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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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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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夏被他一抓,才发觉他的手冰冷之极,微微吃了一惊,“你要替我办什么事情?”

“你绝对不要学沈夫人那样!”陆绎深吸口气,问道,“她有没有叫你一定要报仇?”

“没有。”

“那就好,严家的势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你的身份也一定要绝对保密,绝不能再像这样随随便便讲给旁人听。”

“你又不是旁人。”今夏看着他,理所当然道。

陆绎怔了怔,然后道:“对,但这事连你爹娘都不能说,知晓么?”

爹娘毕竟都是市井中人,说出此事,恐怕给他们平添烦恼,今夏想了想,点点头。

把她的手牢牢合在掌中,陆绎再次郑重其事地叮嘱她:“你记着,不管仇家是谁,你都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总觉得他的话有点怪怪的,今夏估摸着他是担心自己鲁莽行事,遂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放心吧,严嵩身居高位,我就算把他恨得咬牙切齿,我也够不着他呀。”

陆绎这才稍稍松开他,目光却仍未有半分稍离,似心中还有无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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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咸香可口的萝卜干切碎了炒肉末,虾皮上淋上些许香醋,煮好热腾腾的米粥,加上煎得焦黄喷香的香酥小鱼儿,这些都是杨程万素日在家中常吃的,杨岳仔仔细细地备好了,请爹爹来用。

认下今夏,沈夫人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想带今夏回泉州老家去看看,丐叔自然是没意见,于是她又询问杨程万的意思。

杨程万倒是没意见,道:“我替她在六扇门告个假就行。”

“对了,”沈夫人与他商量道,“夏儿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虽然机灵些,可留在六扇门整日里打打杀杀也不是长久之计。她现下也不小了,我寻思着是不是也该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了。”

杨程万点头,波澜不惊道:“我想过了,她和岳儿从小一块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脾性也合得来,你若不嫌弃,择个日子就替他们把事儿办了吧。”

此言一出,不仅杨岳呆楞住,连正帮忙端碗来的淳于敏也在门口驻住脚步。

“爹,您……您什么有这个主意?怎得也不问我一句?”杨岳急道。

杨程万面沉如水:“婚姻大事,自然是听父母之命,你听我的就行。”

“爹!您明明知晓今夏与陆大人……”

“她和陆大人不成!”杨程万打断他,重重道。

“只要陆大人愿意娶她,这是好事呀,有什么不成的?”杨岳就是不明白为何爹爹非得拦着此事。

沈夫人此时也开了口:“杨大哥,夏儿和陆大人的事儿我也知晓。我是这么想的,陆大人毕竟是陆炳的长子,他若娶了夏儿,以他的身份,正好可以……”

“不行,绝对不行!”

杨程万仍是断然否决。

此时今夏正好挽着陆绎来到门口,听见里面的话,忍不住出言问道:“究竟为何不行?!”

闻声,杨程万转头看向今夏,又看见她的手和陆绎挽在一起,皱眉责备道:“夏儿,你过来!”

今夏摇头,往陆绎身旁挨了挨,道:“究竟为何不行?您总得让我知道个缘故吧。”

见说不动今夏,杨程万转向陆绎,沉声问道:“陆大人,夏儿是不是把她的身世都告诉你了?”

陆绎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知晓,你的身份和她的身份,根本不应该在一起!”

不待陆绎回答,今夏急急替他道:“头儿,他根本不介意我的身份,他只要我好好的,也不要我去想报仇的事情,我也只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头儿,我求您了,您就答应我们吧。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这话我虽然没对他说过,可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好多次。”

握着陆绎的手微微地颤抖着,透露出她心中的不安。陆绎低头看着她,听着她的话,胸中气血一阵阵翻腾,心痛得不知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回报她。

“头儿……”今夏哀求地望着杨程万。

“杨大哥,”沈夫人帮着今夏道,“两个孩子既然彼此有意,你成全他们便是了。当年你和姐姐也是因为我娘拦着才不得不分开,将心比心,你该多为夏儿想想才是。”

杨程万长叹口气,站起身来,对她道:“好,你随我来,我告诉你究竟为何不行。沈夫人,你也来吧。”

沈夫人不解,起身跟过去。

今夏握紧陆绎的手,朝他道:“你放心,不管头儿说什么,我都不会改主意,你等我!”

陆绎却知道她这一去,两人之间便是万丈鸿沟,心中凄凉,重重握了下她的手,轻声道:“你也记着我说的话。”

今夏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追上杨程万。

陆绎立在原地,掌中所残留她的余温,一点一点地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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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程万走进屋子,待沈夫人和今夏都进来之后,示意今夏将门关好。

“头儿,您说吧,究竟是何缘故?”今夏问道。

沈夫人也望着杨程万,等待着他说出真正缘由来。

“你知晓,真正将夏言置于死地的是仇鸾的那封折子。”杨程万望着今夏,“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让仇鸾写的那封折子?”

今夏没多想就道:“自然是严嵩。”

杨程万点头道:“严嵩算一个,但当时他并没有出面;亲自到牢中提出仇鸾,指示他写下这份折子的人是陆炳!”

“……”

今夏完全愣住。

沈夫人也是一惊,追问道:“陆炳与夏言虽不算交好,但也算彼此敬重,他为何要害夏言?”

“因为此前夏言曾经收到一封弹劾陆炳的折子,证据确凿,他原本预备上奏圣上,严惩陆炳。但陆炳上门苦苦哀求,最终夏言还是放过了他。”

沈夫人听得愈发不解:“既然夏言放过了他,他更应该感激才对,怎得反而要加害夏言?”

“陆炳是何等样人,他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这般折辱。此事之后,他对夏言恨之入骨,我就在他近旁,岂能不知。”杨程万缓缓道来。

“所以、所以……陆炳也是我的仇家?!”

今夏脑中空荡荡的,似已完全不能思量。

杨程万望着她,颇心疼道:“对!正因为陆绎是陆炳之子,所以我才会阻拦你和他在一起。一则,以陆炳对夏言的恨意,一旦被他发现你是夏言的孙女,虽不至于杀你,但也绝对不会让你进门;二则,陆绎是仇人之子,夏家上百口,还有林家七十余口,都是你的亲人,你怎能恋上仇人之子,更不用说嫁给他!”

今夏原本靠着多宝阁站着,听罢他的话,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这寒气透骨噬心,让人站也站不住,身不由己地滑坐在地。

沈夫人静默了良久,突然盯住杨程万:“此事,你昨日为何不说?”

杨程万不作声。

“你是不是因为陆炳对你照顾有加,所以还想瞒住此事,若非这孩子执意要和陆绎在一起,你就将此事瞒过去,是不是?”沈夫人手指着杨程万,微微发抖,“你照顾让我今夏这么多年,我感激你,无法为姐姐报仇,我一点都不怪你,可你怎能瞒我!”

杨程万说不出话来。

想起自己还曾救过陆绎,沈夫人更是将自己恨得无以复加:“真没想到,我竟然还救了陆炳的儿子,这真是天大的笑话!陆炳害我家破人亡,我竟然还救了他儿子一命。”

今夏抬眼望向沈夫人,呼吸艰涩,满目痛楚。

过了片刻,沈夫人骤然站起身来,口中喃喃道:“好在还来得及,他还在这里,我配一剂药就能杀了他,就能杀了他……”说着她就朝外走。

闻言,今夏大惊,连起身来不及,从地上连爬带滚地扑过去,抱住沈夫人的腿。

“放开我!”沈夫人掰她的手。

今夏死死抱着她,埋着头,手不肯松开一丝一毫。

沈夫人怒道:“你快放开我!你知不知晓什么叫家破人亡的滋味?!那是你爹、你娘,都是原该与你最亲近的人,他们全死了!仇人之子近在眼前,连仇都不报,枉为人子!”

每一句话都重重砸在今夏心上,她何尝不知,何尝不懂,早已满面都是泪水,手却始终不松开。杨程万在旁看着,拦也不能拦,挡也不能挡,也禁不住垂下泪来。

“昨夜里白白和你说了那么多事,在你心里,爹娘、外祖父外祖母都算不得什么,是不是?你自己报不了仇,但你不能拦着我!你可以不当林家的孩子,可我是!”

沈夫人激愤之下,打了今夏好几下。

今夏无言以对,哭得哽咽难抬,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求得沈夫人不要去伤害陆绎。她稍稍松开沈夫人,膝行退开些许,重重地朝沈夫人磕下头去!

一下接一下,磕得又快又急,青砖被她磕得咚咚直响。

“你……”

沈夫人立在当地,又是气恼又是心疼,竟说不出话来。

丐叔原就在外头,听见里头动静不对,推开门一看,惊道:“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怎么把头都磕红了?”

沈夫人低头看着今夏,眼中也满是泪水。

知晓最不应该拦住沈夫人的就是自己,也最没有立场拦她,今夏没脸开口劝阻,只管咚咚咚地磕头。

“到底是怎么了?”见大的小的都在哭,丐叔急道。

“当年是陆炳指使仇鸾写的折子,害了夏家和林家。你说说,难道夏家上百口人,林家七十余口人,还抵不上她一个情郎。”沈夫人身子微微发抖,“早知晓,当初我就不该救他,也算对得起爹娘。”

“陆炳,也是你的仇家?!”

丐叔弄明白了这事,再看向拼命磕头的今夏,顿时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解开这个结。

“从今往后,你别再唤我姨,姐姐没你这样的孩子!”沈夫人对着今夏颤声道,“你起来,我受不得你的礼。”

今夏闻言,泪如倾,额头咚咚咚犹自不停,地砖上殷红点点,是额头磕破渗出的血。

“别这样,你让她怎么办?别把孩子往死里逼啊。”丐叔着实看不下去,劝道。

原本在内堂,隐隐听见动静过来的陆绎一眼看见今夏跪在地上,心中大痛,箭步上前就要扶她:“今夏,快起来!”

看见他,今夏急着推他走:“你走!你快走!……”

沈夫人看见陆绎,目中怒火更甚:“陆绎,你我就算不论前仇,我是不是救过你一命?”

陆绎扶着今夏,手捂着她渗血的额头,点头道:“是!我这条命是前辈所救,前辈想拿回,我绝无二话。”

“不行不行……不行……”今夏急道,泪水纷纷而落,哀求地看向沈夫人,“不要……不要……”

陆绎温言安慰今夏:“记不记得我说过,不管多大的仇,不管仇家是谁,我都会替你办妥。爹爹做的事情,我来替他扛,父债子偿,原就天经地义。你容我一些时日,我终会给你一个妥当的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能抵得上夏家和林家的上百口人。”沈夫人质问他。

陆绎深吸口气:“在下必将尽力而为,便是以命相抵,也绝无二话。”

沈夫人盯着他和今夏,目光痛楚,片刻后道:“我今日不要你偿命,不是因为我信你的话,而是这孩子。但她今日替你求情,不忠不孝,已不配当我林家的孩子。今夏,我原还想带你回泉州老家,现下看来,也没必要了。”

自觉对不起家门,今夏头都抬不起来,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沈夫人转身走了,丐叔也跟着出去。

陆绎扶起今夏,今夏泪眼婆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推开他的手,自己慢慢地朝外行去。

外头日头正好。

今夏脑中空荡荡的,茫茫然仰头去看,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亮得刺眼。

下一刻,她身子晃了晃,从石阶上栽倒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唉;我早就说过,你这样是把她往死里头逼。”丐叔看着床上的今夏,唉声叹气,“这孩子招谁惹谁了,也不知晓脑子有没有摔坏?”

沈夫人一言不发;已经将今夏额头上的伤包扎妥当。

“昨日她才认了你这个姨;欢喜得什么似的,你们俩亲亲热热谈了一宿,今儿你就翻了脸;又是不认她;又说她不忠不孝……她就是个孩子呀,外头看着机灵;其实是个实心眼,哪里受得了这个。你跟她说家仇,说上百口人,她连自己爹娘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她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去恨。”

见沈夫人始终不吭声,丐叔又接着道:“认真算起来,我也算和陆家沾着亲,要不,你先拿我消消恨,要杀要剐,我都随着你。”

沈夫人终于瞥了他一样,目中有泪,恼道:“你存心的,是吧?”

丐叔手边也没帕子,便拿自己衣袖替沈夫人抹了抹泪,“我今儿才换的衣衫,干净着呢……我知晓你对我肯定下不了手,别说我是陆家出八服的亲戚,就算是五服以内,你肯定也舍不得下手。你再想想今夏,这孩子毕竟还小,认准了人就死心塌地的,陆绎若有什么事,估摸她也得去半条命,你就舍得看孩子这样。”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今夏,沈夫人已经心疼非常。

“其实我知晓,这个理儿,你也懂,可是你就是一下子过不了这个坎,是不是?”丐叔柔声道。

再也忍不住泪水,沈夫人伏到他肩上,身子由于抽泣而颤抖着。

丐叔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道:“你知晓么,十年前你去刺杀严世蕃,差点丧命,我好不容易看着你回转过第一口气,那时候我就想,我再也不能让你这么活着,再大的仇,都比不上好好活着的人。”

“当年宫中□□,江山易主,我的师祖逃出宫外,一路乞讨一路寻找主公,想得也是要他好好活下来。他们谁也不愿投降,他们不再伺候任何人,不受任何人的管辖,不接受任何人的俸禄,可他们也没有去报仇,因为他们知晓只有好好活下来,找到主公才有希望。”

“今儿就算今夏不拦着你,我也不会让你做出傻事来。你想想,陆炳是什么人,麾下锦衣卫遍布整个大明朝,连高丽都有锦衣卫的暗探,你若杀了陆绎,他就算是把大明朝翻个底朝天,也会把你找出来……我想和你安安生生过下半辈子呢。”

泪水浸湿了丐叔的肩头,沈夫人抬起头来,望着他道:“……等夏儿一醒,咱们就走?”

“好。”丐叔也不问去哪里,点头道:“那你记着别再骂她,这孩子心里已经够苦的了。”

沈夫人点了点头。

丐叔起身,打开房门出去,看见陆绎仍等在外头,拍拍他肩膀,也不知该说什么。

今夏悠悠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沈夫人坐在床边。

“姨……”她唤得有些迟疑。

沈夫人伸手制止住她本想摸额头的手,柔声道:“别摸了,伤不碍事,就是肿了好大的包,得过几日才能慢慢消肿。”

“姨,您不恼我了?”

今夏顺从地放下手,期盼地看着她,那眼神看了叫人愈发心疼。

沈夫人静默了片刻,才道:“我就和你叔一起走了。将来的事,你自己好好斟酌行事……”

“你们去哪里?”今夏撑起身子,忙问道。

“我也不知晓,先走着,也许走到那一处地方,觉得好,就住下来。”

今夏望着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道:“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见着你们了?”

“等将来我和你叔安定下来,也许会写信给你,也许不会。”沈夫人别开脸,深叹口气,“其实,见不着或许更好。”

“不要……”今夏恳求地望着她。

论起来,沈夫人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今夏心中颇为重要。

沈夫人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叔说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要紧。你要好好活着,姐姐和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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