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说请您尊重别人。”
“你一个小店员,一个月拿多少工资,一千?两千?是本地人吗?不是吧?听口音也不像。”她冷哼一声,“跟我谈尊重,你也配?我们城市的素质都是被你这样的人拉低的。”
沈曼卿脸色煞白,被她劈头盖脸骂得又好气又好笑,换了地方话跟她说:“吴小姐,你这样说就没道理了。”
女顾客打开手机视频,对着沈曼卿的脸开始录像,她对着手机说:“那你说说怎么有道理,就对着镜头说。”
沈曼卿拿手挥开手机,镜头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皱眉道:“你干什么。”
“你知道美国顾客因为星巴克冰块加太多要索赔500万吗?我觉得你们就是好的不学,尽学了哪些糟粕,就知道坑顾客。态度还这么差。”
沈曼卿双手遮脸背过身,胸口上下起伏,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要冷静。
女顾客满脸洋洋自得。
围观群众谁也不愿意上来惹一身腥,令人心寒。
“手机给我关了。”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徐南渡从楼上螺旋式的楼梯走下来。他身边站着的,是沈曼卿曾在咖啡店看到过的女人。他站在楼梯中央,手搭在女人的腰上,举止亲昵。见到他们这场闹剧,徐南渡停下脚步。
沈曼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徐南渡。
第7章 进退(2)()
徐南渡看见沈曼卿没有意外,楼上的视角把这里发生的事一览无余。
“老板。”女顾客放下手上的手机,喊他的时候嗲声嗲气仿佛换了一个人,言语间道不尽的委屈。
徐南渡身边的女人长发披肩,一身职业装干净利落,看起来气质不俗,微笑地看着眼前闹剧。
沈曼卿眼前一片昏暗,徐南渡曾经跟她说过,不爱她,他爱的是别人,沈曼卿以为他是因为她父亲出事,大厦将倾,急于从她的这条快沉的船上逃生才找出的借口。那个女人是她吗?被徐南渡爱的女人。
离婚的时候,她想想也觉得没意思,婚姻走到最后不是不爱的绝望,而是两个人,互相拖着,今日我指责你,明日我责备你,终于有一个人想走,另外一个人苦苦拽着不肯分离,两个人缠绕在一起背着沉重的枷锁,一起沉向无尽海底,终成怨侣。
如今的徐南渡可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这种小打小闹不过是芝麻大小的事,如身上的灰尘,掸一掸,眼不见为净。可对于沈曼卿来说,却是迈不过去的坎。
不只是员工,包括沈曼卿都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没想到他点点头,就迈过他们就往外走。女顾客松了一口气,沈曼卿却心中一堵。徐南渡走时看了沈曼卿一眼,这一眼仿佛在说,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沈曼卿回头看徐南渡大步离开的背影,女顾客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
此时电梯门打开,陆经理带着红眼的anya从里面走出来,正巧迎面撞上出门的徐南渡。
陆思齐对徐南渡说:“抱歉,开店没多久,给您添麻烦,一定给您一个交代。”徐南渡是咖啡店的合作伙伴,新店项目里面有他的投资,徐南渡的关系网和雄厚的实力对公司来说至关重要,陆思齐和他的来往不少,两人算是熟人。
徐南渡点头。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身边的女人抓住他的胳膊,“我们进去看看吧。”
徐南渡侧头看她。
“这么走不合适,留下来看看情况。”女人穿着白衬衫阔脚裤,一头短发,说话的时候带着自信的笑容。
不知怎么的,徐南渡还是回到了办公室,他扫了一眼一地狼藉,心中有个大概,向女客人说道:“工作场合,尽快解决。”徐南渡开腔,嗓音低沉沙哑,如醇香的佳酿。
“道歉了吗?”陆思齐问沈曼卿。
沈曼卿抿唇点头,“嗯。”
徐南渡问女客人,“她道歉了,你接受吗?”
女员工看了一眼挺拔俊秀的徐南渡,哪里还有什么不情愿的,只是又觉得这么重重抬起轻轻放下太没面子,忍不住还要刺沈曼卿一下,“其实你们店员早点认错,我也不至于这么大火气,我也不是不讲理,你们想怎么解决?”
这时陆思齐问沈曼卿,“你怎么看?”陆思齐温文尔雅,一身纯白短袖衬衫格外清爽,他看向沈曼卿的时目光中含着鼓励。
沈曼卿向前迈了一步,说道:“吴小姐。”
女客人以为她是来告饶的,更加趾高气昂。
谁想到沈曼卿看着老实,说话做事却极其倔强,“吴小姐,冰加多了,你告诉我们,我们自然会为你换一杯,你也可以说美国顾客都告了星巴克,但这不代表你有道理……”
陆思齐没有打断她,示意她继续说。
于是沈曼卿抬起头,目光灼灼,“星巴克是集体诉讼,很多律师愿意接这样空手套白狼的案件,是因为一旦获得千万赔款,他们可以分得大量报酬。但我想我们既然在中国,还是应该讨论一些符合国情的事,天方夜谭,就不必再提。”
“我们向您多次道歉,也希望你可以给我们的店员道歉。”沈曼卿对上女顾客的眼睛,掷地有声。
女客人还在做无谓的挣扎,她这样的人不少,而且很讨厌,就像是盯上蜜糖的苍蝇挥之不去,为了蝇头小利花费巨大的力气,赢了沾沾自喜,输了也无所谓,因为大家都怕她这样的无赖,怕她,所以让着她避开她,以至于给她造成了她所向披靡的错觉。
她转向陆思齐,“你是经理,我要你回答。”
陆思齐非常果断地说:“我同意沈组长的处理。”
陆思齐这时问了一句:“徐总,您怎么看?”
徐南渡看了沈曼卿一眼,薄唇轻轻翘起,微不可见。“我没有意见。”
女客人欺软怕硬,见大家都围着,话锋一转,“我不要了不要了,今天算我倒霉,我出去吃午饭。”说着拿起包,就想往外走。
“等等。”沈曼卿喊住她。
“向我的同事道歉,还有,你手机里的视频!”沈曼卿对她说。
“老板,你看他们……”女客人委屈看着徐南渡。
徐南渡点点头,“你走吧,剩下的事我处理。”
女客人见状怂起来比谁都快,脚底抹油火速离开。
沈曼卿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南渡,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包庇,为什么是非不分,只是因为当事人是她沈曼卿吗?
她还想说什么,被陆思齐拦住。
反而是经理带着他们向徐南渡道谢,感谢他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处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谢他让这件事有得以解决,感谢他没有责难。
见没什么事,徐南渡搂着身畔的女人离开,风度翩翩,沈曼卿被无视的很彻底。
办公室里还有人窃窃私语,“那个是老板的女友吗?好漂亮。”
“就是经常来的那个吗?听说是个心理学博士,可厉害了。”
“郎才女貌,这才叫般配,我等羡慕不来呀。”
沈曼卿心头火烧火燎,隐隐作痛,她没有想到徐南渡的公司就在这层楼,也没有想过他们会一再相遇,城市这么大,千万人口每天都有人聚散分离,城市又这么小,一抬头,就是猝不及防的相遇。
她的胸口始终憋着一口气,她努力把这口气咽下去,但是太用力了,这口气化成热泪流窜在身体每一个角落,几乎要把胸口撑裂。
anya谢谢她仗义执言,“姐,没想到你不仅英文讲的好,对星巴克的案件还有了解啊,咱们店真是卧虎藏龙。你没看到当时那个客人的脸色,脸都绿了。”
沈曼卿笑道:“我自己不知道是在哪里多看了两眼报道,讲起来压根没什么底气。”
anya又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直到陆思齐喊她们开总结会才停下她那股兴奋劲儿。
事后,陆思齐跟沈曼卿说:“你做的很好,比我想的要好。”
。
坐进车里,司机问徐南渡去哪里。
“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吃饭,要安静,口味要好,请程小姐吃饭。”徐南渡一边翻看手中资料,一边吩咐。
程菲问他:“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平时也没见你对我有意思,一见到她就挽住我,恐怕不简单吧?我这个道具是不是很好用,别想用一顿饭把我打发,必须从实招来。”
程菲是徐南渡的心理医生,是徐南渡在美国进修的时候认识的博士生,回国后,徐南渡没事就去她的诊所绕一圈,有时候也没事吃个饭,随便聊聊。
“你明知故问。”徐南渡声音低沉。
程菲说道:“所以她是你的心结。”
徐南渡皱眉,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揉着眉心,他的小动作泄露了他不安的内心,程菲说:“先别急否认,我说留下来看看情况,你就真的没走,换了另外一个人,你会听我的话吗?”她叹了口气,“john,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心理治疗,你需要的是面对,不逃避,解开它。”
“我有分寸。”徐南渡不假思索回绝,“也不存在什么心结,就算有心结,去你那儿聊两句,也就烟消云散。”
程菲似笑非笑,看他睁眼说瞎话:“你这是拿诊所当鸦片啊,我们诊所可不带致幻功能。”
徐南渡沉默。
有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有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有些话,连自己都不能说。徐南渡内心深深的恐惧,恐惧爱情,恐惧对沈曼卿余情未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人,不是爱到肝肠寸断的人,也不是恨到万劫不复的人,而是爱恨两糊涂的人,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可悲吗?而徐南渡,恰恰是这样的可怜虫。
他不敢承认,他的刻薄无理来自于嫉妒,他嫉妒那个和沈曼卿再婚的男人,他甚至嫉妒陆思齐,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沈曼卿身边。
下午的时候,徐南渡叫来午休时间和沈曼卿发生矛盾的女员工。
“坐。”徐南渡让她坐下。
“徐总,您找我。”
“虽然是在午休时间,但你对公司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你知道吗?”他的语调冷冰冰的,让女员工不由哆嗦。
“徐……徐总,我不是故意的。”女员工惊慌不已,“我就是压力大,心情不好,被对方激怒。”
“所以你和你的项目经理说,咖啡店弄脏了你的图纸,要延期交图是吗?”
员工没想到这事被徐南渡知道,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答。
“我能够理解你工作压力大,设计图纸在工期要求内赶出来有压力,但是我认为这不是你可以推卸责任,拖延工作的理由,你同意吗?”
“同……同意。”女员工带着哭腔,“徐总,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鬼迷心窍,看见被弄脏的图纸,想着上面也许会宽容我一两天才才揪住她们不放。”
徐南渡看着她,毫不容情地说道:“弄脏图纸,是你的问题,交不出东西,是你的责任,只会追究你而不是别人。话尽于此,你的情况人事会跟你谈。”
“徐总,徐总,你再我一次机会,我错了,你原谅我……”女员工还在哀求,被秘书礼貌地请出去。
“等等。”徐南渡忽然想到什么,“视频留下。”
第8章 赌()
徐南渡靠在书房的椅背上,窗外霓虹闪烁,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他的电脑里一直在播放沈曼卿被录下来的视频,视频里她仓皇无措遮着脸,看不清五官,但徐南渡还是看了很多遍。
第二天阿姨来打扫房间的时候,看见他书桌上的止痛药和敞开的酒瓶,叹了口气,这家雇主什么都好,人帅多金,就不知道珍惜自己,偏头痛喝酒疼的要死要活,还要喝,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在想什么。
听说沈曼卿要找兼职,陆思齐给她介绍了一户要给孩子找家教的人家,特意说了,说是家教,其实这类富贵人家需要的只是个陪孩子说话的人,真正教师,也轮不到沈曼卿之辈来做。沈曼卿没有文凭,只有过去的舞蹈基础和国外生活的一些经历可以勉强算做加分项,就连舞蹈,也因为后来伤到后背,荒废许久。
沈曼卿提前打了电话与对方联系,没想到对方很抱歉地说,因为他临时有事要去国外出差,没办法和她按照原计划会面。
“沈小姐,不知道你能否稍候几天,我尽快与你联系。”对方的声音很好听,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显得十分沉稳,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她忙说:“没关系的,您忙,我把我的座机号码告诉您可以吗?您有需要可以打我的座机,或者给这个号码短信,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麻烦您了。”
对方爽快答应,见对方通情达理,沈曼卿悬着心的不由放下。
沈曼卿晚班下班,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肚子早就饿过了,一点吃东西的*都没有,站了一天,她的后背隐隐作痛。她本想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越疼越是厉害,沈雪英冲进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弯着腰,翻出止疼片吞了两片,灌了几大口凉水,肚子发胀。
沈雪英是从隔壁外婆的房间里出来的,她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她紧紧抓住沈曼卿的手说:“姐,不到万不得已,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开着口的,你想想办法,救救我,救救我们家见风。”
沈雪英语无伦次,这几句话颠来倒去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沈曼卿让她坐下把话说清楚。沈雪英手里拽着她的纸巾,哭道:“见风……见风被赌场扣下来了。”
听了这话,沈曼卿心里一惊。
“欠了多少钱?”
“二,二十万。”
沈曼卿站起来,“你们疯了,二十万?”
沈雪英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怎么办,见风被人扣在赌场,如果不送钱过去,他们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电话里面说,如果三个小时以内见不到钱,就剁下见风的手指,若再见不到,就不是手指那么简单……”
女人哭的可怜,也可憎。为了一个只能够互相折磨的男人耗尽心血。而男人此时也未必能够体会到妻子的好,只知道,富贵时妻子挥金如土,落魄时整日脆促他工作上进。他太苦了,太闷了,他的内心似乎满是洪水猛兽找不到出口。于是赌桌成了他最后的避难所。
他哄着眼,咧着嘴,手里攥着筹码,心中喊着,沈雪英,你看钱钱钱,都是钱。
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狠心若此。
“你们胆子太大了。”
沈雪英解释,“家里车房都已经抵押出去,贷款做生意,我到哪里筹钱,我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还差一点……姐,你要帮我。”
忽然沈雪英想起来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落在地上的名片,“徐南渡,徐南渡,不是还有他吗?你去找他,去求求他,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沈雪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求他,可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沈雪英绝望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时沈雪英的手机铃声响起,刺耳的铃声仿佛催命的丧钟,每一下都在刺激她的神经。沈雪英没拿稳,手机落在地上,沈曼卿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接通。
对方的声音冷硬不带任何情绪说道:“陈太太吗?”
“是。”沈曼卿回答。
“你的钱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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