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头，用力捶了下地面。
雪越落越大，在安素和李凯的身上都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像两个雪人。安素抖动了一下睫毛，像是刚从回忆中惊醒。她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按下沉痛的心情，打算先将李凯埋了，不能就这样让他暴尸荒野。
这个时候结冰的地面是很难挖开的，安素打算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找些石头来砌个石墓。其实就是将尸体压在石头堆下面。
安素在四周捡了些石头，此时的山上除了雪多，也遍地是石块，大大小小，什么形状都有。她挪开了一些积雪，露出结冰的地面，然后把李凯拖了过来摆放好，开始在他身边垒石块，一层又一层。等石墙和平放的身体等高时，安素开始往他身上放，从脚到头。安素不愿意看到他赤身**地死去，就将身上披的兽皮解了下来，铺在他的身上，然后才往上面放石块。
此时，安素能慢慢地观察他了。李凯本来就瘦，这几年估计生活得不怎么样，瘦得骨头的形状都能看得出来。麦色的皮肤现在是苍白的，几乎和雪一个颜色。
安素心情沉痛地将石头一块一块地铺到他身上，当她将一块大概十斤重的扁平石头放在他肚子上时，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痛呼：
“啊－－要断了，要断了－－”
随后，李凯嗖地坐起，然后嗷的痛呼一声，直接跳了起来。
“卧槽！好痛－－”
安素以生平少有的呆愣样子看着某个猥琐地用手捂住某个重要部位的人转了几个圈。
“李凯？”
李凯停了下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安素，突然飞扑过来：“舰长你没事就太好了！”
安素一下子被他抱住，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用手掌抵开他凑过来的脑袋，疑惑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
“不是，只是力竭休息了一下而已。”
休息一下能像个死人一样呼吸心跳全无吗？！安素明显不信。而且抱着她的这个人身体一丝热度也没有，像一块冰，一般人会这样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战斗中受伤的伤员们都被集中到一间中间烧着篝火的石屋里，原本十五人一起出去狩猎，现在回来的只有七人，而且每一个都负了伤。
被变异兽咬过的地方红肿发黑，在鹿人白色的身体上尤其明显。要将那些发黑的肉挖去，用药水冲洗，才能缝合和敷上药粉。大祭司亲自动手，苏达和其他的鹿人协助，一时间这间屋子里充满了腥臭味和鹿人强忍疼痛的闷哼声。
西蒙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嘴里仍然不断地在说：“去救舰长”
大祭司仿若未闻，掀起他的兽皮裙，露出黑色的伤口，伤口不仅红肿发黑，而且附近也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血管，一直向他的上肢延伸。大祭司沉着脸脱下了西蒙的衣服，那黑色的血管已经蔓延到他的胸腹，像一张黑色的大网。
人类的身体还是弱了些，毒素比鹿人扩散得快多了。不能让他死了，不然没了载体的能量会消散。
大祭司迅速将西蒙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吩咐苏达：“把他抬去冻眠室，暂时不能让他死了。”
“是！”苏达将西蒙驮在背上，匆匆离去。
“救舰长”西蒙喃喃地说，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说来话长。”李凯紧了紧围在腰间的兽皮，捋了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安素心中虽然有很多的疑问，但是也知道这里确实不是一个可以长谈的地方，那些变异的野兽可能会再次出现，而且这里刮风又下雪的，太冷了。于是她就跟在李凯的后面一路翻山越岭，来到了一处山脊。
陡峭的山脊上长着稀疏的雪松，地面上到处是裸露的岩石，覆盖着一层雪。李凯带着安素来到一块巨石下。巨石下是一道石缝，窄小，只能容得一个人钻进去。巨石微微向下倾斜，而且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一般在外面很难发现。这条石缝几乎就在山崖的正中，没有好的身手都不能过来。
安素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有点不解李凯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隐秘而又危险的地方。
幸好安素的身材经过异星环境的改造已经苗条得像根面条，她才得以轻松地钻进这个狭窄的石缝。在地面上爬行了大概有十米左右，前面渐渐出现微光。
里面竟然是一个被挤压得变形的金属空间，安素随着李凯一同钻了进去。
“有次被鹿人族追赶掉下了这个山崖，然后就发现了这里。”李凯说，“想不到异星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冶炼技术。”
两人跳了下去，里面没有倒塌的地方大概有几十平方米，里面空荡荡的，可能曾经有东西，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一张像是实验台的桌子，四四方方，像一个和地面连在一起的银白色的长方体。它的上面铺着几张兽皮，估计是李凯的杰作。
地面非常凌乱，各种食物残渣、草屑、奇奇怪怪的器皿，一派杂乱无章的景象。过于依赖家政机器人，他连最简单的打扫都不会了。（。）
第二十八章 失败品（）
李凯的脸色僵了僵，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地儿是如此的脏乱差。他用脚清理出一条路，请安素坐在铺着兽皮的台面上。
安素没有立刻坐上去，而是忽略脚下的杂乱在空间内细细地探查了一番，这里的构造和她在大裂谷处见过的基地房间高度相似。大雪山中竟然也藏着一间秘密基地，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异星到底有多少座这样的基地，这些基地的用途又是什么？影响了她和西蒙的能量到底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安素的心头，令她不禁皱眉沉思，神色变得更加冷峻。
“没有别的出口了？”安素突然问。
“没有。”李凯摇了摇头，然后笑嘻嘻地问安素，“舰长你看到这地方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当初我看到这些金属的时候激动得还从缺口掉下来了呢。”
“因为在别的地方见过。”安素一面说，一面走到白色的长方体金属台处，一只手按住李凯瘦削的肩膀，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现在，该跟我讲讲了。”
李凯慢慢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点了点头：“是。”
处理好鹿人们的伤口后，大祭司带着迦南一同回去。
“祭司大人，那些生物是什么东西？”在描述完他们的遭遇后，迦南问。
“它们只是一些失败品。只会杀戮的怪物。”大祭司重新走上金属的台面，四周的符文再次亮了起来。
“失败品？”迦南不解地问。
“嗯。”大祭司点了点头，“没有理智，只会杀戮。主人来留着它们，估计是因为它们身上的一点能量。”他闭上眼睛，眼球微微转动，似乎在看向别处，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然后霍然睁开了眼睛。
“你带人先去抓一头回来。”大祭司吩咐，他身体周围突然被一道蓝色的光柱包围，然后消失不见，被传送到别处去了。
一直监视着的圆门上的红色符文没有了。大祭司在门前伫立良久，慢慢抬起手，轻轻地靠近它冰冷光滑的表面，离它还有几毫米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内心在衡量什么。但最后，他还是用力按了下去！
圆门却是纹丝不动。它不同于其他的门可以向左右滑开，它似乎是要推的。
大祭司双手抵在门上，用力向内推，即使他用尽了全身的鹅力气，才只向内推进了几厘米，没有看到门内的景象，不过他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气正从门后冒出来。
大祭司的手一软，圆门立刻反弹回来，将他弹到了对面的金属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大祭司痛得佝偻着腰，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他咳了几声抬头盯着那些失去了光芒的符文，皱起眉头，这道门可能已经被外力破坏，要打开可能要颇费一番功夫。
突然，他仿佛听见门后有一些声响，像风声，但风声中可能又夹杂着其他的声音。大祭司将耳朵贴上去侧耳聆听，那细微的声音确实很像风声，有点尖，有点急。
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一直想知道那些失败品到底在哪里，现在他似乎找到了，这扇门后，很大可能就是那些失败品的储藏室。晶体能量的减弱，再加上外力的挤压，储藏室可能被破坏了，那些失败品重新苏醒从缺口中跑了出去。
大祭司目光沉沉地抚摸着冰冷的圆门，他不知道这间储藏室有多大，但是可以肯定如果将这些失败品身上的能量都抽出来，估计可以支撑基地再运转几百年。但是现在它们都跑出去了。
他狠狠一拳砸在圆门上，转身大步离去，必须要把它们抓回来！
“我说完了。”李凯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安素听完他的经历，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原来李凯也和他们一样，变异了。
当初他跌落雪谷，艰难地生存了一段时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野人。后来他发现了鹿人的聚居地，就进去偷了一些生活用品。但是后来被发现，仓皇间失足跌下山崖，幸好被翘起的岩石接住，并发现了岩缝，他冒死躲了进去，然后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地儿。
只是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变异的，有一次他被追捕时强烈地想找地方躲起来，就发现身体竟然慢慢变透明了。他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习惯自己的变化。他一天只能隐身三次，每次持续半小时左右，三次隐身完了后就会自动进入假死状态，呼吸心跳全无。如果此时敌人不放心再给他两刀子，那才是真正的一命呜呼了。
“舰长，其实你也发生变异了吧？”李凯飞快地瞄了她红色的眸子一眼。
“在大蓝海时发生的。”没来到异星前安素就已经感到自己的不同，不过她没有讲出来，而是把时间往后推了推。
“唉，这星球可真邪门。”李凯抓了抓自己的一头乱发，“舰长你是从海那边一直走到这里？”
“为了找你们。”
一种柔软而温暖的感情充盈在李凯的心间，他低下头，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
“我没想到你们还活着”
“我们一直都在，无论生死。”安素低语，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你们死了，我也要把你们找回来，毕竟是我带你们来的。但是结果似乎很好。”她微微勾起嘴角，“至少我找到了西蒙，还有你。”
李凯的眼睛闪亮起来，他抬起头：“舰长你还会继续找他们吗？”
“是的。”安素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一直相信能找到他们，这个信念一直没变，现在变得更加坚定。虽然过程困难重重，但是只要能找回他们，她什么也不怕。况且现在身边多了两个伙伴。
李凯看着安素消瘦的面容，她目光坚定，透露出勇往直前的决心。这就是他们信服的舰长。先不提她的能力，光是对他们这份不离不弃之情就足以让他们誓死追随。他们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当做一颗废棋丢掉。
她让他们知道，他们是一体的，任何人都不可或缺。
“舰长，带上我吧。”李凯扬起眉毛，恢复了神气，“我也要去找他们！”
安素的到来给了他走出大雪山的勇气，他不愿在这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
第二十九章 重回鹿人族（）
4苏达明显感觉到大祭司的心情不好。他频繁召见迦南，让他组织鹿人去抓捕那些变异兽，而且是要活的，但是变异兽们速度快，攻击力强，要活捉它们并不容易。两天过去，才捉了三头，这远远不够。
这些捉回来的变异兽被投进了冻眠室重新冰冻。乍一看冻眠室内似乎空荡荡，中间只有一个白色的金属长方体箱子，但是这处却有着最完善的冬眠系统。长方体箱子是冬眠舱，表面用透明的材料做成，里面是冷冻和生命维持系统。放进去东西后冬眠舱会开启冬眠系统并被自动传送到储存室，当一个冬眠舱被传送走后，地面上会再次出现一个新的空冬眠舱。
冬眠者的情况在墙上的控制面板上能查到，只要输入冬眠舱的编号，它的全息影像就会投射出来。
变异兽不会那么顺从地躺进去，苏达只好先给它们注射了麻醉剂。看着它们合上嗜血的眼睛，身体慢慢软了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把它抬进去。”他吩咐。
看着冬眠舱消失在地面，新的冬眠舱出现，苏达转身说：“下一个。”
迦南带着一身的风雪和血腥回家，他的妻子贝丝忧虑地拿着块兽皮替他擦去身上的雪和血，他断掉的鹿角处已经开始长出新的了。
迦南的儿子纳瑅看到好久不见的父亲出现，一下跳了过来抱着了他的腿，还没长角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结实修长的前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他，眼中满是浓浓的依恋和崇拜，还有一丝丝哀怨，父亲太忙了，经常见不着。
迦南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身上的疲累一扫而光。他弯腰抱起儿子，额头对着额头，顶了顶。父子俩顶过来顶过去，小纳瑅很快就被逗笑了。
贝丝端出了食物，金属的圆盘上躺着一块巴掌大的地鼠肉、一些草根和雪松叶。迦南沉默地看了一下，用小刀将肉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儿子，自己却乘着间隙叼着草根吃。
“父亲，我也要吃。”小纳瑅伸出短胖的小手，要去拽迦南嘴角的草根。
“不行。”迦南仰高了下颌，“你的牙齿还没有长齐。”
“嚼碎点没关系的。”贝丝低声说，拿起一块肉凑到迦南的嘴边，眼中温柔如水，“你也吃点吧。”
迦南定定地望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逗儿子：“你吃吧，我不饿。”
贝丝却固执地递着，并没有收回手来，声音中多了一些坚持。
“你吃。”
迦南读懂了妻子眼中的坚持，微叹了一口气，张嘴吃下，五味杂陈。过几天，可能连肉块都没有了。
屋内陷入了沉默，两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突然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蹄声。
“头儿，又发现了变异兽！”吉斯在屋外喊道。
贝丝看了迦南一眼，从他怀中将小纳瑅抱过来。迦南站起来，拿过靠在墙壁上的长矛，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掀起帘子，冲了出去。
“父亲，父亲”
小纳瑅在母亲的怀抱中挣扎着，蹬着腿，想要跟着出去。
贝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额头轻轻靠了上去，轻声说：“等你长大了，才可以跟着出去。”
“我什么时候长大啊？”小纳瑅嘟哝道。
“很快，很快”贝丝喃喃道，眼前的景物变得模模糊糊起来，有什么从脸颊滑落，带着凉意。
安素侧耳听了一下，外面呼啸的风声渐渐小了下去，暴风雪应该停了。
“我得要回去。”安素说，站起来，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西蒙还在他们那。”
“鹿人族？”李凯撇了撇嘴，“那真是个奇怪的种族，明明他们的生活水平原始，但是他们大祭司住的地方却高度科技化，真是极端。”
“你了解他们？”
“一般般吧。”李凯摸了摸下巴，低声说，“毕竟和他们打了那么多年的游击战。”
“你有没有见过里面的一块红色晶体？”
“红色晶体？”李凯侧头想了下，“好像没见过，那里面的通道太邪门了，没有深入。”不过他接着赞叹道，“那里面的科技水平堪和联邦的相匹配，甚至比联邦的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