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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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有些反常起来,经常性地在上完课后便出了校门,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问他的时候,他总是说去了他老婆许云芳那里了,有时还整晚地不归,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毕竟,雷霆和张贤一样,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所以大家都并不以为意。
后来,张贤和于长乐在磁器口撞上了许云芳,才发现,原来许云芳已经怀孕了,肚子大了起来,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着这个雷霆会如此反常,却也怪他瞒得如此之严。看来,雷霆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在这个时候,已经把全部的身心放在了自己的后代身上,再也不管他什么政治黑白了。
正是由于许云芳的怀孕,所以张贤、于长乐和齐飞十分体谅雷霆,经常去磁器口雷霆为许云芳租下的住处探望,时常带些营养滋补品过去。这些人中,张贤的官阶最高,所以他的饷银也是最多的,倒是时常拿出来帮补大家的困难,于是也就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了众人的首领。去雷霆的家多了,倒是让张贤在那里碰到了几个也经常出现的面孔。许云芳并非只会当军官太太,她还在磁器口的一所小学里任教,据她说,这些在她家出入的都是她的同教,还有一些老乡和故旧。
在许云芳那里,张贤所认识的这些人中,他对一个叫做邱萍的女教师印象非常深刻,这个江老师有三十多岁,长得并不出众,衣着也很朴素,但是很有气质,说出话来不多,但是简短精赅,总能一语道破要害。因为这些人中数他的年岁最大,所以大家都叫她做邱姐。
因为经常碰面,所以张贤与于长乐也和许云芳的同教和老乡们混得熟了,而于长乐却有目的,总是缠着张贤带他一起去许云芳的住处,直到后来,张贤才发现,原来这个小于看上了许云芳的另一个同事,一个叫做卢小燕的老师。
卢小燕是一个二十多岁出头,从成都女子高等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是一个新女性,思想和性格上都很活跃,人也长得不错,又和于长乐是老乡,这也难怪小于会追求对方。
大家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说些天南海北的事,雷霆如今只关心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倒是齐飞,依然喜欢评论时事,于长乐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内向的性格,不善于表现自己,这正与齐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往往的情况是齐飞会和卢小燕吵将起来,两个人的观点正好相反,而于长乐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个时候,两个人都会求助于张贤或者邱萍。邱萍在一般的情况下,是不参与齐飞和卢小燕的讨论的,只是有的时候,当张贤的话实在让卢小燕无法辩驳的时候,她才会帮着卢小燕说上两句,而往往是她的几句话,就可以将张贤的话推翻,却让张贤如同吃了一个哑巴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自然还是国共两党的和谈,虽说这是国家大事,但是对于所有的人来讲,这也是关系到自己前途与命运的大事。
“共产党就是应该拿出诚意来,把军队交给国家,这样才可能政令与军令统一,我们的国家才可能求得永久的平安和昌盛!”这是齐飞的观点,毕竟是陆大的学生,还是要替国民政府来讲话的。
“如果要共产党交出军队,那么,国民党也应该交出军队!国民政府要真正做到三民主义,不能是一个人说了算,还必须要组建联合政府,真正的给予人民以民主与自由的权力!”这是卢小燕的观点,可能也代表了广大的知识分子的思想。
齐飞却道:“这个时候谈什么民主自由的还为时尚早,对于那些胆敢与国民政府作对、或者阳奉阴违的汉歼、军阀和地方势力,我们必须毫不客气地将之清除干净,不能给他们一丝的生存空间,我们必须要保持国家强有力的统治,这样才可能谈得上其他!”
卢小燕冷笑着道:“是呀,这种强有力的确不错,走在大街上还要担心身后有特务跟踪;随口说一句话,还要四处张望一番,生怕被特务听到了,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说的特务是另一回事!”齐飞也愤然地道:“谁也不喜欢特务,我也是一样。只是,这不是和谈里的主要问题,你怎么总是把问题的本末倒置呢?”
卢小燕道:“好,那就说一说主要问题。蒋主席只让共产党交出军队,却不给他们一个生存的空间,你要是共产党会交出来吗?”
齐飞怔了一怔,却道:“谁说不给了?蒋主席不是说了,在政令与军令统一之后,一切都可以谈的,包括改组政府!”
卢小燕却道:“呵呵,这是缓兵之计,共产党要是真得把他们的军队交出去,或者解散掉,那不就是等着被打死吗?人家不交出来,你又说人家不诚恳,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
“你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也是共产党不成?”齐飞怒了起来,这样地责问着卢小燕:“你怎么处处都替着共产党说话?”
“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消停消停吧!”处在旁边的于长乐实在是不耐烦了,这样地劝解着。
卢小燕瞪了他一眼,却不理会,依然与齐飞针锋相对:“你又是怎么回事?穿着个军装就不许别人说话了吗?我看你就跟那些特务没什么区别吧!”
一听到被指为特务,齐飞气得恨不能上前去与她动手,只是碍于卢小燕是一个女的,若是个男的,他们可能早就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在旁边一直未曾答话的邱姐却笑了笑,接过话来道:“你们两个都不要争了,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人来过问的,国民党,共产党,该和自然会和,该打还是会打起来的!不用你们两位在这里吵得面红耳赤了,张贤,你说是不是呀?”
张贤点了点头,也劝着齐飞:“邱姐说得不错,这种事不是我们过问的,以后还是少谈这种事为好,谈多了会犯错误的!”
听到张贤也这么说,齐飞与卢小燕都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再吭声。
第一章 和谈(二)
说心里的话,张贤对于国共两党的和谈,很是悲观,虽然与雷霆都认为内战肯定无法避免,但是与别人的看法不同,却是他觉得共产党的军队并非弱不禁风,相反,无论是八路军也好,新四军也好,其作战能力与军队的作风,都是许多的国军部队无法比及的。他只是与马文龙的新四军有过接触,马文龙部并非是共产党的主力部队,充其量不过一个地方部队而已,介于正规军队与游击队之间,却有如此良好的军风军纪,作战能力并不在自己带过的正规国军之下,就算是此时的国军武器装备上有了天大的飞跃,但是真要是与共产党打起来,胜负却很难说。
此时,虽说共产党的主席毛泽东还在重庆与国民政府谈判,但是内战的前兆已经出现了,在山西的上党地区,本是共产党所控制的区域,在日本投降之后,山西王阎锡山依据统帅部关于特别要接收日军所控制的上党地区的指示,派兵进占了附近的几个县城,这引起了驻军与此的八路军晋冀鲁豫军区的强烈反弹,在军区司令员刘伯承及政治委员邓小平的领导之下,双方大打出手,尽管阎锡山有国民政府作为强大的后盾,但是却接连败北,不仅损兵折将,还连失数城,其结果根本不容乐观。
张贤抽了一个机会,再一次去晋见了自己的老长官陈诚。此时,陈长官已然是意气风发,早已不是第一战区的司令长官了,在何应钦被任命为陆军总司令后,陈长官便被提升为了军政部的部长,并在第六届国民党的全国大会上,当选为了中央执行委员,其权势俨然成了仅次于蒋中正、何应钦之后的国民党军队中的第三号人物。
正因为已经身为军政部长了,所以比不得往时,陈长官的闲暇时间很少,张贤想要见他还要抽他的空。
“张贤,湘西会战回来后,你就没有来找过我呀,呵呵,是不是把我这个老长官忘记了?”陈长官倒是当先问着罪。
张贤笑了笑,道:“您说笑了,我倒是想常来看您,只是怕影响不好,再说,您如今又这么忙,我怕打扰了您的正事!”
“呵呵,托词!你全是托词!”陈长官开着玩笑:“你是怕我对你的影响不好吧?”
“老总说得哪里的话,哪是呀!”张贤喊着冤道:“我是怕我影响了您,如今您是军政部长,这么忙,我是怕我影响了您的工作。”话虽如此说,心下里却暗笑,这个陈长官真是事故,明明是他没有空闲,自己来过了几次,都被项副官支开,这个时候却还怪自己不来看他。当然,心里如此地想,错还要往自己的身上揽。
“就算我如今是军政部长了,但是你这个老下属过来走走,聊一聊,还是可以的嘛!我就是喜欢和你们这帮年青人在一起了!”陈长官如此地道。
张贤点着头,也只是一听罢了。
“怎么样?这些日子你们陆大的学员们都在谈些什么呀?”陈长官这样地问着。
张贤想了一下,道:“这些天,大家都被胜利的喜悦包围着,人人都兴奋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呵呵,就跟小时候过年一个样子!”
陈长官也笑了,同时却道:“你们呀,不要被胜利充昏了头脑,日本鬼子虽然投降了,但是我们军人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们的国家还处于四分五裂之中,还需要我们加倍努力!”
张贤怔了怔,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老总,难道我们还要打仗吗?”
陈长官看了他一眼,却问着他:“张贤,你一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年青人,对如今的国内局势你是怎么看的?”
“这个?”张贤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道:“我觉得这个时候,国共的和谈应该可以避免内战的发生吧!”这是于长乐和齐飞的观点,此刻,他把别人的观点抛将出来,看似幼稚,实际上就是在装傻,这也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陈长官看着他,摇了摇头,指着他道:“张贤呀张贤,行军打仗呢,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在政治上来说,你还太肤浅了!”
张贤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时恳切地道:“还请老总指教一二!”
陈长官点了点头,这才问道:“你觉得共产党会主动把手中的军队交出来吗?”
张贤摇了摇头。
“是呀!”陈和官叹了口气:“我们和共产党打了十年,如果没有抗战的话,我想我们早就把共产党消灭掉了。哎!这也是委员长的一大遗憾。此一时已非彼一时了,如果能和固然是好,但这肯定是不现实的,所以委员长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张贤点着头,他已经知道陈长官的话意是什么了。其实,他早就看了出来,所谓的和谈,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共产党不会交出军队,同样,蒋委员长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威权,把国军交给联合政府,也就是军队国家化。如果双方真得是诚心诚意的和谈,那么,军队的国家化也就是必须的,不可能只要求一方,这说明从蒋委员长自身来说,可能就没有和谈的诚意。只是这些话,张贤只能蹩在心里面,不敢讲出来。
“既然大家都知道谈不成,委员长又为何多此一举,费这个周折呢?”张贤这样问着陈长官。
陈长官看着张贤,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年青人呀,就是没有头脑,以后还要加倍的学习呀!”
“是!”张贤只能这样地回答。
“其实这都是缓兵之计罢了!”陈长官悠悠地道:“共产党愿意谈,是因为虽然他们号称有一百万的军队,但是还很势弱,如果真得要与我们国军打起来,肯定和当年差不了多少,可能会有局部的胜利,但是终究会被尽灭。委员长之所有要谈,却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必须要满足民众的诉求,毕竟,八年抗战,所有的中国人都不希望再打仗了。其二,退一步讲,就算要打,那也要调整部署,如今国军的大量部队是集中在西南一隅,便是调到战场上还要一定的时间的。”
张贤蓦然明了。
“其实,当初委员长给毛泽东发电,邀请他来渝的时候,倒是希望他不要来的,呵呵,没想到这个毛泽东真是胆大,还真得来了。既然来了,就只好谈一谈了!毛泽东在这里谈,刘伯承却在山西争地盘,共产党也不是傻子呀!他们也在利用这个和谈的机会,四处出击,加快部署。看着重庆这边是风调雨顺,实则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呀!”
张贤默然了,看来,这个内战定然是要发生的了,虽然他自己也这样得想,但是还曾有过希望,但愿自己的想法是错的,此时听到陈长官的话,把他那一点的希望都击得粉碎。
“老总,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谈一下我的想法的!”张贤最后这样地告诉陈长官。
“哦?什么想法?”陈长官马上问道。
张贤道:“我想在陆大毕业后,留在陆大任教,您看行不?”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陈长官怔了怔,有些不快地道:“怎么,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张贤点了点头,告诉他:“您如今是军政部的部长,我如今是五十七师的副师长,要调动肯定需要您的批准,要是您同意,我一定可以留在陆大的!”
陈长官皱起了眉头来,紧盯着他,半天后,才问道:“张贤,你是不是想逃避戡乱?”
开始的时候,张贤还没有明白过来,但是只稍一愣神,马上明白了“戡乱”的含义,这就是指的内战,当下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陈长官的声音立即严厉了起来:“作为一个党国的军人,你就必须要担负起为党国出生入死的决心,你怎么能够这么不思进取,贪图安逸呢?你对得起党国对你的栽培?你对得起我和大家对你的期望吗?”……
张贤紧紧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陈长官一眼,在这个时刻,他恨不能地上马上有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陈长官说了很多,把张贤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张贤却知道这是陈长官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才会动了如此的肝火。他一句话也不敢说,便象是儿子听老子的训话一下,老实地站着,浑身得不自在。虽然没有半分怨恨陈长官的意思,但他还是把陈长官后面的话,从左耳朵听进去,却从右耳朵跑了出来。直到最后,他才听清楚陈长官的那句话:“好了,张贤,今天我也已经跟你说了这么多了,希望你回去后好好地想一想,以后这样的想法绝对不许再有!”
“是!”张贤打着立正。
陈长官挥了挥手:“你回去吧,以后希望你来找我的时候,不是为了这种事!”
“是!”张贤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灰溜溜地走出了陈长官的办公室。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当初自己表现的如此出众,其实是多么的无知,在他的锋芒被这些长官们看中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自己能够选择的机会,此时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去变成这些长官们手中最锋利的刺刀,去冲杀、去拼命!
第一章 和谈(三)
出乎张贤的意料之外,国共两党经过了四十多天的谈判,终于在十月十日国庆纪念日的当天,发表了《国民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又称为《双十协定》。
《双十协定》的内容主要为十二个内容,却包括了国共两党多方面的分歧所达成的共识,主要为:一,达成了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以和平民主团结为第一基础,在蒋主席的领导之下,长期合作,避免内战,建设独立自由和平之新中国,实行三民主义。二,关于政治民主化问题,一致认为应迅速结束训政,实施宪政。三,关于国民大会问题,虽然没有达成一致,但可以提交政治协商会议来解决。四,关于人民自由问题。五,关于党派合作问题,也就是互相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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