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众将纷纷到来。
“孤打算率领主力大军绕过开封,直接进攻洛阳,但孤又担心滑州、濮州这两地在梁国灭亡之后投降晋国,引晋军南下,诸位有什么好的应对之法吗?”
众将一阵沉默,吴国的政策相比于晋国,对武将的限制显然要多得多。
在晋国,那些主要将领基本上都是一方节度使。
比如昭义节度使李嗣昭,他麾下统领了璐州、泽州两地,比如大同节度使李存章,他统领云州、蔚州、应州三地,此外还有横海节度使、天雄节度使等,都是由晋军大将担任;还有些将领比如阎宝,他虽然没有实际地盘,但挂着天平节度使的头衔。
总之,武将在晋国的权利地位是很高的,拥有很大的自主权;而在吴国,武将却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
杨渥相信,若是有选择的话,很多将领都更加倾向于投降晋国而不是吴国。
当初杨渥坚持要用兵将山东各州全部攻下来,而不是等到梁国灭亡后再去接收,就是担心他们将来倒向晋国。
如今杨渥若是绕过开封,直攻洛阳,将滑州、濮州留在身后,若是将来这两地直接投降晋国,引晋军渡河南下,这个问题杨渥必须得提前想好。
“大王,要不开封就先不理会,先派兵将滑州、濮州两地攻下来?这两地的守军同样不多,分兵去攻的话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沉吟片刻后,康延孝开口道。
晋国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康延孝等梁军降将,他们更是深切领教过晋军的厉害,不想放弃黄河天险。
“分兵去取只怕不妥,分兵则势弱,滑州和濮州两地守军虽然不多,但两地城池都很坚固,要将其攻下来并非那么容易,万一迁延日久,反而容易被敌所趁。”有将领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杨渥向那人看去,却见提出反对之人乃是刘仁赡,顿时问道:“那以你之见,我军又该如何?”
“大王,以末将的意见,咱们其实不需要管滑州和濮州,就算他们投降晋国,引晋军南下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大王无需在意。”刘仁赡道。
“嗯?说说你的理由?”
“大王忘了,我军与梁军可是不同的,梁军的水军虽然比晋军要强一点,但优势并不明显,而我军的水军实力却远远不是梁军能比,更不是晋军能比。梁军需要沿黄河进行防守,但我军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只要我军的水军进入黄河,将黄河水道完全封锁起来,那么渡河南下的晋军失去后方支援,即便兵力再多,也势必为我军所擒。所以末将断言,即便滑州、濮州两地投降晋国,晋军也不敢从这两处地方南下。”刘仁赡肃然答道。
康延孝皱眉,反驳道:“那依照刘将军的意思,我军岂不是不需要防备晋军,反而可以放任晋军南下,然后以水军封锁其后方,将南下的晋军包围消灭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反而可以用来设下陷阱,坑晋军一把。
刘仁赡摇头道:“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说晋军未必敢于南下。若是晋军能够在黄河上建立浮桥,并用铁索将河道封锁起来,防止我军水军冲击浮桥的话,那么晋军南下也就不成问题了。”
“郓州?刘将军担心的乃是郓州吗?”李承鼎听明白他的意思,顿时问道。
“正是,修建浮桥和铁索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晋军从滑州、濮州渡河的话,根本来不及修建,我军的水军就能杀到,将黄河封锁起来;但杨刘渡那边晋军已经修建了浮桥,并且以铁索将黄河水道封锁,我军水军在短时间内难以冲击到浮桥。”
“只要浮桥是安全的,那么晋军就能放手南下。所以末将觉得,若是晋军要渡河南下,必然会选择在杨刘渡渡河,而不是在滑州、濮州两地冒险渡河。”
听完刘仁赡的分析,众将顿时对其刮目相看,觉得此人不愧是年轻一辈将领中最为杰出的一个,单单这份见识就远非常人能比。
杨渥心中更是深感欣慰,历史上的刘仁赡与王彦章差不多,更多的是因为忠义而闻名,在用兵能力上,因为没有足够的战例,所以并不足以看出其领兵能力如何。
不过如今看来,刘仁赡在领兵打仗方面还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他转头看向刘信道:“目前镇守郓州的是何人?此人能力如何?”
“回禀大王,目前负责镇守郓州的乃是指挥使王传丞,此人家学渊源,又多次经历战事考验,立过不少功劳,足以镇守郓州。”刘信想了想,开口答道。
在大军主力西进之后,杨渥便命刘信留下五千军队镇守郓州。
“家学渊源,此人是何人之后?”杨渥心中一动,问道。
“大王,此人乃是王枢密之子。”
“原来是他家的子弟,那孤倒是放心了。”杨渥闻言点了点头。
副枢密使王绾性格沉稳老练,做事一丝不苟,虽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胜在稳重;若王传丞真的继承他父亲的性格和能力,别的不说,镇守郓州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杨渥原本还打算多派点兵力回守郓州,但听了刘信的话后便放下了这个想法。
“虽说晋军从滑州、濮州两地渡河的可能性的确不大,但这两地若是不尽快收取总是让人不放心。”杨渥接着道:“米将军,就由你率军前往收取两地,先劝降,若是不能劝降就将其围困起来,等洛阳失陷的消息传来后再做处理。”
“末将领命。”
杨渥又对刘信道:“刘将军率军留下来收取开封,与米将军一样,不要贸然进攻,等孤攻取洛阳后再来处置。”
“末将明白。”
杨渥接着看向其他将领,道:“其他将领随孤一同直攻洛阳,半月之内,定要覆灭伪梁,为大唐复仇!”
“末将等领命!”众将脸色兴奋,大声应道。
米志诚和刘信二人虽然不能领兵攻打洛阳,但二人并不感到失望,只要梁国灭亡,难道还会少了他们的功劳不成?
第六百五十二章五日灭梁(上)
杨渥部署好各路军务后,第二天一大早便率领五千精锐骑兵,六万步军,绕过开封,向洛阳进军。
不过在大军启程之前,杨渥又收到了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就是高季昌、陆思铎二人已经在许州向李简投降,如今吴军已经进入许州城,接管了城防。
得到这个喜讯后,杨渥下令封陆思铎为建昌伯,以效义军都指挥使身份领兵继续为吴军征战。
至于高季昌,杨渥下令封他为沭阳伯,领池州刺史。
杨渥将他封为池州刺史,一来对他主动投降有所封赏,可安其他降将之心,二来池州距离金陵不远,而且上下官员都忠心于吴国,高季昌在这里就算有什么野心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至于另一件喜事则是汝州那边周本传来的,他在两天前率军攻占汝州,生擒汝州守将王瓒。
原来之前周本经过长期围攻,已经到了快要破城的时候,城中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恰好那时候襄陵大胜的消息传来,吴军士气大振,周本趁机发兵猛攻,最终一举攻陷城池,斩杀守军三千多人,俘虏两万余人,缴获钱粮、军械等辎重无数。
而这时候杨渥派去准备进城劝降的使者才刚刚抵达吴军军营。
能够直接将汝州拿下,这个结果自然比劝降更好。
虽说直接攻城的过程中将会折损一些士卒,不过这样能够完全消除后患,又锻炼的将士的攻坚能力,同时能够震慑其他未降敌军,效果比劝降反而要好得多。
收到消息后,杨渥命周本留少量军队镇守汝州,其他大军则迅速从南方进军洛阳,与杨渥率领的大军在洛阳城下汇合。
大军尚未出征就收到两个好消息,杨渥更加相信接下来的战事将会无比顺利,而接下来的战事进展也的确非常顺利。
吴军从开封向洛阳进军,一路上所遇到的敌军皆望风而逃,各县守军更是纷纷开城门投降,没有任何一地敢于抵抗。
……
当汝州失守,及吴军重兵绕过开封,从东、南两面长驱直攻洛阳的消息传来时,洛阳城中一片大乱。
此时,洛阳城中除了四千控鹤军禁卫外,就只有五千多临时招募的新军,未经战阵,士气低落。
面对吴军的大军压境,整个洛阳城一片大乱,城中到处鸡飞狗跳,百姓脸色充满惊惶之色,朝廷上下完全失了主张,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些早就与吴国暗中有勾结的官员,比如张全义等,他们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回到家中后却是心思活泛起来,开始寻思自己以前有没有得罪吴国的地方,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为吴国效劳的。
那些之前没有勾连吴国的官员,比如此时已经意识到梁国大势已去,这些人在庙堂之上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但晚上回到家中后脸色却是一变,开始寻思起该如何与吴军接上头。
皇宫之内,朱友贞同样慌了手脚。
前些天襄陵之战消息传来时,朱友文便将宗室族人召集起来,对他们痛哭流涕道:“国朝运祚尽矣!”
到了此时,朱友文更是慌忙召集群臣询问对策,可惜且不说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此时已经不愿为梁国出主意了,就算那些依旧忠心之臣到了此时也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沉默以对。
朱友文举目四望,见众臣脸上都带着惶恐,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将目光最后看向敬翔,对他说道:“朕以前经常忽视爱卿所言,以至于此。如今局势危急,还请爱卿心中不要有什么怨恨。请问爱卿,如今将如何是好?”
敬翔老泪纵横道:“臣受先帝厚恩,至今已经三十余年,名为宰相,实乃朱氏奴仆,侍奉陛下如同奴仆侍奉公子一般。”
“臣前后向陛下所献之言,莫不是尽心竭诚之策。陛下当初不顾退守关中之策,以精兵南下与吴决战,臣极言不可,奈何陛下不听,以至于如今精锐尽丧,洛阳危急。”
“陛下当初用段凝为招讨使,臣同样极力反对,然而陛下依旧不听,致有今日之危急。”
虽说敬翔对朱友文的确忠心耿耿,但到了如今的局势,要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朱友文听着他满是怨气的话,却是一句话也不能反驳。
若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直接将中原尽数交给吴国,以精兵保守洛阳,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危急了。
再或者若是他继续信任王彦章等老将,而不是用段凝这个无能之辈为将,或许即便依旧会败给吴军,但也绝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朱友文心中满是悔恨。
敬翔却是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道:“若是臣请陛下此时立即放弃洛阳,退守关中,或许有一丝保命之机,然而臣担心陛下必定不肯这么做。”
“若是臣劝陛下出奇计与敌一战,陛下又没有那份果决。如今的局势,便是张良、陈平复生,只怕也不能挽回局势!”
朱友文听了默然沉吟,让他退守关中,这个计划他的确不怎么情愿。
再怎么说他也是梁国的皇帝,是中原的正统皇帝,怎能抛弃宗庙逃到关中那种边鄙之地做一个不伦不类的“正统皇帝”呢?那比杀了他更加难受。
更何况,这么多年劳心劳累,为国事操劳,虽然结果不怎么样,但朱友文本身对朝政还算勤恳,而且性情温恭,既不荒淫,也不奢靡,最终却是国势日促,至今日更是有亡国之相,他本人早已经深感疲倦,不愿再逃到关中去,反而想着与社稷共存亡。
这才是他始终不愿退守关中,反而寄希望于与吴军决一死战的原因。
不过退守关中虽然不怎么情愿,但对敬翔所说的“出奇计以退敌”他却来了兴趣。
“爱卿所说的奇计,不知是何计策?”
敬翔摇头不语,朱友文再三催问,他才开口道:“臣所言之计策,无非就是东据武牢关,南扼伊阙关,以地利来暂时挡住吴军,同时急遣使向岐王甚至是晋王请求援兵罢了。”
“不过岐王势弱,加之岐王本人年老,已无进取之心,而吴国势大,只怕岐王未必敢出兵救援我国;而晋国乃我世仇,若向其求援,或许陛下需要放下身段,向其请降。臣只怕陛下不甘受此之辱!”
敬翔的计策其实就是向晋国这个老仇家请降,引晋军前来抵挡吴军。
这种策略在唐末藩镇混战的时代极为常见,根本不算什么妙计,不过很明显,朱友文做皇帝做惯了,他是不可能放下身段向李存勖这个仇人请降的。
见朱友文默然不语,敬翔当即叹息道:“陛下,臣愿陛下先赐臣一死,不忍见国家宗庙之亡也。”说完,敬翔与朱友文等人相向恸哭,朝堂之上满是悲戚之色。
商议到最后,朱友贞只能采纳敬翔建议中的另外一:向岐王李茂贞求援。
在吴军北伐之前,梁国一度有退守关中的打算,所以派遣使者与岐王交好,两家关系迅速变得亲密起来,甚至梁军还向岐王购买了不少战马来扩充骑兵。
所以此时朱友文决定派遣张汉杰的弟弟张汉伦以最快速度赶往凤翔寻求援军。
不过且不说岐王会不会派出援兵前来,即便岐王同意派兵,那也要梁国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才行。
洛阳自古就是一座大城,城墙周长数十里,这在和平时期固然显得极为雄伟壮丽,能凸显大国国都的威仪,但在如今却暴露出不好防守的缺点。
以城中那几千控鹤军,再加上数千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光靠这点兵力想要守住洛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吴军挡在洛阳外围。
所以朱友文又下令,命朱圭统率两千控鹤军南下伊阙,抵挡周本大军;同时命控鹤都指挥使皇甫麟统领两千控鹤军极速赶往武牢关,以抵抗东面吴王亲自统领的大军。
对此安排,敬翔提出反对,他认为如今梁军士气低落,若是仅仅分兵前往抵抗,尚不足以挡住吴军,必须朱友文御驾亲征鼓舞士气,才有一丝可能。
可惜对此建议朱友文依旧拒绝了,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洛阳的。
为了增加洛阳守军的兵力,朱友文下令打开府库,广募兵勇,让他们登上城墙,习练守城之法。
然而守城的计议虽然定下来了,但城中的惶恐依旧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流言四起,到处都有不利的消息传来,一会儿说吴军已经占领了哪里哪里,一会儿又说哪处地方已经投降吴国。
更是有传言说,洛阳城中有几个宗室子弟打算趁乱造反,让朱友文深感忌惮。
原来,当初陕州节度使邵王朱友诲,乃是朱温兄长朱全昱的儿子,此人极为聪颖,梁国上下不少人都心向于他。
所以朱友文在几年前就将其召还洛阳,与其兄朱友谅同时幽禁在宫中。
如今吴军大军将至,再加上城中流言四起,朱友文疑心更重,担心宗室的几个兄弟会乘危谋乱,于是将朱友诲以及贺王朱友雍、建王朱友徽等尽数杀光尽杀之。
至此,吴军尚未兵临城下,而城中朱氏子弟已经被朱友文杀掉大半。
……
吴军这边,杨渥领兵向西的当天晚上,大军便抵达郑州,郑州守军不过千人,而且他们同样已经失去斗志,在吴军大军逼境的时候选择了开城投降。
在洛阳郑州休整了一个晚上后,大军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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