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多了一个人认可,而且还是举足轻重的一个!
郭宗训如何能不欢呼雀跃,他急匆匆回到了学堂,正好碰到了老师戚同文。
这位老先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据叶大和叶二偷偷观察,发现老先生盯着花蕊夫人的画像出神。
一个老学究害了相思病!
这个超级八卦,在学堂里快速流传,师生们都在议论纷纷,暗地里偷笑。
终于,戚同文一脸疲惫,打着哈气,从书房走出。
他还拿了一份文稿,塞给了郭宗训。
“去给我刊印了这篇祭文。”
郭宗训吓了一跳,看老先生的样子,用情还真是够深的,这是祭奠花蕊夫人的文章吧?那可不成啊!
“师父,华妃娘娘牵连到大案之中,李相公都死了,你老在心里想她就行了,万万不可……”
还没等郭宗训说完,戚同文都气炸了,“什么花妃?你小子好好看看,老夫是给谁写的!”
郭宗训下意识扫过去,祭圣天天子文——是写给李圣天的!
这下子误会大了!
郭宗训吓得扭头就跑,戚同文迈步就追,兔崽子,你们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简直可恶透顶!
这对师徒在学堂乱蹿,把鸡笼撞飞了,狗也跑出来了,就连老牛都进了菜地……那叫一个热闹啊!
挨了二十板子之后,郭宗训右手跟馒头差不多了,只能用左手拿着祭文,去找报社刊印……这篇祭文一出,等于在沸腾的情绪上,浇了一桶油。
原来内阁主导祭奠,主要是感念李圣天的忠贞和坚持……而戚同文呢,他赞颂李圣天,同时提出了西域汉人的问题,而且老先生落笔在责任二字!
五千年华夏,中原万里封疆,亿兆子民,强盛繁荣,军威壮盛……如此大周,不能只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闭眼睛过日子。
大周有责任,保护像于阗一般,心向中原的藩属……而且戚同文还提出,诸如南洋,倭国,高丽等地,大周商人所及之处,大周军力就要触及,要保护国民,保护大周的利益……
老先生的文章在很多年轻人看来,是平常之论,没什么稀奇之处。
但是在一些士林老人看来,却是石破天惊!
道理很简单,过去总是讲出则夷狄,入则华夏。
大致以中原画个圈,你要是跑去南洋做生意,那就是背井离乡,是变成了蛮夷,生死不论,中原王朝不会在乎你的。
当然,假如夷狄愿意融入华夏,中原王朝也是会敞开心胸,接待这些人,并且把他们视作华夏,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特有的宽宏大度。
几千年来,中国向来不以血缘来划分民族。哪怕长着一张外国脸,只要能流利使用汉语,也会得到欢迎,反之,纵然有着黄皮肤黑眼睛,却只会字母语言,那就是香蕉人,背弃祖宗文化,与蛮夷无异!
戚同文保留了中原王朝宽宏的一面,却也提出了不同看法。
过去是太保守了,画地为牢,不思进取。
入则华夏没错,出也是华夏!
人到哪里,哪里就是华夏!
所谓“华夏”二字,应该是与天下等同的意思。
说得再直白一点: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中国!
老先生振臂一呼,发出如此呼声!
哪能不天下震动。
很多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戚同文这是给对西域用兵,做舆论铺垫。
好一个厉害的太子师!
好一个布衣戚同文!
这位身上没有官服,却比任何当官的人都见机得快,真是个老狐狸。
借着祭奠李圣天,加上戚同文的文章,大周处处都在谈西域的问题,都在谈对外用兵的事情……事到如今,内阁诸公,再也没法无动于衷了。
“户部今年能调拨出三百万石军粮,支持西北的战局。”卢多逊率先表态,“只不过这些粮食运到西域,怕是连一百万石也不到。”
“那也要送!”魏仁浦闷声道:“我们总是落在人后,一直让人踢着屁股往前走。连个布衣都想到我们前面了,还没有动作,八成内阁都要废了!”
范质道:“内阁废不废,无关紧要。关口是西域,能光复西域,功在千秋。李圣天驾崩,于阗必定混乱,我们要抽调精兵强将,能臣干吏,前往西域,协助陛下,处理政务。”
“当下冠军侯叶华,兵部尚书赵普都在,我提议由魏相牵头,带着度支部,户部,礼部,刑部的官吏,一同前往长安,权做对西域用兵的行在。我会给陛下亲自上书。”
“算我一个!”韩熙载立刻附和。
首相王溥干脆道:“就由我牵头,以内阁和吏部的名义上书,魏相公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落于人后了!”
内阁会议,一锤定音,难得,这些素来保守的大臣们,终于甩开膀子,行动起来……物资,人力,迅速向西北倾斜……从开封到洛阳,从洛阳到长安,原有的道路要加固拓宽,还要新增加道路桥梁。
内阁又责成工部,订购更多的四轮马车。
还有,太仆寺和群牧监要征集更多的牲畜。
度支部与户部协商之后,拿出了一套减税方案,凡是向西北运送粮食,支持修路的,可以获得双倍税赋抵扣,另外还能拿到销售食盐的盐引……
食盐有多暴利,谁不清楚,敏感的商人神经,被彻底激活了。
事实证明,内阁要动起来,办法还是非常多的……商人们嗷嗷怪叫,纷纷扑向了西北。
“难得,内阁都动了,我也不能闲着。”
符三抱着宝贝儿子,叶三正在牙牙学语,小家伙两颗眼睛,特别明亮,像是雨后的葡萄粒,十分诱人。
“小东西,想不想去看你爹?”
听到老爹,小东西的两腿踩着母亲的大腿,不停蹿起,高兴地要飞起来!
“哼,听到你爹就高兴,信不信,见到之后,他就打你屁股了!”
小家伙丝毫不在乎,乐得更欢了!
看起来真是要走一趟了,符三告诉手下的银行,要针对西北的商业项目,提供低息,甚至无息贷款。
丈夫在前面忙活,她可不能无动于衷。
整个大周都在行动……只不过相比起这些人,有一个人速度更快,举动更大,那就是张洎!
他的使命是是负责修路,在张洎的面前,就是险峻的大巴山,这也是整段蜀道,最后的工程。
需要在崇山峻岭中间,劈出一条宽阔平坦的道路。
所有人已经忙碌了三个月,先后有五百多名奴隶,死在了这一段山路上。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点了!
张洎紧握着拳头,从前天开始,就有专门的工兵,爬上悬崖,将火药埋入石缝中间,足足准备了三天。
成败在此一举!
张洎凝视着山峦,负责爆破的工兵点燃了引线,火速后撤,他们比山里的猴子还要灵活迅捷。
当他们刚刚撤下来,大地开始剧烈摇晃,硝烟弥漫,尘土砂石满天飞,巨大石块掉落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足足一刻钟之后,尘土硝烟才散去。
张洎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片怪石林立的山峰消失了,差不多二十丈的宽度横空出世!
“太好了!”
他第一个冲上去,用手搬着石块,就往马车里装。
其他人哪里还敢怠慢,一涌齐上,包括书吏在内,都跟着忙活,足足用了两天时间,又经过几次小规模爆破,他们终于把碎石清理干净,一条宽阔平坦的道路出现了!
张洎的双手磨得都是血泡,厚底儿官靴也破了,满脸都是灰尘,他呲着白牙,热泪盈眶,站在路中间,大声吼着:“通了,通了,蜀道通了!”
所有参与的人,情不自禁一起怒吼,他们修通了蜀道,蜀道不难了!
第680章 金山、银山、谷山()
从益州到长安,全程大约一千五百里,其中最难的一段就是秦岭和大巴山之间的崇山峻岭。为了能够通行无阻,人们甚至不惜血本,修筑栈道。
可即便如此,贩运货物到长安,也需要三个月左右,其中耗时最多的就是这一段山路。
后世的人,或许用不了几个小时。
可怜的诸葛丞相走了一辈子,都没有走到长安,就累死在五丈原……时间有长有短,大周的蜀道修通之后,运一石粮到长安,大约需要一个月,中间的消耗在两成左右。不算很快,可也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从长安运到西域,又要消耗两成,总体上能有一半以上的粮食,运送到战场。
这个结果已经让柴荣和叶华大喜过望。
柴荣兴冲冲道:“叶卿,这个张洎是个人才,堪用!”
凭着这一句评语,张洎的前程就一片光明,说句文词,叫简在帝心,圣眷正隆。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可不幸的是,叶华在这里,他可不想让张洎过得太舒服。
“陛下,既然此人是人才,不妨让他继续督修通往凉州的道路,同时再让他征调军粮,供应军需!”
柴荣愣了一秒钟,这可不是对待人才的态度,叶华这是把张洎当成牛马牲口来用了,修路征集军粮,都是费力气,得罪人的活,你是恨他不死吗?
对了!
当初张洎弹劾过符皇后,这小子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白不用……差荣不讲道理的劲儿也来了,笑呵呵道:“叶卿之意,正是朕的意思,就这么办吧!”
……
“情况大致如此,张大人,你少不得继续辛苦了!”叶华翘着二郎腿,笑呵呵道。
张洎闷着头,他一清二楚,自己不是辛苦,是命苦!
姓叶的,你答应我工部尚书来的,现在蜀道通了,咱们做人不能太不讲道理。叶华耸了耸肩,笑道:“我给你的期限,是一年零十个月,你大约用了一年零九个半月,比预定提前了半个月。”
“没错!”张洎挺直腰板,朗声道:“我是有信用的,说到做到!”
言下之意,就是叶华不讲信用。
“是这样的,路修好了,总要检验是否符合标准,对吧!”叶华道:“我认为需要试营运,就是从益州运一批粮食到长安,如果什么问题都没有,就算路修好了,如何?”
张洎简直气炸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半个月,就算用飞的,也不可能把粮食送到,等粮食送到,就过了当初约定的期限……人都说叶华狡诈,果然如此!
张洎伸手点指着叶华,浑身颤抖,都说不出话来。
叶华微微冷笑,突然从手边的公文当中,抽出了一些,扔给了张洎,“你自己看!”
张洎翻开,才看了没几页,额头的冷汗就下来了。
等看到三分之一,他浑身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
“侯爷,他们是胡说八道,他们是冤枉我的!我是清白的,我对得起朝廷的使命啊!”张洎当然害怕了,光是弹劾他的奏疏,就不下几百封,多少人一辈子都混不到这么多的弹劾奏疏,他一个人,用了一年多,就创下前无古人的记录。
叶华哼了一声,“本爵混了十年,都不如你厉害,真是佩服,佩服啊!”
“侯爷!”张洎用力摇头,满腹委屈道:“侯爷,你瞧瞧,那些都是巴蜀官员,诬告下官的。我在巴蜀修路,又给修路的民夫授田,这些士绅官吏嫉恨下官,就捏造事实,用子虚乌有的事情,陷害下官,侯爷你要明察啊!若是相信他们的话,下官真不知道还有谁愿意给朝廷做事了!”
张洎说着,还抽打了两下,哭了出来,看起来是真的够委屈的。
叶华依旧笑眯眯的,他探身,在张洎的耳边轻声道:“张大人,这一年多,你的表兄家里,多了两千架织机,三万亩桑田,可真是生财有道啊!”
“啊!”
张洎的脸瞬间就白了,他急忙道:“侯爷,这,这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叶华一摆手,冷冷道:“张洎,我要是不相信你,就直接送你去衙门,或者绣衣卫了,何必还跟你浪费吐沫。”
张洎连忙作揖,感激涕零道:“侯爷果然心疼下官,下官拜谢侯爷。”
叶华不想听拜年的话,“张洎,咱们都是做过事情的人,要做事就难免得罪人,有些人呢,就会穷尽一切手段报复,光是洁身自好还不够,家人亲属也要约束好,毕竟那些人是无孔不入,我的话你明白吗?”
“明白!”
张洎用力点头,切齿道:“侯爷,蜀中的世家盘根错节,他们号为江卿,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还有巴蜀的官员,他们虽然投降大周,但是却懒散昏庸,遇事就知道推脱,且肆意贪墨,这都是蜀国的痼疾,下官以为必须严惩不贷!”
“哈哈哈!”
叶华大笑,“这就对了,事情我压下了,那些说闲话的小人你怎么处置,我也不会过问……只要粮食运到西北,通往凉州的大路整修完毕,你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圣人心里自然有数!”
……
从叶华这里出来,张洎是又惊又喜又恼恨!
他自觉把持得住,没有拿什么不该拿的钱,结果还是出了篓子,自己的表弟,简直该杀!那些世家,也着实可恶,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干嘛从亲人下手,实在不是君子!
正所谓你不仁我不义!
别怪老子无情,是你们自己找的。
敢弹劾我,就要付出代价!
张洎越发惊叹,叶华能知道,天子也就一定知道。
自己表弟的事情都瞒不住,那些世家的行径就能瞒得住吗?
老子去办他们,那是顺理成章。
瞧着吧,张屠夫来了!
张洎怒气冲天,蜀中的世家官吏算是倒了霉,遇到了煞星,不到一个月,先后有四十多位官员被弹劾,还有五家因为阻挠均田,藏匿土地,豢养奴仆被抄家。其中两家更是被安上了勾结吐蕃的罪名。
一时间巴蜀是风声鹤唳,官场上人人自危……
“叶卿,朕怎么没听说过,张洎表弟贪了那么多田产?莫非绣衣卫敢隐瞒朕?”柴荣怀抱着胖乎乎的叶三,随口问道,似乎无足轻重。
可了解皇帝这种生物的人都知道,他越是表现不在乎,就越是了不得!
好你个叶华,朕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了,你的权力比朕还大?绣衣使者听你的,不听我的,那谁是大周的皇帝啊?
叶华探身道:“陛下,绣衣使者瞒没瞒着,我是不知道。”
“哦?这么说,你不是从绣衣使者那里得来的消息?”柴荣更怒了,“叶卿啊叶卿,你可真是手眼通天啊!”
叶华忙道:“陛下,这事情不需要手眼通天,臣也没有那么大本事。”
“那是怎么回事?”柴荣提高了声调,连同小叶三都瞪圆了眼睛。
“陛下,这事情很简单,因为那,那些织机田产是我派人塞给张洎表弟的!”叶华不好意思道:“臣如实说了,陛下不会治臣陷害大臣的罪过吗?”
柴荣都愣了,叶华啊叶华,你小子也太坏了!
张洎出生入死,替朕修路,把手指脚趾都给磨破了,这样实心用事的官吏,就算有毛病,朕也会护着的。
你倒好,还给他下套!
朕都替张洎冤得慌!
不过这么一来,张洎和蜀中的世家结了死仇,肯定要闹出一个结果了。
“陛下,臣觉得虽然蜀道修通,均田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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