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
这个少年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对他说出了这么样的一句话.这句活可真是让老张吃了一
惊。
“你要吃我?”老张简直吓呆了“你为什么要吃我?我有什么好吃的?”
“你当然好吃。”这个少中说:“如果我不吃吃你,我怎么能活到现在?”
老张吃惊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大笑,笑得比看见了什么都开
6原来是你,你这个小坏蛋”老张笑得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打起了拆子,“你以前天天吃
我,吃了我好几年,好几年不见,你还要来吃我?”
“我不吃你吃谁呢T”
这个少年人真绝,不但说的话绝,做的事更绝。
他居然真的把老张馒头摊子上的笼子打开了,把笼子里所有的包子馒头全部拿了出来,
而且真的全都吃了下去。
“你真吃?”
“我当然真吃。”
老张又笑了:“你记不记得伤十一岁生日的那一天,中半里偷偷地溜进来吃了我多少包
子?想不到今天你比那天吃得更多。”
“我是练出来的。”
这个少年的笑容好像变得有点伤感了:“一个从六个月大就开始挨饿的人,别的事练不
出来,这种事总可以练出来的。”
“你吃吧!”老张故意叹了一口气“你尽管吃,反正我已经被你吃习惯了。
“你当然也习惯了不收我的钱。”
“你既然已习惯不给,我当然也只好习惯不收。”老张苦笑:“反正我也收不到。”
可是老张在说这句话时,却好像跟他习惯上说话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忽然看见了件很少看到的事。
在这条沙尘滚滚的路街上,忽然有四个圆脸、圆眼、圆鬃的小孩子,身上穿一身大红色
的圆袍,颈上带一只黄澄澄的金环,腕上带一对亮闪闪的玉镯,耳上穿一双金环,用一双圆
圆的白白胖胖的小手,捧着一面圆盘,圆盘上圆圆的堆着无数圆圆的金元宝,圆圆的笑脸
上,接着一别圆圆的酒窝,往这个四四方方的馒头店这边走过来。
老张傻了。
他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
可是一个圆圆的小孩子,却不但真的走到他这里来,而且还把四个圆圆的盘子捧到他面
前。
老张看着盘子上一堆堆圆圆的金元宝,服睛也圆了。
“这是什么意思T”他问这个少年“难道这些元宝是你叫人送给我的?”
“元宝?什么元宝?哪里来的元宝?我连一个元宝也没看见”
“你看见了什么?”张老头凶巴巴地看着这个故意在装傻的少年:“你看到的不是元宝
是什么?”
6我只看见了馒头。”这少年说:“只可惜你给我吃的馒头救了我的命,我给你的馒头
却是吃不得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老张这次真的叹了一口气。
“你要报答我,你以前就说过体要一百倍千倍来报答我。”老张税:“那时候我就相信
你总有一无会做到的,可是我现在反而有点不相信了。’
“为什么?”
“因为我没法去相信—个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会在这么极短的几年里,发这么样的’大
笔大财。”
这个少年英俊却又满面风坐,衣着简朴却又挥金如上的少年人脸上忽然露出种非常神秘
的微笑。
“你不相信T”他说“老实告诉你,非但你不相信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张老头满是皱纹的股上,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江湖中最
近出现了一个独行盗,武艺高强,肠予之大,连大内的库银都敢披。”
“哦”
“没听说过这个人?”
“没有。”
“可是他的脾气好像跟你差不多,我也知道你从小的胆子就大。。
张老头看着他,一双昏花的老眼睛充满了诡谲的笑意。
“如果我是个被宫府退缉的大盗我也一定会躲到达里来。”张老头说“躲在这种鸡不飞
狗不跳兔子不撤尿的地方,谁能找得到。,
这个少年也笑了:“那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假。”
这个小姑娘出现的时候,正是这个少年笑得最可爱的时候。
凭良心讲,这个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有点坏相,尤其是当他看着一个小姑娘的时
候。
她生气了。
她虽然没有骑马,手里却提着一根马鞭子,好像根本就不像用它来打马而是用它来抽人
的。
她用这根马鞭子指着这个少中的鼻子,问张老头“这个人是谁?”
张老头没有开口,少年已经抢着说☆这个人是谁,天下恐怕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
了。”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鞭梢,还是用鞭梢指着自已的鼻子:“我姓李,我叫李坏。”
“你坏7”小姑娘好像也有点忍不住要笑出来的样子,“你自己也知道你坏”
“名字叫李坏的人,并不一定真的就是坏人。”李坏一本正经的说。
小姑娘显得更好奇了。
“你的名字真的叫李坏?”
“真的,当然是真的。”少年说“我另外还有个四个字的名字。”
“四个字的名字?”小姑娘用一双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李坏,“你那个四个宇的名字叫做
什么?”
“叫做李坏死了。”
小姑娘笑了。
“李坏,你真的坏死了。”
她笑得好可爱好可爱。
如果李坏是男人中笑得最可爱的个人,那么这个小女孩绝对可以算是女人中笑得最可爱
的个。
李坏痴疯地看着她,好像已经看得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这个小妨娘手里助马鞭子忽然抖,像足条蛇样,缠住了李坏的脖子。
她另外只手已经“啪瞎、啪曙”在李坏脸上打了两个大巴掌,下面还有个扫堂腿。
于是我们这位刚发了财回来的李家大少爷,就好像只大狗熊一样,四脚朝天,摔倒在黄
纱滚缀的道路上,嘴里还被人塞了个大馒
张老头看着灰头土脸的李坏直笑。
“你不是那个独行盗。”老张笑得嘴都歪了,“天底下没有你这么窝囊的独行盗被个小
姑娘随随便便一摆,就摆平了。”
“那个小妨娘可真凶,我没招她,又没惹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谁说你没惹她?”
“难道你真的忘了她是谁?”张老头又开始笑得老奸巨滑“难道你忘了你小时候逮着机
会就喜欢把一个穿一身花衣裳的小女孩弄得泥巴脸。”
李坏吓了一跳。
“难道她就是可可?”
“她就是。”
李坏苦笑“想不到她还在恨我。。
张老头笑得却很愉快:“你当然想不到她会变得像现在这么漂亮。”
标题
古龙《飞刀,又见飞刀》
第二章
(一)
这个世界上无疑有很多种不同的人,也有很多相同的人 同型、同类他们虽然各在天之
一方,连面都没有见过,可是在某些地方他们却比亲生兄弟更相橡。
方天豪和段八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方天豪几乎和段八方同样强壮高大,练的同样是外门硬功,在江湖中虽然名声地位比不
上段八方,可是在这边睡一带,却绝对可以算是个举足轻重的首脑人物。
他平生最喜欢的只有三件事权势、名声、和他的独生女可可。
现在方天豪正在他那间宽阔如马杨的大厅中,坐在他那张如大坑的梨花木椅上,用他那
一向惯于发号施令的沙哑声音吩咐他的亲信小吴。
“去替我写张贴子,要用那种从京城捎来的泥金笺,要写得客气一点。”
“写给谁T”小吴好像有点不太服气:“咱们写什么要对人这么客
方大老板忽然发了脾气。
“咱们写什么不能对人家客气,你以为你吴心柳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方天豪起什么东
西?咱们两个人加起来,也许还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汗毛。”
“有这种事?”
“当然有。”
方大老板说“人家赤手空拳不到几年就挣到了上亿万的身价,你们比得上吗?”
小吴的头低了下来。
有一种人有在权势在财富之前永远会把头低下来的,而且是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小吴就是这种人。
“那么咱们为什么不多准备几天再好好地招待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订在今天?”
方大老板脸上忽然露出怒容,真正的怒容。
“最近你问得太多了。”他瞪着他面前的这个聪明人说:“你应该回家好好的学学怎样
闭上你的嘴。”
(二)
今天是十五,十五有月。
圆月。
月下居然有水,水月轩就在月色水波间。
在这个边陲的山城,居然有人会在家里建一个水池,这种人简直奢侈得应该送到沙漠里
去活活的被干死。
方大老板这是这种人。
水月轩就是他今天晚上请客的地方,李坏就是他今天晚上的贵客。
所以他坐上上座的时候,害羞得简直有一点像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也和大男人一样是要吃饭的,既然是被人请来吃饭的,就该有饭吃。
可是酒菜居然都没有送来。
方大老板有点坐不住了。
既然是请人来吃饭的,就该有饭给人吃。
为什么酒饭还没送上来?
方大老板心里明白却又偏偏不敢发脾气因为漏子是出在方大小姐身上。
方大小姐把本来早巳准备送上桌的酒菜都已经砸光了,因为她不喜欢今天晚上的客人。
她告诉已经吓呆了的佣人。
“我那个糊涂老子今天晚上请来的那个客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根本就是 一个小王
八蛋。”她振据有词地说:“我们为什么要请一个王八蛋喝人喝的酒,吃人吃的菜?”
幸好李坏总算还是喝到了人喝的酒,吃到了人吃的菜。
有很多真的不是人的人,都有这种好运气,何况李坏。
方家厨房里的人当然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第一巡四热荤四冷盘小炒四凉拌,一下子
就全都端了上来。
用纯银打的小雕花七寸盘端上来的.被八个青衣素帽的男仆和八个窄衣罗裙的小丫环用
双手托上来的。
然后他们伺立在旁边。
李坏在心里叹气,觉得今天晚上这顿饭吃得真不舒服。
这么多人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吃饭,他怎么会吃得舒服呢?如果他能吃得舒服,他就不是
李坏了。
如果他能吃得舒服,他就应该叫李好。
幸好他还不知道真正让他不舒服的时候还没有到,否则他也许连一口酒 口莱都吃不下
去。
李坏吃了三口菜。
吃完第二口莱时,他已经喝了十一杯酒,方大老板和吴先生真的都是好酒量。 满室灯
光如画,人笑酒暖花香,主人殷勤待客,侍儿体贴开窗。
窗外有月,圆月有光。
李坏刚开始要把小酒杯丢掉,要用酒壶来喝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远处有一声惨呼。
惨呼声的意思就是一个人的呼声中充满了凄厉恐怖痛苦绝望之意,
惨呼声的声音是绝不会好听的。
可是李坏这一次听到的惨呼声,却已经不是凄厉恐怖痛苦绝望和不好听这种字句所能形
容的了。
他这 次听到的惨呼声甚至已经带给他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血肉、骨锦、肝脏、血脉、
筋络、指甲、毛发都被撕裂。
因为他这 次听到的惨呼声,就好像战场上的击鼓声一样,一声接着一声,声接着一
声,声接着一声……。
杯中的酒溅了出来。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成了像死兽的皮。
然后李坏就看见了一十八个身着劲衣手持快刀的少年勇士,如飞将军自天而降落在月明
轩外的九曲桥头如战士占据了战场上某一个可以决定 战胜负的据点般,占据了这个桥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公子脸上那种又温柔又可爱又害羞又有点坏的笑容已经看不见了。
“方老伯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我从后门先溜掉。”
方大老板微笑摇头。
“没关系的,你放心。”方天豪的笑颜里充满了自信,“在我这里,就算是出了 点鸡
毛蒜皮芝麻绿豆的小事,也没关系的,就算天塌下 来,也有像方老伯顶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容已消失。
方天豪对他手下精心训练出来的这 批死士 向深具信心,深 信他们如果死守在一座
桥头,就没有人能闯上桥头一步。
从来也没有人能够改变他这种观念。
不幸现在有人了。
一个脸色俄黑,穿一身烈火般的大红袍,身材甚至比段八方和方 天豪更高大魁伟的大
汉,首负着双手就橡是一个白面书生在月下吟 诗散步一样,从桥头那边的碎石小径上幽幽
阑阑地走过来。
他好像根本没动过手。
可是当他走上桥头时,那些死守在桥头上的死士就忽然一个接 着一个,带着一声声凑
厉的惨呼远飞了出去,远远的飞了出去,要隔 很久才能听见他们跌落在池盾假山上骨头碎
裂的声音。
这时候红袍者已经坐了下来。
(四)
水月阁里灯光灿烂如元月花市。
花市灯如画。
红袍者施施然走入,施施然坐下,坐在主人方大老板之旁,坐在 主客李环对面。
他的脸看来绝不像元夜的春花。
他的脸看来也绝不像一 张人的脸。
他的脸看起来就好像—张用纯铁精钢打造出制的面具一样,就 算是在笑,也绝没有
点笑的意思,反而要人看着从脚底心发软。
他在笑。
他在看着李坏笑
“李先生”,他用一种很奇特,充满了讥嘲的沙哑声音说:“李先生 你贵姓?”李坏
笑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李先生当然是姓李的”他的笑容中完全汲有丝毫讥嘲之意“可是韩先生呢?韩先生你
贵姓?”
红袍者笑容不变。
他的笑容就像是铣打般刻在他的脸上“你知道我姓韩?你知道我是谁?”
“铁火判宫韩峻,天下谁人不知。”
韩峻的眼睛射出了光芒,大家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居然是青篮色的,像万载寒冰 样的青
蓝色,和他烈火船的红袍形成了一种极有趣又极诡异的可怕对比。
他盯着李坏看了很久才 个字 个宇的说:“不错,在下正是宝授正穴品御前带刀护
卫,领刑部正捕缺,少林南宗俗家弟子,蒲田韩竣。”
方天豪惊慌失色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微笑,而且很快地站了起来。
“想不到名动天下的邢部总捕韩老前辈,今夜居然惠然光临。”
韩峻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是你的老前辈,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你难道是来找我的?”李坏问。
韩峻又盯着他看了很久:“你就是李坏?”
“我就是。”
“从张家口到这里你 共走了多少天T”
“我不知道”,李坏说。
“我没算过”。
“我知道,我算过”,韩峻说“你 共走了六十一天。”
李坏摇头苦笑“我义不是什么大人物,又不是御前带刀护卫,又不是刑部的总捕头,为
什么会有人把我的这些事计算得这么清楚。”
“你当然不是刑都的捕头,一百个捕头一年里挣来的银子也不够你一天花的.”
韩峻冷笑着问李坏。
“你却不知道你在这六十一天花了多少?”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算过。”
“我算过。”韩峻说,“你一共花了几万六千六百五十两。。
李坏用吹口哨的声音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