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在回到能完全相信的人的身边之前,他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暴露,又如何传递消息呢?
“继续向南,前往衣锦军!”稍事休整后,钱带着自己的三个侍卫,再次踏上了逃往之路。
德清。
在继续搜索了两天,却一无所获之后,杨渥不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说钱真的已经安然返回,只是出于别的目的,杭州援军才没有撤回去吗?
“殿下,根据最新的消息,睦州,婺州,明州,台州这四州的敌军已经开始向杭州进发了,只有越州的兵力没有调动。看来他们是准备放弃这四州,死守杭州与越州两地了。”这时王茂章提出另一种可能:“殿下,会不会,钱早就与敌军汇合了,不过为了给四州军队赶到杭州争取时间,这才留在这里与我军对峙的?”
“嗯?”杨渥一楞,王茂章说的还真有可能,而且,在最开始三天都没有抓住钱的情况下,接下来再要抓到他的可能性的确越来越小。
“殿下,还是立即起兵赶赴河口,与秦裴将军汇合,先消灭这支有八千人的敌军援军再说吧!”王茂章劝道。
杨渥皱眉沉吟,不由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传令,聚拢部队,准备东进与敌军交战!”
与此同时,钱传瑛的大营里面,罗隐也在劝说他退兵回杭州。
“三公子,杨渥此人狡诈多端,如今咱们大军继续留在这里,反而让他生疑,所以这三天他非但没有前来与我军交战,反而在德清附近加紧搜索。”
“好在,到如今他们既然还在继续搜索,那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大王,或许大王已经安然突围出来了。若是我军此时撤退,敌军肯定以为大王是真的安然返回了。如此,不管大王现在在哪里,他都能更加安全!”罗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着说道。
在度过了这艰难的两天时间后,钱传瑛此时早就两眼布满血丝,疲惫不堪,完全是强行打点精神坚持着。
“此时撤军的话,万一父亲还没有到达安全之地呢?”钱传瑛犹豫道。
“三公子,你这可小看你父亲了。当年你父亲贩卖私盐时,被官府追捕起来,比之如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最后如何?还不是让你父亲逃出来了,最后还建立了如今的基业。所以,你父亲啊,奸滑着呢!不必担心,不必担心!”罗隐嘿嘿笑道,他的笑声倒是显得非常奸滑。
钱传瑛无奈,也只有罗隐这个老头子才敢这么说他父亲吧。
不过被罗隐这么一说,他的心中也不由有了一种期待。
“如今明州等地的军队已经快要赶到杭州了,咱们还是趁着淮南主力没有压上来之前撤回去吧!”
“罗先生,您说,咱们现在趁着各州的军队到达,集中兵力就在这里与淮南大军决战如何?”这时,钱传瑛忽然起意道。
罗隐吓了一跳,连忙劝道:“不可,且不说我军即便集中兵力,在兵力上也比不过淮南;便是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如今我两浙军中又有哪位将军能够与杨渥一战呢?”
钱传瑛默然,他虽然在去年武勇都之乱中立下大功,自认也是知兵之人,但若是与杨渥那位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年轻人相比,他这所谓的“知兵”也就不怎么靠谱了,至少他是没有多少信心与杨渥一战的。
至于其他将领,顾全武,成及,杜建微,方永珍等人或许还能与杨渥一战,但他们如今不是被俘,就是战死,再要不就是如今下落不明。
钱传瑛思前想后,始终想不出能在野战中与杨渥匹敌的将领,与淮南军决战的想法也就只能作罢。
“传令各部,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开始撤军!”钱传瑛最终决断。
两浙军撤退的时间选定得非常及时,恰好赶在杨渥率领的主力到达之前。秦裴倒是率部前去追击,不过两浙军沿着河流行军,有水军战船掩护,追击取得的效果并不大。
等到杨渥率部赶到时,两浙军已经离得远了,再想追上他们就有些难了。
同时,因为两浙军的突然撤退,反而让杨渥觉得王茂章的判断或许是对的,敌军的确是在为各地援军赶到杭州争取时间,这让他不由有些懊恼。
不过事已至此,杨渥也只好下令先留在德清休整一下,一来连日行军操劳,将士们也需要休息;二来从后方转运粮草辎重也需要一定时间。
他打算将德清作为后勤基地,先在这里囤积足够粮草,再考虑进一步进攻两浙,毕竟,钱不是那么容易灭掉的。
“张将军,你带领麾下前去攻占安吉县,并且留下部分兵力驻守!”杨渥向张可宗下令道。
既然准备将德清作为后勤基地了,那么安吉这个靠近德清的县城自然也要打下来。可惜的是,在张可宗领兵攻打安吉之前,钱早就已经带着自己的三个侍卫逃走了。
衣锦军便是后世的临安市,乃是钱的家乡。一年多以前,便是因为为衣锦军修理护城河之事,引起武勇都的极大不满,这才直接导致了武勇都之乱的发生。
不过虽然因为这里而导致了武勇都之乱,但钱对家乡百姓的厚待丝毫没有减少,也正因此,这里的百姓都是他的绝对支持者。
只有逃到了此地,钱才彻底感到安全了。
此时,军营之中,鲍君福看着眼前这位自称越王的老者,有些难以置信。
仅仅一个月之前,他都与钱见过,那时候的钱精神饱满,脸色圆润,极有威仪;而此时眼前之人却显得萎靡不振,怎么看都不像当初那位叱咤风云的越王。
不过,鲍君福也知道在衣锦军这个地方是没人敢假扮越王的,而且他也听说了钱在德清被淮南大军围困,最后突围的消息,所以心中不由信了。
在钱收拾一番,换上新的衣服之后,那身上的威严和气度,就更加表面眼前之人除了钱不可能是别人。
“孤,回来了!”
钱沉声宣告着他的回归,同时又命鲍君福将他已经回到衣锦军的消息传出去,以稳定两浙各地的人心。
第二百四十六章 陈璋
衢州城外,一片肃然。
议事厅中,刺史陈璋端坐于最上首,他身穿一身儒袍,头戴士子巾,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文雅。不过他脸上的那道有些狰狞的刀疤手上厚厚的老茧却破坏了这种文雅感觉,让人知道,眼前之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钱派来的指挥使叶让,下首则站着衢州的大小官员。
“叶将军,本官听说,大王攻打湖州的战事进行得不怎么顺利,不知如今的情况如何了,可是已经打下湖州了?”
虽然与钱已经是貌合神离了,不过陈璋如今毕竟还没有与之翻脸,所以此时对于钱派来的叶让还是比较客气的。
当然,客气归客气,在暗地里他却早就架空了叶让的权利。换言之,如今的衢州军队,叶让这个名义上的指挥使实际上却连半个兵都指挥不动。
“使君的消息只怕未必准确,末将听说,前些日子我军攻打湖州虽然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这几天已经取得了极大进展,杜建微将军亲自率领将士攻城,已经多次登上城墙,甚至有几次只差一点就攻破了城池。想必将军也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随时都可能被我军攻占!”叶让自信的笑道。
此时钱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毕竟那一天的局势变化得实在太快,以至于叶让但此时还以为湖州那边局势大好,言语之中自然充满信心。
他看着眼前这位使君,心情有些复杂。
说实话,来到衢州担任指挥使并不是什么好差事,陈璋与钱的关系紧张并不是什么秘密。在这种时候来到衢州当官,还是作为钱的眼线来监视陈璋,只怕将来陈璋若是谋反,他第一个就会被杀掉祭旗。
不过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叶让已经四十多岁了,之前却还只是个普通的营指挥,若是不博一博,又如何能当上指挥使?而且,眼前这位陈使君,当初不就是在武勇都之乱中拼死一搏,才有今日成就的吗?
当然,作为代价,他的父母妻儿都必须留在杭州作为人质,他则必须作为钱的眼线在衢州监视陈璋。
“是吗?”陈璋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
他心中十分犹豫,他自认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过同样的,他的野心也非常大,大到一州刺史的职务都无法满足。
可惜,如今的天下局势,尤其是这南方周边局势,很明显已经容不下新的独。立势力崛起了,投靠一方强大势力,才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本来,最开始他是有投靠淮南的想法的,毕竟淮南强盛,而且以杨行密一贯的做法,他投靠过去还能继续担任衢州刺史;相比之下,钱却因为武勇都之乱而实力大衰,连带对地方上的掌控都降低了许多,继续留在钱麾下不是长远之计。
不过那时候他刚刚担任刺史,对地方上的掌控还有些不足,所以没有轻举妄动;等到后来他完全掌控了衢州时,却突然发现,淮南发生了让他难以接受的变化。
军政分离!
连淮南那些执掌地方多年的功勋老臣都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不能继续独占一州,他如果带着衢州投靠过去,将来衢州肯定不保。
这让他这个野心勃勃之人如何能接受?
所以当钱起兵讨伐湖州时,他并没有起兵造反,而是选择了观望。
若是钱攻破湖州,重新有了与淮南对抗的实力,那他也会继续老实的当他的衢州刺史,坐看两家争斗,他在乱中或许还有机会崛起,将来成为与杨行密、钱平起平坐的藩镇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是钱这次失败了,甚至是大败而回,面对淮南的进攻无力抵挡,那么他就得考虑一下以后了。
他是个有大野心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相反,他的目光看得很长远。若是钱不能与淮南对抗,那他就更难与淮南对抗,想要崛起为一方独。立势力的可能性就不大,只有投靠淮南才是最好选择。
至于说与钱联合共同对抗淮南,那就更是一个笑话了,淮南不是曹操,他与钱也不是孙权、刘备,便是联手起来也难以对抗淮南;更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淮南在短期无法彻底消灭钱的情况下,先出兵南下,把他给剿灭了。
所以如果钱不能对抗淮南的话,那他还不如趁早投靠淮南。
见陈璋对他的话不怎么相信,叶让又道:“使君,湖州那边的捷报随时都可能传来,使君且耐心等候便是。”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匆匆进来,呈上一个文书,陈璋看过后,脸色阴晴不定。
下首,衢州众官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不敢去问,只好小心的盯着陈璋,希望从他的脸色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是湖州那边的捷报传来了?”
相比于其他官员,叶让此时的心情就更加紧张了,毕竟这个时候传来的消息,很可能便是湖州那边的战报。对于其他人来说,湖州的战报重要,但不会关系到他们的性命;而对他来说,湖州的战报却很可能关系到他的前程乃至性命,这让他如何不紧张?
听了叶让的问话,陈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捷报?嘿!淮南援军抵达湖州,你家大王只能匆忙撤军,结果在德清县被淮南军追上,一战之下大败溃逃,在淮南骑兵追杀下最后全军覆没,连你家那位大王如今都生死不知!”
“什么?这不可能!”叶让不由呆住,浑身感到冰凉,双腿战栗,有些站立不稳。
若是钱真的败得这么惨,陈璋岂能不趁机造反?那么自己的性命还能留下来吗?
而且,从陈璋的话语中他也感到了不妙,“你家大王”,这个词岂不是说他与钱划清界限了?就差公然起兵造反了?
陈璋不去理会面如土色的叶让,虽然之前早就对钱战败的情况想好了对策,但到了此时还是难以下定决断。
从长期来看,投靠淮南才有前途;然而同样的,投靠淮南将来衢州肯定保不住,想要趁乱崛起更是不可能;而且淮南良将众多,根本不缺他一个,他到了淮南想要出人头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犹豫了许久,陈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传令,本官决定,弃暗投明,归顺吴王,以吴王号令是从……”
德清县城中。
“什么?衢州刺史陈璋公开宣称归顺淮南了?”
听到消息,杨渥又惊又喜。他还以为自己在淮南搞军政分离之后,除非兵临城下了,否则就没有别的小势力愿意主动投靠了,没想到这个陈璋居然会主动来降。
只是,陈璋此人的确有能力,但他的野心也非常大,这从他刚刚被钱破格提拔担任衢州刺史起,便与钱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上能看出来。
当然,到了他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像陈璋这种有野心的人还是不需要太过忌惮的,毕竟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在淮南根本没有什么根基,最多就是要防备他在偏远地区割据,剿灭起来会有些麻烦。
所以此人用还是要用,不过不能让他有割据地方的机会就是。
“将这个消息迅速传到广陵那边,对于该如何封赏陈璋还是让父亲他们来决断吧!另外,给陈璋下达命令,让他率部给歙州解围!”杨渥沉声道。
“还没有决定如何封赏陈使君,就开始给他发号施令,这只怕有些不妥吧?而且,江西军虽然战力不怎么样,但毕竟还有五万多人,陈使君的衢州,最多也就出个五千兵力,如何能解歙州之围?”杨渥的书记官皮光业提醒道。
杨渥哈哈一笑,却没有多说,皮光业见他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言。
“处州卢约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杨渥又问道。
处州刺史卢约在去年年末时,趁着钱实力大衰的机会出兵攻占温州,成为地跨两州的小势力。
“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不过处州和温州地方偏远,可能卢约还没收到战报吧;而且即便他收到了战报,仗着地方偏远,他只怕也未必会怕了咱们。”
“嗯,不管卢约如何反应,这一次南下都要先攻占周边各州,先将钱的杭州、越州两地孤立起来再说。”
杭州和越州,本来就人口众多,城池坚固,又是钱经营多年,重兵防守之地,尤其是杭州,一年前田的兵力不比如今的淮南少,又已经攻破了杭州外城,只需要攻下内城就可拿下整个杭州;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钱都能坚守三个多月时间。
如今换了淮南军来攻,虽然他自信淮南军的战力应该强于田,而且还有苏州炮和黑火药的帮助,但考虑到如今杭州外城也完整无缺的掌握在钱手中,加上杭州作为钱的首府,城中储备的钱粮肯定非常充足,想要在短期内攻下来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杨渥决定以部分兵力牵制杭州、越州两地,先把周围各州攻下来,再集中兵力围攻杭州和越州。
两天后,衢州。
收到杨渥发来的军令,陈璋先是面沉似水,接着又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着头。
一旁,他的部下有些奇怪的问道:“陈使君,您才刚刚投效过去,这位吴王的世子就开始对您发号施令,这未免也太心急了吧?这其中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担心本官会趁着睦州、婺州两地兵力空虚的时机,出兵攻占这两州罢了。”陈璋笑道。
当然他也知道,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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