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徐帮成小腿腿肚上出现一个血窟窿,皮肉翻卷,稠血外流。腿脚另一侧,一块碎肉被一根肉筋连在伤口上,甚是可怖。
邓建国心下绞痛,皱紧眉头,撕开急救包,掏出一团止血棉压在伤口上,喃喃地道:”你小子还真能忍,掉了一块皮肉也不晓得喊痛。”
“什么?掉了一块皮肉。”徐帮成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如纸,急忙低下头去察看小腿上的伤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血肉模糊的伤口令人心头发悸。
徐帮成吐了吐舌头,惶悚地问邓建国:”副连长,我的腿怎么样了?伤到骨头了没有?”
“应该没有。”邓建国略事察看徐帮成的伤口后,眉头舒张开来。看得出徐帮成的腿伤并无大碍。邓建国用手术刀割掉那块血糊糊的碎肉,拿到徐帮成眼前晃了晃,吊儿郎当道:”这可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样?要不要收起来留个纪念。”
徐帮成缩了缩头,龇牙咧嘴地道:”好恶心,扔了它。”
邓建国吊儿郎当地道:”野猫子,这可是你叫我扔掉的哟!你父母怪罪下来可别拿我是问。” 战斗的间隙,邓建国爆发出幽默感,借此舒缓紧张的气氛,却逗得徐帮成哭笑不得。
邓建国手一抡,那块血糊糊的碎肉滴溜溜地在机舱外打着跟斗,一闪就不见了。
一旁,李参谋长看在眼里,顿生恻隐之心,咂了咂舌头。
邓建国怔忡一下,安详地道:”谢天谢地,子弹只是穿过了腿肚子上的肥肉,没有伤到骨头,你的这条腿最多十天半月就能恢复正常,只是……”
邓建国欲言又止,低下头继续为徐帮成处理伤口。
徐帮成愕然一怔,吐了吐舌头,探询地道:”副连长,这一点腿伤该不会被你轰回老部队去吧?”
邓建国没有抬头,调侃地道:”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替你父母感到心疼,皮肉骨血都是他们给的,就这样被我当垃圾扔了,真是于心不忍。”
“小邓,你可真会善解人意,真会替战士的父母着想,十多年前,我在野战部队里当营长的时候,领导都说我爱兵如子,跟你相比,我真是自愧不如。”
李参谋长也正在为林平重新包扎伤口,也正在兴头儿上。
杨志新插口道:”李参谋长,原来你也参加过当年的自卫反击战,怪不得你的身手那么好
。”
“是吗?”李参谋长谦逊地道:”跟你们相比就差远了,我那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上不了台面。”
“宝刀未老啊!”陆大伟毛毛躁躁地插口道:”起先我还当李参谋长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想不到跟敌人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
说完,他靠在舱门左侧,继续凝神警戒。
惭颜一笑,李参谋长谦卑地说道:”滥竽充数。”
虎口脱险,大家如释重负,谈笑风生。
邓建国处理着徐帮成的伤口,煞有介事地道:”实话跟大家说,我还真害怕野猫子因伤而退伍。”
李参谋长侧脸瞅了瞅徐帮成,笑道:”这么说,野猫子是个好苗子,你舍不得他?”
正在警戒敌情的陆大伟表情带着怨尤,插嘴道:”首长,他可是我们副连长手里的宝贝疙瘩。”
邓建国苦笑一下,讪讪道:”李参谋长,西北狼是在怨我一碗水没有端平,只把野猫子当成了宝贝,冷落了其他弟兄。”
邓建国知道陆大伟是个直肠子人,肚子里憋不住话,在埋怨自己偏心。其实他也蛮欣赏这位粗鲁莽撞,但不失憨直豪爽的西北汉子。他一直认为陆大伟是个天生的突击手。
杨志新正在擦,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别胡说,副连长为弟兄们操碎了心,你难道没看到。”
徐帮成一脸愠色地斥责陆大伟:”西北狼,小心风大闪你了的舌头。副连长如果真那么偏心的话,能让你这个闯祸大王进侦察连吗?能让你这个本该卷起铺盖滚蛋的干架能手当代理排长吗?”
陆大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情极为愧悔和惭怍。
倘若不是邓建国虚怀若谷,慧眼识英才的话,只怕他这个在老连队里恶名昭著的闯祸大王现在还在黄土高坡面朝黄土,背朝天,享受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土里刨食吃的贫困农村生活,更别说选进军区侦察连里当代理排长。
邓建国身为伯乐与他这个出身贫困农村的千里马有知遇之恩,而如今他却含沙射影地埋怨邓建国偏心,这怎能不让有着同样出身背景的徐帮成大为恼火。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陆大伟愧疚得恨不得让副连长猛掴自己十个响当耳光,那样心里兴许会好受一些。
邓建国一眼就窥测出陆大伟的心思,知道他很自责,当下便微笑道:”别担心,西北狼,我不会冷落你和其他弟兄的。你是干突击手的好材料,今后的任务更加危险和艰巨,弟兄们还得靠你多打头阵。好好干吧!争取立大功。”
谈笑中,邓建国让徐帮成吞下抗生素片,用手按压住盖在伤口上的止血棉。他则拿出药品,抖掉包装纸后,让徐帮成松开手,揭下止血棉,用药品盖住伤口,使劲按压两下,随后撕下一条绷带捆扎得严严实实。
处理完伤口后,徐帮成顿然觉得全身不住地沁出虚汗,头脑一阵眩晕,上身靠在舱壁上,悠闲地体会着**上的创痛。
第41章 蠢蠢欲动()
邓建国收好急救包,瞥了一眼舱外的青山绿林,转头向驾驶员老周问道:”老周,还有多久才能飞到国境线。 ”
老周喃喃地道:”由于敌人前堵后追,我只能绕开帮康镇,现在把撤离航线改成清水乡,不出意外情况的话,三四十分钟就能到达国境线。”
“油料还够消耗吗?”李参谋长关切地问。
扫了一眼油料表,老周洪声道:”估计再连续飞上两个钟头没有问题。” 邓建国释然道:”幸好我们多带了两桶油。”
“妈个巴子的,本来早该到了,这些兔崽子们纠缠不休,搞得我们跑了大半天的冤枉路,真他娘的可恶。”杨志新归心似箭,咒骂着那些围追堵截的敌人。
“现在都快下午3点钟了,我们与这些龟孙子玩了足足十多个钟头的追猎游戏
。”邓建国用一块抹布擦着手上沾带的血渍。
危险解除了,老周把直升机压得很低,与地面保持着五到六十米的高度。因为他非常擅长和偏好超低空飞行。
危险暂时是没有了,但并不等于从此就安全了。
邓建国放不下心,也闲不住,打开一箱子弹,取出三个空弹匣用快速压弹器压满后,又往战术背心口袋里塞了五颗手榴弹,然后从马伟正遗体上的弹袋里抽出两个弹匣。
看着邓建国蠢蠢欲动,如临大敌的架式,杨志新满脸诧异,爽然地问道:”怎么了?小邓,你急着要单独出任务吗?”
邓建国往65式军用背包上里塞进三捆装有定时器的雷管炸药,莞然笑道:”有备而无患嘛!”
其实,邓建国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就是要为牺牲的马伟正复仇。若是再遇上敌军特工部队穷追不舍的话,他断然会滑降下去,以一己之力对抗敌方精锐部队,誓死为小分队拖住敌人。(
邓建国故意避开杨志新的茫然目光,向舱外纵目远眺。
远山近岭,葱葱绿绿。
直升机飞过一座山峰。
邓建国看到前方有两道又矮又缓的山岭,两道山岭夹峙着一块大坝子。邓建国目测距离,少说也在六七百米以外。
坝子里座落着一个小村庄。三四十栋用茅竹和木板修造的吊脚竹木楼,散落其间,彰显出安南人民的贫困和落后。
小村庄的东头覆盖着茂密的树林,西头密植着大片茅竹林和芭蕉树。村外的田间和菜地里,闪动着老百姓匆匆忙碌的身影。
直升机飞得更近些了,邓建国也看得更清楚些了。
村口有三个男娃子抄着竹棍子在围绕着一棵芭蕉树追逐撵打。挨着不远,五六个小女孩在凉晒有农作物的空地里蹦蹦跳跳。
山间小村里呈现出一片春光烂漫,欣欣向荣的景象,似乎与烽火狼烟的战场八尺竿头打不着。
山水田园,冷清而寂静。
邓建国感到十分惬意,提足目力向小村庄的西头仔细观察。
小村庄西头有一片田地,其间有三个驱赶耕牛犁地的村夫。他们尽皆赤脚,衣衫褴褛,身材干瘦矮小,手脚动作迟缓,应该是上了年纪的庄稼汉。
邓建国很同情穷得连灰都舔不起来的安南人。常年累月,无休无止的战争使安南损失惨重,经济达到崩溃边缘,民不聊生,寡妇哀村。他们有很多家庭支离破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留下数不胜数的孤儿寡母背井离乡,投奔怒海,苦不堪言,再上资源匮乏,缺衣少粮,更令外强中干的安南雪上加霜,已达山穷水尽的境地了。
随着直升机轰鸣声的逐步逼近,邓建国看到其中两个农民停住手里活儿,抬起头来,伸长脖子仰望着天空中的不速之客,一边对着天空指手划脚,一边交头接耳,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
有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农,怒气冲冲地把锄头抛摔到地边的水沟里,摆出一种敌对的姿态。
难道这些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能辨识出天上飞的是中国武装直升机?
那个老农摔锄头是什么意思?
邓建国如坠烟海,凝神注意起这些农民的举动来。
老农跳到沟里去拾回锄头,另外两个农民继续干着手上的活。
这帮农民懂得用耕牛犁地,难道他们具有中国血脉?
邓建国甚是疑惑,目光移向村庄北头的一片庄稼地。远远望见那里有一大片色彩艳丽的油菜花。仿若一片彩云飘浮在青青山脉间,绵绣而妩媚,令人一睹之下,心驰神往。
邓建国不禁精神陡振,凝神细看。
突然,两条绿色人影自村口的吊脚竹木楼里跨出,一闪之间,便即缩回屋内。
绿色人影惊鸿一瞥,但却逃不过邓建国锐利的双眼。
邓建国顿然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一惯超级灵敏的第六感在向他预警,危险并没有远去,敌情依然存在。渐行渐近,邓建国凝神注视着那栋竹木楼。
木门掩得很实,门两边的窗户向外半开,窗台上皆摆着四五双绿色解放鞋。房檐下吊架着一根竹杆,上面晒着一排草绿色的上衣和裤子,其间还有几件迷彩短袖衫。
敌军武装部队士兵的制式军装。
邓建国心下惕然,暗忖:村庄里肯定驻扎着敌军,而这栋竹木楼定是他们的营房。
刚脱离危险不久,又闯进了高危地带。
风云再起,邓建国一行踏上的这条血色归途,当真凶险莫测。
机舱左边,陆大伟和杨志新一左一右,面对面地坐在舱门口,俯瞰异域山村。
陆大伟怀抱着81…1步枪,冰冷的枪管摩挲着脸颊,纵目眺望着村北那片油菜花,那道亮丽的风景线使他流连忘返。
杨志新似乎也嗅到了危险气息,警惕地观察着小村庄里的动静。
直升机飞得比较缓慢,已接近村子东头,马达轰鸣声撕破了山村的冷寂。
村子东头有几个瘦小的村妇向村内急跑,样子显得甚为惊惶。
邓建国处在五十米的空中,对村庄更是一览无余。
第42章 风云又起()
村里的吊脚竹木楼大都开着门窗,依稀看得见屋内有人在活动。屋顶炊烟袅绕,应该是在烧火做饭。
像之前那样凉晒着军装的吊脚竹木楼,至少还有两栋。
邓建国确信这里定是敌军的一处秘密军火仓库,驻守于地的敌军起码有一个加强班。
现在,杨志新仔细观察着斜下角,三点钟位置,一栋凉晒着军装的竹木楼。屋门紧闲,门左侧的窗户向外全开,窗口内赫然出现一个剃着光头,穿着迷彩短袖衫的敌军士兵,举着一支svd狙击步枪,枪口仰天指向直升机。
陆大伟已经把脑袋探出舱门外,想好好地瞧瞧这个贫瘠却美丽的异域小村庄
。
“不要……”
喊声未毕,杨志新右手如电般伸出,抓住陆大伟右腰的武装带,用力一拉,陆大伟一个趔趄,歪倒在杨志新怀里,脱掉钢盔的光头端巧撞在杨志新下颌上,发出喀嚓一声骨骼脆响。
陆大伟左手上臂标射出一股血箭,铮的一声,一颗子弹击中机舱顶板,火星溅射。
杨志新惕然心惊,顾不上生折一般的下颌,赶忙扶正陆大伟的身子,为其察看伤情。 只见陆大伟左手上臂中段鲜血津津。
陆大伟顿觉有一股温热的液物顺着上臂蜿蜒流向肋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疼痛。抖了一下手臂,像触电似的僵木无力。心下惶悚,便大声道:”****,我的胳膊是不是断了?”
“不要乱动,让我看看。”杨志新抓着陆大伟的手臂,撕开急救包,喊道:”估计不要紧,好像没有伤到筋骨。
“操他妈,我这伤受得真******窝囊。”陆大伟的脸色瞬间变得凄厉如鬼,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悲哀。
一颗黏附着血丝的弹头滚落到邓建国脚边滴溜打转,那便是击伤陆大伟的子弹。
邓建国抓起81…1突击步枪,换上新弹匣,隐蔽在舱门右侧,左手抓稳扶手,右手持枪,转头对驾驶舱吼道:”老周,急转弯,让老子敲掉那该死的狙击手。”
“都坐好了。”
喊声甫毕,老周一摆操纵杆,直升机侧倾三十度。然后回拉操纵杆,脚踩上方向舵,收小油门,直升机夹裹着尖厉的轰鸣声,来了一个漂亮的急转弯,掉到相反的方向。
机舱内左右震荡,邓建国便随着机身掉转位置,面朝敌袭方向。
邓建国右手持枪抵肩,俯角瞄准,十发长点射。
枪声瞬间划破了青山翠谷的冷寂。
竹木楼里传出凄厉惨呼,嗄啦的一声,一把svd狙击步枪从窗口里跌落出来,摔出老远。那名敌军狙击手上身送出窗口,腹部支在窗沿上,上身弯曲下垂地面,吊着一颗血葫芦似的头颅和一双血手,仍在不停地搐搦。
枪声就是信号,适才冷清寂静的小村庄顿时枪声大作,变成血火纵横的战场。天堂与地狱竟然在一线之间。
霎时间……
杂七杂八的嘶喊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摧肝沥血的惨呼声,纷沓繁杂的脚步声……杂乱无章的声音响成一片,就像是揭开了一口沸腾的热水锅。
那些吊脚竹木楼里冲出手持枪支的农民。他们大多数人身材瘦瘠,衣不遮体,赤着双脚,其中不乏有弱质女流。
他们的战术动作尽管生硬无比,但在那些正规部队士兵指挥和鼓动下,玩起命来却是毫不含糊
。
哒哒之声,不绝于耳。
几个农民举着ak…47冲锋枪,一上来就对着直升机连发扫射。
密集的子弹破空呼啸,擦着机身飞掠,流弹削剐得机身外壳斑痕累累。
这一刻里,那些在田间和菜地里劳作的农民也纷纷丢掉手里锄头,冲到庄稼地边上,从草垛里摸出武器,便即对直升机扫射。
徐帮成一听见枪声,豪气顿生,本能地伸手去摸武器,一阵撕裂般的刺痛宛似利刀剜骨一样刺激着他的痛处神经。他陡觉天旋地转,双目迷蒙,全身冷汗如浆,脸色在惨白中泛露出灰青。
“呆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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