不是抓自己这么简单。该来的总归要来的,陈越倒想看看崇祯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爹!”陈越先向父亲问候了一声,内疚的看着父亲那担惊受怕的脸色,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太让父亲担忧了,可真是不孝。
陈江河摇了摇头,示意陈越不必惊慌,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吴大哥,是陛下派您来为小弟洗刷冤屈的吗?”陈越又回头冲着吴孟明微笑道。
然而吴孟明却没有理会陈越的嬉皮笑脸,而是神色严肃的站在那里,沉声说道:“有圣谕!”
“臣陈越听旨!”陈越连忙跪倒在地,身后的单明磊及一干亲兵也都跟着跪倒在地。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问话()
“陈越,带兵残杀无辜百姓的事情是真的吗?汝为何如此丧心病狂?”吴孟明质问道,话虽然是出自他口,却是转述的崇祯的原话。
“回陛下,并无残杀百姓之事,事实上是臣受到了一伙人突然偷袭,无奈之下才杀人闯出重围。具体事情经过臣已经上奏。”陈越委屈的说道,他回答的每一句话吴孟明都原话转述给崇祯听。
“朕问你,为何带领骑兵白日闯出城去,是不相信朕不相信朝廷,还是你自知有罪才故而潜逃?”问话的语气越来越重,可见崇祯说这话时是何等的愤怒,他最怒的不是陈越杀人,不过杀了几个路人而已以陈越的战功很容易摆平,最怒的是陈越杀人后立刻带兵逃出城去,这算什么?若是朕下令捉你,你是不是会带着军队跑路?如此之人其实忠心为国之人?
“回陛下,不是臣想逃,而实在是有人蓄意想要臣的性命,参与刺杀的是恭顺侯吴惟英的家丁,其他数家勋贵也都参与其中,并且有很多文官为之掩护,满朝大半的官员都想要臣的性命,若臣留在城中,恐死无葬身之地也。臣本是一粗人,只知道带兵为国杀敌,可是臣在沙场为国和满鞑厮杀、血染战袍,无数儿郎死在战场上丢了性命。有些人在京师坐享荣华富贵不说,拼命弹劾不说,却还要暗算为国杀敌之人,不惜使出卑鄙的暗杀手段,非要除掉臣而后快。臣百思不解,想问问这世道到底怎么了?为何却容不下奋勇杀敌的忠臣!”陈越越说越怒,语气渐渐强硬了起来。对着北京城内的满朝文武,包括崇祯皇帝,他已经无比的失望。
“孽障,怎可对陛下说出如此愤懑之言!”见陈越越说越不像话,陈江河焦急了起来,连忙喝骂道。在陈江河看来,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如此抱怨,埋怨天子!要相信皇帝,相信朝廷主持公道。
“陈将军,无妨。”吴孟明摆摆手道,“本官奉旨问话,自然要听到陈越他的真实想法。”说完请陈越站起身来,表示崇祯的问话已经结束。
“陈越,你这次真是太过鲁莽,你带兵冲出北京,是想凭借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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