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听得师父为了自己耗费十年功力,不由感激涕零,转身对师父纳头便拜,道:“师父大德,弟子永记于心,没齿不忘。只是弟子何德何能,让师父耗损功力为我续命。徒儿日后必将勤学苦练,早日贯通全身经脉。以慰师父师伯救命之恩。”
那长髯老者笑道:“功力没了可以再练,性命没了,却再也找不回来,那日里我和你半夏师兄将你从崖下抱出来,遇着铁剑门樊义樊瑾父子和杜刚三人也来寻你,知你是自己从崖上跳下,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后切莫再做此等傻事!”
凌秋愧道:“师父教诲,徒儿铭记于心,那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今后自会好好珍惜,绝不轻易舍身搏命,以免让师父十年功力付诸流水。”二老听得他言语已然轻松,知他对往事已经释然,也不再问。
第十二章:行针诀要()
原来这名叫凌秋的少年便是那年被曹少吉追杀逼迫跳崖的杨家书童,杨僮。而这皓首老者便是玄香谷第七代谷主沈啸风,而那长髯老者,自是他同门师弟聂游尘,他二人与其师妹夏紫幽合称东越三圣手,乃东越玄香谷的擎天巨柱,一身武学医道自不在话下,那日聂游尘带着弟子洛半夏寻访奇药血玲珊时,碰巧遇到落下山崖已奄奄一息的杨僮,聂游尘医者仁心,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正为他一番施为之时,恰巧樊义父子和杜刚也来寻杨僮尸首。
那日正逢曹少吉欲对樊义樊瑾痛下杀手之时,杜刚忽然赶到,曹少吉知杜刚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见势不可为,只得逃遁而去,樊瑾父子心悬杨僮,也未追去。他三人念及杨僮忠义之心,不忍让他暴尸荒野,加上樊瑾包裹也随之落下,包裹里的千年玄参乃是三人此行目的所在,自不肯舍弃。便下山来寻。
这一寻便是三日,终于天不负人,只是待寻到杨僮之时,那玄参已被杨僮当萝卜吃下肚中。樊义见杨僮半死不活,自知无力救治,听闻聂游尘乃玄香谷人,知其那是一个江湖上以医道闻名的门派,便将杨僮为守护杨府被东厂逼迫拷打的经过叙述一番,并托付聂游尘医治。聂游尘也感此子秉性忠贞,便将杨僮带回玄香谷,直至今日。
只是杜刚见失了师父寿礼千年玄参不免有些郁郁,还好蛇皮尚在,也勉强可以凑数,聂游尘听闻那玄参乃是他们为师父贺寿之物,便将自身携带的冰玉古蟾送与三人作为追风剑客莫凌寒的寿礼。要知这冰玉古蟾可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疗伤神物,专治毒伤,即便是吸入毒烟毒粉,用内力无法逼出怯尽之时,也可将余毒聚于体内某处,再以针刺小孔,用冰玉古蟾尽吸而出。
樊义见多识广,自知此物贵重,拒不敢收。聂游尘便道:“你我江湖同道,今后相互提携自不在话下,我身为医者,若连一些毒伤也不能治,岂不让人笑话我玄香谷无能,这冰玉古蟾对我而言,最多是一工具。久闻莫大侠追风十三式独步江湖,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机缘得知其寿辰,不能拜见,便将这小玩意儿送他老人家作见面礼,还望樊兄杜兄莫见笑才好。”
樊义道:“相传唐太宗李世民在扶风县遭遇设伏暗杀,被突厥人维尼撒用毒箭射中前胸,维尼撒料其必死,便不再追,岂料第二日,太宗李世民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长安城,便是这冰玉古蟾之功。李世民死后便将这古蟾作陪葬之物,长眠于地下,却不知怎地到了聂兄手上?”
聂游尘大笑一声道:“说起这事也是机缘,你可知江湖上有一秒贼,唤着三手神仙成不空,这古蟾便是他送与我的,当时他被仇家重伤,眼见不能活了,恰巧被我遇着,便出手救他一命,他感恩之下便将这古蟾送我作谢,想必这只古蟾便是他从皇陵盗出的罢。”
樊瑾没听过成不空名号,只道:“这人既然叫三手神仙,神仙的第三只手,想必也没什么他偷不来的啦。”聂游尘又正色道:“这杨僮伤的甚重,非我狂言,要治好这孩子,江湖上只怕非我玄香谷不可,樊兄若无他意,今后我便将他带回好生医治,之后收为弟子。想想现下用一小小古蟾,便换回一名徒弟,这买卖也太过划算。樊兄再过推辞,到显得在下诚意不足了。”
樊义心知他此言非虚,又见其诚意十足,倒也无话可说,只是这冰玉古蟾太过贵重,不敢有失,一番谢过之后,便和樊瑾杜刚回山不提。
杨僮被带回玄香谷后,终日昏迷不醒,聂游尘邀得师兄,联手将他救醒之时,已是一月之后,当时渐入初冬,虽说玄香谷四季变换不大,但也微有些许凉意。杨僮醒来之时,身子虽冷,心里却暖。他知自己这次死里逃生,全是聂游尘心生慈悲,心里对他感恩戴德自不必言。
心想,那曹少吉见自己跌下山崖,必然断定自己活不成了,他断了线索,短时间也无法再找杨家麻烦,至于今后如何,却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只是杨僮这个名字今后只怕是不能再用了。
他原本姓冷,小时候父亲曾对他说过家谱来历,乃是西汉末时驷望忠侯冷广的后人,冷广死后,其子冷何齐承袭,到新莽时失去爵位,子孙便在陕西散居。祖父冷谦曾随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起兵,年过百岁,早年遗下一子,便是父亲。
只是父亲从不对他细说此中经过,再加他那时年幼,也未挂怀。现在想来,对自己父亲却是知之甚少。冷凌秋三字乃是父亲从冷若凌霜凄似秋之中提取而来。现下回归本名,念及父母及杨家,心中难免又是一阵惆怅。
却说冷凌秋听师伯说自己周身大穴被锁,也不懊恼,他知自己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只是现下不能修习高深内功,却是一憾。便对师父询问道:“却不知弟子何时能全开周身大穴?”聂游尘道:“这可说不好,武学一途,靠的是天资勤奋,勤能补拙这是其一,但若练到一定境界,便须悟性了,照你资质和目前身体而观,若每日勤耕不缀,五年便可再开十六处大穴,至于以后,少说十年,多则三十年便可将全身筋脉尽数打通。虽说期间比寻常人幸苦一些,但你有玄参奇效在体,一旦功成,日后再练习高深功法时,当能事半功倍,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最好诠释。只是我玄香一脉,注重医道,少有与人江湖斗狠,对武技一途,却只是防身之用居多,你平日练习之余,多向师兄师姐询些行医之道罢!”
冷凌秋听师父说罢,忙道:“弟子祖父也算半个医者,现下回归家学,正是求之不得的大机缘,岂能荒废家学,这些请师父师伯放心,凌秋定会刻苦研习。”沈啸风见冷凌秋勤恳好学,心中暗自点头,道:“今日叫你来,便是为此。”
说着从袖中抽出二张素签,道:“本门注重医道,犹善针灸,所谓拯救之法,妙用者针耳!今日起便传你针法,此二页素签上的内容是本门师祖窦太师一生心血所著,一曰通玄指要赋一曰标幽赋,乃是用针行针之诀要,你且先背熟,再明其理,晓其义。如有不懂之处,便让你师兄为你讲解罢。此要诀若你能融会贯通,对你日后修习大有裨益,切记!”说完手指一弹,两页签纸便平稳落入冷凌秋手中。
冷凌秋听师伯说的慎重,忙双手捧着,见那素签薄如蝉翼,生怕一不小心给撕破了,小心翼翼的对角叠好揣入怀中,见师父点头示意,又抬手一揖道:“弟子多谢师父师伯厚爱,每日多多研习,定不负厚望!”说完又是一礼,慢慢转身退了出去。
聂游尘见冷凌秋走远,回身对沈啸风笑道:“师兄,你看此子怎样?我那十年功力可有白耗?”沈啸风沉吟一声:“此子秉性醇厚,忠义两全自不必说,从他守护杨家便不难看出,只是庙堂纵横,岂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以自身性命守护杨府,也不过能暂拖一时而已,咱们江湖中人,却也不需多生事端。不过此事已了,只盼他早日释然。”
说完微微一叹,又道:“此子器宇不凡,有龙驹凤雏之姿,日后纵横江湖,前途自不可限量,只是只是”聂游尘听他话语犹疑未决,不由面有不耐,道:“师兄今日怎了?说话吞吞吐吐,怎地如此不爽快?这可不是你该有的性子。”
沈啸风听师弟催促,又接着道:“平日里听门下人说,此子自入谷以来,少有嬉耍,每日里如不是练功习武,便在普济阁翻阅典籍,他以前乃是伴读,习字许是习惯,但整日如此,也太用功了些。”
聂游尘哈哈一笑,道:“我道师兄所谓何事,原是为此,自古有先生训斥弟子怠惰因循,偎慵堕懒,那有师父责备弟子朝乾夕惕,好学不倦的道理?此话要是让我家那玲儿丫头听去,还不整日里找那些师兄妹嬉耍,影子儿都看不着了。”沈啸风听得师弟笑话,也不反驳,道:“但愿是我多虑了,我只是觉的此子眉锁愁云,性格有些太执拗忧郁了。”
冷凌秋回到东厢院,从怀中摸出素签,只见上面满是蝇头小楷,其中一页标幽赋三个字位列正中,下面便是正文,开篇便是“拯救之法,妙用者针。察岁时于夫道,定形气于予心。春夏瘦而刺浅,秋冬肥而刺深。不穷经络阴阳,多逢刺禁既论脏腑虚实,须向经寻。”
果然是一篇行针要诀,再往下读,“原夫起自中焦,水初下漏。太阴为始,至厥阴而方终穴出云门,抵期门而最后。正经十二,别络走三百余支正侧仰伏,气血有六百余候。手足三阳,手走头而头走足手足三阴,足走腹而胸走手。要识迎随,须明逆顺。”却又讲到全身经络走向。冷凌秋读到这里,想到自己全身大穴被锁,不由心有戚戚。但细想之下,却是心头一暖。
师父师伯明里教自己行针方法,暗里却希望自己早解经脉束缚。要知这行针第一件事,便是了解全身穴位及经络变换,如果自己精通脉理,今后练功开穴,岂不事半功倍。想到此处,心头烦闷一扫而去。只是这标幽赋晦涩难懂之处颇多,日后大可细细研读,今日天气大好,难得的是心情尚佳,不如先出去走走,缓解下情绪罢。好久没吹笛了,再不练习,便要荒废了,念罢将素签放好,取下床头竹笛向院后走去。
第十三章:怀云思雨()
这只竹笛还是半夏师兄送给他的,那时才到玄香谷不久,冷凌秋死里逃生,师父为救他性命,强开七十二大穴,每日里针砭火疗,自是痛苦不堪。后来又以金针截脉封住剩余要穴时,才有所好转,洛半夏见他神情萎靡,得知他会吹笛子后,便送了他这只竹笛。只是二师兄前些日子去了京城办事,好久没见过他了。冷凌秋边走边想,待发觉时,已走到玄香四景之一的花海处。
花海名为花,实为药,是谷中药材种养之地,因所种药草明目繁多,一年四季花开不谢而得名。现值初夏,冷凌秋见这花团锦簇,各种奇花异草纷呈眼前,阵阵药香扑鼻而来,不由心旷神怡,若非他内功不济,非要长啸三声不可。就在这时,突然背后风门穴一麻,顿时上身动弹不得。
只听的一个人捏着脖子,阴阳怪气的叫道:“凌秋师弟,你可知道我是谁呀?”冷凌秋一怔,不由苦笑道:“这整个谷中,我想除了玲儿师妹,也没有什么人会这么无聊啦。”“什么玲儿师妹,是玲儿师姐才对。”话音刚落,眼前便跳出一个明眸皓齿,活泼可人的青衣少女。正是师父的独生爱女聂玲儿。
“可是谷中师兄妹之间,就你年纪最你不是师妹那还有谁是师妹?”冷凌秋答道。聂玲儿小嘴一撇:“可我入门比你早啊?你算是最后一个入门的,这个小师弟你可是当定了,哈哈。”冷凌秋反驳道:“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全谷的师兄妹都该叫你一声大师姐么?”聂玲儿咯咯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都不依我,全都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他们,没办法,我就只有欺负你啦!谁叫你身子那么弱。”
冷凌秋一愣,原来这小丫头是这么排的名次啊,正想继续逗他,却听的一个轻柔温暖声音道:“师妹,你是师父的女儿,算不得师父弟子,所以这个小师妹嘛,你怕是逃不掉啦,除非你现在去拜大师伯为师,不过也还是晚了,因为这么算来啊,凌秋师弟还是比你先入门,所以嘛,他还是你师兄!”
话音落下,便觉有一双手在身后大椎肩中处轻巧推拿几下,顿时感到身上肩膀一轻。冷凌秋回身一看,见一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的长发少女俏立身前,却是三师叔夏紫幽门下大弟子楚怀云。连忙拱手一揖道:“怀云师姐。”
楚怀云见冷凌秋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关切道:“冷师弟今日气色不错,却是难得,你最近身体可都好些了罢?”冷凌秋回到“谢师姐关心,前些日子师父和师伯传了我一套五禽戏,练习之后,身体比之前好得多了,不知师姐今日怎有闲情到这花海里来?”
楚怀云笑到:“还不是玲儿,她说最近师兄们都不在,谷里没人和他逗乐,气闷的紧,我今日无事,便陪她走走,顺便来这里采摘些零菱香回去,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些牙疼。”聂玲儿道:“什么牙疼啊,我瞧是心疼罢。书上不是写了么心生疾,口生疮,这心里有事从口中说不出来,自然被憋出病来了。”
冷凌秋奇道:“你从哪本书上看到这话的,怎么我不知道?”楚怀云笑道:“这小师妹的话你也信,她老没正紧,随口杜撰的。”聂玲儿故作无限幽思状道:“你这呆子师兄,每日里不是普济阁,便是暄风阁,不是在练武,便是在,这女孩儿的心思,说来你也不懂,我们怀云师姐,早变成怀春师姐啦!”
楚怀云听的聂玲儿调笑,只怕她再胡言乱语下去,佯装怒道:“你这小妮子,口没遮拦的,别以为你是二师伯的心肝宝贝儿,我就不打你了。”说完轻巧一跃,便向聂玲儿串去。聂玲儿早有防备,怎能让她抓着,只见她笑嘻嘻的舌头一吐,扮个鬼脸转身便逃。只是见楚怀云追的甚紧,也不敢再出口调笑。
二人在这五彩花海之中,一个追一个逃,脚踏花枝,衣袖翻飞,宛如两只穿花蝴蝶般,来回追逐。冷凌秋见她们二人巧奔妙逃,嬉戏打闹不止,不时还传出一阵如莺歌燕语般的笑声。暗想到:自己从小在杨府长大,虽说衣食无忧,却少了儿时的天真烂漫,浑不如她们般快乐。
又想到自己能站在这里已是师父的恩泽,老天爷的眷顾了,怎能还不知足,另作他想。现在无拘无束,又有师兄妹相伴,岂不正是快乐之时。一念至此,心境豁然开朗。抽出随身长笛,捏好宫商,一曲婉转轻快的少年游便吹将出来。
聂玲儿和楚怀云听得笛声,便停了追逐。等冷凌秋一曲作罢,聂玲儿道:“想不到凌秋师兄平日不言不语,却吹的一手好曲儿,今后可有的玩儿啦,那日有空,你也教教我罢。”说完脸露崇拜之色。
冷凌秋笑道:“这有何难,只怕你学不到两日,便又厌了。”楚怀云道:“依她性子,能有半日也不错了。”聂玲儿又笑:“那也有可能,如果是半夏师兄来教,我可是一辈子也学不厌,哈哈。”楚怀云听她说笑,却是脸上一红,伸手一翻,曲指一弹,只听“嘣儿”的一声,这下聂玲儿疏于防备,额头结结实实挨了一个爆栗。
冷凌秋道:“这笛子正是半夏师兄送我的,他去京城多日未归,甚是想念。”楚怀云刚要说话,却被聂玲儿抢道:“只怕有人比你还想得紧。”楚怀云却再未说话,用手捋了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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