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他,得知他的悲惨遭遇,觉得他靠打零工挣钱来读书实在太辛苦,再加上他身子骨又太虚弱,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就问他愿不愿当兵,他说愿意像舅舅一样成为一名解放军,拿起枪来保卫祖国。”
刘远志乍猛的打断冯文山的话头,故作诧然地问道:”那他还不够当兵的年龄啦?”
冯文山颔首道:”是的,这孩子年龄还不够,好在当地的人武部部长是我当新兵时的老连长,我向老连长求了个情,就把他弄进部队来了。”
言到此处,冯文山面色怆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道:”这是我生平头一次动用关系,走后门。”
略事一顿,他斩钉截铁地道:”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营私舞弊。当然,我也不会为我生平首次违反原则而后悔,只要这孩子能够茁壮成长,我问心无悔。”
冯文山的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发人深省,让刘远志听来当真有如晴天里骤起一声沉雷,轰得他耳鸣心跳。他出生于军营,生长于斯,对部队里拉关系,走后门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像冯文山这样敢为社会最弱势群体而违背原则,而且始终高风亮节,守身如玉,毫不随俗沉浮的另类人物,还真是生平仅见。这一回,他开始明白什么人才算是真正的军人,纯粹的军人了。
刘远志故意低垂着脸,不让冯文山察看到他满脸的羞惭之色,想了想,语气赞许地对冯文山说道:”冯连山抱诚守真,冷壶秋月,我真是自愧不如。”
冯文山苦笑一下,沉重道:”过奖了,指导员,我没有那么伟大,当初我违反原则,只是希望这孩子能在部队好好努力,争取考上军校,就算不能遂愿,在部队这个钢铁溶炉里磨砺几年,也是终生受用不尽的,只是……”
刘远志察觉到冯文山的语气愈加怅痛,疾忙岔开话头,微笑道:”冯连长很善言辞,一定满腹经纶吧?”
冯文山惭颜一笑,摇头道:”你太高看我了,指导员,我高中还没念完,要说满腹经纶,还是邓副连长,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军校大学生。”
说到文化水平,刘远志又不禁脸色微红,冯连长高中没念完,他自己还不一样高中没毕业,当初贪玩好耍,调皮捣蛋,成天仗势欺人,招惹是非,他家老爷子生恐那一天祸事闯大了,人丢尽了,当老子的扛不住了,才凭关系弄了一张高中文凭,愣是把他塞到部队里来接受管教。
第178章 敢挑战自我的小新兵〔一〕()
两人一路谈天说地,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营地。而邓建国和陈瑞早已结束狙击手潜行和观察训练,返回多时了。
邓建国容光焕发,形态悠然,看不出有明显的疲态和倦意。他闲散地坐在办公桌旁,点上一根烟,漠然地瞅向刘远志,见此君脸色发青,瘫倒在藤椅上,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胸口一涨一缩,起伏不定,嘴鼻里喘气粗重而杂乱,其模样儿跟拉磨拉得实在疲累的驴子有得比。
邓建国真为这位昔日声威赫赫的大英雄感到害臊,先在晨练集合时姗姗来迟,接着在五公里奔袭中磕磕绊绊,装备只带一支手枪不说,还没跑完全程就累得死去活来,其单兵军事素质跟那些初来乍道的新兵蛋子都差得远,竟然配当大英雄,真是笑死人了。
邓建国抽着香烟,不时地对刘远志斜眼相睨,心想:步兵连的战士平均负重二十公斤,五公里急速奔袭是家常便饭,刘大官人都拿不下来,假如让他跟侦察连的弟兄一样,平均负重负四十公斤,四十分钟以内完成十公里武装越野的话,那会是什么样子。连恁地简单体能训练都熊包了,更不用说跟侦察连的弟兄们一样,长途急速跋涉后还要像老虎一样雄厉悍猛,如猎豹一般敏捷矫健。
尽管这个刘大官人口口声声的说他在机关做文职的时间太长,一直缺乏锻炼,荒废了一身的战斗技能,令冯文山深信不疑,甚是谅解,可是邓建国总是觉得此君巧言偏辞,信口雌黄,分明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南葛先生。
草草地用过午饭,邓建国丢下碗筷,掏出一盒红塔山,抽出三根,在同桌用餐的冯文山、刘远志和吴涛面前各放了一根,冲他们笑了笑,又抽出一根烟叨在嘴里,离开座位,便欲去享受饭后一支烟,快乐似神仙的乐趣。
当他到得门口之时,劈头碰见赵永生正怀抱着大叠碗筛走了进来,他疾忙侧身让道,赵永生立刻停住脚步,微微一怔,冲他憨笑一下,随即走开了。
邓建国拿出打火机点燃烟,轻轻吸了一口,正要走出门去,猛不丁地察觉到了什么,回身转头看去,瞥眼之间,但见赵永生走到灶台边上的一个大塑胶圆盆旁,弯腰将怀里的一大叠碗筛摊搁进盛满热水的盆里,然后挽起袖子,蹲下身去,左手拿过一个大塑料袋,右干抓了大把粉末状的碱,撒进了盆里,用手搅拌均匀后,开始涮洗起碗筷来
。
赵永生干杂活的手脚显然要比他舞枪弄炮更为娴熟,邓建国感到有些许遗憾,然而真正吸引住邓建国眼球的地方不是他的勤勉,而是他头部缠着的绷带,尤其是额头处那一大截白里透红的绷带,更令邓建国目睹之下,心疼不已。
邓建国心知肚明,赵永生肯定是在今早的五公里急速奔袭训练中摔伤了额头。
如今带着伤仍然坚持到炊事班帮忙,这个老乡够勤劳,能吃苦,更热诚,爱助人为乐。只是这个老乡的身子骨稍显虚弱,更适合读书求知,当兵打仗对于他来说,确实太过勉为其难了些,尽管他一直勤学苦练军事战斗技能,付出超过他人更多的艰辛和汗水。
看到赵永生脸孔上病态般的苍白,痛楚的表情,邓建国顿然心生恻隐,知道他的脑袋现在还很昏沉,额头上的创口时不时地发出鞭笞似的剧痛,但他不顾身体的不适,咬紧牙关,强忍痛楚,忙不迭地干着手里的活儿,其顽强的意志,坚韧的毅力,可见一斑。炊事班的班长见他头部有伤,劝他不要帮忙了,赶紧回宿舍休息养伤,但他不住地摇头,说不碍事,一点儿皮外伤而已。
邓建国委实不忍心看到赵永生这么辛苦下去了,掐灭烟头,便欲上前强令他回宿舍好好休息,近两天的军事训练就不用参加了。这时,陈瑞抱着一大叠碗筷走了进来,邓建国心念陡地一转,便即一拍陈瑞肩膀,说道:”雄娃子,你马上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陈瑞哦了一声,疾步劲走过去,把抱在怀里的碗筷往赵永生侧旁一搁,打了一声招呼,便即跟随邓建国走出门去。
炊事班的木屋外面,绝大多数战士已经用餐完毕,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一起,说笑或者打闹,释放空余的精力,也算苦中作乐。
陈瑞诧然地跟随邓建国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邓建国递给他一根烟,向他问道:”雄娃子,你平时跟赵永生相处得最好,关系也最亲密,对吗?”
陈瑞挠了挠后脑勺,纳罕地看向邓建国,说道:”是的,他人很老实厚道,又勤奋刻苦,我俩能谈得到一起来,怎么了?副连长。”
邓建国道:”看来你对他非常了解,那我问你,他这么拼命地卖力是为了图个啥?难道为了学雷锋助人为乐,连身体都不顾了?”
陈瑞吸了一口烟,略加沉思,说道:”副连长,你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兵,特别是家庭条件贫困的兵,到部队不能光为了保家卫国这个简单的目的,还得奔个好出路,当然要吃苦耐劳,勤奋努力,好好表现,争取入党提干,再怎么不济也得混个超期服役,乘着身上这套军装还没脱下的时候,赶紧得把媳妇捞到手,免得到时候复员回家后,人家白脸黑眼的。”
陈瑞本来越说越起劲,猛然想到自己当兵数载,一无所获的惨淡境遇,心下一阵凄楚,面色登时变得黯然神伤,缄口不语了。邓建国翻然顿悟,说道:”难怪他这般拼命,原来想混个好出路。”
陈瑞蓦然想起什么,摇着头,对邓建国说道:”不,赵永生跟我们多数人不同,据我观察,他当兵的目的好象很单纯,就是只图好好磨练一下自己,把自己锻锤成一个不怕风吹雨打,不畏艰难困苦的硬汉子,他跟我谈心的时候,说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长大后当一名铁血军人。”
邓建国心头一喜,忖思一下,饶有兴味地道:”为了放飞儿时的梦想来当兵,这么说他家境一定很殷实。”
第179章 敢挑战自我的小新兵〔二〕()
邓建国探听到赵永生深有军人情绪,胸怀爱军精武意识,推崇铁血尚武精神,跟自己不谋而合,竟尔把他的出身背景拿来跟自己相提并论。
谁知,陈瑞摇头道:”不,赵永生跟我一样,是个农村娃,家里穷得叮当响,来当兵除了想把自己锻造成硬汉子外,也跟我当初的想法一样,就算在部队混得一无使处,也可以从穷山沟里出来见见世面,吃几年皇粮,好让这副身子骨长得更结实一些,只不过,他当兵的动机比我单纯得多,只为把自己磨练成硬汉子。”
言到此处,他拍了拍自己胸脯,接着把之前赵永生跟他诉苦时,所说的那些遭遇,简明扼要地告诉了邓建国。
邓建国听过之后,心里一阵沉重,但又倍感欣慰,因为赵永生在极端贫苦的家庭条件下,在身体素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仍然执着自己的信念,竭尽全力地为成就自己的铁血军人梦想而拼搏,确实难得可贵,当之为愧称得上是中国青年的楷模,这在芸芸众多把从军当成求出路,奔前程的农村兵当中,是个难得一见的特例。比起那些玩忽职守,尸位素餐的龌龊之流,他不知要伟大多少倍。
邓建国甚是欣慰,叮嘱陈瑞:”以后还得请你多关照一下我这个老乡。”
陈瑞挠了挠后胸勺,爽快地道:”副连长放心,我跟他相处得很好。”
他心里却在想:副连长还是挺有老乡观念的。
炊事班的木屋之内,不断有战士用餐完毕后将碗筷扔进盆里,赵永生空前忙碌,双手运动如飞,风卷残云般涮洗着一个个瓷碗,一双双竹筷,并把它们丢进侧近盆里的清水中。 旁边,炊事班长唰唰啦啦地清洗着碗筷,偶尔转头瞅一眼赵永生,见他头上缠着绷带,气色不佳,心里一阵恻然。
炊事班人手稀缺,这名身材消瘦的新兵闲暇之余,总爱来这里帮忙,而且特别认真踏实,为炊事班分担了不小负担。如今,他头部带伤,身体不适,仍然一如既往地坚持来助大家一臂之力,委实能吃苦耐劳。
炊事班长用胳膊碰了一下赵永生,低声问道:”兄弟,你头怎么了?”
“今早五公里奔袭训练时,不小心滑倒了,额头碰上了岩石,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赵永生回答着问话,手里的活都没停住。
炊事班长恻然叹息一声,言辞恳挚的道:”兄弟,好好表现,争取入党留部队固然重要,但也用不着这么玩命,连身体都不顾了。”
赵永生绝然道:”班长,当兵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长期留在部队
。”
炊事班长心里一窒,大惑不解地道:”那你为啥要这么卖力?”
赵永生用袖子擦了擦汗,意味深长地道:”我当兵的那一天,老师来送我的时候,对我说军人的价值在于无怨无悔作奉献。”
炊事班长只道他是为了能在全连百多号兵里脱颖而出,引人瞩目,捞取入党提干的政治资本才如此拼命,如此干劲十足,却不曾想到,这个愣头儿青当兵的动机竟然恁般单纯,只是为了渲泄一下铁血尚武激情,磨砺一下自己,如此而已,确实难得一见。
赵永生涮洗完盆里所有碗碟、筷子以后,擦了擦手,扭头瞧见,刘远志怏然地一推盘子,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摔,离开饭桌,叨着一根烟,大大咧咧地走出门去了。
炊事班长望着刘远志的背影,嘟起了脸蛋,嘴唇翕动了两下,似要说什么,心头大是不快。
赵永生赶紧走过去收拾碗筷,发现碗里有一个只啃了两口的包子,他偷眼环视四周,见屋里没有别人,炊事班的几个战友正兀自低头忙活,便拿起那大半块馒头,塞进裤兜里,准备回头觅一处无人的角落,吃下去。这可比他上学那会儿,饿急了眼,偷偷摸摸地溜到学校食堂门口,捡别人吃剩下扔进猪食桶里的馒头强十倍。
战争的步伐迈得一天比一天快,战争的雾霭更一日超一日的浓厚,七连也抓紧时间,配合兄弟连队进行阵地攻坚演练,战术基础巩固以及战地轻伤救护与自救包扎等军事技能训练。
邓建国在陆军学院攻读的是侦察指挥专业,并在此前血与火的实战磨砺当中迅速成长为侦察兵高手,因此他抓起训练来更偏重于单兵战斗技能,诸如伪装潜行、丛林潜伏、战术规避动作、射击、贴身白刃肉搏………
倾斜的坡地上,二排全体战士正在张召锋地组织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单兵战斗技能训练。
张召锋的步兵战术动作相当精湛,故而对排里每个战士的战术动作要求极其严苛,为数不少的老兵都被他骂得体无完肤,那些拖泥带水的新兵蛋子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练习的是跃进动作,釆用三三制,即三人一组,一人先起身向前跃进,另外两人压后负责力火掩护。于是,全排分成若干个小组,俯伏在冲击出发地的横坎背面,准备展开训练。
首先上场进行示范演练的是一班长和两名老兵,冲击前进的目标地是前方二十米外的一条壕沟。冲击出发地的土坎高逾米许,他们仨在其背面跪姿据枪,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只听张召锋一声令下,一班长迅速将56冲锋枪交于右手提着,屈左脚于右腿之下,左手撑地一按,左脚踩地一蹬,右脚迅速向前一迈,腾地跃起身形,如脱弦怒矢似的向前飙出两三米远,似一条绿色影子在眨眼之间飘过人们的视线。就在这时,一班长陡然停身,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左手撑地,迅速卧倒在地,左腿后蹬,同时右手朝前送枪,左手接枪,右手在枪背带上往后一拔,握紧了枪把。整套跃进加卧倒据枪动作一挥而就,迅疾而便捷,令人目不暇接。
以赵永生、陈广锐为代表的众位新兵正自叹绝不已,刚想脱口惊呼,便在此刻,嗖嗖的两下身子带风之声过处,另外两名老兵乍猛地跃出横坎,低身朝前疾步奔跑,到得一班长俯伏的位置后,两人立即卧倒在地,一班长闪电般起身,弯腰疾进。
第180章 小新兵赵永生()
这一次,一班长在急速奔跑的过程中抵肩据枪,颇为令人叫绝。突然之间,前方的战壕内竖起两个半身靶,他抬枪就射,砰砰砰三枪,其中一个靶子倒了下去,另一个靶子也同时被后面两个负责掩护的战友击倒。他开完两枪之后,毫不稍停,向前卧倒立马来了几下横向侧滚翻,蜷局在一个土堆后面,蹲身从土堆右侧探出冲锋枪,掩护后面两名战友跃进。
三人如法炮制,俄顷之间,一班长已然逼近壕沟边缘。他见壕沟较深,右手持枪紧贴身体右侧,左手扶住壕沟上沿,左脚踏在壕沿上,奋力一撑一蹬,顺势跳进壕沟之内,随即掩护两名战友冲击上来。
三人配合得相当默契,战术动作娴熟得如兔起鹘落一般。
远处的大树腰上,邓建国举着望远镜,欣赏完他们精彩的表演后,甚是欣慰,为他们感到骄傲,也对他们信心十足,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