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石山把玩着棉花糖,尽量装成一副云淡风轻,高深莫测的样子。当初他可是见过不少所谓的大人物,都是这副臭屁样子,就连之前跟禾枷霖刚见面的时候,禾枷霖也是这副样子。
“在下禾枷霖,修行七十年,金丹境修为,农家弟子,擅长灵木阵法。”
禾枷霖的自我介绍很简单,却是抓住了所有要点。虽然我是农家弟子,但我很擅长灵木阵法!好吧,农家的灵木阵法也是农家弟子们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了。最关键是,金丹境修为,虽然是农家弟子,不会打架,但是,金丹境修为诶,我还这么年轻,你要是看不上我那就是眼瞎啊!
禾枷霖很骄傲,很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天分,绝对会被看重的。
“修行七十年,天赋不怎么样,但这么多年了,也应该有点儿见识了,倒是可以一用。”
梁石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其实梁石山还是很惊讶的,这丫的修行了七十年,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虽然他知道这修士修为越高,这寿元越长,也就越显年轻。但是真有这么一个例子摆在眼前,还是很令人感到诧异的。
“都说年老成精,修炼上的事情就不请教您了,您就跟我说说您对今日时局有何看法吧!”
梁石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大荒山和外面真的是不同世界,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消息闭塞,乃至于他连修行一事都不知晓。出来之后又一直跟着寒月这个一直宅在家里的小丫头,奇闻轶事倒是知道了不少,但真正世间局势却是没有半点头绪。现在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一个‘老人家’,问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当今局势了。
‘年老成精’,禾枷霖快要给梁石山气死了,金丹境修士可以有四百年左右的寿元,他只不过是七十多岁,而且基本上一大半的时间都用来闭关修炼,剩下的时间也差不多都用来种花种草,哪里来的年老成精!
但是就这一点禾枷霖倒还真不至于跟梁石山翻脸,豪门弟子嘛,有这么年幼,有点年少轻狂很正常。虽然有点愠怒,但禾枷霖还是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开口道:“今日之修行界,风波不断,先是大荒山禁地之变,后有大唐结盟太阴天冥宗,覆灭魏国。局势风云变幻,禾枷霖不知从何说起?”
“大荒山?说说这个吧!”
梁石山依旧微笑着道。虽然说梁石山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当初跑的时候跑的也是坚定不移,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年的故园情,况且又是有着梁石山的童年记忆,那是那么轻易就能忘记的。在刚接触到修行界的时候,梁石山就在思考大荒山里面发生的惨祸到底和修行界有什么关系。
“大荒山?”
禾枷霖一愣,旋即一喜,道:“大荒山,自古以来便是修士禁地,天地之间没有半点灵力,修士入内,轻则修为尽失,重则丧命。不过十年之前,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之间,大荒山内灵气渐生,却是由一处禁地变成了一处福地。”
说到此处,禾枷霖微微一顿,接着道:“想来少郎君有意招揽在下便是有意于在这大荒山争雄了。”
梁石山微微颔首,心中有多少情绪但都没有表现出来,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要在这大荒山中称雄,那里要用到你这个农家弟子了?”
禾枷霖正色道:“大唐皇族子弟所修炼的功法虽然有无数选择,但想必少郎君不会放过‘帝王气’的修炼罢!”
梁石山心头一动,这‘帝王气’他可不陌生,这东西在小姑娘寒月给他的圣皇天龙诀占了很大一部分,乃是这门功法中修行的一个重中之重,微笑道:“那是自然。”
禾枷霖接着道:“‘帝王气’虽然是妙用无穷,但其来历却是再简单不过,无非是民意所化,和道家,佛家的愿力,儒家的人望本质都是相同。大荒山本是修士禁地,凡人却能生活无碍,又兼之地域广阔,千年来繁衍不绝,自然而然的积累了上亿人口。但可惜的是大荒山中灵气出现,却是成了他们的催命符,诶!”
说道这里,禾枷霖一声轻叹,久久不言,梁石山更是低下了头,虽然面目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中却是无限的暴戾,一如当年的疯狂。
“接着说吧!”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的,梁石山没有忘记过去,但是这个能从死人窝里爬出来的家伙有怎么会是沉溺与旧日悲伤的小人物。心中虽然悲伤,但悲伤也只会在心里。梁石山抬起了头,眼中却是变得一片平静。
“修者修行无非两种途径,一靠人,一靠天。靠人的如大唐皇族修‘帝王气’,儒道修士修‘人望’,靠天的恰如大唐境内五岳江河之处,天地灵力滔滔不绝。大荒山本来就是天地间最大的一处灵脉,但不知为何却是成了修士禁地。十年之前,大荒山中出现灵力,自然是有无数修士觊觎。天材地宝,强者据之,这大荒山成了天地间最大的一块宝贝,自然是天下强者之物,只是可惜了这大荒山内亿万民众!”
禾枷霖本来就是修行界地位最为低下的农家弟子,一身金丹境修为,战力却和其他流派的气海境修士相若,修行七十多年,受够了弱肉强食的苦,自然而然的对那些遭遇悲惨的凡人有了感同身受的同情,言语中竟是多了些自怨自艾。
梁石山也是默然,其实他一直以来就有了差不多的猜想,只不过此刻得到了确认而已。人是万物之灵,每一个孩子的出生是耗费了大量的灵力,灵力越是充沛的地方,所生出的孩童耗费的灵力越多。‘靠天’修行的修士们自然不会愿意有和凡人分润这宝贵的灵力,自然不吝于下杀手。至于‘靠人’的修士,圣皇天龙诀中说的很明白,修炼‘帝王气’的成就和治下子民对修炼者的认同有着直接的关系,大荒山中民众万千,若是一出来,人吃马嚼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非但不能让修者‘帝王气’有丝毫进益,反而很容易引起饥荒灾乱,让‘靠人’的修士没法子修行,自然而然的,对于大荒山里面的凡人们,整个修行界就没人待见他们。
“果然还是太弱的缘故啊!”
梁石山心中感叹,却又听得禾枷霖继续道:“少郎君虽是大唐的贵人,但想来这个年纪就能出来闯荡,想必也不是什么‘何不食肉糜’之人,自然是知道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大荒山内广阔无比,少郎君取得一块封地自然不难,但少郎君若要修行‘帝王气’,自然少不得从父兄那里迁来民众,这时便是我农家弟子立功之时。”
禾枷霖真的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农家弟子再不济,那也是修士,虽说是干的就是种地的活,但种的都是灵草灵木,种粮食安抚人心,这真不是修行者干的事。
但梁石山还真不知道这一点,听得禾枷霖这么说,倒是满意的点了下头,道:“那你还算有点用。”
八十三,谋划()
还只是‘有点用’,好吧,禾枷霖有点儿想哭,看着梁石山一脸的认真,心中生出无限感叹。以这小混蛋的天赋,倒是当得起天才二字,恐怕平时围绕在他周围的,也都是这样的天才,眼界高一点也是正常。
看见禾枷霖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梁石山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梁石山笑了笑,道:“安抚人心倒是用不着你,不过这阵法还是大有用处的。”
禾枷霖听到这话,却是一愣,阵法是好东西不假,但是说到农家的阵法却真是拿不出手。农家的阵法在布阵的时候用的是各种各样的灵草灵木,布阵的周期长达数年,但比起其他流派的阵法来说却没有什么突出的优势,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什么人愿意选择农家的阵法了。
禾枷霖一愣,却听梁石山又道:“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心思去大荒山里争雄,倒是对先打下一块地盘的兴趣来的多一些。”
梁石山尚且年少,虽然三年多的流寇生活把他练得是八面玲珑,但眼界见识却有限的紧。此刻想着打一块地盘来讨寒月的欢心,想的却不是修行界中开门立派,却是做个土匪山大王。但他不知,他这句话落在禾枷霖耳中,却是让禾枷霖给理解出了别的意思来。
禾枷霖听到梁石山这句话,心中却是转了十八个弯,不禁泛出一身白毛汗来,小声问道:“可是燕云之地?”
梁石山正愁接下来怎么遍呢,听禾枷霖这么一说,当下便是顺坡下驴,装成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点头。
见到梁石山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禾枷霖心中大动。在他看来,像是梁石山这样的大唐皇室的天才,虽然年纪小了一些,但是却能接触到很多的大唐内部的决策秘密,看这家伙这副样子,想必是来这燕云之地发展也不会是心血来潮,必定是其直系长辈的建议。如今魏国已经归唐,紧邻着的就是燕国了,看来这次大唐是不准备放过这块肥肉了。
其实禾枷霖还真是没有想歪,大唐国力无双,但是这燕国却是整个世间鼎鼎有名的混乱之地,虽然燕国皇室仍然存在,但也就只剩个招牌了,整个燕国乱的就跟一盘散沙没什么两样。要是大唐真的对燕国起意,燕国还真是没有半点儿的办法。
禾枷霖正自胡思乱想,梁石山却又一本正经的编着:“虽然我有心在这燕云之地打一块地盘下来,但这具体的情况却是不怎么清楚。若是先生能来帮我,那可就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禾枷霖之前说过要跟他走,但梁石山却是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当真,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是恭恭敬敬,没有一点点随便。
只不过这一句话到了禾枷霖那里,又是给读出了其他的意味。都说一个合格的帝王都是一个合格的演员,禾枷霖活了七十多年,这点儿道理还是懂得的。梁石山说话的语气越恭敬,他越确定梁石山的身份。梁石山这么正正紧紧的邀请他帮忙,显得更是早有预谋,却正是看上了他青苗宗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既然确定了这家伙绝对不是眼前看上去的简单,禾枷霖更加不敢大意,极为认真的道:“既然殿下看上了禾枷霖的微末本事,禾枷霖自然愿为殿下效劳!”
禾枷霖这回说的是殿下,而不是少郎君,却是真真正正的认同了主仆身份。
梁石山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见识短浅,但论起机变来却是不输于人。禾枷霖这一句话虽然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脸面上却是泛出了层层叠叠的笑意来:“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我梁石山能得先生之助,却真是天幸!”
梁石山?禾枷霖心头一转,不得不在心里道了句佩服,大唐皇族弟子果真都是变态,哪怕这般年纪的孩童心计都是如此之深,行事不用真名。却是不知现在燕云十六州有了多少这样的大唐皇族弟子在搅风搅雨!
禾枷霖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家伙,想到了这么多却真没多少是瞎猜的。至于梁石山说的话让他引起的联想,只能说是机缘巧合,无奇不有。
却听得梁石山又说:“先生既然有意助我,不妨说一下有何想法。”
梁石山这么问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情况,但禾枷霖一听这话,立马就想到了这是在逼他在表忠心,想来如此心机之人行事之前绝对是对他有了充分的了解,此刻不过是在让他自己把能打得牌都拿出来而已。
既然想到此处,禾枷霖也不掩饰,直接说道:“若是殿下有意,我青苗宗虽然破败,却也是可堪一用。燕云之地虽然混乱不堪,朝中派系林立,地方上也是龙蛇混杂,各村各寨之间也是坞堡遍地。但殿下若得我青苗宗之助,虽然没法子在各城镇中划一块下来,却能从无数的村寨中得到支持,缓缓图之,打下来的地盘却更是稳固。”
“呦,还捡着宝了!”梁石山心中不禁想到。
这一下梁石山可看出来了禾枷霖那里绝对是有了什么误解。但这也是让人喜闻乐兄的好事,梁石山自不会去解释。当下更是绷住了脸上的笑意,特认真地说道:“能得先生全力相助,梁石山自是感激不尽!待到地盘打下,却还要先生多费心再布置上这么一套阵法。”
梁石山这句话说出来,禾枷霖却是心领神会,这就是他的许诺了。农家的阵法布置是论年来算的,农家阵法没有极限,甚至可以无限地布置下去。理论上,农家阵法起点虽瓜,但随着一年年的种花种草,阵法的强度几乎可以无限的增强,这也算是农家阵法唯一的优点了。只是,这其中花费的时间财力却真没几个人承受的起。但此时的重点却是梁石山话中内涵,打下地盘之后让他布置阵法,却不正是一个许他发展青苗宗的承诺?
八十四,院子()
梁石山抱着小花姑子,坐在雪鹿王的宽大的背部,跟在禾枷霖身后,兜兜转转不过半日便已经下了山。
禾枷霖在前面飘着,被风一吹,白衣飘飘端的是潇洒万分。雪鹿王脚程极快,禾枷霖御风而行虽快,却也能跟得上。远远的望过去,看见的却是一道白光在前,一溜黄烟在后。这雪鹿王四蹄撒开好赛飞一般,但梁石山坐在其背上却是稳固无比,根本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下了山,映入梁石山眼中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此时正是初夏刚过,在燕云之地正是冬小麦的收获的时候。眼下地势虽还是崎岖不平,但梁石山的视线却已经被金黄色占满,风一吹,起起伏伏的麦田真好似波涛一般。
“真是可惜啊!”
梁石山嘟囔了一句,声音低不可闻,但却有难得一见的怀念之情蕴藏其中。
……
“到了!”
随着禾枷霖的一声招呼,一座坞堡进入梁石山的眼中。这坞堡建在两座小山包之间,高高的寨墙,更有来来回回的乡勇在上面梭巡不停,刀剑出鞘,闪烁着森森寒光。
“禾仙师来了,快开寨门!”
寨墙上的乡勇头目远远的望见了禾枷霖,一声高呼,堪比小城门的寨门嘎嘎的开启。
“殿下,请——!”
禾枷霖从天上落了下来,梁石山也从雪鹿王的背上下来,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寨门。
一进寨门,梁石山眼前的景色却是焕然一新。寨子里面层次嶙峋,一座座宽大的农家院子连着排成了一片,一簇簇的各式树木从一个个院落中伸出去,在高处凑成了一张大大的屏障,挡住了夏日的骄阳。
在禾枷霖的带领下,梁石山继续向里面走去。在寨子的最深处,矗立着一座不合群的高大建筑,高高大大的白塔从高大的院墙中冒出个尖儿,就好像是城中的钟楼。从整体看上去,院墙那肃穆的外表却更像是祖祠一类的东西。但这分明不是什么钟楼,祠堂,梁石山一走到门口,就能从这个青石筑墙的院落外面感受到一种极其内敛隐密的强大灵力波动。
“殿下好眼力!”
梁石山一眼看出这座院落的不凡,没有丝毫掩饰的露出了诧异之色。禾枷霖也是没有丝毫要隐藏的打算,毫不犹豫的对梁石山奉上了溢美之词。
轻轻一招手,一道无形的灵力从禾枷霖手中打出,吱呀一声,推开了院门。
“哇呀咔咔!”
“好地方啊!”
小花姑子兴奋的挥舞起了手臂,梁石山也是心中暗叹,院门打开,却又另是一番景色。
且不说这院落中灵力聚集程度比起之前禾枷霖的竹楼都更胜几分,单单说这院中景色,也是当得起梁石山这一声暗叹和小花姑子的兴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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