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吕奉先跳前一步说:“那么恕在下放肆,在这种场合,称国王陛下一声妹子如何?”
西夷光眉头微蹙,没有回答,但那神情却让吕奉先心中一颤,忙低头说:“在下一时口快,还请国王陛下恕罪!”
西夷光摇摇头说:“吕公子言重了!你所说也是发自内心,既非故意欺我,又何罪之有?只是夷光一时之间不大习惯这个称呼而已!”
吕奉先忙说:“既然国王陛下不喜欢,我就称你为世妹如何?”
说来说去,这个家伙还是想跟自己先攀攀关系,将距离拉近一层再说。前几次见面,均有王公大臣在场,他不敢放肆,今天倒是步步紧逼了!西夷光淡然说:“也好!既然你曾与我祖父论交,也算是世交了,称世妹也是题中之义!”
吕奉先又踏前一步说:“多谢世妹青睐!只是我虽蒙西歧侯前辈看重,却不敢平辈论交!”
这么清楚的辩白干什么?西夷光不由地想起了张崇弛,虽然大哥好像没有眼前的这个吕奉先帅,武功也没有他好,可他永远是那么淡然微笑,即使天翻地覆,对他来说,也只是云淡风清的样子,让人感觉心安和快乐。要是换了大哥,在这些称呼上,恐怕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计较,哪像眼前这家伙一样婆婆妈妈?只是,不知大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找到了父王没有?唯一可以心安的是,从化蛇与主人的天然联系来看,大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西夷光这一走神,倒让吕奉先觉得她对自己的说法是默认了,不由高兴地站起身来说:“世妹,不知今日召愚兄进宫,有何吩咐?”
西夷光示意吕奉先在殿旁的一张红木椅上落座后,又让身边的宫女将案上的几本奏本送给吕奉先过目后,才说:“关于前段时间国王寿典刺客一事,因事关重大,我故意拖到如今,等大家冷静下来后,才着手处理,以免一时冲动,筑成大错!”
“世妹想的极是!”这句话,吕奉先说得真心实意,没有一点奉承。古往今来,多少错案冤案都是在上位者的一时冲动间造成的?能够在关键时刻冷下来,然后着手处理,这说明西夷光已到达了身为成功上位者的最基本要求!
“现在朝中有两个意见,一是尽快处决虎狮王全家,以明王国法典,一是认为虎狮王既然跟圣族有所交易,一旦惹下整个圣族,对古越国不利。杀不杀虎狮王对古越国百姓没有任何意义,但若能通过他跟圣族订立协议,保证古越国的利益才是上策。不知吕兄的意见如何?”西夷光几句话将奏本中的提纲给列得清清楚楚!
吕奉先把几本奏本往桌上一放,语出惊人地说:“其实,在这场刺杀中,虎狮王并不是主角!”
西夷光目中一亮,说:“还请吕兄指点迷津!”
吕奉先智珠在握地说:“我利用这段时间,不停地参加各王公大臣之间的宴请和晚会,从他们的口里了解到不少隐秘,对国王寿典那天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从那天的情况来看,虎狮王不过是个放在前面的傀儡而已,真正要小心的是王国第三顺位继承人房遗爱!”
西夷光面现惊容,吕奉先果然不简单。他夜夜笙歌,周旋于古越国的王公大臣之间,原来也是别有所图,倒是将古越国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他得出的结论,跟张崇弛临走前的断言一模一样。作为没有亲身经历其间变化的人,能做出如此论断更说明了他卓绝的才智。
“那么该如何处理?”西夷光在顷刻间又恢复了原来的雍如。
看来自己的功夫没有白废,吕奉先得意地一笑说:“世妹既然没问我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定然在事后有人给你分析过当时的情况,也得出与愚兄相同的结论,对于这样的高人,世妹何不请教一下他的看法?”
西夷光轻叹一声:“如果他在这里的话,我又何必如此心乱?”
吕奉先心下大定,却不知他想错了!既然他自诩打听尽迸越国隐秘,自然知道甘德的事,更知道他在国王寿典前后就失踪了,看来那位高人定然是甘德。看来,除他之外,古越国再无能在智慧上跟我分庭抗礼之人了!心情大好之下,他忙接着西夷光的话题说:“世妹不需要担心!且让愚兄为你借箸代筹,设计釜底抽薪之计!”
“计从何来?”西夷光不解地问!
吕奉先说:“如今世妹登基,房遗爱已成为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不绝了他对王位的觊觎,只怕刺杀之事还会屡屡发生,其古越国有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只怕将来前途难料!除非古越国新出现一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排在他前面,逼得他要不铤而走险,直接跳出来大对决,要么偃旗息鼓,自认失败!才是彻底解决之道!要新增一位古越国顺位继承人,只有一个办法,请世妹恕愚兄妄语之罪,愚兄才能说!”
16 来者不善
西夷光淡然说:“既然是妄语,你就不必多说了!”按古越国的法律,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只有当国王的子女出世时,才能直接越过房遗爱,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当然,对女王来说,还有一种途径,就是她嫁人后,她的丈夫在她的子女出世前拥有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无论哪一样,都不该由吕奉先来建议!
吕奉先也像是知道不能逼得过紧,今天的表现已经够了,便微笑着说:“以世妹的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愚兄想说什么。无论从古越国百姓的福祉考虑,还是愚兄的一片心意,都请世妹考虑考虑!”
西夷光轻轻点了一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说:“我累了!”
吕奉先知趣地站起身来,刚想告辞,就见一位王宫侍卫满脸喜色冲了过来,向西夷光远远下跪说:“禀国王陛下!老国王西歧候回宫!”
老国王回来了?吕奉先满脸的喜色,但西夷光却皱了皱眉。她对这个祖父可没什么好感,在她的印象中,祖父可是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极其固执不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倾整个王族的势力反对,父亲也不会被逼放弃迎娶母亲,郁郁寡欢这么多年!
不过怎么说,人家都是自己的爷爷,这份自创世神以下源远流长的血脉是谁也不能否认的。她站起身来,对从殿外傲然而入的西歧侯轻轻福了一福:“孙女夷光拜见祖父大人!”
“你父亲呢?”西歧侯长辈的架子可不小,对夷光的问候理都不理!
夷光恭敬地回答说:“父亲于月前将王位传给孙女后,就已外出游历,但没有交代他去了何处,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便干涉!”
“孽子!真是孽子!”西歧侯气得胡子直颤说:“家国大事,岂容儿戏!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传就传?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么能治理这么大的国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要是传出去,我西歧侯的一世英名往哪儿搁?”
你西歧侯有一世英名吗?这个问题夷光只能烂在肚子里。若不是前有西叔昌,后有西伯昌,持平而治近三十年,古越国当年在整天只讲究尊卑礼节西歧侯的手中,可是东夷诸国中最差的一个!现在西夷光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岂容你一已退位的老国王轻辱?按照礼节,退位的老国王只是享受亲王待遇而已,连亲王权柄都没有,见了现任国王该行臣子见驾之礼。难道你西歧侯整天挂在嘴上的仪礼只是要求别人而已吗?
吕奉先在边上忙打圆场,对着西歧侯恭敬地见礼说:“后生小辈吕奉先参见西歧侯陛下!”
西歧侯一看吕奉先,就变得笑容满面,上前扶起吕奉先说:“吕公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再说本王已退位,不能再称陛下了!”
说到这里,他才恍然想起,现在的陛下可是在他眼前被他口口声声称为黄毛丫头的夷光,不由地老脸暗暗一红,轻咳一声,语气缓和了许多:“夷光!这吕公子可是身出名门世家,乃贵人高士之后,他能来助我古越国实在是百姓的大幸,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孙女不敢!”西夷光点点头说:“遇到难题,孙女还得请教吕公子呢!”
吕奉先也帮腔说:“禀前辈,奉先在古越国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西歧侯说:“也不妄我赠你金香玉符,今后古越国有事,吕公子可不能推托!”
吕奉先说:“前辈有什么吩咐尽快说来,奉先岂敢说一个不字?”
西歧侯的目光笑眯眯地落在西夷光的脸上说:“夷光!看到了吧!这才是新一代少年英雄的风姿和气度!吕公子无论出身来历、人品相貌,还是胸中所学,都是人中之龙,今后你们可要多交流交流!”
耙情今天爷爷回来演的是媒婆角色!西夷光的心中不由一阵阵的反感,连带吕奉先的形象也褪色三分,语气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多了一点淡意说:“爷爷远道而归,定然风尘劳苦,还请先行歇息,容孙女在宫中置酒,为爷爷洗尘!”
“好!我的孙女终于懂得什么叫礼节了!”西歧侯的心情大爽说:“下午,王宫西花园设宴,大家就随便喝几杯吧!夷光,你发贴子,请太傅和左右相做陪,我有大事要宣布!对了,到时候吕公子可一定要到场噢!”
“是!”西夷光点头称是,送西歧侯出殿,吩咐侍卫们将他送到乾宁宫休憩外,又送走了吕奉先!揉揉太阳穴,自言自语地说:“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总觉得今天下午的洗尘宴会出什么事,如果有你在,那多好啊!”
回想起跟张崇弛交往的过程,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永乐城,当父亲莫名其妙地受伤,几近无治的时候,甘德推卦,声称只有永乐城有名医可以救父亲,当赶到永乐城,两位金针医师宣布无治,正悲痛欲绝时,他站了出来,很简单平淡地治好了父亲的病,从此让父亲和自己认定他就是甘德曾提过的古越国守护神。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睢阳城,在自己求购万年首乌失败时,他出现了,几句话的工夫,为她取得了万年首乌,而后一连串的交往,助她突破至银徽魔法师、以化蛇幻化国王、出寻西伯昌,不见他皱过眉头,更不见他豪言壮语,一切似乎都很平淡自然,却一次又一次让自己觉得心情平静而安全,这种感觉在意气风发的吕奉先身上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的!如果说吕奉先是一场热闹的演出,张崇弛就像是一曲自弹自唱的琴曲…
正想得出神,一缕幽香从殿外传了过来。似兰似麝,却又淡上许多,让人有置身于大自然,与天地合一的感觉。这是什么香味?西夷光回过神来,刚想叫侍卫们去查查看,就听殿外一个清朗的声音说:“夷光,你在里面吗?”
大哥!夷光一愣,马上飞奔而出!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创世神真是仁慈无比啊!
在勤政殿之外的广场上,一个正幽幽地放着淡灰色光华的传送阵正在淡去,在传送阵的中央,站着霍去病、张崇弛、张巡、杨玉环和王寿汉五人!
“大哥!你们是甘先生送回来的吗?想不到甘先生两年前在这里布下的传送阵居然是现在用的!”西夷光心花怒放之下,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不少!
她快,还有比她更快的,她右手那只褐色的指环突然一开,化为一条细细的小蛇就朝张崇弛冲去!却被他肩上的圣猞猁一瞪,浑身颤抖了一下,险些掉到地上。在空中一个盘旋,又鼓足勇气冲了过去,落在张崇弛的另一侧肩上说:“主人,你可回来了!夷光妹子想念你呢!”
哗!正快步迎上的西夷光听到化蛇毫无遮拦的话,不由地脸色一红,硬是刹住了步阀,指着化蛇说:“谁说我想念大哥了!你这臭化蛇!”话音还没落,突然发现自己说的好象不对,又急急忙忙地更正说:“谁说我没想念大哥?不对!也不对…不来了,你这臭化蛇欺负人!”
女人撒娇永远是天下无敌的武器,但很多女人之所以不能无敌于天下,就在于她们并没有理解撒娇的至高境界!别以为卷着舌头,咿咿哑哑细声细气的玩玩做作小甜蜜就是撒娇,真正的撒娇是要将自己的心情直白地表露出来,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就如同此刻的西夷光,看似手脚无措,语无伦次,却让在场的人全都明白了她的心情,哈哈大笑之余,兴奋的兴奋,欣慰的欣慰,好奇的好奇…不管怎么样,全都觉得她可爱至极!
张巡更是打趣说:“看到张大哥,就忘了问西伯父啦?”
“巡大哥,你该是最老实的一个,什么时候也变得油嘴滑舌了!”西夷光的惊讶又惹来一阵开怀的笑声:“你们见到父王了吗?”
张巡见西夷光沿用了张崇弛对他的称呼,更是高兴地说:“我们此行收获大着呢,具体的还是让阿弛说吧,他的口才比我们好!”
张崇弛接口说:“其实我们什么都不说,夷光也早知晓了大半!”
西夷光听张崇弛这么一说,不由露出了思索的神情,突地一振说:“大哥!你的金香玉符开封了!”
张崇弛微笑着说:“我就说你能闻到!”
西夷光不由地笑靥如花!这金香玉符的开封法诀只有在国王登位时,才能由上任国王传授给他,已完成传授的上任国王是没有权力再为金香玉符开封的!现在,张崇弛的金香玉符开封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见到了正牌的西伯昌,而且从大家的神情来看,父王应该过得很不错!
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后,西夷光又高兴起来,拉着张崇弛的衣角说:“早知道金香玉符开封后这么好闻,我也该弄一个放在身上!可惜,我这个国王是从冒牌国王那里接任的,根本不知道开封咒语!”
“这有何难?”张崇弛见过西伯昌开封,以他的记忆力,记下那些咒语还不是一件小事:“有时间,大哥教你!”
“大哥真好!我要摆酒为大哥接风!”西夷娇媚地说:“对!大哥!老国王西歧侯也回来了,干脆我把下午的洗尘酒合在一起,你看如何?”
张崇弛心里一紧,甘德那边早有口风,西歧侯可是他追夷光这条路上的一个巨大阻碍。不过,既然碰上了,见面就见面吧!又不是下象棋,王见王才死棋,自己顶多一小兵,说不定还能克死王呢!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那我们大家歇息一下,就等着妹子下午的接风酒了!”
17 宴无好宴
迸越王宫的西花园是仿中原国皇宫的后花院所建,虽然在占地面积上只及中原国皇宫的十分之一,但假山小亭、曲水鱼沼一样不缺,行走着园中小径之上,两边古木参天,在树与树的枝叶间,挂着无数的藤罗,上面缀满了四季不败的花朵,微风过处,清香四溢,蒙胧摇缀,让人如行梦里诗间。在园中央,一角敞亭从假山之上突出,如老鹰飞临水面。
在敞亭中,早有宫女、侍卫们摆了三张小木桌,黑色的玄檀所雕,形状相似,主题各异,一张刻花,一张刻果、一张刻叶,正好凑成一套。因为是王宫非正式的宴会,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十二张配套的小圆凳每四张一组,各自围着所配套的木桌前。
落座!落座!老国王西歧侯坐了以果为主题的玄檀桌正位,在他的左侧,坐着吕奉先,右侧坐着张崇弛,对面坐着西夷光。本来按西歧侯的意思,按尊卑而分,夷光应坐在他左侧,吕奉先坐右侧。但这个想法马上糟到反对,吕奉先心想,可不能让情敌坐在夷光的边上,口里却称自己在古越中无品无级,不敢坐第三的位置!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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