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尽量不去谈论这风雨欲来的憋闷氛围。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剑炉里的农业克隆基地已经悄然停工,少数的几个负责人深居简出得像三国末年的隐士,几天半月都难得见到他们一面。而克隆基地更是讳莫如深,成了被遗忘的凋敝角落。
庄言离开之后。魏东娴一直在惴惴不安地回忆他临行的嘱咐。
“最可怕的不是赢不了。最可怕的是当你以为自己要赢的时候,敌人希望你觉得自己赢了。”
每当想起这句话,魏东娴都心如冰浸,打个哆嗦,站起身去加衣服。
但是李明很开心。尉栩倒了,庄言走了,他重回人生巅峰,当回了研发部一把手,每天满面春风地进出办公室,笑意盎然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并且一直在用心铺垫今后的康庄大道。
他在整理庄言知识产权被盗的证据、证词和证人名单。整理了厚厚一沓,能撑破一个文件袋。他志得意满地拿这袋文件呈给魏东娴,殷勤地表功:“这些证据足够给尉栩判5到8年。我把它们全部放在你这里,希望能够让你睡的更加安稳。”
魏东娴接过这沉甸甸的证物袋时。心却一坠,想起自己就是为了这个袋子,故意堵住庄言的维权之路,让他追诉无门,陷入窘境。事到如今,她接过这能够给尉栩致命一击的文件袋时,不仅没有欢欣鼓舞,反而觉得纸袋烫手。
李明看出来她内疚,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事分轻重缓急,尉栩身后的支持者还有很多。如果没有证据,大家都无法认清他的真面目。庄言的牺牲是必要的,而且是有价值的,你不要自责。”
魏部长将文件袋锁起来。默认了李明的话。
“现在你可以放心啦。这些天我瞧你愁眉不展,连我也传染了你的忧郁。好了,不要不开心了,大局已定,你甚至可以提前庆祝起来。”李明天花乱坠地哄人。
魏东娴反驳:“庄言说……”
“庄言说的就一定是对的?”李明皱眉不悦,手插兜里。焦躁地踱来踱去:“怎么连你也对他言听计从了——你知道和他共事多累吗?他是个控制狂,一切都要听他的,否则就要跟你辩个天昏地暗;他还是个炸药桶,我好歹是他上司,他给过我几次好脸色?”
李明难过地捧著脸,揉了一阵,迷惘地摇头:“我和你共事那么久,不明白为什么庄言这样的人反而更讨你的欢心。他无非是个多疑的人,但是他也很危险,他有狼顾之相,回头时就像司马懿一样可怕。他会不遗余力地筹划,全心全意去仇恨,一意孤行地偏激,完全无视一切规矩——作为他的上司,我如坐针毡,但是你们偏偏对他爱不释手。东娴,我第一次感觉到精疲力尽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庄言从不在意我的感受,每次都是我打落牙往肚里吞,我没办法继续做这样的窝囊上司,我也没办法从他的上司沦为他的下属,我……”
李明忽然抬头,瞧见魏东娴直腰玩着铅笔,抿着红唇认真望着自己,正在凝神倾听。这片刻的重视,让李明涌起温暖的冲动,真情告白道:“我没办法看着他慢慢讨你欢心,慢慢将你夺走。”
“我们是同志关系。而且我有婚约,你比谁都明白。”魏东娴解释清楚。
“如果你不痛恨那一纸婚约,你就不会自我流放到不见天日的军事基地里来。你完全可以去人民银行工作,那才是你寄托人生的地方。”李明动情地打开了话匣子。
“等我和江明宇解除婚约,我再和你谈这些话题。”魏东娴斩钉截铁。她看见李明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所以她试图结束这话题:“现在我还是江明宇的未婚妻,我不会和你眉来眼去。”
“江明宇”三个字反复提及,让李明的锐气像老年人阳痿一样渐渐缩了回去。他竟鼓不起和江明宇竞争的勇气,于是顺水推舟地沉默了一下,顺势而下,换了话题:“那么就事论事,我忍辱负重地和尉栩对抗了三年,终于换来大获全胜的今天,请你不要再提庄言杞人忧天的那一套了,我非常不爱听。”
“可是……”
“退一万步说,”李明抬起头,武断地说:“就算尉栩死而不僵,还有花招,无处不在的沉默者也会提前获知尉栩的小动作,并且向黎塞留申请临机决断权,直接罢免尉栩的职务。”
魏东娴没办法反驳了。
李明乘胜追击:“黎塞留进驻基地开始,对中央绝对忠诚的沉默者就取得了绝对主动权,尉栩再也无力和我们对抗。只需要将必要情报发送给黎塞留,经过短短几分钟的审核,黎塞留就会授予沉默者橙色权限,给他直接罢免尉栩的权力——这一切只需要短短几分钟,没有人知道沉默者的身份,于是没人能阻止这一切。这是尉栩背负的巨大枷锁,没有人能帮他逃脱这个程序。”
魏东娴低头不语,半晌才叹气:“好吧,也许是我紧张过度了。”
“放松一些,你蹙眉的时候,我也会开心不起来。”李明站起来,施展温柔。
忽然电话响了。魏东娴接听。
“怎么了?”李明看到魏东娴脸色变了。
“后勤人员猝死。”魏东娴挂了电话以后,面色不善:“自然死亡,心肌梗死。”
“……”李明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心肌梗死是正常死亡。”他说出这话来,自己都没底气。
栖凤基地的公费医疗和健康保障不仅健全,甚至严格。很少有人有心脏病史,后勤部也大多是年轻力壮的人,发生心肌梗死的概率微乎其微。
魏东娴不搭理李明,她匆匆披上风衣,拧开门大步而出。她着急去现场。
女人的直觉在警告她:在这个关头,所有的正常死亡,都非常不正常。(。)
293 魏东娴的女王范儿()
“死者马腾,四十六岁。是炊事班的主厨。他在冷藏室取食材的时候突发心肌梗死,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约等于死者失踪时长。因为冷藏室温度较低,尸体迅速失温,所以无法更加精确了。”在场的执法队拿着现场记录,向匆匆赶来的魏东娴小声汇报。
“别的我不管。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了吗?”魏东娴关心这一件事。
“死者保持了良好习惯,进入冷藏室以后会关门,自动上锁。而且直到执法队破门进入为止,电子锁没有开启记录。所以死者属于密室内死亡,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性。”执法队一一说清楚。
“解剖尸体,报告直接提交给我。”魏东娴签名授权,直接跳过了尉栩,全权接管此事,“做全面的血气分析和器官检查,看看有没有中毒,或者寄生虫。”
“是。”执法队也清楚尉栩已经日落西山,面前的内务部长才是常青树,他不敢违抗,郑重答应。
魏东娴拧头吩咐王厚正:“将伤亡报告迅速上报,申请驻派卫生免疫专家小组进驻栖凤基地。”她害怕有寄生虫疫情。
“你现在怎么疑神疑鬼呢?一个心肌梗死病例,需要派驻免疫专家?”李明小跑才追上她,瞧见她小题大做,颇有微辞。
魏东娴脾气上来,不怒自威:“请不要妨碍我行使应有的权力。让开,带我去看现场。”
李明被呛得讪讪闭嘴,很没面子。
执法队撩开黄黑色的隔离带。魏东娴将长发掠到肩后,要了一双胶皮手套戴上,披着风衣弯腰钻过隔离带,走到凉飕飕的冷藏室里去,瞧见3名军医正半蹲在地上,簇拥着一个佝偻的人,正在一同检视尸体。
魏东娴直腰大步走进去,抬起下巴说:“梁部长。你来的比我还快。”
佝偻的老头子费劲地直起腰来,回头瞧魏东娴:“没想到栖凤基地里会出这样的事,我们没有专门的犯罪现场调查部门,我只能事必躬亲了。从执法队、军医处、人事部拼凑了队伍控制住了现场。军医检查了一下,确定是自然死亡,我回头写个报告就完事了。”
“辛苦了。”魏东娴直线走过去,军医、执法队员和稽查队员自觉起立让开。
“我觉得研发部应该派人来。”魏东娴弯腰瞧了瞧死者,看见这个鬓发斑白的主厨双目怒睁。眉头吃痛皱紧。就算凉透了,嘴巴都茫然张着,牙齿露在外面,看得人心惊肉跳。
李明追进来,张大嘴巴看着。
“魏部长,我觉得您有点反应过度了,闹大了有什么好处?唉——别的我也不说,让军医跟你讲好了。”梁非凡朝医生挑下巴。
医生看着抱胸昂头的魏东娴,小心翼翼地解释:“尸体表面没有丝毫外伤,没有针孔。没有搏斗痕迹,没有勒痕……事实上,冷藏室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也许里存在很多光怪陆离的密室杀人案件,但是平心而论,这种事情在现实里很难发生。您也许惊讶死者的狰狞表情,事实上,心梗会带来巨大的痛苦,死者现在的表情算是比较平和的了。”
“我说是他杀了吗?我说密室杀人了吗?”魏东娴抱胸听完,突然扭头盯住医生,一叠声反驳:“我给事件定性了吗?我叫研发部的人来看看。怎么了?什么叫‘写个报告就完事了’?”
魏东娴不顾梁非凡脸色青紫,指着地上的死尸,咄咄逼人地教训军医:“这是你们的同僚,他就算没上过战场。也勤勤恳恳地给你们煮了十几年的饭,现在他死了,我查的紧点又怎么了?我告诉你们,我不想借题发挥小题大作,也不想敷衍搪塞含糊了事。一个详尽严肃的调查,是对死者最得体的尊重。现在我全权接管这件事情。你们军医组直接对我负责。梁非凡,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内务部长魏东娴说得字字铿锵,毫无斡旋余地,斩钉截铁得像个独裁的暴君。梁非凡被顺带骂了一顿,脸色一会儿失血苍白,一会儿羞耻涨红,正在张口结舌时,魏东娴察觉到梁非凡的抗拒,扭头盯着他逼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明被魏部长这无与伦比的坚决镇住,理智地咬住嘴唇,不敢有异议。
梁非凡张着嘴,干枯的嘴唇颤了颤,直勾勾望着气势如虹的魏东娴,忽然视野一花,产生幻觉,仿佛面对的不是年轻漂亮的魏东娴,而是铁面无私的魏总理。
这似是而非的气场,这若有还无的幻觉,让梁非凡心头瑟缩,竟无法再与魏东娴对视。他的手指在袖子里颤抖着,低头说:“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尽量配合你的工作。那么我先走了。”
魏东娴得体地向梁非凡点头,梁非凡点头回礼,然后匆匆挤开李明,夺门离开。
李明第一次看见梁非凡夺路而逃,连他都生出对魏东娴的畏惧之心。他像一只兔子嗅到了雄狮的气味,忍不住贴服双耳,皮毛发抖,这才意识到,魏东娴随着资历的丰富、经验的增长,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领袖接班人。而他只能像夸父追日那样精疲力尽地追逐,口干舌燥地盼望有成功的那天。
魏东娴记得庄言临走前把很多事情托付给了肖璇,所以她命令肖璇放下手头工作,做好生化防护来勘察现场。
肖璇一到这儿,第一句话就是:“您通知黎塞留了吗?”
魏东娴没明白,反问:“黎塞留还负责犯罪现场调查哪?”
肖璇举着黑光灯走过来说:“您让让。”把魏东娴拉回门口,关了灯光,一边解释:“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您叫黎塞留过来,有些证据只有她才能瞧见。”
魏东娴低头联系黎塞留,一边嘟囔:“要男人何用。”
“啥?”肖璇抬头问。
“没什么——黎塞留?马上过来一趟。你在哪里?你和维内托在一起干嘛?你先过来。”魏东娴放下电话,却看见关灯的冷藏室一片漆黑,眼睛因为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所以伸手不见五指。另外三个军医也不明所以地站起来,退到墙边,不知所措。
“您看。”肖璇举起黑光灯打亮,顿时地上亮起隐隐荧光,仿佛黑夜中的荧光涂鸦,在一片漆黑里隐隐发亮。这荧光痕迹零落分布,像出浴时滴在地上的水渍,星星点点地拖曳向冷藏室的门缝,然后消失在门缝里,并且在门缝上重重积累了明显的一滩。
“这……这是什么?!”魏东娴掩住嘴,努力克制住惊叫。她想起了《异形》里外星人的分泌物。
“体液。您别怕,外星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所以这是地球人的体液——应该是死者的血清。”肖璇冷静地轻轻捏了捏魏东娴弹软的胳膊:“一部分生物蛋白和氨基酸衍生物会在紫外灯下发出荧光。医生可以刮取这些体液,与死者的样本对比,同步率应该有99%。”
“线索来的这么简单?”魏东娴难以置信,扑朔迷离的密室死亡事件被肖璇一秒钟侦破,让她猝不及防。虽然这些线索不能作为指控的证据,但是依旧让她激动亢奋。
“课长说黑光灯可是抓奸利器,嘱咐我片刻不离身,是居家旅行必备道具。”肖璇观察了一下门缝上残留的体液,昂头说:“把外面的灯关了,作案者可能没意识到它身上有受害人的体液残留,我们可以追溯这道踪迹。”
“关灯。”魏东娴斩钉截铁地下令。然后肖璇打开了门。(。)
293 我需要这种人()
“我的天哪。”魏东娴喃喃。
漆黑的厨房后堂里,满地都是若隐若现的荧光,仿佛一幅巨大的现代派抽象画。
“厨房天天宰鱼杀鸡,留下太多混淆视听的生物体液,没办法追踪了。”肖璇怅然环顾一圈,重新打开白炽灯,顿时照亮了满地啧啧称叹的执法队员。她回头看着魏东娴:“这样一来,就连冷藏室里的痕迹都无法作为呈堂线索了。因为很容易就可以解释成是死者带进去的。”
“但是?”魏东娴感觉到肖璇有话说。
“但是,积聚在门缝上的那一滩荧光痕迹,刚好契合了庄课长的假说。他假设了一种外星生物,可以将身体拉抻到微米级别的厚度,像红细胞穿越血管壁一样,飞快地穿过门缝——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死者的体液会在门缝上显著堆积。那是无孔不入的外星人飞快穿越门缝的时候,被刮下来的。”肖璇拿手指刮了一下那薄得难以察觉的体液,送到鼻尖一嗅,摇头说:“没有血腥味,要化验才知道是什么。”
“‘囚徒’是肉食性生物,他们的全部表面积都是进食器官,会选择性吞噬红细胞,所以残留痕迹的主要成分是血清。”黎塞留的声音远远飘来,她按刀推门走进冷藏室,顿时光线大炽。
“囚徒?”魏东娴脑子不够用了,她觉得跟这帮妞待着真累,说的全是她听不懂的东西。
“就是外星人。”黎塞留微微蹙眉,拿军刀拨弄了下尸体。
军医想请黎塞留不要破坏现场,想了想忍住了。
“外星人?!”魏东娴想起了特勤九处,蹙眉迷惑问:“如果基地里有外星人,为什么特勤九处没有派专员来处理?”
黎塞留半蹲下来,端详死者微张的嘴,金发从她脸庞垂下,在死尸上空摇摇晃晃。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站起来对肖璇说:“尸体内部有轻微衰变残留,囚徒在死者体内待过。作案时间离开现在不到一小时。”
“体内?”魏东娴快吐了。她睁大眼睛重复,然后用力按住嘴,竖起眉毛,忽然有点楚楚可怜。她想象着一堆狰狞的外星虫子不由分说地箍住受害者。从死者的眼耳口鼻里稀里哗啦涌进死者体内的画面,吓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