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庸公公低头轻轻吐出两个字:“任性。”
皇上苦笑一声,看着外面逐渐偏西的太阳,红火红火的坠在天边,皇宫如同一座牢笼,死死的捆住了他,让他再一次身不由己,再一次明知道女儿有危险,却无法去为她挡下袭击,甚至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朕还算是皇帝么?”
皇上一把推开无庸公公,“你去告诉皇贵妃和赵王,今日朕累了。”既是没有办法出宫,他自然没有心思同皇贵妃母子虚与委蛇,夸大的袍袖翻滚,皇上走向内殿,“木齐来复命时,让他直接进来。”
龙骧虎步稍一停顿,皇上又道:“你再跑一趟承平郡王府,让成平郡王同太后说,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他们以为朕还顾念母子之情?”
“遵旨,奴才遵旨。”
无庸公公爬起,赶忙磕头连珠炮般说着遵旨,生怕皇上改变主意。
皇上进了内殿后,关严实房门,无庸公公半晌才爬起来,衣服被冷汗湿透,双腿有点软,方才他是提着脑袋劝说皇上的,万一皇上震怒,他这条命……好在脑袋还在,皇上又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他不仅没有失去皇上的信任,反而同皇上更亲近了。
当然直到现在无庸公公只是看出皇上并不是如表面一般喜欢皇贵妃和赵王,对比郡主遇袭后皇上的焦急,皇上心头有谁,还用说?
可惜即便皇贵妃和赵王知晓真相,他们母子也会佯装不知,皇贵妃不可谓不聪明,赵王也是个心机颇深的伶俐人,只是他们用心再多,始终无法打动皇上。
无庸公公交代信任的小太监几句,木齐入宫不要阻拦,不要让任何人打扰皇上,小太监毕恭毕敬应承,轻声问道:“皇贵妃也……”
“当然不成,皇上累了除了木大人外谁都不见。”
无庸公公又招来一个得脸的太监,“你去同皇贵妃说一声,皇上今日就不去见皇贵妃了,让皇贵妃自行安置,戏曲……皇上改日再去听。”
暗自衡量一番,无庸公公聪明判断事情轻重缓急,显然去同承平郡王府是最为重要的,其余事他可以交给可信的徒子徒孙去办。
“你们两个切记按照我说得做,倘若惊扰到皇上,惹皇上震怒,你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谁求情也保不住!”
“公公放心,我们听命办事。”
两个太监堪称无庸公公左膀右臂,又是无庸公公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内心有些小心思,还是会听命行事。
无庸公公再次叮嘱了一遍,出宫向承平郡王府赶去,等到了王府,同门房说明状况,门房向里面通传,无庸公公打量越发显得静谧的王府,自从承平郡王放嗣子回家后,王府越发显得孤寂。
“公公,王爷请您进去。”
没有圣旨,无庸公公也不好摆钦差的派头,他深知皇上虽然不理会承平郡王,但对他还是看重的,只是这对叔侄又闹了矛盾罢了,无庸公公从来就没相信过外面的传言承平郡王回到太后娘娘身边。
王爷只会忠诚于皇上!
书房中,承平郡王放下毛笔,冷淡的问道:“皇上怎么说得?”
无庸公公行礼后站直身子,朗声把皇上的话语复述一遍,承平郡王面色一变再变,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惊讶道:“外面发生何事?皇上怎会如此气愤?”连最后的母子之情都不顾了,想当初皇上把朝政交给太后时,没见皇上有任何的举措。
“安乐郡主遇袭,同瓦剌圣女一起,在京城敢对郡主动手的人……”无庸公公识趣的停下嘴,承平郡王的脸色已经苍白若一张白纸,双手扶着桌子,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脸颊滚落,“是,是他回来了?”
无庸公公鼻关口口关心,似没有听到这个他字。
承平郡王声音哽咽沙哑,“皇上心情……看我问的,肯定是不好的,无庸你仔细伺候皇上,别让他累着了,也别让他太在意那些往事,无论如何他都是帝国的帝王,是本王效忠之人,唯一能让本王效忠的帝王!”
“奴才明白。”
无庸公公连连点头,“王爷若没有吩咐,奴才就回宫复命了,最近皇上身边离不开人,皇上只有同长青先生下棋时才会露出几分笑来。”
承平郡王嘴唇动了动,挥手让无庸公公回去,整个人似没了精神一般跌回椅子上,无神望着皇宫方向,“太后,你明明答应只要我离开皇上,你也会旁观,不会插手……”
第六百五十九章 惊天秘闻
书房中只有承平郡王一人,在他脸上闪过自嘲,自诩聪明的人几次三番被太后戏耍,这不重要,顶天就是他太愚蠢,可是因为太后,他什么都没说就退回王府,他既然对英国公等人放手,让赢澈接手这部分势力,他已经不在意权势地位了。
也没什么野心。
承平郡王此时才明白,他背叛了宣誓效忠保护的人当今天子!
再一次伤害他不忍心伤害的人。
皇上不会再原谅他,也不会再信任他了。
承平郡王眼里盛满懊悔之色,好似一瞬间苍老许多,皇上竟是连太后的面都愿意见了,这对母子已经同仇人差不多,他不担心太后,只可怜皇上……此时此刻承平郡王再没任何犹豫了,也不会再对除皇上以外的人露出同情,太子他们是自相残杀也好,被皇上和那人利用也罢,他都不会再说一句话。
若赢澈是皇上的唯一选择,他一定支持到底。
不过再向皇上请罪前,他……需要进宫一趟,警告太后一番,如今的局面不怪任何人,唯有太后是一切的罪因。
“一个贪婪的女人而已,皇兄,咱们兄弟都看错了她,以前我还认为她是一个难得有治国之才的女子,倾力辅佐她,见过慕之后,我才明白在她眼中什么都没权利地位重要,帝国的权柄还在她手上……怕是等西方诸国入侵时,她不会选择全国备战,而是乞降,只要能保住她的权势!”
承平郡王小声念叨,“似慕才会为帝国拼死一战,宁可牺牲性命也会抵抗到底,好在,好在皇上信任慕和澈儿,咱们还有希望的。”
其实这段日子他也不是毫无作为,当日看到那张地图后,他便搜集西方的情报,越是了解越是心惊,暗暗庆幸列祖列宗保佑,皇上英明早有安排,还是太后摄政的话,宗庙怕是被毁不说,他们赢家也会被后世的人骂死的。
赢家绝不会能出现投敌的人,他们的血统可是从先秦就有的,虽然考据有点扯淡,当初太祖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好祖宗而已。
“来人,准备马车,本王要入宫。”
“是,王爷。”
王府的管事自是欢喜的,最近王爷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如今王爷肯走出书房,精神也比以前健硕不少,还是干劲十足的王爷更让他们有信心。
王府的下人都不愿意见到王爷意志消沉,无所事事,王府落魄,做下人也得不到好处。
“一会你亲自去给安乐郡主送去一份礼单,要厚重一些。”
承平郡王上马车之前,对管事吩咐:“挑选本王私藏的珍贵物什,本王记在紫册子上的东西都送去给安乐郡主。”
管事暗暗咋舌,那可真是一笔不少的财富,王爷本来说是留给……留给皇上的,如今都要送去给安乐郡主?
“明日她及笄,本王当亲自去恭贺,到时候在准备一份重礼,今日送去的礼物就当是压惊了。”
已经彻底觉悟的承平郡王异常大方,以前就送给赢澈一些好东西,不过他觉得想让皇上不生他的气,重新把他当做皇叔,赢澈的话未必有慕有用。
虽然承平郡王至今想不通皇上为何对慕宠爱至极,反正宠爱慕总比皇上无所寄托强。
马车快速向皇宫行驶,而一对人马簇拥着王云同马车擦肩而过,道路宽敞,承平郡王轻车简从,王云也无需避让,直接领人如风一般刮过。
王云怀里可是揣着惊天动地的情报,正是慕希望得到的消息。
侯府中,慕笑盈盈递上一杯茶水,“二哥别急,坐下喝口水,再为难的事……也难不住三郎。”
一直端坐在一旁品茶的赢澈撩起眼睑,看了一眼脸庞有些白的王云,缓缓说道:“那也要看是何事。”
“谦虚了不是?你可是被孔圣钦点的状元郎。”慕继续调侃活跃气氛,总不能让二哥继续神经绷紧,再多几分压力,她担心二哥还没完全好转的身体垮掉。
神医可是说过二哥的病是无法完全根治的,仔细将养为上,不过有神医的药方,二哥已没有性命之忧。
王云亲自把房门关上,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三人,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怀疑……”
话没有说完,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紧张的颤抖着,喉结滚动好久,好似突然被人夺去声音,如何都发不出声,最后他指尖点了点茶水,在桌面上轻轻写下几个字,字迹歪歪扭扭,这几个字耗费他全部的力气。
慕看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赢澈瞳孔猛然放大,盯着王云好半晌,确定眼前人不是旁人假冒后,轻声道:“这不可能!”
随即赢澈一把抹去桌子上的字迹,“仅凭着瓦剌番婆和那些藏头藏脸的刺客口供?”
慕握住赢澈同样微微颤抖的手臂,深知此事匪夷所思,甚至是荒谬至极的,“听二哥继续说,三郎,你先别急于否认,有些事越是不可能发生,可真要发生了,我们也要早做安排。”
“什么安排?”
赢澈回望慕,漆黑的眸子深不可见底,慕却是转头冷静的问道:“二哥,此事还有谁知道?”
王云被慕的冷静所影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亲自审问的瓦剌圣女和刺客,从他们的供述中找到一丝的端倪,知道刺客的主子进过皇宫……见过太后娘娘,他竟是知道皇宫所有的密道,还能从太后面前平安离开。”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该记得,皇上以老鼠称呼他们,曾经下令封死过皇宫密道,可他依然能自由出入,他同西方诸国有过联系,瓦剌圣女也不知他的身份,只说若是西方国家支持他的话,他愿意同他们分享帝国的富贵。”
“再结合我舅舅透漏一些口风,我才怀疑……做出这个猜测。”
慕相信以二哥的谨慎绝不会漏出半点风声,勾起嘴角,“早作准备吧,三郎,帝国的主人只能是宫里龙椅上的那位。”
第六百六十章 及笄
侯府宾客云集,几乎在京城的勋贵重臣都到了,即便是不得已慕的程大学士等人也都屈尊降贵亲自恭贺慕及笄。
毕竟昨日慕遇袭的动静闹得太大,根本瞒不住有心人,皇上虽是没有亲自出宫看望慕,据说皇上一个人待了许久,更是为这件事整个京城戒严,严惩凶手!
皇上几次雷霆震怒都同慕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由不得程阁老不重视慕,为给慕出气,皇上甚至放弃瓦剌圣女,还有什么是不能为慕做的?
他们明白一点慕对皇上的影响力绝对非同小可。
太子和赵王宛若亲近的兄弟,凑在一起谈笑风生,丝毫不见朝堂上明争暗斗,各自的拥趸也不会剑拔弩张,相处起来极是融洽。
“也只有在此处,他们才能收敛性子和睦相处。”
陈四郎小声嘀咕,“他们是怕惹恼慕,被慕和木大人直接赶出去府去。”
王云微不可见颔首赞同陈四郎的判断,今日是的好日子,谁也不敢让她不痛快,木齐迎接宾客时就清楚表明态度,不管往日各方有何争斗,今日在侯府都是来恭贺慕及笄的宾客。
倘若做不到和睦,木齐不会让他们进府来。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陈四郎碰了一下王云的手臂,好奇的问道:“郡主的及笄礼很隆重,完全仿照古礼,只等郡主最后穿上深衣,在加簪了,郡主再出现时,绝对能惊艳一群的人。可惜美人不是你我的,竟被赢三公子得了去。”
陈四郎看了一眼开怀大笑的魏王,有个好父亲,赢澈真是幸运。
王云微微摇头,“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昨日他先是被那些人的证词和自己的腿短下了一跳,后来同慕和赢澈共同密谋之事……才是惊天动地!
同时他彻底释然了慕嫁给赢澈的事实,那两人彼此呼应,脾气祥和,赢澈负责出主意做计划,慕冲锋在前,彼此配合的天衣无缝,往往赢澈能能让慕发挥最大的优势,同时慕也能让赢澈的计划变成现实。
他们没有不敢做的事!
他再是不舒服,也得承认赢澈是最适合的人。
王云抿了抿嘴角,瞧见慕出现在门口,就让他做她一辈子的二哥吧。
慕出现后,客厅隐隐响起抽气声,早就知道安乐郡主是美人,却没有想到她可以美得惊心动魄。
站在魏王身后的赢澈眼里也露出一抹惊艳,能让云淡风轻的赢澈都觉得漂亮,可见慕此时盛装打扮有多惊人了。
魏王嘴都快笑歪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美人?何况慕不单只是美人,品德能力以及对朝政的判断和影响竟是不亚于他这个魏王,起码魏王自知自己遇袭后,皇兄不会似昨日一般封锁京城,也不会雷霆震怒。
慕莲步轻移,面上展露同往日飒爽大气不同的神色,两道弯眉间蹙着一抹只有女孩子有得娇羞恬淡。
她跪在早已准备好软垫上,听木齐的训斥或是祝福,木齐双眼微红,声音沙哑,这还没出嫁呢,他就已经舍不得了。
木齐拿起木钗后,更觉心塞,本来他给准备了钗环,女儿昨日非要他用这支,虽然木钗也很精致,但只要想到做木钗的人,他就高兴不起来。
犹豫片刻,木齐把钗环亲自带在慕的发髻上,原本这事是有正宾来做,木齐一直遵循古礼,也按照习俗请了正宾和赞者,红莲长公主本该为慕带上簪子,然木齐却把长公主搁到一旁,亲自为女儿做这些事。
知道木齐经历的人有人赞同,亦有人鄙夷木齐被女儿牵着走,庸俗无知。
把女儿生出来的父亲可以决定女儿的一切,没人似木齐这般反而以女儿为主。
慕微微低头,心中默默念着慢慢的名字,告诉慢慢,她有一个疼她的父亲,一个为女儿不顾旁人非议的好父亲!
慢慢并不是没有父母疼爱,只是她没有等到木齐病好。
慕罕见温顺谦恭起来,这不仅是她两辈子的及笄礼,也是消失的慢慢的及笄礼,按照事先的进程,慕轻声说道:“儿虽不敏,敢不应承。”
在赞者杨柳搀扶下,慕起身,一身深衣雍容华贵,落落大方向宾客行礼道谢,木齐也向着宾客拱手致谢。
“皇上,您不进去么?”
“不去了。”
一身便衣的男子站在侯府门口,听着里面的古乐之声,每逢庆典,比会有古乐齐名,赢澈专门为木齐请到的乐师,自然演奏出来的古乐大气喜庆,而赞者喝着乐声高声唱着祝福之语,显得场面隆重而热闹。
即便皇上听不太清楚,也知府中是欢乐的,这就够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慕面前,也不想因为他突然到来,让朝臣们更加注意慕,不是没有遗憾,但比起慕及笄礼顺利进行,他这点遗憾只能再一次深埋在心中。
无庸公公不敢露出任何额外的情绪,怕刺激皇上,也不敢同情皇上,轻声道:“听说郡主的字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