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急如焚,暗想坐以待毙怎么行啊渣渣!只知道躺在那里睡觉的话,一觉醒来会被宰掉的吧!
维内托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决然想:“不行,总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吧,总不能自欺欺人地以为不关我的事吧!本小姐捅出来的事儿,一定要亲手解决才行。”
然后原告拍案而起,清越的声音回荡在逼仄的裁决庭里:“原告抗议!原告请求撤诉!”
陪审团十一双眼睛齐刷刷飞过来,拿看傻子的眼神瞧激动得娇喘微微的维内托。
庄言似乎懒得搭理了,继续睡,连头都没回。
尉诩没想到会演这一出,他皱眉逼视维内托,冷冷道:“抗议无效。驳回请求。”
维内托不管,右手按桌,左手叉腰,一副元首拍案而起的架势,据理力争道:“我说尉诩大人,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我都没说清楚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是什么?你自己黄就不要举目皆黄啊!”
尉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干这事儿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原告撕起来。
尉诩伸手拿起小木槌要敲,维内托眼疾手快地举手嚷道:“停!别敲!本小姐放弃保持沉默的权力,我要枚举庭上嘴里的‘羞于提及’的事情,这总允许吧?这是真相噢,这是你们号称要捍卫的真相哦!”
尉诩想把维内托驱逐出庭。但是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然后维内托小姐展现了女孩子的急智,就是,你发呆的时候就是我发言的时候:
“庄言博士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一一枚举给你听。第一次敲门,他拿了条蛇来吓我,然后得意的宣布,我存在条件反射缺失,而且我的瞳孔也没有缩小的迹象,证明我的进化链不连贯——我也不知道他在胡诌什么——于是他说我有可能是人工产物。那时候我就想揍他了!太自以为是了吧!蛇算个啥啊,人家根本不害怕啊,明明是他自己太弱了,凭什么有立场来对我评头论足啊!”
这句话戳了庄言的肺,他也不装睡了,暴跳如雷嚷道:“被告申请自辩!”然后也不搭理已经懵逼的尉诩,自顾自对着维内托小姐嚷道:
“你就吹牛吧!拿枕头把我打了个半死,还说没吓到?我是没带录音笔!否则录下你那声尖叫能让美声歌唱家五体投地啊!你吓的眼泪都飞出几滴了,瞳孔尺寸不变,你敢说你的反射弧是完整的?”
维内托气坏了,跺脚反驳:“流氓,骗子,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才没有哭!我,我觉得小蛇好可爱,我就叫了下。谁怕了?”
庄言振振有词:“你看你看,就是你这样的家伙,歧视科学,否认科学,所以才连我采集唾液的用途都不知道,你这是瞎举报。我宣布,你攻击我的论点的时候,基于你的无知,我会选择性屏蔽你的意见。好男不跟女斗。”
尉诩和陪审团看着这两个人内斗,无力吐槽,居然沉默了。
尉诩更是有坐过山车的跌宕感。他还没跟原告撕完,被告开始和原告撕起来,刹那没他什么事儿了,让他恍若隔世。
维内托感觉庄言的鄙视像一颗子弹穿过了她骄傲的头颅。她摇晃了一下,恼火嚷道:“哼!再搭理你我就是驱逐舰。庭上,给我判,狠狠地判,让他下辈子都把牢底坐穿。”赌气坐下。
尉诩茫然“啊”了一声,跟不上剧情展开的速度,还在那里懵逼。
旷古绝今的原告袒护被告的奇观草草落幕,刚刚还嚷着要撤诉的原告,三十秒后就翻脸表示和被告不共戴天,尉诩感觉有一口鲜血欲吐未吐,有种蹦极的惊险和虚惊。
庄言一身是胆浑然不惧,嚣张跋扈地追击:“你可以污蔑我的人格,你可以戳瞎我的双眼,但是你不能推翻我的理论!至少没有依据的情况下,你不能张口就说我是错的!”
维内托气急败坏,按桌站起来嚷道:“庭上,被告藐视本庭,你看他都喧哗成那样了!快判他个十年八载的!用行动教他做人啊!”
第八章 这是男人的事情,我不怪你()
尉诩觉得,好累,这个庄言是怎么回事啊,我这样欺负他都没反应,那个女孩子不知道戳了他哪块痒肉,炸毛成这样,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啊!
尉诩看了一眼陪审团,他都没力气说话了,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好无聊,根本一点意义都看不到啊。
就好像去调戏一只兔子,结果戳两下发现兔子挂掉了,兴趣索然准备将就埋了的时候,兔子被猫摸了一下,瞬间复活,去跟猫咪嬉戏耍闹去了,这才顿悟人家是不稀罕跟自己玩儿啊!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那边原告和被告刚刚偃旗息鼓,陪审团的表决结果就出来了,六比五,同意判决。
但是尉诩宣读判决的时候,一点快感都没有了。他干巴巴地念:
“被告判处骚扰罪,跟踪罪,侵犯个人**罪。考虑被告态度良好,积极配合,酌情轻判,剥夺学术权限,自由权限,交通权限,保留部分工作权限以期戴罪立功,接受全天候布控观察。判决成立,被告有异议吗?”
问完最后一句,尉诩收拾东西,准备休庭。
没料到庄言有气无力地吱声了:“被告不服,申请上诉。”
尉诩呆了一下,惊愕地瞧庄言。
整个陪审团都鸦雀无声,直勾勾地打量着努力坐直的被告。
庄言打起点儿精神,嘟囔着说:“在等待上诉期间,上交一切权限,工作停止,等候传讯。”
陪审团想起一件事情。
这个栖凤基地是为了怒火凤凰号空天战机而存在的。
空天战机没有驾驶员就是废铁,如果陪审团承认这个事实,他们这一拨儿人全部要上法庭,在被告席上排排坐。
所以整个基地都在等驾驶员来试驾。
而驾驶员试驾的可行性方案是被告负责的。
也就是说,被告要是整天呆在宿舍舱里玩手机等传票,整个栖凤基地就得陪他等。
这是变相烧钱。
尉诩也呆了一下。他差点就被庄言骗了,他差点以为庄言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他向庄言投去凌厉一瞥,看到庄言也在懒洋洋地打量他,庄言用没睡醒的惺忪眼神,直视尉诩逼人夺目的剜肉目光,庄言没有躲闪,只是眼睛越眯越细,像一只打量猎人的狐狸。
这不是坐以待毙。
他策划反戈一击。
因为非我莫能为。
所以就是这么叼。
尉诩听到陪审团在迅速交流意见,在斟酌代替庄言的人选。
是宋丹坚定地否定了那一个个候选人:
“李明不行,他没有庄言的学术积淀,庄言本身是分子生物学博士,驾驶员的液态生命维持系统还需要他的工作支持。”
“其他人不行!战姬的研究是一片未曾探索过的领域,我可以确定,在我国境内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片领域和庄言比肩,不,连他的背影都看不着。庄言已经提出了超过六种战姬存在形式的假说模型,否定了其中四种。他是最接近真理的人,只有他,只有他能开发出最适合战姬的生命维持系统。”
庄言知道宋丹会替他说话,因为宋丹是有私心的。他已经大概明白,至少在一件事情上宋丹会坚定的维护他庄言,那就是庄言的去留问题。
因为在宋丹心里,没有比庄言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短暂的窃窃私语之后,陪审团统一了意见。
一个被推举的长者站起来,扶着眼镜朗读一张纸:
“暂时休庭。休庭期间保留被告人的学术权限,自由权限,交通权限和工作权限。最终判决会以邮件形式发布到原告和被告的移动权限客户端。以上完毕。”
裁决庭后面的小门打开,陪审团议论着和尉诩一起从小门离开,他们大多身具公务,所以行色匆匆。
尉诩离开之前,最后回头打量了被告人庄言一眼,他看见庄言老老实实地伸手给魏明旭,让他开手铐,然后揉眼睛,转身和维内托从来路离开。
再也没有看尉诩一眼。
这让尉诩心头多了根刺。
但是他不知道,庄言不看他不是因为蔑视他。
因为庄言心头全是刺。
维内托小姐骄傲地悄悄重新夹好一下小礼帽里的发夹,然后昂着头和庄言并肩返回,一路目不斜视,好像除了回到庄园对别的毫不关心。庄言反而糟糕的一塌糊涂,嘟囔着咂嘴,脑袋瘙痒所以不断挠头,背后洒了一路头皮屑,全身上下都是睡觉时穿的单衣,看上去像侍奉大小姐的农奴。
“你多久没洗头了?”维内托终于忍无可忍,扭头问他。
“一,二,三,”庄言掰着手指,然后说“十天。”
维内托情不自禁地离开他远点儿,叹为观止:“你居然宁可像猩猩一样止痒都不去洗头,真是特立独行。”
“如果你每天都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醒来,”庄言已经不把维内托当女人,天马行空地恶心她,“你也没空洗头的。”
维内托不吱声还好,一跟他聊起来,心里的好奇就像气泡往水面蹿,压都压不住。她扭头认真瞧着颓靡的昏天黑地的庄言,轻轻问:“你起初为什么放弃辩护?而且后来你不惹我生气的话,也许我会成功撤诉。”
这时候庄言的权限移动客户端怒震起来,维内托视线飘到那一方淡蓝的荧光屏上,看见宋丹明媚暖人的头像后面拖着一行信息:
“你为什么放弃辩护?这种不配合、不作为的态度让我很不理解!以你的辩才,完全可以在辩护阶段把惩处压到最低,也许只是剥夺几天的自由权限而已!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宋丹的愤怒和责备几乎能从字里行间喷出来。
维内托看见庄言低头凝视短信,他的表情消失了。然而这没有表情的表情反而让维内托觉得,看他更清楚了。
庄言没有回信,随手关了权限移动客户端,收进兜里。
走了两步,庄言又纠结地把权限移动客户端掏出来,低头双手回短信。
维内托的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她假装目不斜视,用余光瞟庄言的回复内容。内容是这样的:
“我很幸运,有权拒绝不公平。那些不幸的人呢?”
然后庄言收起权限客户端,如梦初醒地问维内托:“刚才说到哪儿了?”
“让我撤诉不好吗?”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怪你。”
这句听不太懂的话让维内托心里震了一下,像开车轧过减速带一样。
走回去的路上,庄言再也没挠过头。
第九章 维内托的体质真是超凡脱俗()
九点二十分,维内托再次看到庄言的时候,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
庄言洗了头,刮了胡子,衬衫领口洁白,白大衣直垂膝盖。走近他能闻到剃须水的清新,和上午那个天桥底下的流浪汉造型有云泥之别。
就连维内托的挑剔眼光都指不出毛病。她忽然觉得,只要洗过了,庄言的纯天然发型还是挺顺眼的。
然后维内托看见庄言手里捧着的一叠纸,心里一咯噔,难道又是体检簿?
庄言抬头看见维内托站在门口,随口说“来啦?”手里铅笔一转,指着门口的体重计说:“上去。”
“不要!”维内托对体重计有着莫名的抵触,义正词严地跺脚反抗,“昨天不是读了吗!四十一公斤!你太健忘了吧!”
“说了啊,要给你建立指标监测档案,绘制身高-日期曲线和体重-日期曲线来支持数学建模。”庄言不耐烦地飞快走过来,吓的维内托咬着唇紧张地后退,“别磨叽,快点弄完还有加速度检测和虚拟驾驶练习。”
维内托绝望了。
“要是你把体检表给别人看,我就打死你。”维内托小姐妥协了,歪头松开发夹,摘下小帽子,银白的秀发美不胜收地摆动着。然后她弯腰脱鞋走上仪器。
庄言得意道:“听话就对了。我给你保密。”然后读数,记录。
二十五分钟后。
“加油!憋住!你能行的!”庄言用力把维内托小姐的脑袋按在溢满水的脸盆里,狂热地盯着秒表,不顾她挣扎得水花飞溅,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已经二十分钟了!马上要破纪录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坚持就是胜利!”
然后维内托一巴掌攥住庄言的脸,坚定地,用力地把他推开,在庄言惨叫捂脸的时候,维内托小姐扬头出水,湿漉漉的秀发甩出银白的圆弧,然后她支撑在桌上拼命喘气:“把你的脏手拿开!下次,下次无论检测什么奇怪的指标,你的脏手不许碰我!”
庄言一边填数据一边走回来,他的脸上留下五条清晰的指印,如同被华山掌门用五丁开山掌拍过面门。他不知廉耻地振振有词:“突破极限的第一步是测出极限吧!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有外力的帮助怎么可能接触到自身的极限啊!”
“你才是大小姐!本小姐在海面驰骋讨伐深海舰队的时候你还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醉生梦死啊!”维内托小姐愤慨地反驳,然后得意地关心起自己的成绩来:“秒表的读数是多少?”
“啊,”庄言拿起表一看,无辜地把怀表丢给维内托:“刚才你的攻击太猛烈,我自卫的时候,不小心按错键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休息一下,重新测试一遍!”
维内托双手捧住怀表,翻过来一看,归零了。
她的额头蹦起狂怒的十字青筋。
战列舰小姐把怀表摔进无良博士怀里,忍无可忍地嚷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头往水里按二十分钟啊!让你也接触一下人体的极限啊!”说完扑上去拽庄言的白大衣。
庄言狡猾地笑道:“不肯就不肯,不要打人。我骗你的。二十一分钟三十六秒七。甩开人类世界纪录几条街,祝贺你。”
维内托小姐愤愤地梳理打湿的秀发,心里高兴的要死,不肯笑给他看,嘀咕一句:“变态。”背对他才偷着美。
“休息一下,然后是关键环节。”庄言看表,“压强耐受,真空耐受和加速度耐受。走吧。”他把头上的黑纱小礼帽放在桌上,拿着表单走了出去。
维内托有些紧张。她知道加速度耐受才是最关键的一环,普通战斗机飞行员都具备承受五倍重力加速度的的身体素质。而这方面她却没什么信心。
舰队姐妹去坐过山车的时候,姑娘们都在尖叫,只有维内托没吱声。
因为最强战列舰小姐在飞流直下的时候就“咯叽”一下休克过去了。
维内托的真空耐受测试非常出色,在大气压骤减为零的情况下,她体内的内环境依旧保持稳定,就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她静静地抱膝背靠玻璃壁坐着,屏息瞧着神色紧张的庄言,红瞳里充满骄傲和好奇。
她不知道庄言在紧张些什么。但是他紧张总是好的,她本来以为这个变态博士会没心没肺地一边嗦面条一边观察进度。
“五十九。六十。”庄言的心跟着计时器在颤。已经一分钟了。就算是饱经训练的宇航员都该在二十秒前断气儿了。
真空杀死人的方式不是缺氧,而是血液在压力骤降的条件下,析出气泡。像维内托这种憋了一口气进去的,进入肺部的空气会在几秒钟内爆炸,然后在真空里听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当然真空里不可能有声音,那个声音是血液在全身沸腾。
庄言做好了严阵以待的抢救准备,但是一分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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