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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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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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上海方言:脚碰脚——同行。

三、血溅王八窝

郑济在战前只不过是老西门一带的白相人,纠合三个无赖,干欺行霸市的勾当,并没有加入什么帮会。鬼子占领了上海,他主动去投靠,当上了汉奸。更重要的是他巴结上了鬼子宪兵中队长大赖中佐,当上了特务队长,更是狗仗人势。

他原住在老西门邮局旁一条弄堂里。弄堂里是一排老式楼房,他占据其中一个楼门中的一个亭子间。当上汉奸特务后,他伙同过去的三个白相人——如今也随他当上了汉奸特务的,将这一楼门中的七户人家赶走,由他们霸占,他从亭子间搬到楼上,占了两大间正房。

郑济的老婆高君,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淫妇,净干招蜂引蝶之事,郑济也管不了,由着她去胡闹。

一日,郑济将大赖请到家里喝酒,高君故意卖弄风情,惹得大赖馋涎欲滴。郑济一看正中下怀,便对大赖说:“太君,我出去买眼物事(买些东西)。侬勿要客气,随便好了。”

大赖忙挥手说:“唔,好的,好的。你的——快快地——慢慢地……”

郑济心领神会,忙鞠躬说:“我的明白,太君的慢慢享用,我的慢慢地回来。”

郑济一出房门,大赖就将高君搂在怀里。这个女人毫不做作,只是浪笑。大赖一阵亲吻、摸索,就扒衣服。高君却说:“太君,侬脱侬的,我自己来吧。”于是两人忙忙扒光衣服。高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大赖饿狗扑食般地扑了上去……

一番大战后,大赖仰躺在床上,猪狗般哮喘,浑身大汗淋漓。郑济不失时机地进来,忙打盆热水,替大赖擦身,又端茶伺候大赖喝。大赖缓过劲来,挑起大拇指对郑济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好!我的提拔你当特务队长!花姑娘的大大的好,我的开心开心的。”

郑济大喜过望,忙说:“啊,是的,是的……”

大赖哈哈大笑:“好的,好的……”

事后大赖拿出一沓钞票赏给高君:“你的,大大的好。我的金票大大地有。明天,我的还来。你的还要大大的好!”

高君喜出望外,忙说:“太君放心吧,有空只管来,包管太君大大的适意!”

大赖果不食言,让郑济当上了特务队长。

郑济当了特务队长,便更加肆无忌惮地作恶,敲诈勒索商家,任意抓人进宪兵队拷打,勒索赎金,大发横财。

高君也使出浑身解数,使大赖天天狂呼:“大大的好!大大的好!”也就“金票大大地给”。

夫妻俩各有所得,更要巴结大赖了。有时大赖太忙,一两天不去找高君,郑济就会对大赖说:“太君,我女人说她太想太君了。”大赖大悦:“哈,你的女人大大的好。我的忙——忙……”郑济说:“太君再忙这一眼眼辰光还是有的。我陪太君开摩托车去,十多分钟就到,统统不过一个钟头,有啥事体来勿及办啊。”大赖被“说服”了。

这天郑济买了许多菜回来,对高君说:“太君讲好夜快当(晚上)要来白相,还要带几个太君来。侬准备准备吧。”

晚上,大赖果然带着三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兵来到。郑济和高君忙去欢迎,摆上酒菜。大赖指着楼下:“统统叫上来!”郑济忙去把住在楼下的三个特务叫上来。大赖却吼道:“花姑娘的!花姑娘的!”郑济这才明白是要叫他们的女人上楼来,忙照办。

三个女人上楼来。大赖翻了脸,抽出战刀冲着特务们大喝:“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吓得四个汉奸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三个鬼子兵将四个汉奸扔进旁边的房间,命令跪下,把房门锁上。

三个女人连同高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四个鬼子这才嘻嘻哈哈,各搂住一个女人。女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她们毫无反抗地被鬼子剥光……

当鬼子们正要作乐的时候,通向凉台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

李坚悄悄潜入。

此时鬼子们正在兴头上,虽然室内灯火通明,他们都在很专注地干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有闲心想到看看周围的情况。

李坚镇定地先观察房间,见鬼子那三支上了刺刀的步枪靠墙放着,枪下是每个鬼子的四枚木柄手榴弹和收缴的四个汉奸的手枪,都堆放在一起。地上到处都是鬼子和女人的衣物。大赖的日本战刀扔在床前地板上。

他走过去,从地板上拾起战刀,高高举起准备砍下去,这时大赖正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全然没有发现有个人举刀站在床前。当他昂头“换气”时,李坚举着的战刀狠狠砍下!

日本战刀非常锋利。李坚仇恨鬼子,不免使足了劲。一刀砍下,不仅大赖的脑袋滚落床下,连压在大赖身下的女人的脑袋,也被砍掉了!

李坚转身踹翻了桌子,桌上的炭盆滚落在地,叮当乱响。那地板上还在向女人奋力冲击的鬼子惊起。李坚挥刀一阵横扫,几个鬼子毫无抵抗,就砍瓜切菜般地身首异处了。

李坚对那些还躺在地板上的女人也一阵乱砍,然后,捉着刀转身去踹开那间锁着的房门。

几个汉奸被勒令跪在地板上,已经两三个小时了。他们还是不敢起身。倒是偷奸耍滑,变跪为坐——四个人围成一圈,坐在地板上,玩着扑克牌,还自以为得计,窃笑不已。当房门猛地被踹开,汉奸们还以为是鬼子来要惩罚他们了,吓得慌乱地收起扑克牌。

李坚也不问话,抡刀横七竖八一阵乱砍,汉奸们至死也没闹明白死在了谁手下。

枪对李坚无用,但也不能留下让鬼子拿去再屠杀中国人。他将四支手枪的机件拆散,卸下步枪的枪栓,一并装入一只枕套。再用另一只枕套,装上十二枚手榴弹,最后用鬼子的血,在墙上写下两行字,才从房门下楼。

他走到大街上,边走边将拆卸下的手枪机件四下扔掷,还剩下十二枚手榴弹,他唯恐被人捡去弄不好爆炸了,会死伤很多人。必须有很妥当的地方收藏或弃置这些具有极大杀伤力的东西,所以他只好提着这只枕套。

现在剩下一个问题:今夜何处安身?

白天因为挨了郑济一记耳光,他决心要杀掉这个汉奸。他想到自己要去杀汉奸,沙志超等人必然劝阻,再者今后自己还要行动,留在他家会给他家带来麻烦,所以等沙志超一家人都睡着了,他才悄悄离开。现在杀了十多个人,明天必然引起轰动,他更不能再回海潮路沙志超家了。

不辞而别,不免要受沙志超等人的埋怨。但是,他想如果老西门血案消息传开,他们听了,也会知道他干了什么,为什么不再回来,也就谅解他了。

不回海潮路,又能去哪里呢?

离开孤军营数日,他基本是露宿街头的。找个门洞,就能在门洞里“忍”一夜,白天就在马路上游荡着。

白天他随沙志超、陆阿根踏三轮车在南市区街道上转了一天,凭军人对地理特有的记忆力,在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张“地图”,稍一思索,即浮现出附近一座文庙的图像。

文庙有宽敞的门洞,正适合去门洞里忍一宿。好在已是下半夜,去门洞找个旮旯闭闭眼,也就天亮了。

他朝文庙走去。

天亮之后又当如何?还能像前几日那样在大街上游荡吗?连续几天的血案,会不会引起鬼子大搜查?假如这种情况出现,他又如何藏身?

他只想今夜如何度过,根本不去思考明天该如何?

其实他离开孤军营前,并没有成熟地思考。他只有杀鬼子、汉奸的愿望,离开孤军营后,如何在社会上生存这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却连想都没想过。

他孤身一个人,从军校毕业分配到部队,先当少尉见习官,后升中尉排长、上尉连长。当时部队待遇尚好,中尉有六十元薪饷,上尉有八十元薪饷。他是个很节俭的人,又无父母、兄妹需供养,应该有些积蓄,但他离开孤军营时,几乎两手空空。

在济南老家,他有位年迈的外祖母。他的幼年,是外祖母辛勤带大的。直到他上小学后,外祖母才回乡下老家。但每到假期,父母都要将他送到乡下外祖母家。所以他对外祖母有深厚的感情。从领第一笔薪饷起,他就将薪饷寄回去孝敬外祖母。

孤军营被软禁在胶州公园,政府在一个时期内,也没法发给薪饷,但这段时期内,个人生活用品都要自给自足。所以几乎没有节余。

离开孤军营,在偌大的上海他却举目无亲。无亲友可投靠,又没有钱,生存是个大问题,以他的身份,要想找个谋生的职业都很困难!

如此等等问题,他都没有去想过。或者在他脑子里,也曾闪现过种种问题,但他都不屑一顾。

他只想:“出去了杀汉奸、鬼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汉奸、鬼子所杀呢。想这么多干什么?俩肩膀扛一脑袋,怎么不能活下去!”

出来这几天,他就是这样度过的。成天在街上转悠,饿了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到大饼铺去买块大饼,就站在大饼铺门前吃完,向老板讨口水喝。遇到好心的老板,给他一碗面汤喝。有的老板,只给他一碗自来水,他也就喝了下去。不管给面汤还是自来水,他都要再三说“谢谢”,他也真的由衷感激。夜深人静了,他就找个门洞一靠,蜷缩着度过一夜。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去想明天怎么办?尤其是仅有的一点钱用完了,拿什么去买吃的?

人言过一天算一天。他是过一时算一时。

四、大街上的遭遇战

李坚找到了文庙,在门洞里一蜷缩,几乎是闭眼就睡着了。

他确实太疲倦了,也是习惯了这种“随遇而安”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还是文庙看门人开门出来,他才惊醒的。他忙起身,提着枕套就走。

忽然一阵油炸食品的香味扑鼻,他顿时有了饥饿感。他循味走去,来到一个早点摊。这里已经有一些食客在排队等候取食品;还有一些食客,双手捧着像大饭团一样的食品,一边双手捏着一边吃,看样子吃得很香,这就更引起了他的食欲,赶紧去排队。

早点摊有豆浆、油条、小笼包、馄饨和刚才见人吃的饭团。

他见摊主正在做饭团:左手托一块白布,右手用勺㧟些米饭放在布上,撒上白糖,再将一根油条放入,包起来捏紧,即可食用。他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上海人居然吃得津津有味?于是也买了一个,一尝,果然别有滋味,他便又买了三个,而且别的食客一个还没吃完,他已三个下肚了。将周围的食客都看得目瞪口呆!

一位老者赞叹:“啊,好饭量!当然,块头这样大,应该吃得多的。”

李坚抹抹嘴笑道:“不瞒你说,我还没吃饱呢。”他说着走去摊位前坐下,要了两碗馄饨,两屉小笼包。

摊主怀疑地说:“先生,侬吃得落吗?”

他掏出钱来晃了晃:“吃不下我也照样付钱!”

摊主忙赔笑说:“啊,先生勿要误会,我是生怕糟蹋了东西——好,好,我拿就是。”

这样一来,更引起周围食客的注意,围过来要看他如何将这些东西吃下去。因为上海人食量都不大,一般早点能吃一个饭团已经称“大肚皮”了,他一气吃了三个!居然还要再吃——“吃得落”吗?

两屉小笼包风卷残云般地填进嘴时,两碗馄饨稀里呼噜喝个底朝天!

围观者一片惊讶。

老者问:“先生,侬还能吃吗——再吃多少我把(给)钞票。”

他一笑:“我正还要添呢。老板,再来五根油条!”

他吃完一根便是一片惊呼、赞叹声。

五根油条又吃完了。

围观者甚至鼓掌了。

老者忙说:“好!好!我把五根油条的钞票。”说着掏钱。

他笑道:“老先生,说笑话了。我吃东西哪里能要你付钱。老板,算账吧。”

老板算完账说要打折扣,他不肯,照价付了钱,拿起枕套就走。却又不免暗暗好笑。他能一餐吃两斤半大饼,这点东西哪放在心上!这些天因为要“节约”,每次只吃半饱。现在他有了从张小毛那里拿到的钱,是可以维持一阵子了。他可以放开量吃饱了。

这一顿吃饱了,他想也许可以坚持到傍晚,那么,今天可以省下一顿午餐,省下一顿饭钱来,又可多混一天了。又反过来想想:这一餐所花的钱,用来买大饼,足可以吃三顿的,看来并不划算,又不免有点烦恼,告诫自己:以后还是要算着花钱,不然过几天要饿肚子的。

这是他离开孤军营以来,第一次为吃饭这个问题打起算盘了。显然,仅几天的流浪生活,已迫使他不得不为今后的生活计划动动脑筋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免想着沙志超等人。这个偶然的机遇,原可以得到一落脚处的,竟然丢失了!今后还有可能再遇到吗?

“站住!”

他抬头一看,只见五个鬼子兵,一个挎战刀的鬼子军官,两个汉奸特务,横眉怒目地出现在路口。

他站住了。

两个汉奸挥着枪朝他走来,并喝问:“侬手里提的是啥物事?”

他也不答话,将枕套放在地上,伸手去枕套内,将一枚手榴弹的弦拉断了,然后掏出来伸向俩汉奸。

俩汉奸见他掏出的是一枚冒着烟的手榴弹,吓得乱放了两枪,调头就跑。几个鬼子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李坚那冒烟的手榴弹已投掷过来了。

由于手榴弹是在冒烟后十多秒掷出的,没着地便爆炸了,比着地爆炸的杀伤力强数倍,将所有汉奸、鬼子都炸倒了!

有受伤未死的正往起爬,第二枚手榴弹又掷到,鬼子、汉奸没有一个活着的。

所幸此时因鬼子设卡,行人纷纷远避,没有无辜者遭殃。

他知道爆炸后,很快会引来鬼子、汉奸,必须尽快逃离现场!于是摸出一枚手榴弹攥在右手里,左手提着枕套,拐弯猛跑一阵,见弯再拐……

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又跑到了一个设卡处。来不及后退。把心一横,用牙扯断了拉索,举着冒烟的手榴弹,朝鬼子、汉奸扑了过去。

鬼子一见慌了神,朝他开了几枪,转身就跑。他投出了手榴弹,炸倒两个,又掏出一枚,追赶着几个鬼子和汉奸。

鬼子和汉奸边跑边盲目向身后开枪。他捡起鬼子扔下的三八式步枪,单手平举着,瞄准逃跑的鬼子,一枪一个!

有些胆大的行人,驻足人行道观望,见鬼子、汉奸逃跑,大汉穷追不舍。痛快至极,都拍手叫:“好!”

李坚就这样闯过了数道关卡。

忽然后面一辆三轮车追赶上来。

“老李,快上车!”

李坚扭头一看,见是王大发,快步上车。

王大发踏起三轮车,飞快拐入小巷。

李坚问:“发子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大发不答话,只闷头猛踏三轮车。

三轮车几乎始终在小巷里穿来穿去,李坚坐在车上已不知东南西北。足有半个多小时,王大发才将三轮车靠边停下,自己下了车,去蹲在人行道上喘气、拭汗。

李坚下车去,蹲在王大发身边问:“发子哥,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王大发拍拍大腿说:“老李啊,你的胆子太大了啊!”

“天不亮就有汉奸、鬼子到海潮路来搜查大块头①;天亮后才知道老西门郑济一家被杀,我们就知道是你做的。沙志超、陆阿根和我就踏车出来找你。南市区大街上到处都是鬼子、汉奸设卡子要抓大块头!

“我刚踏到小东门,就听见炸弹响,循声一看,正好是你老兄!”

“这里是什么地方?”

“租界,到了这里你就安全了。鬼子不会进租界捉人的。”

李坚苦笑:“租界也在通缉我呢。”

王大发说:“你先躲几天,不要出来瞎跑,就没的事了。”又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佩云有个小姐妹,就住在附近,她已先去了,说好我们随便哪个先找到你,就先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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