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可不是好惹的,连梁国这种大国都不是对手,吴国一旦和晋国交上手,没有十几年时间都难以分出胜负,甚至更有可能的是双方拼个两败俱伤,说不定到时候我蜀国还有机会渔翁得利呢!”
这就是当初王衍在得到消息时对蜀国众臣所说的话。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主张坐视晋吴交战,有部分主战派的将领认为吴军主力北上,荆襄等地兵力空虚,此时正是出兵夺取荆襄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蜀国就只能困守蜀中一地了。
可惜的是,如今的蜀国早就不是王建时代的蜀国,自从王建死后,当初那些开国老臣不是被王建杀了,就是在接下来这几年里先后病逝,再要不就是遭到王衍忌惮被排斥出了朝堂。
如今的蜀国朝堂之上,自蜀主王衍以下,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基本上都是安逸闲散之辈,除了闭关自守外,毫无进取之心;所以趁机攻打荆襄的主张刚刚提出来就遭到了否决。
……
七月,吴军攻陷怀州,又向东攻占共城、新乡等县,并彻底解除卫州之围;再加上东路军攻占的黎阳、卫县,至此,相州以南、澶州以西的全部地区都被吴国攻占,晋军不仅彻底丢掉了孟州、怀州、卫州三州的地盘,同时也损失近万军队,此外储备的军械辎重等更是损耗不少。
当然,战争打到现在吴军暂时也无力继续向北进攻,毕竟不管是澶州还是相州、魏州等,这些地区原本就有重兵防守,再加上李存审统领的两万大军,仅仅依靠东路军和中路军显然无法取得进一步突破。
不仅如此,杨刘南城那边,吴军的围城计划遭到重挫。
在七月底的一个夜晚,石敬瑭、李周二人率领大军出城发动夜袭,城外吴军修建的营垒中,处在三处主营寨和城池之间的二十多个小型营垒,在一夜之间被晋军攻破了半数。
好在晋军的夜袭行动最终还是被吴军挡住了,而且在攻破这些营垒的过程中晋军也付出了重大伤亡;毕竟这段时间吴军的主要任务就是加强营垒的防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建设,这些营垒早就修建得坚固无比。
不仅如此,这些营垒的防御都是单方面针对城池方向,也就是说从城内方向攻打营垒较难,但若是吴军从外攻打这些营垒就较为轻松。
所以晋军在得手之后也意识到他们无法坚守这些营垒,只好在天亮之前将攻占的营垒尽可能的破坏,然后匆匆撤回城中。
晋军的这次夜袭行动也证实了郭崇韬等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没有任何人能长时间保持最高警惕,总有松懈的一天;唯有让各军轮流上阵,让那些早就疲惫的将士得到充分休整才能保证军队的士气。
而从四月底吴军决定各军轮流围城以来,至今刚好三个月,也是时候进行轮换了。
所以在八月初,杨渥下令从金陵调朱思的左武骧军前来东阿,同时命留在东阿、平阴一线的军队以五千人为单位,分批赶往杨刘接替之前的军队进行围城;而撤下来的军队则先在东阿停留一段时间,等左武骧军赶到后,他们将直接退回江南进行休整。
不过军队虽然进行了轮替,但周本却留了下来,继续负责围城之战。
东阿城中,原本的县衙经过简单改造后,被当成了杨渥的临时行宫。
说起来,自从去年八月率军离开金陵展开北伐之后,杨渥至今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返回金陵了,朝中上下已经有不少人上奏请杨渥回金陵。
毕竟现在北方的战事进入僵持阶段,尤其是杨刘这边更是决定了以长期围城为主,短时间内难以结束战事。
杨渥身为吴国君主,若是长时间离开都城的话,难保不会发生变故;不如趁着这段时间的僵持,将战事托付给一员大将,杨渥则返回金陵坐镇;等将来战局有了变化后再返回不迟。
当然,除了上奏请杨渥回金陵的人外,朝中上下关于迁都洛阳的呼声却是与日俱增,甚至这股潮流在最近越演越热,连身为监国的太子杨炅和宗室里如今威望日隆的杨隆演等人也参与了进来。
金陵这座古都,其作为吴国的都城已有十多年时间;按理说以江淮人为主的吴国政权,在习惯了定都金陵之后,应该不会有谁想着迁都到洛阳去才是;那些主张迁都的人也应该是北方来人,比如郭崇韬、冯道、张延翰等人才对。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是,那些出身江淮的老臣们,包括陈彦谦、严可求等朝廷重臣在内,此时已越来越倾向于迁都洛阳;而这些人在此之前还一度是迁都计划的坚决反对者。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变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一次晋吴之战让众臣看到了以金陵为都城的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金陵太偏南方了。
中国的问题从来都只出现在北方,不管哪一朝那一代,他们需要头痛的都是北方不宁;秦汉时期的匈奴人,隋唐时期的突厥人,两宋时期的契丹、女真、蒙古人等等。
甚至就算是在后世的海洋时代,虽然来自海上的威胁一度成为主流,但真要说起来,海上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致命的,真正致命的威胁依旧在北方,那头虎视眈眈的北极熊可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对吴国来说,若是依旧以金陵为都城的话,北方一旦发生战事,驻守在南方的军队将很难及时做出反应,真正靠得住的只有驻守北方的军队。
而若是在北方驻守重兵的话,考虑到内外平衡的需要,就不得不在金陵附近也驻守大量军队,以制衡北方的军队。
这样一来必然会造成冗兵现象,给财政造成巨大负担,同时南方的军队距离北方太远,久不经战后容易出现军纪松弛的现象。
最好的办法就是迁都洛阳,这样一来平时在南方就只需要驻守少量军队,保证南方的安稳就够了;而且北方一旦遇到战事,驻守在洛阳的禁军也能够及时作出应对,不至于沦为摆设。
便是杨渥到了如今都已经倾向于迁都洛阳。
一来如之前所说,吴国面临的主要威胁来自北方,现在的晋国,将来的契丹、党项人等,这些都是看得见的威胁,此外吴国若是想要恢复盛唐时的荣耀,那少不得还要经营西北,甚至将势力发展到西域去。
若是还是建都于金陵的话,别说军队的调动了,就是消息来往也慢的惊人,同样的一个消息从北方传到金陵和传到洛阳相比,至少要多出三天以上的时间,这对应对北方威胁显然极为不利。
二来则是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掌控力,毕竟威胁来自北方,军队主力也必然驻守在北方,若是离得太远,掌控力自然会下降。
至于第三点原因,那就是出于与梁国的融合来考虑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地域的观念早就根深蒂固了,即便是杨渥也难以彻底化解。
如今的吴国朝堂之上大部分人都是出身江淮的南方人,只有像郭崇韬、朱瑾、冯道、张延翰等少数北方来人得以在吴国立足。
然而即便是这些人,他们之所以能在朝堂上立足,除了杨渥对他们的才能的欣赏外,同样也是因为他们已经通过联姻等方式融入了南方。
比如郭崇韬,他的五个儿子除了长子在来南方之前就已经成亲外,其他四个儿子全部与江淮勋贵联姻;冯道、张延翰等人差不多也是这样。
作为一个有志于统一天下、开创一个全新王朝的君王,杨渥深知吴国朝堂之上不能只有南方人的声音,而必须彻底将其他地区的人才全部融合进来,才能让吴国走得更远。
而迁都洛阳无疑是南北融合的一步妙棋,可以大大加快吴国与梁国旧地的融合速度。
毕竟在这个时代,虽然中国经济的重心已经在往南方转移,但比起根基底蕴来说,此时的南方还是无法与北方相比;若是继续定都金陵,这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偏安一方的地方割据势力,而不是一个有志于统一天下的正统王朝。
有这么多的理由在,就不难理解陈彦谦、严可求等有识之士为何会改变态度,转而倾向于迁都洛阳了。
八月底,杨渥在与严可求等重臣进行商议后,正式下达令旨宣布准备迁都。
第六百七十四章晋国的困扰
虽说已经确定了要迁都,但迁都毕竟是件大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做成,有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要先完成。
洛阳这座古都在此之前就是梁国的都城,各种宫殿房舍等都很齐全,不需要另外进行建设;而这次吴军攻占洛阳时基本上没有发生大的战事,洛阳城墙和宫墙等都不必修缮。
不过迁都就意味着大量的利益牵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严可求、陈彦谦等人那样以国事为主,更多的人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别的不说,之前吴国的那些勋贵们都在金陵城中置办了奢华的房产家当等,还有各种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这些在迁都之后都不能带到洛阳去,所以迁都对这些人来说显然是一次重大打击。
此外,像金陵府尹等官员,他们之前虽然名义上是地方官,但因为靠近权利中枢的缘故,身份地位天然就比其他地方的刺史要高一等;现在迁都洛阳,他们的身份地位显然会下降。
总之,迁都往往涉及到各种利益纠缠,想要将其捋顺可没那么容易。
好在如今的杨渥威望足够深厚,在吴国国内目前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而且还有陈彦谦、严可求等重臣支持,所以迁都的决议才能贯彻下去。
此外,今年攻占洛阳之后,杨渥就处置了一大批梁国旧臣,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甚至还有不少人人头落地,这样一来也算将洛阳原本的利益阶层清理得差不多了。
而这次做出迁都的决议后,杨渥又下令从金陵、苏州、常州、宣州等地迁移两万户近十万人口到洛阳来。
洛阳经过唐末战乱之后,虽然是梁国的都城所在,但人口却始终未能恢复到巅峰时期;而金陵等江南重镇经过这二十多年的发展,人口早就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尤其是作为都城的金陵,人口更是多达五十多万。
虽说目前来看江南的人口还比不上后世明清时期,但也足够对外输出人口了。
将这么多人口迁移到洛阳来,一个方面是为了恢复洛阳的繁荣,减轻江南人口压力,另一个重要目的则是为了进一步促进南北融合,并为未来的都城建立“群众基础”。
毕竟对于洛阳人来说,崛起于江淮的吴国乃是外来人,不说受到抵制,但至少不会受到太多的欢迎;所以迁移一些“自己人”过来,也有利于加强对洛阳的控制。
除了迁移人口外,杨渥下的另一个命令就是将洛阳、陕州、虢州、孟州、怀州、卫州合并为新的洛阳府,其行政地位与各省相当;而原本河南省管辖的地盘相应缩水不少,同时治所也迁移到开封。
定金陵为南京,将原本的直隶各州合并起来,新组建一个省,这便是江苏省,以原本的金陵府尹为新的江苏巡抚,其他官员也相应得到提升,这也算是对那些地方官的一种安抚。
不过淮南最初的都城江都府的地位却是进一步降低,不仅失去了东都的地位,同时也恢复了原本的名字扬州府。
扬州虽然是杨行密时代淮南的治所所在,但这里的位置条件别说和洛阳相比,就是和金陵相比也差了太多,这一次失去东都的地位也就不奇怪了。
迁移人口的行动一直从八月持续到十一月才宣告结束,昔日有些沉寂的洛阳城随着江南移民的到来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在这三个月时间内,杨刘城的晋军又发动了两次夜袭,不过这两次夜袭中,第一次晋军取得了较小成果,攻破了六处营垒;而第二次的夜袭中吴军警惕性比上次高得多,晋军的夜袭行动不仅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反而损失惨重,最终狼狈逃回城中。
到十一月底,吴军再一次进行轮换,与上次的轮换一样,撤下来的军队回去休整后,直接从南方抽调军队补充到东阿、平阴一线来。
除了杨刘这边的动态外,另外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发生,那就是围城已经有一年多的镇州终于在十月初被晋军攻破。
早在九月底的时候,张处瑾派遣其弟张处球率领七千军队出城袭击晋军大营,恰好当时的晋军招讨使李存进也派遣晋军主力前往镇州城下挑战,但问题是两支军队在半途上并没有相遇,而是相互错过了;且不管是晋军还是镇州军队都不知道对方的安排。
这样一来,当张处球率领的镇州军队抵达晋军大营时,晋军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而且大营内兵力空虚,局势极为紧急。
李存进一面派人火速去调兵回援,一面亲自带领营内留守的几百军队奋勇抵抗;以几百人抵挡七千镇州军,即便是骁勇善战的晋军也吃不消。
好在晋军中骑兵众多,在接到李存进的命令后迅速回援,与营中的晋军前后夹击,将七千镇州军队全部歼灭,但李存进本人也在激战中战死。
李存进的战死乃是继李嗣昭后第二个死在镇州城下的晋国名将,若是再加上在镇州兵败后不久就羞愧而死的阎宝,晋军在镇州前后折损了三位大将,损失的兵力和钱粮辎重等更是不计其数。
如此惨重的损失也让晋国上下对镇州恨到了极点。
好在到了此时,随着七千镇州军队被全歼,镇州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镇州虽然是坚城,城中守军众多,且储备的钱粮军械充足,但再怎么充足也经不起长达一年多的围城战的消耗,到此时城中已然粮草断绝,甚至张处瑾派出的这七千军队就是他的最后一搏。
如今这最后一搏宣告失败,镇州的希望也就彻底断绝。
九月底,晋王李存勖下令以李存审为新的北面招讨使,接管镇州战事。
十月初三,李存审率领大军抵达镇州城下。
这天午夜,镇州城中将领李再丰充当晋军内应,打开城门放晋军入城,到天明时,镇州落入晋国手中,张处瑾兄弟家人及其党羽、幕僚等皆被擒送至魏州问斩。
至此,镇州这个困扰了晋国一年多的硬骨头终于被攻破,而晋军也终于有了一丝余力去支援其他战场。
十月底,五千晋军援兵抵达河中府,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在河中府围城了五个月的吴军遭到大败,折损将士六千余人,被迫退回关中。
这场胜利也算给最近屡战不顺的晋军增添了不少信心,让他们意识到吴军也并非不可战胜,而是与之前的梁军、镇州军、契丹人等没有两样,都是可以被击败的。
十一月,晋特进、河东监军使张承业在晋阳病逝,李存勖听闻丧报后,心中悲痛,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同样是在十一月,晋国另一位名将、大同节度使李存璋病逝。
这个消息对于晋国来说无疑又是一场风暴。
这十多年来晋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除了因为晋军将士的确骁勇善战,以及晋王李存勖本人的杰出领导外,更重要的却是因为晋军有着周德威、李存审、李嗣昭、李存璋、李存进、李嗣源等一系列的百战名将。
每一个王朝在其创业初兴的时候,往往都会汇聚起一大批能征善战的百战名将,比如当年三国时期,不管是曹操、刘备,还是东吴孙权,他们的麾下都有着太多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繁星璀璨的盛景。
但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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