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突然有些后悔,虽然杨家堪称忠义,但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屈膝胡人也不算稀奇事,更何况杨家还是麟州的豪强,他们能不能舍弃家业,和刘崇放手一搏,真是不好说……不行,我要帮石头,帮杨家一把!
叶华想了想,就让赵匡胤去找那几个将领过来,准备继续施展金钱攻势,赵匡胤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叶长史,你手头上的钱和房产都花光了,还有什么办法?”
“哈哈哈,谁说收买人一定要花钱?你瞧好吧!”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赵大是真的开了眼界,叶华就靠着一张嘴,把几个人愣是给忽悠上天了,他是这么讲的……连年战乱,京城物资奇缺,很多达官显贵,刷牙都用海盐,用不起青盐,假如能弄到盐,运进京城,不但能大赚一笔,还是个长久的生意。
青盐哪里产出的最好?
当然是盐州一代,而盐州在党项人的掌控之下,而党项人的地盘向东就是刘崇的河东之地,东北方向,则是麟州和府州……
叶华给几个将领勾勒了一条发财的路子,只要打通和党项的关系,帮着他们把青盐运进中原销售,利润可以五五分成。
从盐铁专卖以来,食盐都是利润最丰厚的一块大肥肉!
西北的盐质量好,深受欢迎,更是抢手货。
北宋和西夏对峙的时候,西夏最重要的财源就是青盐,而北宋经常靠着禁止青盐贸易,来整治西夏……所以老祖宗在一千年前就打过贸易战,别拿这玩意吓唬人!
叶华抛出青盐这块肥肉,一来是安抚西北的军头,让他们继续发财,拿了钱,自然就老实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要用青盐收编党项。
叶华很清楚,党项是养不熟的狼,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契丹,跟他们合作,一定要小心提防,千万不能养虎为患。
不过话又说回来,目前的党项实力还不够看的,联合次要敌人,对付主要敌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要能拉来党项,就等于在刘崇的后背插了一把锋利的刀子。而且麟州的杨家也有了安全的后方,可以和刘崇周旋了。
到目前为止,叶华的朋友真的不多,陈石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哪怕为了他的安全顺利,也要拼了!
“原来老子是这么讲义气的人啊!”
叶华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似的,急忙去安排。
那陈石呢?他现在如何了?
其实陈石早已经到了麟州,靠着杨家兵丁的保护,麟州还算太平兴旺,可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人们的脸上全都是忧愁。
刘崇为了和郭威抗衡,从四处征调人马牲畜,就连麟州也不例外。
杨信已经送去了3000匹战马,5000石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填满刘崇的胃口,麟州太小了,再想多要,杨信也无能为力。
“父亲,刘崇一定会继续要的。”杨重勋咬牙切齿,十分笃定。
杨信身体不好,斜靠着床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孩儿就是知道!”杨重勋道:“刘崇不是圣人对手,一定向契丹乞师求援,以契丹人的秉性,又岂会放过刘崇,我看不光要狠狠敲他一笔,没准还要趁机霸占土地!”
“嗯?”
杨信惊奇不已,儿子去了开封一趟,见识增长不少啊!
“这话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是有人说过,孩儿觉得很有道理。”
“呵呵,谁说的,是王峻,还是冯道?”杨信的印象里,在京的文武,也就这两位最厉害了。
杨崇勋笑着摇头,“都不是,是左长史叶华告诉孩儿的,他说刘崇会给契丹人当儿皇帝,成为石敬瑭第二,谁给刘崇做事,谁就是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
吸!
杨信沉吟道:“这个叶华是何许人,怎么没听说过?”
“他年纪不大,才十几岁而已,不过几个月之前,仗着聪明才智,救了圣人的幼子,深得陛下欢心,正是他帮了孩儿。”
“原来是个毛孩子!”
杨信抓着自己的胡须,难免有些轻蔑之色。
刘崇和郭威的战局如何,杨信说不准,凭什么就笃定刘崇会向契丹借兵?军国大事,听一个小孩子的,也太儿戏了,杨信十分不信!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穿越者,更没有上帝视角。
杨信盘踞麟州几十年,他觉得任凭风云变幻,都能从容应对。
“为父乏了,你去歇着吧!”
杨重勋还想跟父亲多说两句,可杨信已经扭过头去,杨重勋只能起身离开,可他刚走到门口,迎面来人了!
“使君,少爷,晋阳来信了!”
杨重勋大喜,立刻接过来,先交给了老爹。
杨信慌忙看去,才看了一半,杨信的脸色就变了,忍不住喃喃道:“对了!他竟然说对了!”
如同叶华预料的那样,刘崇在自立为帝之后,就向契丹祈求援兵,双方约为父子之国,刘崇称契丹皇帝位叔,以侄子自居,还接受契丹册封,成为大汉神武皇帝!
刘崇今年5岁,而辽国皇帝还不到34岁,足足比他小了二十几年,给他当儿子都足够了,偏偏要认辽帝为父,真难为了一张老脸,简直无耻之尤!
杨重勋忍不住鄙夷,他握紧了拳头,“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刘崇卖命,他都是儿皇帝,难道我们要当孙子,重孙子吗?”
“住嘴!”
杨信突然一拍床板,怒吼道:“你说什么?”
杨重勋猛醒,他的兄长不就给刘崇当养孙吗!连自家人都给骂了,慌忙道:“孩儿昏了头,请父亲责罚!”
杨信无奈摇头,痛心道:“你哥哥在晋阳,在刘崇的手里,为父又能如何?”
是啊,人家手上有人质,又能怎么办?杨家父子陷入进退两难。而在晋阳城中,刘继业则是欢天喜地,三天前,夫人给他生下了第一个儿子,从今往后,他也是父亲了,还不满20的刘继业欢喜得什么似的。
他让夫人好生休息,再过两天,又要随军出征。这天晚上,刘继业的家里来了客人,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老夫陈抟,特来讨要令公子,请刘将军让老道把他带走吧!”
第64章 艰难的刘继业()
陈抟突然到了晋阳,还张口讨要刚出生的孩子,弄得刘继业很不高兴,我的儿子,凭什么给你?
“老道长,你要是渴了有水,饿了有饭,要是想住下,也有房间!”言下之意,把嘴巴堵上,别胡说八道就好。
陈抟呵呵两声,“你可知道贫道是谁?”
刘继业瞥了他一眼,“扶摇子陈抟,谁不知道,不过我的儿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好气魄,好汉子!”
陈抟伸出一对大拇指,“将军如此英雄了得,着实让人佩服,奈何明珠投暗,连累子孙,后人蒙羞,老道恳请将军放手,把这孩子给我,免得跟错了人,坏了名声!”
陈抟还要说下去,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一柄弯刀压在了陈抟的肩上,寒冷的刀锋惊心动魄,刘继业真的起了杀心,敢打儿子的主意,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威胁,陈抟丝毫不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刘继业眯缝着眼睛,不由得把刀锋往前推了推,离着脖子只有一毫的距离。
“老道士,你笑什么,莫非疯了?”
陈抟坦然一笑,“老道当然煤粉,只是想请教将军,你的儿子姓什么?”
刘继业突然眼睛喷火,怒不可遏,我的夫人规规矩矩,可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的儿子,当然跟着我的姓,你个臭牛鼻子,莫非想挑唆我们夫妻感情?”。。
陈抟连忙摇头,“非也,将军误会了,这样吧,我想问问将军,你姓什么?”
“我……”刘继业有些迟愣,他本姓杨,后来因为立功,被刘崇赐姓刘,“我当然姓刘,这是天子御赐,有什么不对?”
“哈哈哈!”
陈抟又笑了,“将军,据老道所知,某人已经尊契丹皇帝为叔父,甘心当儿皇帝,他已经是两姓之人,将军若是给他当义孙,可就是三姓家奴了!”
“你!”
刘继业又气又恼,又羞又愤!他咬着牙,冷笑道:“陈抟,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名气,就敢胡说八道,我在疆场上杀了多少人,不差你一个!”
“是啊,老道蝼蚁贱命,只是将军在沙场上斩杀契丹贼人,回朝之后,却要尊契丹人为上国,屈膝侍奉,当真是可惜,可叹啊!”
打人不打脸,陈抟句句话戳心窝子,扎的刘继业要疯了,换成脾气不好的,早就动手了,他咬了咬牙。
“陈抟,你跑来跟我说这些,是想离间我们君臣之情吧?说!是谁让你来的,说出来我饶你一命,要是不说,我就把你送给陛下,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
他们说话,声音不小,刘继业的夫人折氏抱着儿子,就在内间屋门口看着,她面容清丽,脸色苍白,怀里的孩子还皱巴巴的,脑袋上只有稀疏的头发,小脸红赤,活像个小猴子,可在刘继业夫妻的眼里,这就是最好看的孩子,是老天的宝贝!
“夫人,你快去歇着吧!”
折氏盯着陈抟,用力摇头,“我要看看,是哪个狂徒,敢打我儿的主意!”折氏出身将门,骑马射箭,功夫一流,不用丈夫出手,她也能杀了陈抟。
刘继业狠狠啐了一口,“陈抟,我儿刚刚降世,本不想沾染杀孽,可你逼着我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提刀盯着陈抟,杀气大起。
陈抟突然长叹一声,“将军问老道为何而来,那老道就告诉你,我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
“你有儿子?”夫妻俩都惊呼起来。
陈抟笑笑,“老道有儿子很奇怪吗?”
刘继业皱眉头,“你有儿子没人管,可为什么来搅扰我们一家?”
陈抟坦白道:“我那个儿子不成器,被派出来办事,他什么都不懂,我这个当爹的放心不下……”陈抟抬起头,苦笑一声,“诗经上说,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哪个爹妈,不是给孩子当牛做马?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刘将军应该深有体会!”
刘继业黑着脸不说话。
陈抟继续悲声道:“我想让儿子立功,就大老远跑来,想要说服刘将军,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没想老道不自量力,惹恼了将军,死有余辜,只可惜我那个傻儿子啊,他可怎么交差?”
陈抟越说越伤心,居然哭了起来。
刘继业和折氏互相看了看,还真不好办。
按理说,陈抟跑来劝降,不能姑息,但他一个老道士,又为儿子帮忙,算是情有可原。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的确是乱七八糟,各种消息满天飞。
刘崇突然称帝,接着向契丹称臣,换取支持,很多老臣也是愤愤不平,怨气冲天。郭威出身河东集团,和刘崇手下的将领关系还不错。
叶华能想到的手段,朝廷里面那么多文武,能想不到吗?
很多人也在写信劝降,积极拉拢,因此陈抟跑来,也没什么稀奇。
从刘继业来看,他不愿意向契丹称臣,奈何人微言轻,没有他说话的地方,只能默不作声。
“陈道长,你一个出家人不容易,我就放了你,还请你管住嘴巴,不要到处胡说,免得丢了性命。”
陈抟愕然,用力甩头,无奈道:“将军高义,老道感激涕零,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父亲,比如老道,想要儿子出人头地,想让他成材,就连老命都不要了,想必将军也是如此吧?”
“没错!”
“好啊,只是老道真怕,若干年后,令郎长大成人,会埋怨将军,何以让他落到今日之地步!”
刘继业怒火又蹿起来,怒吼道:“老道士,你还敢摇唇鼓舌?”
“刘崇不过是跳梁小丑,屈膝契丹,岂能长久,更何况刘崇本是沙陀人,蛮夷而已,怎么做的了天子?如今开封圣人登基,刷新吏治,振衰起弊,焕然一新,数十年内,天下必然一统,那时汉家重兴,汉唐盛世不远。老道或许看不见那一天,可令郎一定看得到。那时候,他又如何面对世人,身为汉儿,屈膝蛮夷,是要遗臭万年的。”
“你!”
刘继业咬牙切齿,冲到陈抟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胸口,用力将陈抟提起来,恶狠狠道:“老牛鼻子,你还胡言乱语,真当我不敢杀你吗?陛下待我有恩,刘继业愿意拿命报答,生死无悔,不要指望我会背叛陛下!”
他口中的陛下,当然指的是刘崇。
“将军忠心耿耿,可令郎不欠刘崇的,令尊更不欠刘崇的!”
“你什么意思?”刘继业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
陈抟依旧语气平和,叹道:“为人父不能替子孙寻找正路,陷子孙于蛮夷之手,他年无颜面对父老,何以为人父?为人子,却拖着一家人,愚忠丑类,败坏令尊一世英名,又如何为人子?为父不慈,为子不孝!刘将军,你若要动手,只管杀人就是了!”
“好牛鼻子!你找死!”
刘继业举起拳头,却没有落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折氏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探手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夫人瞧了瞧他,又看了看怀里的儿子,两滴眼泪,顺着腮边流下,落在儿子的脸上,小家伙突然哇哇大哭,刘继业只觉得心被抓了一把,缓缓松开陈抟,高大的身躯,踉跄摇晃!
我该怎么办啊?
第65章 我叫杨继业()
夏日的夜,赶上阴雨天,沉闷压抑,喘不过气。
刘继业在院子里已经不知转了几圈,从黄昏一直转到了掌灯,唉声叹气,愁得五官都聚在一起,舒展不开。
“相公!”
夫人轻声呼唤,刘继业迟疑一下,埋怨道:“你身体不方便,怎么出来了?孩子睡了?”
“嗯!”
折氏走到了丈夫身边,柔声道:“心里有话憋着难受,说出来,天塌下来,咱们一起顶着!”
不愧是将门虎女,折氏就是和寻常女子不同。
刘继业连连叹气,“夫人,我也不是想瞒着你,陈抟的话你也听了,我现在真是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折氏颔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指了指隔壁,“卖药材的孙家搬了。”
“哦!他们搬家了?”刘继业惊问道:“我们军中还管他采购药材呢!他怎么跑了,一点动静没有!”
折氏苦笑了两声,“这大周的人马还没打过来,人就跑来,其实大家伙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清清楚楚的!”
刘继业张了张嘴巴,不得不承认,夫人说的是对的。
河东只有2州,刘崇又是个没骨头的家伙,只会认贼作父,偏偏他的对手雄才大略,才登基不久,就看到了新气象。
轻徭薄赋,鼓励商贾,聪明人,有本事的人,自然知道谁才是未来。
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是最机敏的一群人,当郭威开始营建新城,疏通漕运,降低赋税,这帮人就自然向开封跑。
而另一方面,刘崇为了征战,强行增加赋税,到处抓壮丁,老百姓苦不堪言,商人纷纷破产,一推一拉,结果就是晋阳等地,商人出逃,百业萧条,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见微知著,刘崇的未来的确不怎么样!
但人家提拔重用自己,平日赏赐不断,恩遇有加,如果背叛了刘崇,也说不过去,刘继业陷入了两难!
“不管怎么说,刘崇对我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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