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克定闻言面色郝然,却是不满的望着殷老真人,殷老真人双目一瞪道:“看我便能学会么,如不好好修习有何用!”
陆克定只好低头,一脸无奈,其实这武当三子皆是这殷老真人心头之爱,尤其这小徒陆克定,殷老真人对他更是爱护有加,三人也皆是勤勉之人,无奈这武学一途却无法明言,到了一定高度,再想有所上升的话,勤勉只是其一,天资、悟性,甚至机缘皆是缺一不可!
武当派与叶知秋虽心法招式皆是不同,但武学至高则殊途同归,得到殷老真人指点,这般几回下来,倒也使得叶知秋受益匪浅,功力大进!
这日,雨后初晴,叶知秋正行在武当诸峰之间使出天龙舞,跳跃纵横之时,却是忽闻一阵琴声传来,便是他这不通音律之人,闻之亦觉空灵至极,心中大是仰慕,身形微动,便已是循声而去!
待他落在一处高峰之上,那琴声已是听的清楚,向下望去,但见远处溪涧之上,有两人一坐一立,相伴于绝壁深崖之上,那盘坐之人,正在抚琴,而那站立之人,衣袂飘然,长发随风,手执洞箫悠扬,却是个女子!
远望红日当空,峰林上下,云浪涛涛;刹那间阳光射来,白浪化为红波,烟云之上闪现一道七色长虹,光辉夺目。
此时,但听箫音幽幽而去,悠长高远,缓似流泉;琴声袅袅而回,激荡九霄,急如飞瀑;琴箫和鸣,婉转似愁肠百结,广阔如海纳百川!
却听那抚琴之人高声吟唱道:
“醉来长袖舞鸡鸣,短歌行,壮心惊。西北神州,依旧一新亭。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
古来豪侠数幽并,鬓星星,竟何成!他日封侯,编简为谁青?一掬钓鱼坛上泪,风浩浩,雨冥冥!”
此一曲江城子直将叶知秋听得入神,不由得喝了一声好,却是将那二人惊动,琴声箫音骤停!
却听那抚琴之人朗声笑道:“公子欲效伯牙子期乎?”
十章/第七节()
叶知秋见断了二人琴声,心中甚愧,便飞身下来,却见那抚琴男子约三十余岁,青袍皂靴,头戴方巾,皂绦软巾垂带飘洒,儒雅至极;而那手执洞箫的女子年纪略轻,身着缎绣凤尾裙,生的极是清丽!
叶知秋拱手施礼道:“在下叶知秋,闻听二位先生高音入了神,不意却扰了先生,甚是歉疚!”
“哈哈”那抚琴男子潇洒笑道:“其音再妙,若无人听,岂不是寡曲难和?反而不美!”
“在下花洲书院曲伶伦”随即一指那清丽女子道:“这是拙荆萧观音!”
那萧观音微微一笑,轻施了个万福!
叶知秋一怔,大悟道:“原来是青牍先生,在下久仰先生大名,不想今日得见,当真有幸!”
曲伶伦却寂然一笑,道:“尘世虚名,不足称道!”
萧观音却是问道:“叶公子也是武当之人么?”
“在下师门与武当有些渊源,前些时日受了些伤,幸得赵道长救治,所以在此!”
曲伶伦哦了一声:“原来叶公子与我夫妇一样,俱是武当闲客,我二人也是为赵道长所救,也才至此!”
叶知秋听他细说,才知晓原来那晚在邓州城刘聪说请花洲书院山长出山,以襄助汉军安民,那山长便是这青牍先生;只因青牍先生坚决不从,于是便被刘聪囚禁起来,赵玄衡听得此事,便与王广陵入城面见石龙和尚,石龙和尚迫于武当派在江湖上的名声,一介书生不止于此,才是将他放了出来,被赵玄衡带至武当暂避!
曲伶伦忿然道:“原先请我安抚城中百姓之时,那流贼便甚是倨傲无礼,再兼那邓州参将王知玉乃是儒将,我与他素来交好,便恳请流贼允我殓其尸身,却不料只因王知玉守城甚坚,流贼恼羞成怒之下,竟将王知玉头颅割下悬于北城门,尸身曝尸于市,如此暴虐之军,我岂能躬身自污!”
叶知秋钦佩道:“先生一介书生,但方才所吟之曲文,却是不弃士子之心,文人傲骨,实是令叶某佩服!”
曲伶伦一声长叹道:“书生意气而已,手无缚鸡之力,实非大用,然持守本心,虽刀锯在前,鼎镬在后,亦无所惧!”
萧观音见曲伶伦心下落寞,便笑道:“相公,今日与叶公子不期有遇,可谓知音,不若我去取来酒菜,方显尽兴!”
曲伶伦连声说好:“有知音之人在此,当有酒助兴最佳!”
叶知秋却是愧然道:“叶某于音律一道实在不通,哪里敢称知音之人!”
萧观音笑道:“叶公子听不出琴中之音,却知晓相公心中之意,这知音之人便实是当得!”
片刻酒菜已至,只是几碟青笋山果,一坛酒,三人坐定对饮,那酒酒色金黄,入口但觉凌冽甘甜,叶知秋不由得道了一声好酒!
曲伶伦却笑道:“昔日张三丰老真人便有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之说;此乃武当真武论道酒,酿制之时,并配以仙茅、长生草、玉竹、黄精、覆盆子等药,佳酿无比;赵道长知我乃是好酒之人,是以送了几坛与我!”
三人对饮几番下来,叶知秋已是有些醉意,那曲伶伦也已是微醺,萧观音却面色如常,看来这酒量倒是最佳!
曲伶伦醉眼朦胧,但望着这雄峰雾隐,瀑涧升腾,胸中意气顿生,却是走到琴前,边抚琴便高唱:
“冷灯拭剑,几分功名一剑平;凌烟醉卧,傲骨侠心谁与朋;书生当意气,匹夫亦敢争;”
“盆钵之水,当与沧海争明月;隙缝之草,敢向林莽竞春风;龙泉鸣鞘里,心事杯酒中!”
萧观音也竖起洞箫,在沧古的琴声之中,揉进了一缕悠扬之音,二人一坐一立,琴箫之声由他们指下飞出,山涧激流飞湍,仙音妙曲萦绕,云雾飘然期间,山风轻扬衣袂,便真若仙境仙人仙音!
叶知秋已是醉态萌生,听的陶醉不已,此时,此景入眼、此音入耳、此情入心,当听得“冷灯拭剑,几分功名一剑平;凌烟醉卧,傲骨侠心谁与朋”之句,一时胸中便生出一股豪情,却是将天龙刀拔了出来,腾身直上云霄;
时而宛如天龙游舞,刀光倾泻于如巨练般的飞瀑之上,直将流水劈的四溅飞起;
时而落地飞舞,刀风带起无数青叶,在周身围绕旋转!
待琴声远去,箫音已逝,叶知秋也是收了身形,原处站定,叶知秋与曲伶伦醉眼相望片刻,两厢会心俱是哈哈大笑,那萧观音也是朱唇微抿,顾盼轻笑!
叶知秋却是对曲伶伦躬身一礼,道:“青牍先生士子之心、书生傲骨叶某着实佩服!”
曲伶伦却道:“叶公子武功高绝,侠义立身,也断非我等书生意气可比!”
叶知秋闻言却是神色一黯:“叶某自认行事侠义,心中却有所迷惘,先生大才于世,还望能教我解惑一二!”
当下说到那帮义军烧了永丰仓,本以为乃侠心义举,却不料害了西安府百姓,又说因白圭之事与义军交恶,皆是使得自己不知行事如何分辨善恶!
言罢叹气道:“我心木师叔教我善恶无定数,全在因果之中;生在此刻,便只有此刻善恶的因,无人知晓下一刻善恶转圜生的是何果?便是神佛可窥破未来,也无法把握命数的无常诡变;叶某似有所感,却总不得开悟!”
曲伶伦闻言叹道:“有此番言论,令师叔真乃是高人,我便也说不出如何更高明之言,叶公子情义深重,才情敏悟,以致陷入迷惘,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还望叶公子开怀才是!”
此时却听萧观音轻道:“叶公子,若活在此时,善在此时,当下知是知非便是,往后之事虚无缥缈,又何必费心思量!”
“活在此时,善在此时”叶知秋轻念几遍,心中明悟,施礼道:“叶某思虑过甚,反累了自身,此番却是受教了,以后却知当下是非,行当下善恶!”
曲伶伦见他心中开悟,不再为前番之事烦忧,也是心中甚喜,哈哈笑道:“观音才情悟性却是犹胜于我,能使得叶公子心中开朗,也是一桩美事,当饮一杯才是!”
三人俱是心中欢畅,又是一番痛饮,叶知秋也是全仗内力才不致醉倒,直至曲伶伦已是大醉,这才散了去!
十一章/冰湖林()
眼见已是四月将过,那冰湖林尚在洞庭湖,武当山距离冰湖林亦有千里之遥!这日,武当派众人已是打点行装前往冰湖林,由殷老真人率众下山,除赵玄衡、王广陵及陆克定这武当三剑外,真武七截剑阵弟子也一同前往,叶知秋自然是同去,曲伶伦夫妇二人虽非武林中人,却也随众同往!
待得下山,叶知秋先去那舟子的坟前祭拜了一番,陆克定已是安排好了一艘大船,待俱都上船,便解缆扬帆而去;
这汉水流至丹江口,便称之为襄水,众人乘船沿襄水顺流南下,一路过襄阳府、安陆州等地;行了六百里余,直至石碑镇,方弃船步行,约又走了一日脚程,众人便已行至荆州,再由荆州复又乘船,沿长江南下二百余里,便已是进了洞庭湖,直望岳州府,过了岳州府,便快至冰湖林地界了!
这荆襄之地,此时正是战火纷飞,众人一路顺水而行,穿州越府,但遇大明水师哨舟查问,这武当山乃是大明皇家道场,帝恩甚隆,只需示出武当山名符,朝廷水师便皆是执礼相送,也是让叶知秋等人赞叹不已!
义军本无水师,但行了几日,泊舟靠岸本是免不了,再者石碑镇至荆州一路,众人便只能徒步行路,却也遇到了两拨义军盘问,一则武当山江湖盛名甚重,义军也无过分诘问,再有叶知秋身上的黑铁令牌出示,是以一众十数人并未遇烦扰,待五月初二,便已是望见了岳州府!
至初四时,武当山众人便已是到了冰湖林,此时却是下了小雨,冰湖林已是翠竹滔滔,微雨轻落,沙沙作响。
但见江湖各派俱已是到了,此次不同与三月初一之会,因已是公贴公告了东洲遗族平铁云等人在此决战,因此各派高手齐至,再加已是在冰湖林齐聚避祸的门派,显得却是比三月初一之会更是熙攘,总是有两千余众!
叶知秋随武当派众人一路行去,但听得武当殷老真人至此,各门派执掌人物竟都前来见礼;但见各派掌教人物齐聚冰湖林云梦堂,当真是蔚为壮观,殷老真人也是一个个微笑稽首致礼,当真一派非凡人物做派!
叶知秋心道:“这殷老真人年已九旬,不论武功、辈分还是威望,如今这江湖之中能与之比肩之人寥寥无几,平日高居金顶,不问世事,若非此事关乎江湖气数,武当山又牵连其中,怕也是难得出山!更况徒子徒孙也俱都已是江湖名巨,殷老真人在江湖之中威名更已是老仙人般的所在,出山便若仙人下凡一般,也难怪如此!”
众人正寒暄时,郑秋寒已是赶了过来,与殷老真人及武当山各人见礼,叶知秋却是打问道:“郑盟主,不知无禅寺弟子是否到了贵庄?”
原先有些人未参加三月初一之会,但见叶知秋年纪轻轻,却越过众多一门执掌人物,如此突兀的问话,顿时面色不悦!
当下便有一三十余岁的一身白色道袍的道士不善道:“贫道崆峒派飞天白鹤俞墨声问这位少侠高姓大名,是何门派?”
直听得众人皆是一愣,叶知秋并未觉有异,却听一人在门口戏谑笑道:“俞掌门,这位少侠乃是无禅寺成法方丈的师弟,心灯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若单论江湖辈分,可是与你师父一辈的哦!”
原来这崆峒派三月之会因老掌门病故,并未参加,这俞墨声才是接了掌门之位两月余,却是不识得叶知秋,当下便有些色郝然!
郑秋寒见状上前为俞墨声引荐了叶知秋,解了他的尴尬!
众人看去,但见说话乃是一老者,竟是玄指老丐李遂,叶知秋喜道:“李老伯,没想到你却是也来了,阿苦与我师兄们可在?”
众人皆想:此人若是心灯大师的弟子,单论辈分,倒也当得与这一众执掌人物在一起,只是群雄见叶知秋年纪轻轻,不免有些轻视之心!
叶知秋正问时,却见阿苦已是跑了来,叶知秋见了阿苦心中极是欣喜,往后看去,不想却一眼望到了心木老祖,心中一惊,不想这端午之会已是惊动了心木老祖,正要上前拜见之时,又是看见一人,心情立时激荡不已,呆立当场!
那人美目顾盼,俏姿婷立,无仙子之态,却真真是人间极美,竟然便是凤七七;
凤七七瞅着叶知秋呆了,眼中流光溢彩,显是欣喜已极,呼喊一声便直奔过来,直扑在了叶知秋的怀中,眼眶便已是红了!
她本就生长于乡野,性子也是任性,多日未见叶知秋,心中思念甚急,如今见了便直接扑入情郎怀中,哪管多少世俗礼数,各派执掌见此情形,俱是眉头一皱,却也不便说什么,只几人轻哼一声!
阿苦却是撇撇嘴,喃喃道:“竟是比我跑的还快!”
叶知秋紧拥了凤七七,心中极是欢喜,但只片刻,却见诸位豪雄执掌人物俱是面露异色,才在凤七七耳边轻语道:“待我见过心木师叔及诸位师兄可好?”
凤七七这才抬头起身,叶知秋过去与无禅寺众僧见礼,众人此时却才看清这凤七七,凤七七也是望见了一干人等俱是神色各异瞅望自己,脸色便也是立时一片绯红,却更显得瑰丽动人,不可方物!
待叶知秋过去与心木老祖等一一见礼,却不料于无禅寺众人身后却是望见了秦家兄妹及姜仲,秦元庚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还有三人却都是不识得!
秦白露此时却正望着他,紧咬嘴唇,脸色苍白,眼中露出痛色,显是看到了方才那一幕,怯生生的轻叫了一声叶哥哥,眼泪盈眶,便直在眼眶打转!
叶知秋望着她,心中一疼,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
秦元庚看着叶知秋,又望了下妹妹,深深一叹,也是无语,这感情之事,非自己这做大哥的便能解决,再说大仇未报,当下也实是顾不得!
十一章/第四节()
此时却见竹林那边几个身影飞掠而至,离得众人十数丈远,便已是落地站定,众人瞧去,却是有九人,其中五人正是三月初一大战群雄的熊希圣等人;
而那九个人之后,又是几十人飞身而至,俱是一身黑衣,右手执三尺长刀,左手却是一面精钢圆盾,圆盾中心一根尖刺突出半尺长,甚是锋利,这班人等一声不响,立于当场,默然之中带着肃杀之气;
而这一干人等身后的竹林枝梢之上,却是站了一人,不过二三十岁模样,却是一头雪白长发,面庞清秀儒雅,剑眉朗目,一副书生打扮,只是面色冷峻的很,手持一柄长剑,白发披散在肩,与风中轻轻飞扬,远望去,只觉得潇洒至极,便若神仙人物一般。
众人之中便有识得此人的,已是低声惊呼道:“平铁云。。。。。。”
放才被那竹叶射伤射死数十人,群雄这边一阵大乱,已是刚稳住阵脚,几大门派执掌人物及江湖名家大宿俱是神色凝重,死伤了弟子的帮派也是又惊又怒,望着对面东洲遗族几人!
郑秋寒盯着平铁云道:“你东洲遗族为何上来便突下杀手,忒地不是光明磊落之辈!”
平铁云并不答话,默然望着众人,只是不理,却听熊希圣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当真是笑话,方才辱骂我东洲遗族,若不加惩戒,真当我东洲遗族无人么?况且你等邀我们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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