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魏东娴快吐了。她睁大眼睛重复,然后用力按住嘴,竖起眉毛,忽然有点楚楚可怜。她想象着一堆狰狞的外星虫子不由分说地箍住受害者。从死者的眼耳口鼻里稀里哗啦涌进死者体内的画面,吓得脸都白了。
军医皱眉说:“可是死者身体表面零创伤,连手术痕迹都没有……”
“抬去解剖。检查气道纤毛,鉴定主动脉壁损伤,你们会发现蛛丝马迹的。”肖璇已经大致想象出大厨的死亡过程了。
黎塞留走近花容失色的魏东娴。红唇附在她耳边:“它开始杀人了——你如果不想成为下一个暗杀的目标,就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像我和VV,你手无寸铁,我不想你成为下一具尸体。”
魏东娴吓得牙齿咯咯颤,攥紧拳头,直勾勾地瞪了尸体三、四秒,胸膛剧烈起伏,忽然气得冷笑起来:“怕死不是**。尽管来。”她害怕得手指冰凉,像坠在冰窟里似的,努力止住寒颤。吞着唾沫吩咐:“黎塞留,是时候授予沉默者‘临机决断权’了。于非常之时,行雷霆之策。我要沉默者正式罢黜总决策官,全权监控基地,查出凶手的踪迹,和这个神出鬼没的‘外星人’决战到底。我已经申请了卫生防疫专家组封锁基地出入口,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她说完这席话,已后怕得身子发冷,脸蛋煞白,因为极度紧张。所以微微促喘,呼吸得嗓子发干、头皮发麻。她明知自己害怕,却自豪能说出这番杀伐果断的话,所以努力保持镇静。闭目安慰自己:“我有胡椒防狼喷雾,我不怕外星人。”
黎塞留说出了更吓人的话:“恐怕临机决断权不够用了,必须重开九人团高级会议才行。”
魏东娴蓦地睁开眼睛:“为什么?能直接罢黜,为什么要开会?”
“沉默者彻底沉默了。”黎塞留说,“我早已核准,并且向沉默者的系统完成了橙色授权。但是迟迟不见动静——应该是没有人能接收我的授权了。”
肖璇突然抬头,嘴唇微颤,喃喃问:“什么意思?沉默者的通信系统享有最高密级,没有人能锁定他的IP——他怎么会擅离职守?”
黎塞留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悲从中来,委屈地忍住泪水。一直以来,沉默者都是默默守护基地的独狼,他只与特派专员黎塞留联系,只有他通过加密信号传输大容量信息时,他才有可能被追踪到自己的IP,从而暴露身份。
也许沉默者也没有想到,属于己方的基地,竟会比白色恐怖时期的重庆更危险——刚刚暴露身份,就会横死街头。
黎塞留眼眶一湿,长睫毛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泪:“他没有擅离职守,他只是死在了岗位上——送去解剖吧。”她牵起魏东娴冰凉的手,转头走出去:“我不会让他白死——请马上召开九人团高级会议,我要在会议上公布沉默者死前发送给我的监控录像。”
魏东娴双脚发麻,险些走不动,心头一片冰凉。她终于想起来,直接罢黜总决策官的“临机决断权”,只有身为特务部部长的沉默者和特派专员同时在场,才能生效。这种权力平衡机制与北美联邦的“两人规则”类似:比如战略性核子武器发动前,必须同时获得国防部长和总统的同意。
但是明处的黎塞留虽然审核通过,同意授权,藏在暗处的沉默者却突然暴毙,直接导致“临机决断权”形同虚设。所以黎塞留必须召开九人团最高会议来达到目的,这让魏东娴始料未及。
李明在外面听见这席话,身子一摇,像被打了一枪,面貌呆滞地指着冷藏室,目光粘在黎塞留身上:“那,那就是沉默者?开什么玩笑!沉默者地位尊崇,怎么可能是个厨子?他怎么可能只是个厨子!”
“就算他只是个厨子,他也比你这个部长强!”肖璇跪在死尸边上,怎么都抚不平死者怒睁的双眼,忽然气得眼泪如断线,抬头冲着李明喊:“他每天在食堂递饭,可以记住每个人的脸,他兢兢业业工作,总共只扮演了两个身份,两个身份全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你呢?你除了替自己的利益服务,你还想过谁?”
李明头一次被自己的属下顶嘴,气的俊脸乱颤,咬牙切齿地忍住,指着肖璇说:“你,你翅膀硬了,我不跟你计较。”自己也心乱如麻,反复嘀咕:“假如横死的真是沉默者,那可就糟了。”
魏部长跟黎塞留匆匆走出去,路过李明的时候,将现场记录往他怀里一塞,冷冷道:“很明显,现在还没到庆祝的时候。而且李明,你知道最令我心痛的是哪一点吗?”
李明呆住,茫然抬头看魏东娴那张精致的侧脸。弯翘的睫毛,尖挺的鼻子,在他面前勾勒出雕塑般美丽的轮廓,偏偏没有转头,拿正眼瞧他一眼。
他知道,魏东娴已经视他如钉子,不愿意再认真瞧他了。
“如你所说,他有狼顾之相,比司马懿还多疑,但是在维权那件事情上,他一直没有怀疑过你。”魏东娴路过李明时,脚步稍停,目不斜视地说完这句话,爽快得像内伤的高手呕出淤血,终于心气通畅,“所以我终于看清楚,我需要这种人,我也能驾驭这种人,因为他既然没有辜负过你,必然不会辜负这个国家。”
魏东娴说完,总算斩断了李明的期盼。她绷紧脸深吸一口气,紧扣肩上的风衣,陪伴黎塞留大步流星、衣袂飘飘地走了出去,留给李明一个独裁果断的背影。(。)
294 铁证如山,直指尉栩()
九人团最高会议,足足有十人出席。沉默者的位置照例空置;八部长官出席七位,加上代理总决策官尉栩、共和国空天军队中校维内托、特派专员黎塞留,一共十位高级将官,在考究的会议桌前肃然围坐,商讨急情。
肃然敬礼,统一脱帽以后,大家神情各异地落座。尉栩一脸麻木的淡漠,面无表情地整理已经无可挑剔的桌面;宋宪一脸隐怒地材料;李明面色苍白,惶惶打量魏东娴,又狐疑地注视尉栩。
而魏东娴在瞧维内托,瞧见这位将衔最低的天军中校反而是会议桌上最镇定的,轻巧地将一头银发甩到肩后,好整以暇地抱胸躺在椅背里,坦然扫视各怀异心的大家。
魏东娴在维内托身上看到了气派看到了风采,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举重若轻,看到了无所畏惧的风轻云淡。这让魏东娴充满力量,她决定夺取主动权,亲自主持这场会议。
“今天上午十点,基地里出现了一起密室杀人案,死者马腾,是餐饮部门的行政主厨,四十六岁,健康无心脏病史,死亡地点是厨房冷藏室,初步鉴定为心肌梗塞导致猝死。这是召开最高会议的起因。”魏东娴先声夺人。
尉栩表情漠然,眉毛都没抬一下,麻木地继续垂目扫视文件。
他作为总决策官,本应照例主持会议。但是内务部长越俎代庖地架空了他的职权,他竟然连一声抗议都没有,变相承认了自己的仕途已经日薄西山的事实,像一只老实的秋后蚂蚱,麻木得没力气蹦跶。
梁非凡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我跟你说过了嘛魏部长,人到中年,难免得病,中风啊心梗啊,这都是命,早晚都得来。我也免不了有这一天。你反应过度了啊……”
魏东娴绷着脸凝望梁非凡:“请听我说完。在案发同时,黎塞留中校收到一份代号为‘沉默者’的特务部长发送的绝密情报。审核情报以后,黎塞留中校行使特派专员的专有权力,赋予沉默者‘临机决断权’。授予特务部长接管基地的最高权限。但是特务部长从此失去联络——就在此时,命案发生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就算验尸结果还没出来,我都愿意大胆推断:这是一起卑劣的谋杀。马腾的真实身份应当是暗中保护基地运转的‘沉默者’,有人在他发送情报时。追踪到了他的IP,破解了他的身份,导致他因公殉职。”
维内托抬起下巴,像一尊冷艳的冰雕,冷冷打量远处的尉栩。她看见尉栩完全不为所动。他无动于衷地看完了材料,轻轻合上卷宗,十指叉在一起,抬头望着魏东娴,事不关己地回答:“我同意你的看法。等我替死者申请完伤亡赔偿和家属补贴,就会把死者档案复制一份上呈国安局。如果死者的真实身份是沉默者。国安局就会公开死者第二身份的档案,给予追加补偿。”
黎塞留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胸脯起伏,桌下的右手牢牢攥紧刀柄,怒视尉栩:“难道你就毫无感触吗?你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主厨师傅是亲自给高阶将官准备餐饮的人,你每天吃着他做的美食,转头杀他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内疚?你怎能用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说话!殉职的同僚竟没办法在你心里激起一点涟漪?”
尉栩茫然抬头看黎塞留,束手无策地耸肩,不知道黎塞留在说什么。
梁非凡不敢拍案而起,只假装咳嗽地飘开目光,肘子支在桌上干咳道:“黎塞留中校。指明道姓不好——总决策官不和你计较,不代表你可以血口喷人。”
黎塞留心直口快,忍不住愤慨,连教养都忘了。狠狠将手里的卷宗摔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卷宗竟纸页飞散地滑了一米远,都飞到一脸尴尬的孙建龙面前了。
然后黎塞留“噌”一声站起来,盯着不知所措的尉栩,咬牙切齿道:“我恨死不诚实的家伙了。沉默者是因为这份监控录像而死,我现在就播放这段监控。你看好了。”
她话音落地,会议室的主屏幕里开始播放监控录像。
大家抬头一看,顿时无比眼熟:播放的录像是电算中心主控室的指挥舰桥。右上角标示了录制日期,正是审判之光被维内托击毁的那一天。画面非常简洁明了:主控室里的人已经走完,电算中心只剩下尉栩,他双臂撑着战术桌,双唇翕动,仿佛在和空气交谈。
黎塞留怒目注视尉栩,声音发冷:“沉默者对这组监控录像产生怀疑,他使用技术手段对录像作了深度还原处理,发现了视频中存在不合理的光学折射现象,诸位请细看。”黎塞留离席走到大屏幕前,执刀在荧幕上指点:“舰桥到摄像头的距离不到三米,但是摄像头却录不到总决策官的声音。为什么。各位请细看,以总决策官为核心,存在一个半径为一米的巨大球状空泡——正是这层几乎透明的空泡,制造了绝对隔音效果,让摄像头鞭长莫及,录不到总决策官在说什么。”
尉栩突然站起来,伸长脖子。
所有人都盯着尉栩,看他作何解释。
尉栩抻直脖子,眯眼细看了一阵大屏幕,迷惘茫然道:“我看不清楚,我虽然视力很好,但是看不到你说的那个透明空泡——是不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呢?我太笨,所以看不见?”
黎塞留闭目强忍愤慨,耐住性子反驳:“就算你强行说看不见,银河计算机也能分析出画面上的光学扭曲现象,证明那个空泡是确实存在的。这个空泡具备强大的光学欺骗能力,比最纯净的玻璃瓶还透明,就连人类的肉眼都难以察觉它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沉默者要为此大费周章,因为这个录像证明——总决策官,你隐瞒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必须向九人团解释这个隔音空泡究竟从何而来,你必须交代清楚你当时在和谁谈话,究竟谈了些什么!”
这掷地有声的连番质问,让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只有荧幕上画面在动;只有黎塞留义愤填膺的胸脯在喘息起伏。维内托面无表情,远远盯着尉栩,尉栩的每个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尉栩猝不及防,张着嘴呆滞了一下,然后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扫视全场。他恐惧地发现,所有人都在无声地注视他。
“黎塞留中校,我感到委屈。”尉栩低头平静了一下心绪,努力镇定下来,声音变得有些轻飘飘的:“你拿出一个监控录像。这个录像,第一没有声音,第二没有异常,但是你一口咬定空空如也的画面上有个‘透明空泡’——你生造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出来,强迫我去解释?”
尉栩难堪地抬头,软弱地说:“你让我想起了风波亭岳飞,想起了‘莫须有’这个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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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尉栩下台()
尉栩一脸无辜的委屈,反而让孙健龙半信半疑,拿狐疑的目光瞥黎塞留。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监控录像上很难用肉眼分辨出“空泡”的存在,这一切看起来就像《皇帝的新衣》,根本没有人看得见裁缝声称存在的“透明衣服”。
耳闻不如目睹,在监控上根本看不见证据,让其他长官有些拿不准黎塞留的可靠性。
“你不是岳飞,这里也不是风波亭。”维内托闭目打断尉栩的倾情出演,五指按着桌面站起来,眼睛一睁,看得尉栩心脏冰凉下坠:“这不是什么莫须有的迫害。透明隔音的空泡是客观存在的,我相信银河计算机的分析结果可以证明这一点。行政主厨马腾是沉默者,他在举报你之后遭到谋杀,这也是客观事实,我相信验尸报告和联合参谋席的回执都能证明这一点。尉栩,你必须立刻停止你的表演,交代一切犯罪事实。我只说一次。”
维内托微微歪头,冷漠地睁大眼睛盯着尉栩,一直盯得他心头火气,盯得他怒目圆睁,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火,厮杀的电光四射。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讲话!”尉栩终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一巴掌拍得会议桌上的茶杯一跳:“我现在还是总决策官!”
“错!你现在是阶下囚!”维内托一声呵斥,也拍了下桌子,一桌人顿时觉得整张会议桌跳了起来,李明吓得像触电了。
尉栩咬牙切齿按住桌子,咆哮道:“你敢逮捕我?你竟敢逮捕我?”
维内托伸手在耳边扯紧手套,眯眼冷笑:“你当我不敢?”她“吧嗒”一声扯紧白手套,一脚踢开椅子,离席走向尉栩,冷冽的红瞳与尉栩的目光在半空里对视得火花乱迸,银发在肩头一荡一荡:“肩章给我撕了,配枪交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会议室都惊呆了。李明张大嘴巴。目光粘在VV身上移不开,已经惊讶得失去了遣词造句的能力。梁非凡的老脸难以置信地褶皱成了树皮,缩在椅子里喋喋不休地重复“等验尸报告出来再说啊!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好吧?”
黎塞留对VV的僭越之举毫无反应。她拄刀而立,沉默观看VV采取激烈行动。魏东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紧盯已成惊弓之鸟的尉栩,却没有出言阻止VV,反而像在替VV撑腰。宋宪早已看完卷宗,咬紧牙关,绷着脸不说话。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默许了VV的侵略之举。
内务部长、天军中校、特派专员同时对尉栩开刀。运输部的马部长和维护部的孙健龙发现,李明的表情夸张无比,他的嘴巴张得像吞鸡蛋的蛇。于是两位长官醍醐灌顶,意识到李明对魏东娴的计划毫不知情,他根本不知道VV会在九人团最高会议上直接讨伐尉栩,用最直接高效的方式解决问题——陈旧的同盟已经改弦更张,李明已经不再被魏东娴信任;而新的三人团已经达成默契,这三个女人只对宋宪提前打了招呼。仿佛其他的支持已经显得多余。
瞧见VV离席走来,尉栩像惊弓之鸟,虚张声势地拼命拍桌子:“你有什么资格罢免我?只有联合参谋席有这个权力!来人!卫兵,给我进来维持秩序!”
李琛深知唇亡齿寒,拍桌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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