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虽然三面来攻的敌军声势也很强大,但除了康怀英的五万人能算精锐外,钱的三万人中有太多新兵夹杂在其中;至于钟传的六万江西兵,不是在场之人小觑他,而是江西兵这么多年没打仗下来,战斗力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这一次的敌军实力肯定比不上清口大战时的朱全忠大军。
反观淮南一方,当初朱全忠骤然南下时,杨行密急切间只能拼凑出三万精兵北上;而如今的淮南却坐拥十余万精锐,实力增长了何止一倍。
所以杨行密听了杨渥的问题后,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答道:“如今的局势虽然险峻,但比起清口之时来,却还差远了!清口之时,咱们淮南都能安然度过,而且大获全胜,这一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不错!清口大战时,我淮南初定,骤然听到朱全忠大兵南下,人心有些不稳还能理解。如今江淮安定十多年,遇到的也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而已,诸位何须如此忧虑!”杨渥笑了笑,接着说道。
高勖等人听了不由有些惭愧,他当年也是经历过清口大战的老人了,没想到如今居然还比不上杨渥这个后辈镇定。
其实也不能怪这些人,而是囤积炒作粮价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不免有些慌了手脚。
在这乱世之中,杀人真的不需要什么特殊理由。所以即便是那些被称为唯利是图的商人也老实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官府给拿去砍了脑袋。
不过这十余年的安定日子下来,也没见淮南有什么雷霆手段,于是有些人的胆子又重新大了起来;加上这一次杨渥用文官代替武将担任刺史,面对那些文绉绉的文官,这些商人的胆子自然更大了,所以在暗中有心人的鼓动下,这才敢联手掀起这次的事。
而若是没有内部的这档子事,仅仅面对外部敌人的话,局势虽然还有些险恶,但在场的众人也不会有丝毫担心。
所以听了杨渥的劝解后,高不由苦笑道:“如果只是外敌,我等自然不担心。但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咱们的粮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心里自然会有些不安啊!”
杨渥笑道:“有什么不安的,一来湖州、歙州、光州等地,虽然敌军来势汹汹,但以当地的守军力量,加上三位刺史的能力,多了时间不好说,但至少一两个月时间是能守住的;等一两个月后,即便市面上的粮价还是这么居高不下,但那时候各地秋税的钱粮也到了,足够大军出征之用。所以粮食储备问题,大家不要担心。”
像淮南最近这种恐怖的攻城速度,那都是有特殊情况的,比如攻破苏州,是因为苏州炮的第一次投入使用;破湖州,是湖州刺史高彦的儿子高澧主动投降了;破润州,是黑火药第一次用于爆破;破宣州,是因为田自己出城一战身亡了;破光州,更是有柴再用提前作的准备。
这一次次快速攻城,其背后的条件都是不能复制的。所以到了李神福攻鄂州时,就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只要守城得力,钱他们想要攻破湖州、歙州和光州这三座城池,绝对不是短期内能办到的事情。
杨渥继续说着:“这第二嘛,如今军队整编还只是起了个头,要初步完成整合可能还要一个月时间,所以在一个月内,即便广陵储备了足够的粮草,也难以出兵。大家还是先好好想想该如何稳定广陵的粮价吧。”
听完杨渥的分析,众人不由默然。
“不错,如今还是要想办法尽快稳定粮价啊。对于这些方面,大家都没什么经验。骆先生,你是淮南的支计官,你先来说说今年秋税的情况吧”杨行密也沉声道。
“是!”骆知祥躬身道:“按照往年的情况估计,今年的秋赋应该有一百万贯左右,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会折成粮草上缴;不过考虑到今年粮价波动这么大,最终会有多少百姓选择用粮食缴税就很难说了。”
如今各地的税法都是沿用唐朝的两税法,不过唐朝的两税法是将百姓按资财多少划分成几个等级来征税的,而淮南如今则是按土地面积和肥瘦定额征收一定的税钱,其中上等田每顷收税足陌现钱二贯一百文,中等田一贯八百文。另外,还实行丁口税,计丁口征现钱。
因为征税的时间分为夏税和秋税两次征收,所以这种税法被称为两税法。
第二百二十九章 应对(续)
考虑到普通百姓在收获季节里往往是手中的钱少而粮食多,所以每当收税之时,百姓一般会以一定的价格折合成粮食来缴税。
“而在这一百万贯里面,目前已经征收上来的一共是二十贯,其中包括十万石的米,如今还在各州的仓库中。”骆知祥继续道。
高有些疑惑的问道:“今年怎么才只收上来这么一点?按照往年的情况,到这个时候不是至少都收上来了一半的吗?”
骆知祥苦笑道:“今年世子殿下不是下令要登记户籍,重新编制计账吗?有的地方搞得快,自然征收得快,有的地方还没搞完,自然还没开始征收。所以今年的秋税只怕很大一部分都要拖到十一月才能征收完。”
两税收入理论上应该上缴一部分朝廷的,不过淮南在多年以前就不再向朝廷上贡了,理由自然是为了防止被朱全忠截流后资敌。
而在淮南内部,两税收入同样是部分留在地方,部分上交节度使府,具体分配上却没有定论。
“传令,让各州留下必要钱粮后,其余全部运到广陵来,各地不得截留!”杨行密沉声道。
如今广陵这边钱粮紧缺,自然是尽量收集各地钱粮。
不过即便如此,短期内能够获得的粮食也不过十万石,供应大军出征都还有些不够,更不要说用来压低广陵的粮价,所以秋税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这时周隐道:“既然不能将那些奸商全部杀掉,那就在其中选择几个杀鸡儆猴,让其他奸商知道厉害,将囤积的粮食卖出来如何?”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们的一种习惯性思维,在面对商人与他们对着来的时候总是会想起用刀剑来解决问题;而商人自身的唯利是图的本性也难以让人有好感。
在这种外敌大军压境的时候都敢玩投机,不进行一番反击,那么节度使府的权威就全完了,将来商人们只怕动不动就要搞囤积居奇了。所以杨行密想都没想便点头道:“好!周判官,这件事就由你负责,你尽快拟定一份名单,将那些奸商中平时就有恣意妄为的,抓几个典型出来,杀杀他们的威风!”
杨行密虽然仁厚,但不代表他就不杀人。他不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那些暗中放谣言的人动手,是因为那些人中很有一部分都是他的老部下,是在这次内部调整中利益受损的人;这些人毕竟在淮南待了这么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不能随意乱杀,以免引起动荡。但杀几个不法奸商却没这种问题。
杨渥来自后世,他虽然知道,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若是驱使得好,可以爆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然而若是不加以限制,这把双刃剑很有可能就会伤到自己,所以对杨行密的决断也没有阻拦。
同意了周隐的提议,同时众人的的心中也开始思考起来。
目前的局势看似有些麻烦,但实际上整个淮南并不缺粮,各地也没有发生粮食歉收的情况,只不过因为一些有心人的谣言,加上某些商人的投机行为,使得运到广陵的粮食有些不足而已;而节度使府方面又恰好因为战争的缘故,目前存粮不多,秋税也因为重新编制计帐而无法及时完成征收,造成节度使府暂时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平抑粮价。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淮南如今的官员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如今正是秋收时节,各地百姓手中肯定有不少存粮,那些奸商的粮食也是从百姓那里买来的,既然他们想要囤积居奇,咱们只要派人直接向那些手里有余粮的百姓购买?”殷文圭忽然道。
“很难!那些百姓手中多余的粮食早就被粮商买走了,剩下的还要留下种子,要留下足够食用的口粮,只怕能卖给咱们的不多。而且,这个办法太慢了!”严可求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有没有办法?”高有些焦虑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大王愿不愿意实行。”骆知祥忽然说道。
“哦,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说看!”
“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是,属下的办法,就是放开对粮食价格的限制,任由粮食价格上涨!”
“什么!任由粮食价格上涨?”众人都有些惊讶,如今讨论的就是如何抑制粮食价格,他倒好,不但不限制粮食价格,反而直接放开限制,任由其增长,这一看就让人觉得荒谬。
杨渥却心中一动,当即理解了骆知祥的意思,不由有些惭愧,自己来自后世,在这些经济方面的见识应该比骆知祥多得多,居然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到。
只听骆知祥解释道:“大王,其实如今淮南并不缺粮,真正被谣言蛊惑囤积居奇,故意与咱们对着干的奸商其实也只是很少一部分,绝大多数粮商,即便有投机的想法,但实际上他们的胆量并不大,只要能多一点赚头他们就会将手中粮食卖出来的;而且如今毕竟是秋收季节,新的粮食很快就会上市,那些商人也会担心手中囤积的粮食会烂在手里的。所以只需放开粮价管制,广陵缺粮的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既然大部分商人都只需多点赚头就会卖出粮食,那么如今一石五贯钱,难道还不够他们赚的吗?”
“因为粮价管制,反而让那些粮商觉得粮价还能涨很多,所以不愿意出手。等到放开价格管制后,一部分觉得已经有足够赚头的粮商自然会率先出手,接下来其他商人见到有人出手了,自然也会跟着出手卖掉手中粮食。到时候周判官再抓几个不法奸商作为典型,进行严办。如此,广陵粮食风波便能度过,而且趁着粮价最低的时候,节度使府还能大批购入粮食,到时候大军出征所需的军粮也就齐备了。”
听了骆知祥的解释,众人都有些反应过来,感情这次的事情他们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够度过这次粮食危机,只是,那些广陵百姓岂不是要利益大受损失了?那些粮商岂不是要大赚一笔了?这让众人都有些不甘。
第二百三十章 应对(再续)
“大王,这次风波虽然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传播谣言引起的,但广陵粮仓空虚才是这次风波得以成功的必要条件。若是以后一直保持足够的粮食储备,即便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咱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骆知祥道。
杨行密点点头,广陵缺粮的确是个重要因素,而造成缺粮的主要原因还是战事太多所致。
“至于说广陵百姓,这一次肯定会有些损失,不过广陵作为我淮南的中心,又经过了这十年的休养生息,城中百姓相对富足,他们对损失的承受能力比普通农户要大些。另外,这次风波据属下估计,前后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即便对城中民户有些影响,但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骆知祥说着自己的判断,众人听了脸色这才好些。
殷文圭怒声道:“那么那些粮商呢?他们什么都没做,就靠着囤积居奇就能大赚一笔,而且法不责众,要惩罚他们只怕也难。对这些人又该如何?”
骆知祥苦笑道:“大王,世子殿下,诸位大人,说到那些粮商,其实他们操作粮价以谋取利益的事情,又哪里是这一次的事?这些年他们几乎每年都在做啊。”
“大王,咱们的两税法如今都是征收现钱,不过普通农户手里哪有那么多现钱?所以每到缴税之时,他们就不得不卖掉手中粮食以换取现钱来缴纳税款;而那些粮食每当这个时候便会趁机压低粮价,以此谋利。”骆知祥躬身道。
“在征收现钱时,不是也考虑了农户手中现钱不足,所以允许他们以实物按照市价进行折抵吗?为何这些农户还要去受那些无良奸商的盘剥?”殷文圭有些疑惑。
“任何政策都需要人去实行啊,那些下面的官吏,盘剥起百姓来比商人更甚,所以百姓一般宁愿受商人盘剥,也不愿直接用粮食折抵。”骆知祥苦笑道。
众人听了不由默然,骆知祥趁机提议道:“所以属下觉得,在加强监管,防止下面的官吏任意改动实物折抵价格的同时,还应该直接废除征收税钱,改为征收实物,以减轻农户负担!”
对于骆知祥的提议,众人都觉得有些道理。即便是杨渥,他虽然知道征收税钱不仅十分方便,利于结算,而且也利于运输,可以降低征收的粮食等在运输过程中的消耗,是税制发展的必然方向。
但同时他也知道,在这个商品经济不发达的年代,给民户反而会造成巨大损害,尤其是这个战乱年代,更是如此。
所以他也没有反对骆知祥的提议。而杨行密更是直接点头道:“不错,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今年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再贸然改为征收实物未免不妥,还是明年夏税时再改吧。”
听到自己的建议得到杨行密的认可,骆知祥不由欣喜,又躬身说道:“大王,除了加强监管和改征实物外,臣还请求大王,在折价之时,应该虚抬时价,如今的市价,每匹绢为五百文、绸六百文、绵每两十五文。属下建议把每匹绢抬为一贯七百文、绸为二贯四百文、绵每两四十文,总之,在收租税时,应该用高于市价三四倍的虚价来折合实物。另外,丁口税有害无益,应当予以废除!”
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提议会遭到反对一般,骆知祥一口气便将自己的话都说完了,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杨行密,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如果说之前改为征收实物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那么这虚抬市价的法子就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
杨行密当即便摇头道:“虚抬市价,固然有利于百姓,但对节度使府的税收影响太大,所以此法不可行!”
见自己的意见被否决,骆知祥不由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大声道:“大王,岂有民穷而国家富有的道理!虚抬市价,让百姓获利,不仅可以养民,而且可以鼓励百姓多事生产。大王曾多次下令劝课农桑,虽然取得了一些效果,但淮南如今依旧有大量的田地荒芜,若是大王实行属下之策,只需十年时间,定能让百姓富足,府库充盈!”
杨行密等人这才细细思考起来,在场之人除了范遇外,对于民政都有一些了解,自然知道骆知祥的办法乃是真正的休养生息之策,对于恢复被战乱严重破坏的经济的确大有好处。若是认真实行,十年以后或许真能出现他说的那种情况。
见众人有些意动,杨渥却赶紧出来劝阻道:“父亲,此策虽然有道理,不过在这个时候实行却是不妥。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大争之世。各藩镇无不竭尽全力增加赋税,我淮南即便不加税,但大幅度减税却是不可,还是等以后天下安定了再说吧!”
其实杨渥之所以劝阻,除了刚才说的理由外,还有便是他根本不看好这一政策。
在杨渥看来,淮南的正税其实并不高,或者说大部分朝代的正税都不高,真正给百姓造成巨大负担的,其实是下面官吏的乱收税,地主过高的地租,以及征收对象的极大不公。
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不去改正,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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