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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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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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赵瑟在他脸上拍了拍,拉着裙子在铜镜中照了一下,便出了房门。
  赵月兰果然伏着身子跪在院子里等赵瑟发落。赵瑟坐下来略整理了一番心事,心道:倘若重罚这奴婢,大家难免要以为我是恨她未曾及时通报。那不就成了明白告诉大家我赵瑟怕夫婿,只敢避了十一偷偷摸摸地宠幸侍郎么?
  其实赵瑟就是恨赵月兰未曾通报,就是不愿意让十一捉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处,可是因为正在冷战的原因,便无论如何都不肯向十一示弱了。于是,她便吩咐赵月兰起身,道:“这一次权且记下,下次再有差错,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赵月兰被赵瑟骂了一句“无用”,忐忐忑忑跪在外面一宿也没见赵瑟使人来发落,要说心中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本以为这次必定是雷霆万钧,不死也得脱层皮的,不想赵瑟却是轻描淡写地就放过了,于是心中便揣测赵瑟这是要与叶十一斗斗法了。这一次她再也不敢大意,一边起身,一边就想着要加派人手注意叶十一身边的动静。
  赵瑟紧接着又吩咐道:“你手边旁的事都先放放,一心一意好生替我去筹备婚礼。”之后又问:“前些日子说给节度使做的衣服送过来了么?”
  赵月兰答道:“还需几日,大人封侯之前必定能及时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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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瑟点点头,又嘱咐五音道:“一会儿派个人去跟霍公子说,将刘笙厚葬了。他的家人也去寻寻,多赏些银钱也就罢了。”
  赵瑟交代完琐事,便铺开了文房四宝,静下心来写一份奏折。不管怎么说,刘笙都是皇帝御赐的侍郎,热乎劲儿还没过呢,这就给玩死了,怎么着也要给皇帝上一个认罪的奏折意思意思啊!
  赵瑟这一份奏折,可谓是极有担当,堪称天下为□者的典范。她在奏折中大包大揽,将刘笙的死因全部揽倒自己身上。只说是自己床第之间一时失手,弄死了御赐的侍郎刘笙,现已厚葬刘笙并恤其家人,然而毕竟有负皇帝陛下的厚爱,还请陛下降罪云云。压根就没提十一那茬事儿。
  这奏折递降上去,皇帝还没说什么,叶十一也没表示什么异议,御史台的御史言官们却险些先把鼻子都气歪了!
  她怎么能这么干!
  现如今上都万人瞩目的河东节度使因妒滥杀无辜,而且杀的还是皇帝陛下钦赐的秀子——你看看,这多出风头的弹劾题目啊!不能用了吧?更可气的是,赵瑟这么写,他们连指责叶十一“身为朝廷命官,不肯以身作则,反而善妒成性”都不能够了!
  这玩意儿还有法让人干活么?
  于是,御史台集体表示抗议。抗议的方式就是索性大肆弹劾中书令大人暴虐成性,虐杀皇帝钦赐的侍郎,目无君上之类的。
  这弹劾就有点自暴自弃外带不要脸的的意思了。人自己家的奴婢财产,是生是死你管得着么?如赵家这般的门第,哪年不死他个百十来号的。至于说到皇帝钦赐,皇帝钦赐的侍郎多了去了,她认真得过来么?
  果然皇帝一笑置之,传下旨意:着尚仪局另选两名秀子赏赐给中书令。
  对于这一切,叶十一作何感想不得而知。反正新送来的两名秀子跪在赵瑟面前时,赵瑟是默默地在心里念叨啊——十一,你看见了不,杀一个来两个吧?这就叫做买一送一啊!
  两个秀子跪在赵瑟跟前如丧考妣,也不知道是被赵瑟的恶名吓的呢还是被十一的恶名吓的。于是,赵瑟更加没有心情去搞他们,一挥手便让带了下去,吩咐交给霍公子去安置。两个秀子如释重负,几乎是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地走了。此情此景看在赵瑟眼里,多少还是有些打击赵瑟那身为大士族、大地主、大官僚矜持而高贵的女性自尊的。
  赵瑟没有偷情,叶十一没有出墙,日子就在这样不咸不淡地冷战中溜走了。
  转眼时间就到了宣华三十年的十月二十八,再有一天就是十一正式封侯的日子了。据说礼部已经把冠戴礼服送进了渭河北岸的军营,而之前给十一订做的宴会上穿的衣服也已经送到赵瑟手上。
  赵瑟想:大约十一也“反省”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亲自去见他了。
  应该等这他主动上门认错才对?
  开玩笑,那可是一个为了伏击能在雪地里一趴三天纹丝不动的人啊!想跟他比耐性?还是马马虎虎就这么地吧!再抻着恐怕认错的没有,抻断的可能性倒是成倍增长。那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家伙,别到时候再挠我!
  就这样,赵瑟拎着件衣裳进了叶十一渭河北岸的大营。庞玮笑模笑样地将赵瑟迎进去,送到帅帐门口,拱了拱手,乐呵呵地:“大帅就在里面,中书令大人请进吧。您不要见怪,大帅是抹不开面子才说不见……那我就不进去了。”
  赵瑟心想:嗯,你也怕他挠你。
  掀帘进了帐篷,十一正坐着看书呢。
  果然是抹不开面子啊,赵瑟想,你啥时候看过书啊?
  赵瑟一进门,叶十一便将脸扭到一边,道:“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
  赵瑟诧异道:“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欲迎还拒呢?啊,十一,你这不是撒娇吧?”
  十一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是“五彩斑斓”,当即便摔了书。因为怕当真被扣上“撒娇“的帽子,他只得隐忍着怒气发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赵瑟笑笑道:“啊,后天宴会上的衣服做好了,你总也不过来,所以我当然要拿过来给你试了。”说着将那流光溢彩,奢华无比的袍子拎将出来,念叨道:“可惜我手艺实在不行,就会牵个边儿,你可不能嫌弃啊!再说你连牵边儿还都不会呢。”
  十一看着那袍子不说话,赵瑟便翘起嘴道:“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真是小气耶!我打你是我不对,可你杀人也未见得就比我对多少啊!好吧,都是我不好。那你怎么样才肯消气嘛!”
  十一沉默半响,哼了一声道:“除非让我打还回来!”
  这也没时间让赵瑟权衡琢磨了,只得将心一横,闭上眼睛扬起侧面脸来——她左边脸比较漂亮,很是大无畏道:“好吧,你打吧!”
  赵瑟等了半响,没等到任何动静,便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十一。十一正提着手掌,冲着赵瑟相对漂亮的左脸发呆呢。赵瑟便小声呼唤道:“十一……”
  十一放下手掌,怏怏道:“算了!我要打你,你就没命了!”


  赵瑟登时便笑逐颜开,一骨碌爬起来攀上十一的脖子,喜道:“那你不生气了?”
  十一不说话。
  赵瑟便又再接再厉道:“那我们后天就订婚?”
  这一次,十一毅然决然地将赵瑟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一昂头,一副“哼,老子不傢你了”的大爷样。
  赵瑟咬着手指头想了想,忽然间得意道:“那我去求皇帝陛下赐婚,这回你总不能不傢了吧!”
  十一英俊无比的嘴角可疑地抽动了一下,神像一样的脸上也很短暂地流露出某种鲜活的色彩。然后大约是因为脸皮还不够厚吧,他很没担当地走掉了。
  “随你的便!”他说。
  赵瑟想:没办法,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
  恳请当朝天子赐婚的想法,一开始张媛提出来的时候赵瑟并没有当一回事。然而,“水榭事件”发生之后,赵瑟不得不认真考虑了。皇帝赐的婚书,毕竟可以稍稍弥补十一出身门第上的不足。而况如今上都到处都在议论自己打了十一一耳光的事,毕竟很是伤了他的颜面的,总要找个台阶给他下才是……
  于是,次日早朝之后,赵瑟便留了下来当面向皇帝陛下请求。
  皇帝很是热情地在太液池接待了赵瑟,问道:“中书令您有什么事情要见朕呢?
  于是赵瑟就很不要脸地请求道:“臣想请皇帝陛下赐个婚……”
  皇帝呵呵笑着打断赵瑟:“啊,现在的男人们哪,真是让人没办法!中书令也不容易啊。朕明白了,中书令敬候佳音吧。”
  赵瑟认为自己应该表现出一点儿“未婚少女”的娇羞,于是便用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音调唤了声:“陛下!”
  皇帝回之以过来人的微笑。
  之后,皇帝问起赵瑟苑国夫人的病情。赵瑟叹了口气,答道:“大夫说只要卧床静养、过了冬天大约会有起色。”皇帝便传旨赏赐了千年的血灵芝。末了以长辈的语气道:“你早些成婚,冲冲喜或者就好了。”
  宣华三十年十一月初一,上临含光殿,大集宗室贵戚、文武百官,以中原之功封河东节度使叶十一为阳武侯。
  夺夫
  封侯的仪式肃穆而庄重,和其他一切封爵仪式一样缺乏可陈,赵瑟却看得热泪盈眶。
  这不仅是叶十一的成功,更是对赵瑟本人的肯定。尽管赵瑟才二十三岁,未来的人生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凤翔万里,辉煌无比。然而在宣华三十年叶十一受封为阳武侯的这一刻,她的心情,恍然间,仿佛就像是已然是站在了人生最辉煌的颠峰。这让她激动而战栗,只遗憾这一刻除了十一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与她分享……
  仪式之后,照例是盛大的宴会。宴会照例在太液池,奢华而空洞。新封的阳武侯照例要先去偏殿脱下礼服,换上飘逸华美的袍服,由女官们引导着至麟德殿拜见天子。这个时候,照例宗室贵戚,文武百官都聚在麟德殿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照例皇帝陛下召见之后,华丽和盛大过了份的宫廷歌舞才会正式开始。
  赵瑟从寒暄与献媚中摆脱出来,倚坐在白玉廊柱旁。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在她手上映出红晕,太液池波光粼粼的池水在她的脚下荡漾,远处蓬莱、方丈、瀛洲三岛,云蒸霞蔚,宛如仙境。流水一样的音乐徐徐而奏,芝兰美玉一般的侍从踩着宫廷所特有的优雅步伐迤逦走过,云鬓霓裳的贵妇人们用香扇掩着红唇互相寒暄,凉风中传来她们的窃窃私语,间或还有一两声清丽婉约的笑……
  一种大功告成之后的松弛在赵瑟的全身洋溢。她松下一口气似地左顾右盼。
  今天的仪式公主殿下并没有出席,大约一会儿的宴会她也不会到场了吧。公主自从上一次病倒,就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看来真得是病得极重了,但愿她能好起来,千万可不要死得这样早……
  说起来欧阳怜光今天好像也没有来?这倒是奇怪了,以往她在宴会上可很活跃的人物哩。啊,陛下十月二十三那天终于批了江中流去河东的圣旨,大约欧阳怜光这几日也很是焦头烂额吧……
  思量间,叶十一已经换过了袍服,由女官引领着步上麟德殿的大殿。那是赵瑟为他准备的衣服,奢华而高贵。在华灯的映照下,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加光彩照人的存在了。贵妇人们一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到他的背影完全与麟德殿朱漆大门的阴影重叠,她们才侧过脸来小声议论。人们都称赞他有着石破惊天的美。
  那是我的!赵瑟微笑着想。
  之后,权贵们就纷纷去恭喜赵瑟。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明天就要订立婚书了。那个叫做叶十一的男子马上就要属于赵瑟了。
  宫磬三响,这是天子驾临的表示。诸人都安静下来,等着皇帝召见完,和叶十一一起出殿来好正式开宴。
  殿上,叶十一在尚仪女官的引导下跪拜于丹阙之下。宫侍和女官们执各种依仗肃立于大殿两侧。皇帝着玄色的天子衮服,笑容极其和蔼而端庄。


  叶十一是不必抬头也可以审察到周遭一切的人。不过,如果他在这时候抬头的话,会发现皇帝的笑容远不止和蔼端庄所能形容。而如果叶十一是出身四家七氏,并且熟悉朝廷典章的男子的话,他也会觉察到对于今天这种宴会之前的召见而言,无论是皇帝的冠冕还是宫廷的仪仗,都未免太隆重了点儿。
  皇帝按部就班地说了一些封侯之后照例要说的话,叶十一也按照赵瑟之前让他背下来的那些回答了。之后,照例皇帝可以和新封的阳武侯聊一两句闲话。
  “阳武侯。”皇帝按照宫廷的习惯亲切的称呼叶十一道,“你似乎还是独身一个人吧?男子建功立业,为国尽忠固然不错。可是自己的婚事也是很重要的啊,扔着不管可是不对的。还是早日将终身托付了与人才是啊?”
  虽然叶十一对皇帝“早日将终身托付了与人”一语并不怎么以为然,但是,毕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就去反驳皇帝。于是也便顺着答道:“是的,陛下。”。
  皇帝很高兴,兴致勃勃地道:“那么,就由朕来为阳武侯赐一桩婚事如何呢?”
  叶十一想:赵瑟那家伙果然去求了皇帝赐婚啊?哼,我可没有答应她!皇帝这老太太也是,管什么闲事儿!
  然而话虽如此,对于赵瑟的贴心,十一终究还是勉强满意的。而且,如果他现在拒绝了皇帝的赐婚,万一以后再要和那女人成婚恐怕就麻烦了。于是,十一便决定暂且原谅赵瑟,日后再慢慢收拾与她。遂拜道:“臣愿凭陛下旨意。”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帝极是满意,连皱纹中都透出了笑意。她连说了两遍好,挥袖道:“宣旨吧!”
  于是,尚宫局尚宫崔莺莺展开了圣旨,亲自宣读起来。她清脆而嘹亮的声音如冰剑一样穿过麟德殿的大门,一直传到百官聚集的阶下——
  “维宣华三十年,岁次乙亥,十一月壬子朔,初一日乙亥。皇帝若曰:于戏,树屏崇化,必正壶闱,配德协规,允兹懿哲。尔河东道节度使阳武侯叶氏,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固能徽范夙成,柔明自远;修明内湛,淑问外昭。文兹武略,乃成栖凤之才。是以俪兹国储,选极在朝。式光典册,俾叶黾谋。着尚永安公主,今当择吉遣使,持节册尔为永安正君。尔其……”
  “不……”叶十一立即就站起来了。
  前面那一大堆,叶十一书读得少,的确是没听懂。可就算叶十一再没文化,“着尚永安公主,今当择吉遣使,持节册尔为永安正君”这一句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至于殿外的高官显贵们,听到“诞钟粹美,含章秀出”这一句,基本上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时间偌大的麟德殿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看赵瑟。
  赵瑟差点没晕过去。那真是犹如晴天霹雳,又如利剑穿胸。她手里的夜光杯“啪”的一声就碎了,鲜红顺着手指淌下去,分不清究竟是酒还是血。
  赵瑟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儿要往后仰的意思,幸好一双强劲有力的手及时托住赵瑟的腰,使她仍能以符合她身份与地位的仪态站立。
  “我说妹妹,你可得挺住喽!如果在这里晕倒或者吐血的话,明天早上你就真的要成全上都的笑柄了。”赵箫用一种很暧昧的姿态在赵瑟的耳边轻声说,“跟哥学吧,咱输人不输阵……那个倒驴不倒架。”
  赵箫的确是那种只要他开口,就有能耐让人将所有的怒火都转到他身上去的人。然而在这种时候,终于也有了赵箫赵二公子力有未逮的时刻。
  赵瑟望向自己的二哥,哀伤地道:“哥哥,我应该怎么办?”
  “妹妹啊,这里可是大明宫,是太液池!”赵箫的语气和神情在那一瞬间凝重得让人绝望。
  赵瑟举目四望,那些玉树琼花中,那些烟波缭绕的仙境里,尽是森严肃杀。凉意如蔓罗般从赵瑟的脚底蜿蜒缠绕上来,刹那间,冷汗便从她的脊背上透出来。赵瑟终于体会到了八公山上苻坚那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心情了。
  活着从大明宫走出去,首先!
  赵瑟反握住赵箫,死死攥住他的手,她尖尖长长的指甲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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