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等等我!”傅铁云追上去。
“阿父怎么走了?”猗猗奇怪地问自己的亲娘,“阿父怎么不抱我?他不喜欢我吗?”
始作俑者的那个女人抱紧自己的女儿,不知羞耻地回答道:“不是,阿父喜欢猗猗,所以才不抱猗猗。”
这样的回答明显超出了孩子能理解的范畴。于是猗猗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为什么呢?”
当然,这个问题她是永远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
小小的一段插曲之后,宴会重新热闹起来。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心里都在嘀咕着:看来傅大帅和赵大人的恩怨不浅啊,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难怪,换了我被人那样拒婚,我也要恨她一辈子。不过既然弟弟已经傢给她了,还生了孩子,和孩子过不去仿佛有点小心眼吧?
陈监军逗着猗猗玩了会儿,便说:“不然赵大人先回去安歇吧。府邸已然准备好了。虽然咱们闹上一宿无所谓,可还有孩子呢。别让孩子累着了。”
赵瑟这时记挂起十一,张望了 一圈不见他的人影,便点头应承了陈监军,告辞离去。跟着军校进了新收拾出来的监军府,将猗猗交给保姆哄去睡觉,便打算换了衣服去找十一。
她也不知道此番如何能让十一消气,一路走一路发愁,连马都没骑。她这边垂头丧气地走着,猛然间听得对面一阵喧嚣。抬起头来,便见十一扛着个包裹,和老赵那老儿正在街口拉拉扯扯呢。
老赵死命拉着十一肩头的包裹,急声道:“将军,小叶,你可真不能去啊!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和赵家小姐是恋人,可你也不能就这样便去和她宿在一处啊!众人煌煌之口,赵家小姐名声就那样,反正无所谓,你的名誉可就全没了!”
十一甩过包裹道:“我怎么名声就全没了?大家不都是恋爱了便住在一处的吗?全上都都知道我和赵瑟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就不能再一起?掩耳盗铃你累不累?老赵你这人真烦!”
老赵被气得直翻白眼,捯饬了口气,换了个说法劝:“可这是在军队,众目睽睽之下,你们一个监军,一个主将,明铺明盖,公然同宿,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十一理所当然地反驳,“军法上也没有说监军和将军不能恋爱,不能同宿,我又不会耽误军务。你放心,我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回营的,绝不会耽误正事。放心吧,老赵!”说罢还拍拍老赵的肩膀。
老赵没词了,军法里还真没这一条。十一借机拉走包裹,一跃滑出数尺。老赵望街兴叹,唯有顿足捶胸,大叹世道不古,现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乱来!
167/剖心
赵瑟躲没处躲,藏没处藏,迎头便与十一撞个满怀,口中讷讷说不出话来。
十一抬眼一看是赵瑟,立即眉花眼笑,语气之中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惊喜,高兴道:“诶,你也想到要去找我同住啊?我收拾了东西,正要……”
然而笑到一半,他才猛然记起赵瑟今夜的可恶行径,自己明明还要与她算账,怎么还能没心没肺地冲她笑呢?于是他立即住嘴,“哼”地一声将脸扭到一旁高高扬起,给她来个不理不睬。
赵瑟那是给她三分颜色便敢开染坊的主儿。刚才是不知十一心意故而不敢轻举妄动,自己找收拾。现如今十一一句话说漏心声,她这号的哪儿还有不顺杆爬的道理?
于是赵瑟立即将十一拦腰抱住,甜言蜜语道:“好十一,我这不是找你领罚来了莫!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嘛!”她口里说着甜言蜜语,手便往十一身上的痒痒肉搔去。
十一最是怕痒不过,赵瑟偏又对他身上最了解不过,只几下十一的脸便绷不住了,擒住赵瑟的手半笑半怒道:“别闹!”(晴天霹雳,写完才想起原来赤壁。)
其实十一心里本来也不曾多气赵瑟,真正让他郁闷的是傅铁衣。他原本就是争雄斗勇、死不认输的脾气。赵瑟是他的,那就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谁想伸爪子都得比他强。所以当年他在汝阳城头见到傅铁衣的气势,知道那人是赵瑟订婚的对象,才非要去投军,立志做出一番比傅铁衣那家伙更大的事业来。这想法很是古怪,放在俗世大约便是十个男人十个都不会这么干,但十一偏就这么想了,偏就这么干了。
是以,赵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纠缠不清,十一心中虽然不免要有一分两分气赵瑟风流多情的心思,然而对于别的男人竟敢抢他的东西的义愤填膺却是足有十成十。他的想法倒是简单之极——自己的爱人有了自己还要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那不就成了那男人比自己强了吗?不是那人在赵瑟心里比他强,那赵瑟做什么还要与他眉来眼去?嘁,他凭什么比我强啊?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一定要把他打倒在地,再踩上一脚!
赵瑟厚着脸皮闹了这一场,十一开口一笑也不好意思再冷回脸去,可要说让他就这么算了仿佛也不行,于是心里便有些踌躇。他本来就不甚气赵瑟,这时搜肠刮肚一番,好不容易寻出一个错处,心中登时大喜,回头便气恼着指责爱人道:“我和你走了一路,傅铁云和你女儿要来的事情你怎么一句都不和我提?故意的是吧?”
赵瑟的不要脸自是十一所望尘莫及,她当时就深情款款地道:“我见到你一高兴,其他的事就忘了。”
话说得太无耻耻,连十一这样的小白兔都不怎么敢相信。十一疑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瑟眼睛都没眨就拍着胸脯担保,“总归都是旁人的事儿,和咱俩儿又没关系,我哪里能时时处处记着?”说罢又嘟着嘴委屈道:“人家为了来陪你,费了老大老大的力气才谋到监军的差事,不辞辛苦千里万里的赶来,你却还要生我的气!真是……那小鬼说要看他大哥,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我也没办法拦他呀!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
十一心里虽然还是有几分不信,但听赵瑟话中“总归都是旁人的事,和咱倆儿有没什么关系”一句,终究是心中高兴,于是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邺城的青石路上。街两边气死风的灯笼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尽头,在漆黑的深夜里留在两行连绵不绝的柔光。赵瑟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的“空”、“空”声响传出老远,愈发显现深夜寂寥。细小的雪粒伴着一阵阵的小风落下来,撒到赵瑟的脖颈,凉飕飕的。赵瑟往十一身上靠了靠,一片暖意渗入心底。她便觉得今生足矣。
两人默默的走着,终究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及至一片灯火辉煌跳入眼中,喧闹裹着世俗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才发现已经站在新监军府的大门口了。
赵瑟猛然觉醒,想起傅铁云那小鬼不知回来没回来,不由得心中忧愁——十一和那小鬼倘使狭路相逢,不打起来怕是也难!她心里虽然发愁,面上却仍是笑靥如花,瞅着十一问:“如今可是不气我了吧?”
十一撇了撇嘴,回道:“你不是任我责罚吗?怎么,如今事到临头,你是要反悔哪?”
赵瑟目光流传,极尽妍态,却又笑而不答。
此时,五音已然抱着赵瑟的斗篷迎了出来。一见十一和十一肩膀上的包裹,也是一愣,却立即便屈了屈膝道:“拜见将军。小姐已命收拾好了房子,将军还有什么交代,奴婢这就去张罗。”说着,便伸出去接十一肩上的包袱。他执礼甚恭,只不过揣摩赵瑟心意,早早晚晚要取十一作正夫。他为人侍儿,终究性命前途要落入此人手中,于是只好当他作主君般小心服侍。
十一最是不耐和赵瑟的侍嬖打交道,从来都是以眼不见心不烦为最高指导思想。如今五音这般行事,他虽然不懂,却也是没由来的烦躁。五音手伸过来,他便本能地闪身。于是索性便将赵瑟拦腰抱起,纵身跃起,凌空越过五音等人,飞鸟般穿墙过院,直入中房,“嘭”的一声踢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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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早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十一将赵瑟扔到床上,生气道:“你还笑!”
赵瑟笑得愈加热闹,乐不可支道:“我倒没想到五 音那小子倒比傅铁衣堂堂武安侯更厉害,竟叫我家十一也输了一阵。哈,回来我可要好好赏赐他一番。”
“谁输给他?”十一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反驳,他小声嘀咕着:“你的侍儿,一句话不和你说,偏要和我聒噪,真是烦死人了……”
赵瑟摇头晃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如今他讨不讨我的欢心可是不打紧,当务之急却是要讨好于你。”
十一便看着赵瑟那番洋洋得意的姿态愈加可恨了,三两步欺上前去,几把扯掉赵瑟的衣服,恶狠狠道:“快来还债!今日定叫你求饶,才知道我的厉害!”
赵瑟便抢着先讨饶,终究还是敌不过十一眼准手稳。待拉扯掉了十一的衣服,娇滴滴地说了一声:“将军大发慈悲,便饶小女子三个回合吧!”,于是也就半推半就了。
及至入巷,只听“哐”的一声门响。赵瑟心道:完了!偷眼去看,果然傅铁云那小鬼立在门边,气得脸都白了。后面围着一群侍奴,五音跌坐在门口地上,料想是阻拦未果。傅铁云“哇”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冲将过来。十一拽住半幅帷帐遮住身体,从容应战。
“是啊,那小鬼的脾气,哪儿就有站一下就走的道理?让十一不还手?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她老人家吧!”赵瑟心想。
男人打架这种事,别说赵瑟现在没穿衣裳,就是穿上衣裳她也没辙。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床上装死之。
傅铁云那小鬼的脾气和十一十分之不一样。倘使十一碰上捉奸在床这等事,自是要与那奸夫一决高下。而那小鬼却正好相反,只找赵瑟算账,剑剑都往她身上招呼。十一以己度人,一开始颇落了几分下风。一交上手反应过来,傅铁云那小身板,那聊胜于无的功夫便不够瞧了。十一只单手一转,傅铁云的兵刃便落到他手里,而人也蹬蹬退后几步,在门口打了个转才站稳。
“赵瑟,你可真行!”傅铁云气急败坏,一跺脚,转身跑到侧厢,抱起熟睡的猗猗不管不顾跑出门去。五音等苦苦阻拦,他也只当没看见。
赵瑟支起身子张望,心中苦恼异常。这是爬起来追也不是,不管不问也不是啊!
十一郁闷地将赵瑟的头扳回来,按到床上道:“管他作什么?”掌风一扫,门啊窗啊的便都自己关上了。
赵瑟心道:您老人家自是不必管这些,可我怎么敢不管傅铁衣怎么想? 然而她转念一想,傅铁衣又不是她们家十一,大抵也不会只为了她和十一同宿便生气。阿云那小鬼一气之下抱了孩子去找他倒也正好。而她如今倘若不好好哄十一,恐怕立时要和她翻脸的便是她那小冤家了。
,十一又闹得厉害,她便就索性放下心事,天大的事情只当作被来盖,笑闹着与十一玩到一处。
一宵恶斗,大战三百回合。自是掩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佣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
次日赵瑟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半边床上空空如也,料想十一一早便回军中了。屋里空荡荡的,也不见其他侍奴。赵瑟想坐起来,不想身上一动,便是腿软腰酸,体软如泥,想起昨夜风流,饶是以她的厚颜也是不由脸红。不由对十一那副强悍的身体羡慕得直流口水,只道如此那般闹了一宿,她家十一竟然还能没事人一样按时起床,她可是一动都不想动了。
赵瑟心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香山居士诗中境界,今日始知。
赵瑟喉中干渴,想了一阵便开口叫人。片刻五音带着两个侍奴捧着清水衣物进来服侍她。出门在外,又是军中,自是一切都讲究不得。赵瑟简单梳洗一番,换上官服,想是去寻陈监军商量一番交接之事。但既然陈监军还不曾派人来请,她又身软无力,一时便靠在榻上不想动弹。
半响,她发觉得五音远远地躲到一边,不似平时般凑到自己跟前,便觉得有些奇怪。再仔细一瞧,发现五音眼睛红红的,大约痛哭过的样子,便疑心是否是十一欺负他。然而转念一想,她家十一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小气,但总还不至于去欺负五音吧?傅铁衣倒也罢了,五音算得什么,还至于他放在心上吃醋?再说十一要是打算欺负谁,一剑劈过去还差不多,哪儿还会留得性命让他来抹眼泪?
于是,赵瑟向五音招手,问道,“这是怎么啦,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不问还好,一问五音便“哇”的一声哭出来,拜倒在地道:“小姐,咱们回上都后您将奴婢遣出去吧……”
这话说得好没由来,士族贵女的贴身侍儿,虽然也有赏赐给家臣或遣去外面做主事的。但如五音这般第一得力之人,只要不曾犯错,一般都不会遣出。或者如碧玉那般走了过场正式做侧侍,或者一直跟在赵瑟身边做内管事,老来给公子小姐做做保姆,总之一生都留在内宅。赵瑟心中不由一沉,皱眉道:“这又是为什么?”
五音哭了半响,方才期期艾艾道:“早上将军起身,奴婢带人前来服侍,还未曾动手,只在床前站了站,给小姐摸了把汗,将军便将奴婢等人扔了出去。”
赵瑟心道:恐怕是你自己动手动脚才会惹恼他吧 。然而她毕竟也不曾料想十一的醋劲竟是如此这般之大,侍奴平常服侍都要生气。心中不由发愁,这将来的日子可怎生过。然而她嘴上却说:“不就是扔你一下嘛,又不曾将你怎样。哭成这样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和要他争个短长不成?”
“不,不,奴婢怎敢如此不知深浅?”五音惶然道:“只是将军不喜欢奴婢,奴婢再在将军面前碍眼便是该死。只求小姐念在奴婢毕竟服侍您一场的情分上,遣了奴婢出去,便是恩重如山,粉身碎骨亦难报答。奴婢去了,小姐也好挑选将军合意的侍儿,好让将军高兴……”说倒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赵瑟心道:你倒是聪明得很哪,竟是比我还厉害,一晚上便将十一的秉性看得透彻。遂笑笑道:“便是换了人来他也同样不喜欢。你就别瞎想啦。我这冤家……要你性命?他才没那闲工夫哪!”说着将五音扶起来,搂在怀里哄了一番,并解了个玉佩送他。
五音破涕为笑,认真想着道:“可惜咱们不在上都,万事不便。不然只消挑几个八九岁的小奴进来伺候便是……也不知这邺城是何等风土人情,不如奴婢一会儿出去走走,好歹买几个先凑活着?”
赵瑟笑笑道:“算了吧,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
叫她从此就不用侍儿改用侍女万万没有这个道理,就算她无所谓家里也不能答应。可要让她去和十一说,她又觉得张不开嘴。只好安慰自己道:十一这是以前不曾见过所以才会如此,日后成了婚,慢慢见怪不怪也就习惯了。哪有男人计较这些事的?我们家十一比旁的男子都要强一些,自然这件事上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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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虽如此,赵瑟终究为此事心中忐忑,隐隐觉得自己未免盲目乐观。好在她的为人秉性,素来是车道山前必有路派的掌门,便索性暂且丢在一旁。然后,这不可救药的女人才总算想起自己那回娘家找哥哥的小鬼侧夫和被抱走的女儿,忙问道:“猗猗那里怎么安排的?”
五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