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气势除了当今永乐大帝,还能是谁?
朱棣刚一下车,便有一将官踏步上前,禀道:“陛下,那叛贼凌烈一家皆在府中,还请陛下发落。”朱棣面无表情,语气冷冽,道:“可都查探清楚?朕可不想再担那屠戮忠良的罪名。”那将官回禀道:“证据确凿,微臣愿以性命担保。”朱棣又问:“可曾劝降?”那将官答道:“已试过,这凌烈顽固异常,誓死不降,如不硬闯,只怕”他话未说完,便见朱棣袍袖一挥道:“朕要活的。”那将官见他动作,已明其意,随即吩咐军士,道:“撞门。”
凌烈府中,早已乱着一团,老弱妇孺皆掩面而泣。大厅之上,一黑一白两个中年男子相对而立,那黑衣男子叫道:“凌大哥,你当真不走么?”那被唤着“凌大哥”的男子正是明威将军凌烈。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威武,五官轮廓异常分明,便如刀刻斧凿一般。他听得屋外声响,黯然一笑道:“冷兄弟,我不像你,你乃江湖浮萍,当可随波逐流,可我身居庙堂,扎根于此,你又叫我走到哪里去?”
那黑衣男子道:“你我兄弟联手,天下皆可去得,莫说这区区血衣楼,便是朱棣老儿的性命,也是信手拈来。可你为何缩手缩脚,畏葸不前?”
凌烈望了望身后因恐惧而发抖的家眷仆人,道:“我若是走了,便是抛弃了她们,我走得了人,却将心留在此地,日后便是无主之躯一具,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听得屋外撞门之声越来越响,便从身后一老妇手中接过一三岁孩童,对那黑衣男子道:“我凌烈无子,小女如烟乃是我最舍不得放下之人,她还年幼尚不晓事,不如冷兄弟帮我将她带出去。也算为我凌家留下一人。”
黑衣男子接过那女童,脸上淌过一滴清泪,哽咽道:“你真的忍的下心,下得去手么?”凌烈双手反背,凄笑道:“反正是都死,倒不如给一个爽快,至少比落入血衣楼,历尽千般酷刑而死要痛快得多。”那黑衣男子叹道:“既然凌大哥心意已决,我也不须多说,大哥放心,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她带出此地。”说完悄声蹲下,对那女童道:“你先睡一睡好不好,叔叔带你去找哥哥玩儿,等你睡醒了,我们就找到哥哥啦。”
那女童似信非信,见他脸上泪滴滑落,便轻轻用衣袖为他擦去,怎知那泪滴却是越擦越多。
黑衣男子连忙将她手掌按下,手指轻轻一按,点晕了她,让那女童睡去,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在背上打个死结。凌烈一拍那男子肩膀,道:“冷兄弟,你今日现身于此,日后只怕奔波流离,再也不能过安定日子,大哥临死还要拖累于你。真是对不住啊。”那男子豪气道:“大哥且莫这般说,我今日便让他将我脸看清楚,日后他若敢找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便赚一个,如果来一群,那我可就赚多了。”
凌烈一听,顿时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这才是我冷兄弟该有的样子嘛。”说完便对那男子抱拳俯身一揖:“兄弟,该上路了。”话声一落,随即抽出刀来,身如后堂,片刻之后,整个府上,再也不闻任何声响。
那老妇见他闪身出来之时,已是满身血污,直吓得瑟瑟发抖,那男子不忍再看,忙转过头去,只听刀声过处,那老妇已然身首异处。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大门已被撞开,瞬间院中空地,已是挤满官兵。凌烈持刀当前,狂笑一声,道:“兄弟,让我最后再送你一程。”话音一落,踏步而起,径直冲入人群,刀锋起处,皆不可挡。
那一众官兵虽是朝廷精锐之师,但又怎能抵他威势,只见他身形过处,血肉横飞,刀前皆无一合之人。便在此时,官兵中走出一人,正是刚才朱棣身前将官,叫道:“你当真不顾全府之人性命么?”凌烈却不答话,回身一刀避退官兵,抬手一掌直取那人,那人见他如疯似魔,运足全力,接他一掌,只听“轰”的一声,那人被震退一丈之外,凌烈哈哈大笑:“大内第一高手?也不过尔尔。”那人恼羞成怒,喝道:“弓弩手,准备。”顿时一阵弦紧之声。
凌烈回身叫道:“兄弟,大哥只能送你到这里啦。”说完腾空而起,直扑街中朱棣龙辇。那将官一见,吓得魂不附体,高声叫道:“放”,那凌烈身在空中,微微一笑,却就此掷刀于地,不避不闪,瞬间万箭穿心而过。
那黑衣男子知他心存死志。也不出手相阻,反手一拍背上女童,轻声道:“你爹已去,我们也该走啦。”说完凌空踏步,便如飞鸟翔云。那将官见他要走,叫道:“不可放走一人。”顿时弓弩之声再起。那男子豪无惧意,俯身而下,双掌齐出,劲风过处,顿时人仰马翻。那将官见他身手不知比凌烈高出几倍,心生惧意,但眼见朱棣在旁,又怎能不前,只得硬起头皮叫道:“我来会会你。”说完奋起余力,一掌便往那男子胸前罩去。
那男子不缓不急,见他掌到身前,一掌拍出,那将官只觉一股大力迎面击来,便似撞在浑厚铁板之上,身子顿如风中残叶,倒飞三丈,正好落在朱棣龙辇之下。那男子击退将官,又踏步而前,身如轻烟,飘然落在龙辇之旁,众官兵只道他要行刺圣驾,高呼“护驾”便一拥而上,将身体挡在朱棣身前,那知那男子连朱棣看也不看,径直走向凌烈尸身之前,一掌拍下,众人只觉耳膜一震,眼前灰烟四起,待烟消尘落,只见那地上已现一个大坑,深有丈余,那男子将凌烈尸体放在坑中,就地掩埋。
埋好凌烈,那男子又回身道:“此人已死,如果谁敢再亵渎于他,我定灭他满门。纵使你千军万马,又岂能挡我一人一剑。”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满含威慑,丝毫不将天子圣驾放在眼内,说完便大踏步而行,纵使满街官兵,弓满弩急,又有谁敢上前阻他一步。
第十一章:玄香幽谷()
问余何意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
别有天地非人间。
不是人间,却依然人间。这东越雁荡群山之中的雁荡幽谷,便是这人间之中的桃源仙境。战国属楚,三国属吴。今时今日这大明朱家得了天下,这东越便归江浙,名浙江承宣布政使司。
这雁荡群山之上山高路绝,人迹罕至。终年云飞雾绕,其间毒虫猛兽常有出没,即便是一些胆大的采药人也只敢在半山以下游弋,更别说有人会贸然进山一探幽静了。
只是谁又能想到这群山之间却别有天地。群山之间有一幽谷,谷中雨雾不扰,四季常春。各种奇花异草遍布于中,浓香萦绕,彩蝶翩翩。一代侠医朱彦晖遍寻天下异草,曾到过此地,惊为仙境。后来为避兵祸,干脆定居下来,在此开山立派,传授医道,又因此谷中产一奇花名千里香,一入暗夜便香溢四方,便将此谷定名为玄香谷。
只是这玄香谷供奉的师祖画像却并非朱彦晖,而是另有其人,此人乃是朱彦晖的师傅窦太师窦杰。窦杰字汉卿,任元世祖时昭文馆大学士,太师等职。这窦太师的称号便是因此而来,窦汉卿早年师承王翁、李浩,后从全真七子马钰、丘处机手中学的针灸之术,创出标幽赋。这让朱彦晖扬名江湖的的针法便是从这标幽赋而来。
窦汉卿一身所学庞杂,门下弟子人才济济,却独传这标幽赋于朱彦晖,便是觉的朱彦晖天资聪慧,又虚心好学,日后必能将其发扬光大。曾有诗云:“余年五十觉笼东,左臂偏枯右耳聋。说道燕城陪手客,此针传授到朱公。”说的便是此事。
而朱彦晖也不负师傅所望,传道解惑之余,又将这天下无双的针法融入武学,创出玄阴九针从而闻名江湖。只是朱彦晖不忘恩师授益,为显后人挂记,便将师傅窦汉卿的画像呈于高堂,让谷中弟子日日祭拜。
玄香谷四阁七亭,松鹤阁居中为正,列位师祖画像便悬挂于此,是为正堂。左首普济阁,是医药典籍列放之所在,平日里众人翻阅医典,便须到此阁中来。右首百草阁。取炎帝神农氏“始尝百草,始有医药”之意,乃玄香谷药材聚集之所。暄风阁则位于松鹤阁之后,乃谷中弟子医道武学修习之地。
暄风阁东南西北四处,分别各一厢院,乃是谷中弟子平日居住之地。七亭有观雨亭、凌云亭、水月榭、碧波榭、飞阁亭、清心榭、听风轩分列谷中。四阁七亭之外,另有杏林,花海,五彩池,落蝶坡四景。虽说谷中四季如春,但谷外季节变换之时,谷中四景仍有感应,景致有别。是以四景又称时令景。
正统六年
松鹤阁中师祖画像之前,三只竖香青烟缭绕。堂前一名俊朗少年正跪在蒲团上磕头作揖。香炉旁侧,上好紫蟾木打制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皓首老者,老者身后还有一人也是鹤发童颜,捋着长髯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堂前少年。待少年三拜九叩之后,长髯老者道:“凌秋,今日见你神情大好,这些时日里,你修习的五禽戏还顺畅么?可有不能融会贯通之处?”
那少年听的相问,忙起身对着老者一揖道:“回师父,弟子自修习五禽戏之后,身体已非比从前,已然健壮了许多,平日饭食也多些,前日里众师兄还笑弟子,说弟子还长高些呢。”那老者听凌秋述说,笑道:“如此最好,这五禽戏乃三国神医华佗所创,世人皆知其是强身健体的法门,殊不知,这五禽戏中还另有一套高深拳法,当年祖师还在游历江湖之时,便以虎戏十三式连挫少林达摩院七位高僧而轰动江湖,这套拳法威力可见一斑,只是我辈中人,以悬医济世为己任,非好勇斗狠之徒,这套拳法威名便慢慢沉浸下来,你师伯传习于你,从此须当好好研习,日后游历江湖,可做防身自保的资本。”
凌秋答道:“谢师父教诲,弟子每日研习,自不敢辜负师父师伯厚望,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父师伯教化。”那坐在椅子上的老者此时方缓缓站起身来道:“你说的可是鹰式鹰视虎步和猿式蜂腰猿背两式中章门伏兔隐隐作痛,有力不能贯之感?”
凌秋一听,忙道:“师伯目光如炬,正是如此,每每练到这两式的时候,总是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劲道,空有其行不得其神,弟子愚昧,苦思不得其解,还望师父师伯点拨。”老者沉吟一声:“哎,非你愚昧,此节说来话长,我传你五禽戏正是为此,你可记起你当日初来谷中之时,是何情形?”
凌秋思索半响,道:“弟子实在记忆不得,后来听师兄说起,好像当时昏迷足足一月有余,是师父耗费功力才将我救醒,至于之前,弟子记得是被人追杀逼迫跌落山谷”老者挥手一摆道:“此事你已说过多次,我今日便从你跌落山谷说起,你可愿听?”凌秋一听,忙伏身跪下一揖到底道:“弟子聆听师父师伯教诲。”
那皓首老者袖袍一挥,温声道:“你且起来罢。”凌秋刚应道“是”便觉一股大力隔空而来,身子不由自主平稳站起。听那老者道:“你来谷中时日也不短了,今日唤你前来,便是将此事成因过节说于你知晓,如若不然,只怕你今后功力便就此停留于此,再无寸进。”
那叫凌秋的少年一听师伯说的如此严重,不敢插话,生怕听错听漏一字。老者接着道:“那日,你跌下山谷,全身骨骼或裂或断十一二处,早已不成人形,亏得上天怜悯,一场大雨将你浇醒,你肚中饥渴,碰巧身旁一株不世异草血玲珊被你当野果吃下,你可还记得?”
凌秋道:“当时浑浑噩噩,口干舌燥,只见旁边有一丛野果,通体玄红,枝有倒刺,也不知此草原是奇药血玲珊,便顾不得枝上倒刺,全数摘采吃了,那血玲珊甘甜凉透,当时只觉是全世间最好的美味。”
老者又道:“此草原可救得你性命,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怎地后来又将那千年玄参也吃了下去,要知这玄参乃是大补之物,千年难得,即使身患重病,奄奄一息之人,也只能切一小块熬汤进补,你却到好,一整枝悉数吃下,却不知你吃后感觉如何?”说完长叹一声。大有责怪他暴殄天物的可惜之感。
凌秋听到此处,不由脸上一怔,回忆当时道:“那日从崖上跌落,幸得半崖上一株老树枝叶繁茂,将弟子身子阻了一阻,不然那有今日,弟子醒后,虽吃了血玲珊但肚中依然饥肠辘辘,那时又身不能动,见旁边散落一个包袱,从中滑落出一截萝卜似的东西,一尺长短,通体桔黄,根须叶俱尚在,弟子那时也甚觉奇怪,行路那有背着一根萝卜的?而还是桔黄色的,但见那物上一朵白色小花,又分明是萝卜花无疑,心想这包袱主人背根萝卜多半也是为防口渴之用,不如让我先吃了缓上一缓,弟子吃了那物之后,不过片刻,便觉腹中隐隐作痛,再过一会儿,便觉越痛越甚,直如炭火烧似的,那火越烧越旺,直攻五脏六腑,然后慢慢向手足四肢头脖蔓延开来。仿佛整个身体置身窑炉之中,张口便能喷出火来,燥热难当,后来弟子身子便如被烧焦一般,全身虚脱,身不能动,目不能视,鼻不能吸,耳不能听,便似被封了七窍,坠入无边炼狱。最后便失了知觉,那感觉不好形容,却是再不想有第二次了。”
皓首老者叹息道:“哎!你师父跋山涉水寻找的血玲珊却被你当解渴野果吃了,一株千年难见的玄参被你当萝卜用来填肚子,你受那些苦却是活该。谁让你有眼无珠,干出这哀梨蒸食的蠢事来!如若不是你师父刚好寻那血玲珊寻到此处,你焉有命在?”
长髯老者笑着接口道:“师兄切莫惋惜,好在这小子没把哪参叶参花一起吃了,否则我也调制不出那十二粒雪参玉露丸这可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也不比那血玲珊差了,哈哈!”“这奇药也只有师弟你才鼓捣得出来,我只是可惜了那株千年玄参。”说完又对凌秋道:“那千年玄参本是枯木回春,续魄悬命的奇药,被你胡嚼蛮吞下去,却成了要你性命的毒药,你可知血玲珊五行属水,这玄参五行属火,这两种乃是极阴极阳之物,都厉害霸道如斯,你一同吃下去,还不在你体内翻江倒海,争个你死我活?那千年玄参有阔筋散脉之奇效,若身怀武功之人吃下,内力修为增强百年不止,但同时也会因经脉充盈容不下这许多内力,全身爆裂而亡。好在你之前全无武功内息,否则立时暴毙当场,再加有血玲珊束缚其药效,护住你心脉,你才有踹息之机。“
”后来你师父见你生机未绝,尚有一息之机。医者父母心,他不忍让你暴毙荒野,便将你带会本谷,耗费十年功力强行为你打开全身七十二处大穴,一百零八处散穴来散布内息,以保护心脉。但却不敢为你擅开丹田,只怕气血冲虚,丹田如守不住,便会全身经脉逆行,到时回天无力。是以你督脉印堂穴,胸口膻中穴,任脉关元、气海穴等三十六处首冲要害大穴,俱被我和你师父以金针截脉封存,待你身子强健之时,其他穴位经络柔韧足够,便为你逐一开启。只是在开启之前,你全身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等八脉经络互不通行,你使鹰式鹰视虎步和猿式蜂腰猿背两式之时,章门伏兔隐隐作痛,力不能贯皆是为此。你可否明白了?”
凌秋听得师父为了自己耗费十年功力,不由感激涕零,转身对师父纳头便拜,道:“师父大德,弟子永记于心,没齿不忘。只是弟子何德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