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鸡肉饭。”苏小美去找桌子,挑了条干净的桌子,又拽出餐巾纸把桌面擦一遍,端来两杯冷饮,坐下来只觉得心怦怦乱跳,惴惴不安地等维内托过来,心里充满幸福的期待。
维内托端了两份咖喱鸡肉饭走过来,坐下没聊两句,苏小美忽然看见维内托放下勺子不吃了,疲惫地支着太阳穴,闭上眼睛轻轻揉脑门。
“你不会是感冒了吧?”苏小美关切地问。
维内托扑哧笑了,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担忧的苏小美:“拜托,庄言说我的DNA分子构成都跟地球生物不一样,流感病毒对我束手无策。我怎么会感冒呢。”
“那,你以前得过病吗?”苏小美顿时无比好奇,轻轻拍了下维内托的肩膀。
“我从没得过病,今天很奇怪,忽然头疼,还有点疲倦,总昏昏欲睡。”维内托忽然蹙眉咬唇,伸手护了下肩膀,轻声嗔道:“别碰这里,伤还没好。”
“什么伤?”苏小美顿时紧张了。
维内托不说话,手指轻轻点在肩上,小声说:“枪伤。小口径********穿透力很强,加上是近距离击中,我还是受了点伤——不过没关系,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打进去两厘米,没伤到什么。”她瞧见苏小美的眉头心疼地立起来,反而安慰起苏小美来。
“哦,难怪你嘴唇那么白,流了不少血吧?”苏小美痛得像自己挨了枪,嘤嘤地说,还收走了维内托的那份冰茶:“那你不能喝冷饮了,我去给你换杯热的。”
维内托想去阻止,身体却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于是抿唇微笑,慵懒地争辩:“哪有流血。丁点大的创口,跟蚊子咬似的。”
苏小美不依不饶地去给维内托换热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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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法庭的检察官觉得如鲠在喉,仿佛大快朵颐吃红烧肉的时候被鱼刺卡了喉咙,有种突如其来的难受。
新来的囚犯根本没有传言的那样配合调查。事实上,没有比这个囚犯更圆滑的老油条了。
“检察官,已经准备好了。”助手走进审讯室。
“好。”检察官调校了一下麦克风,翻看材料,肃然坐好。他面前的整面墙都是透明玻璃。玻璃隔出来的密室里,放了一张婴儿车似的合金椅子。囚犯坐进椅子里,椅子便“关门上锁”,将囚犯牢牢锁在椅子里。囚犯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面前的铁桌上,他的手指正在一格一格地数着钢链究竟有多少环。
“尉栩,你的供词前后不一致,我建议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坦白从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检察官开始日常工作。
“之前的供词是无效的,那是疲劳审讯逼出来的供词,他们对我动了刑。那是逼供。”囚犯歪着脑袋。坚定无比:“她们不许我睡觉,长达32小时,这是违反审讯法的。你们应该去调查她们的反人道刑讯。”
检察官轻轻敲桌子:“这个不用你提醒。但是,你的罪状已经证据确凿,你击伤维内托中校是无可否认的。众目睽睽。枪伤仍在。尉栩,你的一切恶行已经公诸天下,铁证如山。只有态度良好、配合调查,你才有减刑的可能,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无边的黑暗。”
“哦,是吗?”囚犯好整以暇地整理袖口。保持仪容,然后气定神闲地抬头说:“那么我期待着这无边的黑暗,检察官先生。我们走着瞧吧。”
日复一日,检察官颗粒无收。除了栖凤基地提供的那份供词。检察官再也没有在囚犯身上取得更多进展。审判将至,检方决定放弃负隅顽抗的尉栩,依据现有证据对尉栩正式起诉,半个月以后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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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D层的军医休息室里,就算调高了空调温度,大家都觉得冷风飕飕。临时担任法医职务的随队军医捏着验尸报告。在黎塞留面前正襟危坐:“验尸结果和肖璇小姐猜测的结果惊人地类似。死者气道纤毛毁坏殆尽,肺动脉穿孔,严重内出血,主动脉壁损伤性肥大,心腔内壁破坏严重。损伤机制不明。”
黎塞留叠腿坐在三脚凳上,手搁在膝头,扭头瞧维内托:“你怎么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维内托闭目嗫嚅道:“我没事。”缓了会儿,睁开眼睛伸手说:“验尸报告给我看。”然后接过报告,蹙眉细看。
军医继续说:“根据淤血情况和缺氧分布来看,死者并不是死于心肌梗死。”
“什么?”黎塞留猛然抬头,金发一颤。
军医努力解释:“心肌梗死的病源是冠状动脉。冠状动脉专职给心肌供血,通常冠状动脉发生急性堵塞,导致心肌缺血缺氧,继而发生心衰、休克——这样才会致人死亡。但是死者的解剖结果并不是这样。”
“而是?”黎塞留蹙眉追问,她有不详的预感。
这个时候,维内托捧着验尸报告,清声朗读:“患者死于全心堵塞。心脏呈非病理性肥大,内壁严重损伤,二尖瓣、三尖瓣消失,房间隔破损,提示心室、心房受到机械性损伤,因充盈式全心堵塞导致急性循环衰竭而死亡。”
维内托抬头问:“什么叫‘非病理性肥大’?”
“举个例子,您熬夜得了黑眼圈,那叫病理性黑眼圈。”军医努力一针见血:“但是您被一拳打出熊猫眼,那就叫做‘非病理性黑眼圈’。”
维内托瞪得军医低下头去。
黎塞留莫名爽快,低头捧脸笑得肚子痛,拼命忍住笑声,金发垂下来,随着笑意一跳一颤地遮住了她幸灾乐祸的笑脸。
维内托咬牙瞅黎塞留一眼,暗地发誓要她好看,扭头对军医说:“你会不会聊天?”
黎塞留止住笑,站起来,军刀坠到足边,随着步子轻轻敲打黎塞留的皮靴。她走过来对维内托说:“你别生气。军医尽责了,这推翻了心肌梗死的结论,既然确定马腾的死亡是外力所致,这就是他杀。‘囚徒’原本可以随心所欲地破坏人体,但是为了伪造心肌梗死的假象才这样做——它一定有别的目的,它还没有放弃潜伏。”(。)
305 更大的阴谋()
维内托低头看报告:“也许它制住死者以后,从口鼻涌入死者体内,进入气道,钻破肺动脉,抵达心脏,只需要充塞堵塞心脏三十秒,就能导致死者循环衰竭,伪装心衰死亡。”她关上报告,眯起眼睛含恨道:“听上去很符合‘囚徒’的作风。”
黎塞留瞧见维内托认真说话的时候,一头柔顺光亮的银发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心生喜爱,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脑袋说:“战斗部和执法队已经在大范围搜查基地了,找到囚徒只是时间问题。”
维内托不满地晃头甩掉黎塞留的手,抗议道:“不准摸我的头!”收起验尸报告,气呼呼走出去了。
黎塞留惊讶地捧着自己的手,像做错事了一样。她不好意思追出去,所以在手术室逛了一圈,忽然看到一个沾血的铁盘子里搁着一枚弹头,好奇地拿镊子夹起来问:“这是昨天取出来的弹头么?她流了这么多血?”
军医连忙承认:“是的,我忙于解剖尸体,所以没来得及处理它……”
黎塞留嘟囔:“按道理她的枪伤应该迅速愈合才对。难道弹头上有拮抗酶?”胡思乱想间,拿镊子夹起弹头细看,忽然看清,血渍糊乱的弹头上,竟有人为割出来的十字凹槽。这种十字圣痕弹是殖民地的战姬射杀外星原住民用的:量产弹药的时候在弹头刻上十字槽,填充水银、紫外线胶质、重金属银,分别针对性杀伤不同的外星异种。这种弹药改造手段是天堂文明的习惯传统,在初始化记忆里有记载,黎塞留记得很清楚。
她端详血糊糊的弹头,看出这枚十字圣痕弹的刻痕是手工制造的。也就是说,尉栩事先在弹头上锯出了十字凹槽。所以,尉栩一定往弹头里填充了什么,这就解释了维内托的枪伤迟迟不愈合的问题。一定是特种弹头携带的物质阻碍了维内托的愈合。
问题是尉栩究竟往弹头里填了什么。射杀狼人要填充特化金属银。射杀吸血鬼要填充紫外线胶质。如果要射杀战姬,应该填充什么?
黎塞留捏着镊子发呆,怎么也思考不出来。
军医瞧见黎塞留站在那里不动。好奇地走过来,凝视这枚子弹:“有什么问题吗?”
黎塞留责问军医:“你就没留意过这枚弹头做过手脚吗?”
军医仔细一看,隐约看到了弹头上的十字刻痕,惊讶道:“这种弹头我第一次看到。想不到总决策官还有这爱好。他又不是基督徒。”
黎塞留放下弹头,把盘子端给军医:“拿去化验,一定要查出弹头上有什么成分!”
军医醒悟过来,郑重其事地点头,接过盘子走进化验室。
黎塞留心神不宁。惶惶往外走,越想越惊心动魄:尉栩事先改造了子弹,证明他计划好要开这一枪;证明他计划好了要被魏东娴剥官夺职、被罢黜拘禁。
尉栩知道他会马失前蹄。因为从云端坠落,也是尉栩的计划之一。
什么人会丧心病狂到运筹帷幄地策划他自己的陨落?
失去一切,对尉栩有什么好处?
除非他能得到更多。
黎塞留想起尉栩被罢黜时软弱惊慌的狡辩;想起尉栩被拘押时暴怒绝望的顽抗;想起尉栩回头瞪宋丹时狠毒怨恨的眼神。想起尉栩倾情出演的这一幕幕,她的心如坠冰窟。
尉栩明明计划了自己的坠跌,却装出了被暗算的惊愕。尉栩明明知道局势的发展,却装得像被推得踉踉跄跄,哭号得如同在身不由己地跌撞前行。如果这一切都是尉栩惊为天人的演技,那么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魏东娴于风平浪静之时。突发雷霆万钧之力,这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出击,突然夺走了尉栩的地位、名誉和权力,夺走了尉栩的一切。她大获全胜,维内托大快人心,就连参谋层的李参谋都发出了“共和国必将崛起”的激荡狂笑。
人们觉得已经赢了。
但是黎塞留这才发现,尉栩似乎也希望人们这样想。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一定要警告维内托才行!”黎塞留五内如焚,匆匆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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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健是个技术兵,有一颗奋发图强的心,自学英语四六级。进口设备的英文说明书都能读懂。他的自强不息有了回报,年纪轻轻就被招入栖凤基地供职,编入维护部,负责C区的管道维修。
起初刘大健有些愤世嫉俗。因为每天检查管道是一件挥霍青春的工作,无聊程度仅次于收银员。但是随着年常日久,刘大健发现管道工是个对经验和技巧要求相当高的工作。因为栖凤基地的水暖、电气和各种类的汽油柴油航空煤油全部依赖预先埋设的管道来运输,所以补给线很长。于是管道出现故障时,智能计算机只能提示“XX管道XX段XX节出现故障”,而具体故障在哪个位置?这需要刘大健乘坐隧道车前往该地点。散步好几公里,依靠经验来找出故障节段。
这是一个对体力和脑力都要求严苛的细活儿。故障可能微乎其微,比大海捞针更考验耐心。所以电脑终端提示供水管出现故障以后,刘大健不敢怠慢,跟战友打了声招呼,跳上隧道车就赶赴故障节段。
供水管道埋设在专用隧道里,分为26个大段,每个大段细分为3节,每节大约3公里左右。所以负责管道维修非常辛苦。这次故障地点是C段第3节,刘大健乘坐风驰电掣的子弹头隧道车飞驰了半小时才赶到现场,提了电脑和沉甸甸的工具包,像个负重旅行的登山者一样,大汗淋漓的走下站台,拐进供水通道,前往现场。
供水管道很少出故障,但是就算是轻微的漏水都会被计算机检测到。所以刘大健已经做好了仔细翻找的心理准备。
他猫腰钻进管道埋设区。这是个三人高的隧道,直径两米的粗大供水管被钢筋牢牢钉在隧道里。刘大健打开工业聚光灯,跟随一束摇晃的光线走进隧道里。旁边就是比他还高的水管。
每次走在这逼仄的隧道里,刘大健都升起幽闭的恐惧。他知道这条水管每秒钟运输的纯净水能灌满一个泳池。他做过很多次噩梦,梦见水管突然炸裂,澎湃的水压把他拍成墙上的肉饼——或者汹涌而来,瞬间灌满整条隧道,把刘大健变成泡烂的的浮尸。
所以他每次出任务,都小心翼翼,无比谨慎。
刘大健每走几步,就轻轻伏在水管上,附耳贴紧,拿钢笔轻轻敲管壁。每次的管壁发出的回响都稍微不同,这让刘大健确定:他正在逐渐接近漏水区。这是水管工的实用经验,屡试不爽。
断续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脚下的路面已经污水乱淌,军靴踩上去吱呀有声。刘大健知道漏水区已经不远了,他抬起工业聚光手电照了一下,漆黑的隧道在光线尽头影影绰绰,连强光都无法驱散那幽深的黑暗。
现在的位置,离开最近的管道出口都有0。5公里。刘大健的前方和背后都是浓重的黑暗,他甚至觉得空气都浑浊起来,氧气不够呼吸用的。
他知道这是恐惧在作怪,所以他闭目冷静了一下,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306 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脚底积蓄的水洼越来越厚,渐渐要****刘大健的军靴。他最后找到管道破漏点,顺着修理楼梯爬上管道,像登顶火车似的,爬在湿漉漉的管道上,拿手电照着,一寸寸摸过去,最终看见了一处裂缝在往外渗水。
他准备修理的时候,忽然听见断续的“滴答”声。刘大健狐疑地探出身子,举起聚光灯一照,看见前方两米处的管道连接栓在往下滴水。
管道的建材是五十米一截,用连接栓固定在一起。如果前方在漏水,证明面前这条裂缝不是唯一的故障源。
刘大健必须察看个究竟。他背着修理包,慢慢爬过去,膝盖和手掌都被冰凉的污水****了。
慢慢爬过连接栓,刘大健拿灯一照,看见管道上面有个直径半米的均匀圆孔。强光照射下,刘大健可以透过圆孔,看见半米厚的管道下,纯净水正在无声激流而过,流速之快,仿佛管子里盛着均匀的果冻,而不是飞快的激流。
刘大健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按照他的经验,这个圆孔早该像爆发的消防栓一样朝天空狂喷水柱才对。而匪夷所思的是,不仅洞口没有喷泉,反而安静得像这个洞不存在一样。
这惊世骇俗的场面,几乎摧毁了刘大健从小树立的唯物主义物理观。他本能地往后缩,恐惧地想撤退。
忽然,光芒在半空发生折射。一道铺天盖地的保鲜膜像个巨大的水泡,骤然收缩,把刘大健刹那包裹。在刘大健反应过来时,他看见空气中突然浮出一张饥饿的人脸,张开大嘴一口咬下;人脸浮现的刹那,整个空泡也随之显现。隧道里的圆锥形光柱像是被吃了一样,揉成一团浑圆的光晕,渐渐缩小坍塌。然后光晕收紧成一个鼓动、挣扎的人形,这个人形就像蛇肚子里猎物的轮廓,迅速虚弱下去。渐渐过半天都只挣扎一下,终于回归静止。最后,光晕被黑暗挤压成一个点,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来。
在浓郁的黑暗里。一道薄膜吃饱喝足,哧溜一声收缩滑走,一束圆锥形光柱被彻底解放,重新照亮了一方墙面。然后,怒放光芒的手电筒“咣啷”一声。从管道上滚落,摔在水洼里,渐渐不动,绝望的光芒照射着摔在地上的修理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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