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副官还是有些不能够相信,面对着黄维,问着:“司令!”
“按杨军长所说的去做吧!”黄维显得十分无奈。
“是!”这个副官应着,跑了出去。
此时,指挥室里的无线电报话机却是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会儿是西北面八十五军二十三师告急,一会儿是北面第十军七十五师告急,一会儿又是东北面十四军第十师告急!黄维只觉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命令这些方向上的部队死守死防,却又接到了南面十八师与一一八师的求救电话。
原来,十八师与一一八师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被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了一大片的人,前面的士兵连忙向后逃遁,以求躲避解放军的子弹,刹那之间,这两个师便处于了极度的混乱之中。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当面阻击的解放军襄河纵队却突然发起了冲锋,刘兴华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个绝好的机会,想要一鼓作气,顺势尾随混乱的国军士兵,夺占数个村庄,步步向双堆集的国军核心阵地区挺进。而紧跟在刘兴华襄河支队之后,中野主力之一的第四纵队也如同附骨之蛆,紧随而来。尽管十八师与一一八师的两位师长努力地组织起人员进行抵抗,但是溃兵如水,一泄千里,又哪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收拢得来的!
尽管此时的天空中还有大量的战机在协助国军战斗,可是对于地面上混战之中的国共双方士兵,却又无从下手,只能对着解放军的后方阵地狂轰乱炸,以求能够瓦解解放军后面的补给。
面对着双堆集附近的地图,此时的兵团司令黄维已然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忽然感到了一种末日的来临。
“一定要顶住!一定要顶住!”面对着十八师与一一八师的呼救之声,黄维几乎已然是声嘶力竭地在狂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了起来。
指挥部里一片得混乱,话务员不停地向各位长官报告着前线的消息:
“十八军退到了张王庄,一一八师退到了陶家庄!”
“敌人已经攻占了王庄,正在向小于庄进攻!”
“前王庄、马庄一线失守!”
……
随着话务员的报告,每一声话语之后,必是大家一阵得心惊肉跳,从地图上看来,敌人是越来越向双堆集推进,而十八师与一一八师却是一直在不停地后退。
“敌人进占了张家庄和大桥村,已经开始涉渡了!”
蓦然间,整个指挥部里一片得寂静,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因为大家都十分明白,敌人一旦过了澥河,那么也就意味着双堆集已经无据可守,那里离着这里不过八到十里地的样子,中间除了还有两个很小的村庄之外,几乎是一马平川的野地,此时正是隆冬之季,四下里根本没有可供掩护的庄稼与树林,便是站在房顶之下,也可以将前方的战况一览无遗。
十里地,转瞬间就可以赶到!
“快些转移吧!”杨涛打破了这个沉寂,一语提醒了所有紧张得正发呆的人。
黄维这才反应了过来,此时兵团司令部已然是被破在即,这个时候不转移,就只能等着成为敌人的俘虏了。
“快转移!”黄维也大叫了起来。
“等等!等等!”报话员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黄维与杨涛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敌人被打退了!”报话员向诸位长官作着报告!
“哦!”立时,黄维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忙问道:“是真的吗?”
这个报话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前线传来的战报,只是过了一会儿,这才放下耳机,捂住话筒,兴奋异常地告诉他:“是十一师,十一师从后面突然冲出来,两个团在侧翼包抄,一个团正面冲锋,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敌人已经在败退之中了!”他快速地说完,又连忙带起了耳机,举起了话筒。
“十一师!”众人如释重负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并且马上想到了那个最年轻的师长张贤来!
“对呀!刚才怎么十一师没有冲到前面去呢?”黄维也反应了过来,莫名其妙地问着。
杨涛却是浅浅地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如果十一师也象是赶集一样得往前冲,张贤也就不是张贤了!”
黄维再一次想到了当初胡从俊临走的时候,曾经告诫过自己的话,张贤的确是十八军、是十二兵团的小诸葛,如果没有张贤与十一师的存在,他的这个兵团司令部可能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敌人冲散了!
※※※
此时的张贤,却远没有兵团司令部里的人所想象的那么威武,他只觉得自己已然是身心疲惫了。
十八师与一一八师大意冒进,最终是损兵折将败将下来,但这两个师毕竟还是国军精锐之师,平时的训练也比其他部队要刻苦一些,在被敌人冲锋溃败之后,两位师长努力稳住阵脚,却已然无法抵抗对手强大的攻势,更没有时间来修筑工事及阵地来阻挡敌人的进攻,所以只能是且战且退,一直退过了澥河。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贤率领着十一师从一一八师与十八师之间的空档里直接向前插进来,以力压千钧之势直接硬撞冲锋而来的敌人。
此时,襄河纵队正追着敌人打得兴奋,蓦然遇到了一股强大而有力的对手,一时之间还反应不及,被四下里飞射而出的子弹打得有些发蒙,其中有一个营长当即中弹身亡。
这道被张贤临时设置起来的防线,就像是一堵墙一样挡住了襄河纵队的去路,看看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张贤没有一丝一毫地迟疑,马上命令三五四团进行正面阻击,同时命令三十一团与三十二团两侧包抄而上,进行三面的围攻作战。这一下子,立即将襄河纵队的两个团打慌了起来,以为是闯进了国军的埋伏圈里,连忙往后退却。张贤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到来,马上命令司号吹起了冲锋号,发起最后的猛攻。
十一师的攻击很快便取得了成效,由于襄河纵队的几个团贪功心切,并没有在已然占领的村庄、河沿等要地构筑阵地,这个时候的败溃也一如刚才十八师与一一八师的溃退!
而此时,张贤也已经联络上了十一师两侧的那两支败退的友军,十八师、一一八师与十一师原本都是整编十一师属下的部队,便是这两个师的师长也与张贤熟识已久,大家早已经是配合默契了,这个时候见到十一师击退敌军,十八师与一一八师也反映了过来,对自己的部队稍作整理,便加入到了反攻之中。
但是,解放军这边也并非一败涂地,襄河纵队的几个团被十一师打散了之后,刘兴华立即将自己留作预备队的警卫团顶了上去,同时联络侧翼的第四纵队,利用原来未攻击之前作好的阻击阵地上,重新部署起来,在十一师打到的时候,火力已然就位。由于兵力上的优势,这种拉锯一般的攻防战上,襄河纵队与第四纵队只是有一些损失,却并没有动摇根本,依然凭借着事先早已做好的工事,负隅抵抗,令张贤想要乘机率领第十一师杀出一个缺口的企图根本无法实现,双方在澥河南岸的张家庄与大桥村一带激烈地交起火来,却又各自再也无法向对方推进半步。
战斗从早上开始,一直打到了晚上,整个战场上狼藉一片,原野里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哭喊无助的伤者,惨烈的争斗已然撕扯着双方士兵们本已脆弱的心,令人不忍视闻!
第六三章 守死(三)
这一天的变化太快了,都令人来不及转变过来,虽然晚上的战斗还在时不时地进行之中,但是双方显然在这一天里,都耗尽了过多的体力,所以到深夜的时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对于十二兵团下一部的行动,黄维总司令还不能够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突围的失败,已然令兵团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悲观而又畏惧的气氛。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张贤才赶回了兵团的指挥部里,在这里,黄维再一次组织起了兵团内几个重要的高级将领举行临时的军事会议,以应对当前十二兵团面临的困境。而这一次临时的军事会议,黄长官也一改往常的高傲,专门要求张贤务必参加。
张贤是最后一个走进会场的人,看了看这个会场上,只有黄维、文修、杨涛、以及吴周副司令、十四军与第十军的熊军长和覃军长六个人,而他却成为唯一的一个参加会议的师长。
“张师长,你终于来了!”看到张贤走进这间已然有些破烂的简单会场,黄维司令官首先站了起来,经不住由衷地喊了一声。
众人也纷纷起立,凝视着张贤,面前这个小师长已然不再威武英俊,他满脸得尘土,头上的帽子也显得破旧,本来穿在身上十分合体精神的黄呢绒的军大衣,此时也遍体鳞伤,几处烧焦的黑洞分外显眼。很显然,在今天的作战中,他肯定是亲临了火线,与士兵们一起战斗过。
杨涛看着心里觉得很是难过,当先地为他鼓起掌来;黄维稍微愣了一下,也随即鼓起掌来,众人也跟着纷纷鼓着掌。
张贤却是一愣,蓦然明白,立直身躯,向着大家敬了一个威严的军礼。
吴副司令当先地开起口来,声音却有些生涩:“今天我们多亏了张师长带着十一师浴血奋战,才令我们十二兵团站住了脚跟,否则的话,我们在坐的诸位只怕已经成了共军的俘虏!”
张贤却有些脸红,连声道:“副司令过讲了,这其实还是多亏了大家共同奋战的结果!”
黄维点了点头,问道:“张贤,南面的敌情怎么样了?”
张贤道:“我们已经恢复了早上行动前的阵地,此时共军也退回到了他们事先预设的阵地里,我们与他们正处于对峙之中!”
“嗯!”黄维点着头,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空坐,道:“好,张师长,你在这里就坐吧,我们马上开会!”
这是一个无上的殊荣,虽然这个坐位不过是临时搬来的一个农家板凳,但是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却应该是兵团里仅次于总司令的角色。
张贤愣了愣,还是在杨涛的下首一个空座上坐下来,随口道:“我还是坐在这里吧!”
黄维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会议一开始,是由文副参谋长对当天的突围失败作出总结,只是说到为什么一一零师能够顺利突围而出,但是另外三个师却无法跟进突围的时候,杨涛却是与吴周副司令员产生了争执,杨涛认为定然是沈凤起带着一一零师投降了敌人,与共军一起唱双簧,这才招至十二兵团另两个师的重大损失。而吴周副司令却认为,沈凤起带着一一零师冲出包围圈后便失去了消息,并不能说明就是投降了共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联络上一一零师才能够解答。
两个人互相争辩着,谁也不让着谁。而在坐的众人却都默然无语,杨涛与吴周的争论,说到底还是土木系对于吴周这样旁支部队的不信任,吴副司令争得也是这一口气。
“好了,你们两个人都别争了!”黄维忍不住喊了起来。
杨涛与吴周两个人同时住口。
“张贤,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黄维直截了当地问着张贤,对于张贤,他的确有着一种歉疚,在头一天的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张贤曾专门向他叮嘱过改变作战计划要审慎,可是他还是听信了沈凤起的一面之词,这才遭至了突围的失败。
张贤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对面而坐、暗自生气的吴周副司令,这才道:“我们十一师抓到了几个共军的俘虏,我对他们进行了突审,他们也并不知道有我们国军向他们投降的事,只是他们的上面曾命令过他们,见到手臂上缠着白毛巾的国军不许开枪!”
此言一出,吴周不由得一愣,文修副参谋长也愣了一下,好象想起了什么来,经不住地道:“在一一零师出战之前,我与一个联络参谋亲自到一一零师察看,见到他们每个人手臂上都缠上了白毛巾,当时我有些奇怪,所以询问过沈师长,他告诉我说,这是为了在天色还暗的时候,便于区分自己与敌人,同时也是为了鼓舞大家的士气,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不同,是突击先锋!”
会场上一片得沉默,刚才还愤怒异常,认为杨涛是在无中生有、胡猜乱想的吴周副司令,此时却是满脸得惨白,从张贤与文修两个人的回答判断,便是再笨的人也可以猜出了什么来。
黄维却是一声得轻咳,打断了这个会场的沉闷,道:“今天的这个会议我们不应该再讨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还是想一想以后我们怎么办吧!”
“是呀!”另外两个军长也随声附和着,这的确才是大家所应该关注的。
张贤也点了点头,建议着道:“钧座所说极是!只是关于一一零师一节,我想大家还是不要乱猜地好!可以跟大家宣传一一零师已经突围出去,给大家一定的信心!如果让士兵们知道一一零师投降了敌人,那么对我们来说地是无一利可言,到时只怕会极大的影响大家的士气!”
“是!”杨涛也接口道:“张师长说得不错,这件事我们就不要讨论了!”
见杨涛也同意了,所有的人一齐点了点头。
黄维这才道:“我们虽然接到了南京方面的电示,要求我们突围出去,可是如今这个样子,我看突围十分艰苦,所以我已经向国防部发去了紧急求援电,要求国防部派兵过来为我们解围!”
“嗯!”熊军长也道:“钧座还是要多多催促上峰,我只怕时间长了,我们会顶不住的!”
黄维看了他一眼,又道:“国防部没有正式答复,但是顾总长已经跟我通过了电话,问我们能不能够坚守上十天左右,他准备调动徐州方面的三个兵团一起南下,与我们会攻共匪!”
“国防部这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要我们突围,一会儿要我们固守,朝令夕改,这仗还怎么来打?”杨涛不由得叫了起来。
黄维却是摇了摇头,纠正着他道:“顾祝同也只是与我商量,并没有下达要我们固守的命令,想来国防部也在为这个徐蚌间的整体战局绞尽脑汁!我这也是在征询大家的意见!”
张贤当先地站起了身来,却是反问着:“钧座,您知道当初号称为我们国军第一王牌的整编七十四师是怎么覆灭的吗?”
此话一出,满座皆然黯然了起来,大家已经明白了张贤的话意。
见到黄维没有回答,张贤却自己答着:“呵呵,中心开花、里应外合!这个战术虽然不错,可是我们国军能够做得到吗?就算是我们能够坚守十天,援军能够真得赶到战场吗?”
张贤的这一连两个的反问,问得在场所有的人都无法回答,这种古老的战术曾被国军应用过多次,而张贤最有体验的却只有两次,一个是当年与日本鬼子打的常德会战,一个却是致整编七十四师覆亡的孟良崮之战,而这两次的结果虽然不同,但是作为这个中心开花的诱饵部队的下场却是几近相同。
“如果要我们死守的话,我就干脆点地来说:那就是‘守死’!”
张贤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在场所有的人都经不住不寒而栗起来。
半晌,都没有人再应答,大家一起在思考着张贤所提出来的这些问题以及他所推断的结果。
终于,杨涛军长当先地打破了这个沉寂,却是一声得苦笑:“是呀,真是要死守的话,定然大家是守着去死!”
黄维看着他,这一次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虽然对他们的意见有些质疑,但是这么些日子以来,事实证明,杨涛与张贤的见解是正确的,如果当初按照他们的建议作出决断,十二兵团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这种地步。
张贤没有坐下去,面对着这些都是比自己官大许多的长官们,此时却是侃侃而谈:“当然,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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