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长废话好多!”肖璇恼怒跺脚。她目前和庄言都在纠结“宏观粒子的存在形态和捕获方式”,两个人意见相左,吵的昏天黑地,不仅针锋相对,甚至水火不容。她仗着立功,以为庄言会软化,没料到他不买账。
庄言没心没肺地咳嗽,眼睛飘开,不看肖璇,无理地挂出免战牌。然后他拍手嚷道:“好了好了,虽然安全了,但是活儿还很多,大家不要懈怠,基地要重整,废墟要收拾,还要上报进度,准备回收尊贵的维多列奥大人……”
想起气势汹汹的VV,庄言脑袋一疼,目光空洞,喃喃重复道:“哦,尊贵的维多列奥大人。”他后悔逗维内托玩了。女人的雷区多得数不胜数:你以为是玩笑,她跟你玩命。
首先,维内托这次潇洒利索地轰飞了人类有史以来号称最强火力的超兵,整个过程流畅得像瑜伽美女的线条,没有一丝累赘,速度之快,超乎人类想象,以至于审判之光的覆灭显得有些突兀。
突兀得像凯旋罗马的凯撒大帝还没来得及进城,就被刺客淬毒的劲弩射穿了喉咙。本来应该名垂青史的一代枭雄折翼马下,顿时从历史的宠儿变成了冷宫的弃妇,再也不能登台闪耀,再也没人关注过问。
而审判之光的荣耀和名望,全部由它的“歼灭者”继承,怒火凤凰驾驶员,维多列奥·维内托大人,在撂倒近地轨道最强超兵后,荣升为“制宇权”的代名词。制宇权是什么,通俗一点说,就是这样:
各位友人,女士们先生们,容许我怀着毫无恶意的尊敬强调一遍,当你们启动卫星发射计划或者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飞行器送上宇宙时,请记住,是共和国允许你们这样做的,虽然你们并没有请示。
当然,这种气焰嚣张的声明绝不会出现在台面上。
其次,正是维内托豁出一切的雷厉风行,才在基地危如累卵时直捣黄龙,间接拯救了濒临沦陷的栖凤基地。
而这样一位惹不起的女人,正在咬牙切齿含怒返航。庄言越想越后悔,皱眉反省,我嘴怎么那么欠。
庄言有种**短信被正妻查获后,在客厅等待夫人下班的忐忑。他必须找点活儿干,不然心慌慌坐立不安。
178 解救女神黎塞留()
因为基地选址很精妙,穹顶上有岩层保护,并且采用了蚁巢式抗震设计,所以在恶战中没有发生塌陷。
在短暂的喧哗后,指挥系统恢复正常运作。主控室提交战损报告,维护部紧急抢修,运输部操作塔吊和抢险车清理废墟,建造部争分夺秒地考察基地外壳的承重结构,评估塌陷概率。
但是首当其冲的“废墟”,就是正面挨了审判之光最后轰击的智慧曙光。它的右臂依旧隐约泛红,仿佛没凉透的火炭。它背后的垂直尾翼深深扎进废墟里,引擎停转,宛如打捞起来的沉船残躯,外形仍在,灵魂已灭。
主控室里,庄言嘱咐完收尾工作,甩起外套穿上,突然听见李明在舰桥上大声念:
“国务枢密院嘉奖令。敌袭来自幽深宇宙,然而虽远必诛;栖凤猝逢不宣而战,胜在坚不可摧。栖凤基地全体同仁坚守岗位,苦战不懈,于绝地谋主动,奋背水犹进攻,取得重大战果,酌记功擢升,皆列栋梁。而国难咄咄逼近,战事一触即发,犹盼诸公奋勇向前,切勿懈怠。”
尉诩哼了一声,背手转身,对嘉奖令已全无感触。庄言扣着袖子抬头问李明:“这就没了?到底宣不宣?”
李明重新检视一遍嘉奖令,摇头道:“没说宣战。但是既然下了一级战备令,那就是剑拔弩张了。”
李新民瞧着欢喜异常的肖璇笑道:“听见没,酌记功擢升,皆列栋梁。这还只是个开头,后面的好处还源源不断呐。璇璇的锦绣前程开了个好头,以后想寂寞都没门儿啦。”一席话说得刘承宪眉开眼笑,像个老顽童似的蹬地转椅子玩,慈眉善目地偷着美。
庄言瞧见肖璇细眉一扬,刚百花齐放地得意笑起来,连忙打击她道:“你美什么,‘犹盼诸公奋勇向前’,你是雌的,所以不算。”
肖璇睁大眼睛嚷道“你!”,挑起尖下巴,挥拳要打他。
李明扶着舰桥问:“等下要拟总结报告,你出力这么多,不来过目一下?”
李明暗示得很清楚了,这玩意写作总结报告,读作邀功大会。庄言如果长点心眼,怎样都要过来晃悠两眼才对。
话还没说完,庄言伸臂系着袖扣,已经推门出去了:“我怕了你们,别审我就行了。谁敢抢你们的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话音渐弱,人已远去。
尉诩背手听见,脸色骤然一青,气堵瞪门口时,庄言已走远,连回骂的机会都没给人留。
李明调戏尉诩:“庄言在瞎说,你别理他放屁。他净扯犊子,你现在敢审他吗?借你两个胆?当年他一文不名的时候,你就审他不动。现在这小子在基地横着走,你更审不动。唉!”
尉诩一张温玉佛祖脸气得像过油煎了遍,又红又紫,瞪大眼睛瞧李明,骂道:“**……”
李明连忙拍他肩膀,堵他的口:“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他现在起飞了,你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别生气,怂着吧,不丢人。”
尉诩明白了,李明这混蛋不是在安慰他。绝对不是。
他郁闷憋屈地撇嘴,唇上能挂女式包,强装振作不屑道:“你高兴了?”
李明认真地拍手:“对对对,我就爱看你现在这表情,再来一个!”
尉诩盯着李明半天,突然单刀直入地说:“你不必幸灾乐祸。总决策官下台跟我没关系。你要是觉得我代理决策权不合适,我告诉你,我也代理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月,新决策官就走马上任。我一点都不留恋这个职位。”
李明已经习惯了尉诩的一阵见血,镇定答道:“跟你没关系?你觉得我会信?”
“这是诛心论,你没有权利污蔑我。”尉诩斩钉截铁。
李明无所谓地摇头,扬眉吐气地把脸腆过去,逼视尉诩,尖叫道:“你干的?不是你干的?谁在乎?你一路作死,如今已经上下离心,没几天日子了。”他被尉诩压了许久,忍耐多时,终于一朝振奋,俊逸的脸居然笑出了野兽的意味:“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继续否认吧,因为你终将承认,这片土壤不适合你这种人生存。”
尉诩脸色铁青,瞪圆眼睛,竟然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李明噗嗤冷笑,摇头走远。
基地像个上尖下广的蚁巢,外围一圈是工作舱,中心可以直望穹顶,所以智慧曙光可以强冲直上,撞破三层钢栅网,直抵穹顶。但是这个过程粗暴得跟超人撞穿摩天大楼有一拼,一路挂破撞碎的建材纷纷洒落,把最底下的自动装配车间埋掉了一半。
现如今,智慧曙光正四仰八叉地陷在这堆废墟里,精致的面甲下,两点荧光已逝,显然已经熄火了。
庄言端着移动权限端站在D层环形走廊上,像只蚂蚁,皱眉俯瞰下面的残局。密封走廊的强化玻璃被一股脑敲掉,顿时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湛蓝的智慧曙光瘫痪在满地废墟上,烧红的右臂被三束洁白的降温泡沫浇的像打了霜,在氤氲蒸汽里慢慢冷却下来。
多功能工程车已经纷纷从隧道里开出来,紧锣密鼓地围在熄火的机体四周。高昂的塔吊车挑了片适合落脚的地方,四枚千斤足伸出架稳,开始清理作业。
庄言指挥进度:“驾驶员生命指征稳定,先弹出驾驶舱。”
技师像蚂蚁一样通过脚手架和长悬梯爬上机体,拽着厚重的电缆线,越过坎坷的机甲表面,攀登到胸骨处,四个人按着设备“叮叮叮”震了半天,才松开一方装甲片,找到回路,埋头工作。
少顷,咔哒一响,智慧曙光呈金字塔状隆起的胸骨下的装甲片訇然移开,驾驶舱被自动弹射出来,宛如停尸墙上吐出一口棺材。庄言早已扶梯子下去,一脚高一脚低跋涉过来,带着医疗班乘上简易电梯,已经近在眼前了。
“驾驶舱排空。”庄言匆匆赶到,伸手去摸舱门,却被把手烫了下,咬着嘴唇捋下袖子裹住手,掰住阀门,昂头使劲,阀门拧松时舱门骤然喷开,四十多度的猩红温水像山洪暴泻似的,冲得庄言西服湿透,险些被冲倒。
179 楚楚可怜的苏醒战神()
庄言勉力在赤潮里立住,少顷舱口透析液排空,露出个曼妙的人形来。庄言拿着无菌毯,看见黎塞留歪头睡在驾驶座上,纤细的手垂在半空,指尖答答滴水;战斗服贴身勾勒漂亮的蜂腰,紧身衣兜着两枚水滴坠在胸前、娇艳欲滴,上面横亘的两线褶皱,叫人手痒恨不得替她抚摩平。一双圆润长腿并紧歪叠着,单是线条轮廓就让人气粗耳热,更何况是微微喘息起伏的真人?这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胜景,看的人心潮澎湃、灵感激涌。手残的想给她作诗,作不了诗的想给她画像,两样都不会的人只恨手里没有照相机,不能趁机拍一张供日后回味。
连护士的目光都在黎塞留身上呆滞了。
庄言对护士说:“她昏迷了,扶她到担架上。”
护士匆匆去抱黎塞留,指尖刚碰到紧身衣,黎塞留无意识“嘤”一声,细眉微挑,似忍痛楚。护士吓一跳,停手回头看庄言。
庄言面露恻隐,低头看着烫伤的手心,不忍同情道:“高温蔓延到驾驶舱,可见机体创伤之重。她与机体建立了神经分子链接,机体的创伤会如实反馈,让她感同身受。”
他机械地说一阵,突然意识到言之无用,回头伸手讨要:“给我神经镇定剂。她在剧痛中陷入了大脑保护性昏迷,但是神经保持了高度敏感,你碰她就痛。打一针给她缓缓。”
护士低头翻出一支密封的带药注射器,递给庄言时嗫嚅问:“有……有多疼才会保护性昏迷?临床分娩都没几个昏迷的。”
庄言低头撕开注射器的密封包装,抬头逼出几滴药水,走过去给黎塞留打针:“右边身子烤得需要三束消防泡沫来灭火,有多疼呢……你吃过烤羊腿没?在熊熊大火上转得滋滋冒油的那种。把羊腿换成是自己的胳膊,随便感受一下。”
护士打个寒战。
庄言低头隔着紧身衣,垂直下针,斜斜一挑,一管药推完,黎塞留竟没察觉疼痛。庄言抬表数了两分钟,估摸着药物见效,要去抬黎塞留出舱时,她茫然昏睡的俏脸却突然有了表情,眉头紧蹙,樱唇忍痛轻抿,慢慢睁开眼睛。
庄言瞧见她抱胸打冷颤,就将无菌毯裹住她,安慰道:“结束了,我们还活着。”
他指尖刚碰着黎塞留,她被针扎了似的,哆嗦一下,“哎呀”叫一声,往椅子里一缩,蹙眉拧紧,鹅蛋脸忍痛憋红,樱唇委屈地抿着,睫毛颤颤,垂目不敢看他;并腿蜷缩时,像害怕他碰触,宛如蜷在窝里瑟瑟发抖的幼犬。
庄言第一次见黎塞留露出楚楚可怜的真面目。他记住了女神的挥洒自然,习惯她的温柔礼貌,接受了她咄咄逼人的布道和坚定不移的逞强,反而忘了她身为女孩子的本质。
怕疼,怕碰,宛如晶莹的豆腐,细嫩娇弱。她凯旋时总是威风凛凛,谁却见过她苏醒时这颤如晨露的可怜?
战争是男人的事情,怎么可能指望一个女孩子不怕疼啊。偏偏是这个低眉垂目的姑娘,那奋不顾身的英勇和历历在目的牺牲,都果决得让男人汗颜。
庄言的手悬在半空,人怔住,问了句废话:“还疼?”
黎塞留欲哭还休地难受了会儿,眼眶红红地忍住,抱胸低头缓了会儿,只能看见她的长睫毛沉默轻颤。过会儿黎塞留抬头时,俏脸上的委屈之色消失无踪,原本楚楚可怜蹙着的细眉,已经认真严肃地立起,双眸专注,威风逼人地镇定问道:“活下来多少人?”
庄言没料到她转眼就换上圣殿骑士似的严肃表情,佩服她心理的强硬,莫名暗想,她低眉垂目泫然欲泣的样子,也许是惊鸿一瞥,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你挡住了决定性的一炮。基地里的大家都活着。”庄言伸出手去,百感交集地说:“很抱歉以前说过冒犯的话。你像天使一样保护了我们,谢谢你。”
黎塞留没动弹,蜷在椅子里,目光飘开,秋波黯然:“可是我的天使没有来救我。”
庄言知道她说的是谁。
“好点儿了吗?”他替她掖了掖无菌毯。
黎塞留攥着毯子裹紧自己,金发散在肩上滴水,不吱声地点头。庄言于是让开路,请护士抱她上担架。她低头挂在护士肩上,踉跄出舱,腿软得像宿醉过,咬唇忍着。
“人要自个成全自个。”庄言站在旁边,关切地说,“就算你信仰的那个人没有出现,维内托也在为你而战,上千同僚都感激你的庇护之情。传说已经泛黄,诸神都会远去,只有人之间的羁绊会忠贞不二地庇护我们,直到永远。”
因她虚弱垂头,他只能看见她低垂的金发:“她没来救你,但你还有我们。”
黎塞留意外地张着嘴,扭头看庄言。她心头泛起喜悦,因为庄言第一次认可了她的“胡言乱语”,并且以此为据,认真交谈。黎塞留怔着瞧庄言的眼睛,依他话细想,莫名振奋起来,宛如温泉灌溉了失落空虚的心灵,于是惊讶微张的小口抿成一线带酒窝的微笑,转过头去,任护士把自己扶上担架。
“这一次,我是凭自己的力量取胜的。”黎塞留躺在担架上,细弱地炫耀,歪头看忙着给她贴电极挂吊瓶的庄言,期待他能听懂。
庄言端着她的白皙滑腻的手背,认真下针,贴好固定,不抬头回答:“这是一个奢侈的品质,可喜可贺。”
黎塞留眉头舒展,变成了邻家女孩的模样,放松瞧着空洞的穹顶,满足安详地困倦起来,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庄言直腰举着吊瓶,跟随担架走向临时电梯,低声对护士说:“镇定剂生效了,送她去康复舱治疗,预防创伤后应激综合症。”
护士点头,一行人小心翼翼进入简易电梯,吱呀吱呀下降。庄言拎着沉甸甸滴水的西装,出神瞧着黎塞留恬然安睡的俏脸,走神痴想:“若不是VV及时打掉审判之光,恐怕黎塞留此刻已经香消玉殒。她死心塌地相信的那个天使怎么不来救她?”
180 近在咫尺的真相()
他想起黎塞留歪头自语“我的天使没有来救我”那一刻的黯然,像个家长忘了接的放学小女孩,孤身在校门口伫立到黄昏入夜,鼓起的希望不断破灭,暗夜的恐惧纷至沓来,令人心软怜惜,难以释怀。
当她孤身饱尝烈火煅烧之痛时,一定在奋战中绝望地祈祷,拼命请求所谓的天使来拯救基地,拯救智慧曙光吧——可是最后救她一命的,依旧是奋不顾身的怒火凤凰。
一个坚定不移的信道者,千方百计说服了庄言,自己却被信仰之人抛弃,这种滋味也许比失恋更痛苦吧?
好奇像把庄言推进漩涡,他东张西望地走进了黎塞留的世界,便再出不来。以至于一路跟随,替她张罗了硕果仅存的康复舱,校准仪器参数,激活系统疗程,忙碌好一切,与护士交代新药的剂量和禁忌症时,黎塞留已经悠悠醒来了。
庄言回头看见黎塞留睁眼,挥手请走了护士,拖条椅子在床头坐下,低头瞧了眼床头的心率脉搏体温,才坐下来,把试图坐起来的黎塞留轻轻按回去躺着,轻声劝道:“你战斗时承受的应激反应透支了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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