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篇文赋是叫《命运赋》吗?”少妇笑吟吟的,指了指腰间系着的细长竹筒。她为了避免折叠,便卷起来放入了竹筒中。
“哈哈……在下拙作能入夫人之眼,也是承蒙高看了。”楚驿笑了笑,心中好奇,这个少妇说话的口吻,似乎对于皇甫嵩又没有特别的尊敬……她到底是谁啊?
那少妇嫣然一笑,心道:“我常闻楚子璋年纪虽轻,然谦逊有礼,毫无少年人的骄狂之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两人来到皇甫嵩的家门口,敲了敲门,随即有家仆开门,那家仆一见二人就立刻进去通报。
不一会,大门再次打开,皇甫嵩亲自走了出来,对那少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叔母()
皇甫嵩躬身下拜:“侄儿见过叔母。”
那少妇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噗!”
楚驿一口喷了出来,年逾五十的皇甫嵩居然向着这个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女人下拜?这个女人还淡然接受了?
“等等……叔母?”
楚驿猛然反应过来,惊道:“这位夫人莫非是威明公的遗孀?”
那少妇笑了笑:“正是妾身。”
楚驿明白了,为何这位马夫人年轻貌美,且爱好书法,而对皇甫嵩也并无过多的尊敬。因为她是皇甫规的妻子,按辈分是皇甫嵩的长辈。
根据《后汉书》的记载:安定皇甫规妻,不知何氏女也。规初丧室家,后更娶之。妻善属文,能草书。时为规答书记,众人怪其工。及规卒时,妻年犹盛,而容色美……
而《书断》中亦云:扶风马夫人,大司农皇甫规之妻也。有才学,工隶书,夫人寡,董卓聘之,夫人不屈,卓杀之。
韦续的《九品书人论》中将马氏的行隶定为中中品,虽然不算很高,然其一介女流能在此书中留名,凭借的还并非其最为擅长的草书,其书法功力可见一斑。
三人走进屋内,马氏从竹筒中抽出那篇《命运赋》还给皇甫嵩,笑了笑:“我本来是想将这篇文赋还你,谁知路上却遇上了楚侍郎本人,想来也会有缘。”
皇甫嵩接过,神色恭谨,并没有因为对方比他年幼就有半分不敬,寒暄的话语中也带着客气和礼仪。
“面对如此尤物都能目不斜视,心无杂念……果然要成为一代名将,至少要这样的心性。”楚驿心中赞了一声。
皇甫坚寿和皇甫嵩的女儿皇甫娥亲自给马氏奉茶:“叔祖母,请用茶。”
楚驿嘴角微抽,皇甫坚寿今年二十多岁,应该只比马氏小几岁。而且从外表看,两人还看不出差别,这么恭敬实在太违和了……
马氏倒是不以为意,淡然地接过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对楚驿有些羞赧地道:“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楚侍郎能够应允。”
“夫人但说无妨。”楚驿心道在皇甫嵩面前,还得表现的好一点,又补充道,“威明公文韬武略,保西北安宁,护大汉百姓,乃是在下最为敬重之人。夫人有何难处尽管开口,在下定然尽心竭力。”
“呵,妾身能有何难处?”马氏失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妾身平日里爱好书法,今日既然有幸得见楚侍郎,不知能否向楚侍郎讨要一幅?”
这只是小事,楚驿爽快地答应:“再下听闻马夫人是草书大家,不如我二人互赠一幅字吧。”
马氏听楚驿夸她是草书大家,有些不好意思:“楚侍郎是蔡大人高徒,眼界定然很高,只怕见了妾身的字之后会觉得失望呢。”
楚驿笑了笑:“在下年不及弱冠,尚且不惮于在人前展示。何况夫人之书早已闻名,怎会让人失望呢?”
马氏秋水般的眸子微微一眨,随即笑道:“那,妾身就献丑了。”
皇甫嵩命人拿来笔墨,马氏先行动笔。楚驿微一沉吟,心道皇甫嵩就在旁边,定然要写一些能合其心意的话。但是也不能过于谄媚,否则反而会让人小觑了。
“最好能暗藏心迹……”楚驿喃喃,随即笔走游龙。
“完成了。”
楚驿和马氏几乎同时完成,不觉相视一笑,交换了彼此的字。
楚驿见马氏的纸上写的是《渔父》的后半部分: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这是在劝我不要和董卓同流合污吗,还是说在表明自己的心迹?楚驿微微一笑,心中对马氏多了一丝敬意。
“好诗啊,楚侍郎果然文采斐然!”
马氏接过楚驿写的字,忍不住啧啧称叹: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马氏读完,沉吟了许久,宝贝似的将那首《古朗月行》收起来,放入竹筒中,嫣然一笑,如春风拂面,不经意间,尽显熟女的魅力:“世道之艰,如十日同空。若是真有大羿这般的英雄,那真是苍生之幸了!”
楚驿微微一笑:“在下也希望如此。”
马氏得了楚驿的字之后,告辞离开。皇甫嵩和皇甫坚寿又亲自相送,楚驿也跟着。
“妾身虽一女子,却也听说过,大丈夫不降其志,不辱其身。”
行至门口,马氏笑着对楚驿道,眼中藏着鼓励之意。
楚驿自是听出了马氏的言外之意,平静地道:“在下定当牢记夫人教诲。”
伊人离去,楚驿打量皇甫嵩的脸色,见他脸色很不正常的正常。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皇甫嵩淡淡地道:“楚侍郎今日前来,不知有什么事情吗?”
不会吧,那一首古朗月行就是写给你看的啊,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看不出来其中的意思?不可能啊,人家马氏都能看出来,我就不信你皇甫义真能看不出来?
皇甫坚寿神色有些怪异,而皇甫娥年十四,懵懵懂懂的,眼中透着疑惑。
叹了口气,楚驿心道还是说正事吧:“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请皇甫大人帮在下一个忙。”
“什么忙?”
楚驿将来意说了出来,皇甫嵩微怔,随即淡淡地道:“若是情况属实,这是我分内之事。”
确定皇甫嵩没有其他反应之后,楚驿心中有些失望,拱手谢道:“那就多谢皇甫大人了。”
这时,皇甫坚寿大着胆子,在皇甫嵩面前对楚驿道:“楚侍郎刚刚赠与叔祖母的那一首诗,可否再予在下一份?”
“好说。”楚驿持笔刷刷刷,又把《古朗月行》默写了一遍。
“楚侍郎果然才思敏捷,转眼之间便完成了一篇如此佳作!”
皇甫坚寿将《古朗月行》又细细看了一遍,眼中有着一种异样的神采,但很快收敛。
楚驿谦虚了几句,见皇甫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失望之下,便告辞离开。但临走之时,又想起那个天生尤物而极有气节的马氏,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有关威明公之妻,在下有一言还请皇甫大人细察。”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心上的人()
“何事?”
“威明公虽亡,然其妻年盛而貌美,善属文而能草书,名声广传。而董相国鳏居多年,又与皇甫大人交恶。我恐他会强……”楚驿话说一半,便住了口。一是怕所谓的天机,二是觉得就算不说完也没有事。
威明公就是皇甫规,表字威明,是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原配死后,便续弦又娶了这位马氏。
这位马氏才貌双全,能文善断,让西凉无数豪杰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可惜皇甫规娶了她没几年就死了……虽然楚驿认为无论谁娶了这位尤物恐怕都会吃不消,更何况皇甫规娶她的时候最起码六十多岁了。
估计董卓也是过去望着马氏流口水的一员,原本的历史上,董卓为了娶(也不知是娶还是纳)马氏,“聘以軿辎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
然而马氏不从,上门陈述自己不愿再嫁并请求董卓放过她。董卓大怒,让奴仆持刀胁迫她。马氏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于是大骂董卓为毒害天下的羌胡之种。
董卓怒不可遏,命人将马氏悬在车轭上用鞭子不断抽打,而马氏至死不屈,终于死于车下。
后来皇甫嵩率兵攻入郿坞,杀尽董卓全家,又何尝不是为了报仇?
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是想说,董相国会强娶我那叔母?”
皇甫嵩知道董卓嫉恨他,他也知道马氏在西凉一代很有名声。既是垂涎马氏的美貌,也是为了折辱他皇甫嵩,董卓很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听李文优和董相国也提起过。”楚驿毫不犹豫地拉李儒出来顶锅,李儒作为董卓的贴心小秘,早就被打上了乱臣贼子的烙印。
皇甫嵩拱了拱手:“多谢楚侍郎告知,我一会儿就向叔母说明这一情况,再尽早送她回安定老家。”
“这个……”楚驿欲言又止,似乎不太赞同皇甫嵩的话。
皇甫嵩深吸了一口气,道:“楚侍郎有话就请直说吧……”
“好,那在下就直说了。”楚驿开口道,“安定郡就在司州西边,尚且还是在董卓能掌控的范围。即使马夫人逃回去了,董卓只需调一区区亭长就能将捉回来。所以在下以为,让马夫人回安定,恐怕不是上策。”
“那依楚侍郎之见,又当如何。”皇甫嵩问计道。
楚驿提议道:“以在下愚见,不如让马夫人乔装打扮混入军中,一月之后随家姊前往并州。在下也会嘱咐家姊一定好好照料马夫人,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待到长安‘时局稳定’之后,再将马夫人迎回来。”
“……这个……”皇甫嵩有些踌躇,马氏是皇甫规的妻子,楚驿却让她玩失踪混进吕布的并州军中,这个实在有损其名节。更何况,皇甫嵩也了解马氏的为人,对方恐怕也不会答应如此有悖礼仪之事。
皇甫嵩叹了口气:“楚侍郎此言有理,可是叔母性格固执而又坚韧,未必会听此言……待我找机会先询问下叔母的意见吧。”
“嗯,那在下就告辞了……”这本来就是属于对方的家事,楚驿也不好过多过问,“对了,家姊说,皇甫大人明日休沐,会去渭桥教家姊派兵列阵,不知可否容在下过去观习?”
皇甫嵩淡淡地点头:“楚侍郎请便。”
楚驿谢过,告辞离开。
楚驿走后,皇甫坚寿指着那首古朗月行,神情激动:“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父亲,这楚子璋是要……”
“有那份念头的何止楚子璋一人?”皇甫嵩神情复杂,但是语气平淡如初,“等他真能成事再说吧。”
此刻东风已至,需要的只有等待和一些琐事的准备。所以楚驿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事。
但是想到马氏那张成熟美艳的脸蛋和丰腴袅娜的身材,男性的本能就想要救她一命,因为历史上的马氏死的实在凄惨和悲烈。
更何况马氏能借《渔父》一文暗中劝他莫与董卓同流合污,并能察觉到楚驿在《古朗月行》中流露的心迹加以勉励,就冲这点也值得楚驿拉一把手。
……
第二日一早,楚驿就被吕布喊醒。
“小驿,醒醒。你不是说今天要去看皇甫义真列阵的吗?起来了,文柔他们都到了。”
“……”楚驿一个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仿佛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嗯,好!”
吕布笑着拍了拍楚驿的肩膀:“快点穿衣服,我喊你已经很晚了。”
“嗯。”楚驿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正要把头发挽起来,吕布却突然道,“我来帮你吧。”
“……嗯。”
“好久都没这么做了吧。”
吕布替楚驿仔细地梳头,轻声笑了笑。
“嗯,上一次还是在荀家的时候吧。当时我已经痊愈了一段时间了,我当时还跟你说,这些事情我以后自己来做。”
楚驿点点头,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当初他卧病期间,吕布对他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每天替他束发正衣,都像对待一个珍贵的易碎品,后来楚驿发现自己差点连筷子都不会拿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决定以后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好了!”
吕布把铜镜拖过来,让楚驿照了照。
“比我自己弄得还好。”楚驿笑了笑,心中又补充了一句,“也比郭亚多弄得好。”
吕布有些小小地得意:“当然啦,毕竟我自己也每天在做啊!”
“呵呵,对啊,我都渐渐熟悉你的男人装容了。”楚驿笑了笑。
楚驿和吕布两人出去见了张辽和高顺,两人是一大早骑马从渭桥赶过来的,来时还多带了三匹马。
四人骑马飞奔至皇甫嵩家,楚驿见到剩下的两匹空马,有些好奇:“除了皇甫义真之外,还有谁要去吗?”
高顺嗤嗤一笑:“这个,楚侍郎得问文远。”
张辽脸一红:“为何是要问我?”
楚驿也奇道:“为何是要问张都尉?”
高顺温婉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谁让那是张文远心上的人呐。”
第一百九十章 羌杀阵()
楚驿想了一会儿:“莫非是皇甫大人的爱女?”
高顺笑而不言。
张辽脸一红,半晌,方才闷声闷气地道:“皇甫小姐只是说想去见见而已。”
“你要真是喜欢她,可以上门求亲。”楚驿笑了笑,张辽现在还只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还没有成家。
张辽挠了挠脑袋,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这个……皇甫大人的爱女,像我这样的怎么高攀……”
“我听闻你是聂壹之后。”楚驿淡淡地道。
“!”张辽一惊,他的身世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个楚驿是怎么知道的?
楚驿笑吟吟地:“张将军,您认为我会无条件相信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吗?”
楚驿的言外之意就是,我既然找你谋划大事,那么定然对你的过去有过调查。
吕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聂壹,是那位武帝时期马邑之谋的策划者吗?”
她这么多年陪在楚驿身边,读的书可不少。
张辽深吸了一口气:“末将并非有意要隐瞒将军,只是……”
吕布淡淡地打断张辽的话:“无妨,我也知道你的苦衷。”
在汉武帝早些年的时候,北方的匈奴一直是大汉的心腹之患,而雁门一带更是因为直面匈奴,饱受其苦。
当时雁门马邑的豪商聂壹于是通过王恢向汉武帝建议,只要诱之以利,就能将匈奴人击溃于城池之中,战场就不是匈奴人所擅长的草原了!
于是聂壹亲自到匈奴阵营,向当时的军臣单于诈降,称自己能斩杀马邑县令,让匈奴尽得马邑的城财物。
军臣单于信以为真,又贪图马邑的财物,便立刻准备起兵。而聂壹回汉后,以一名罪犯的首级诈称是马邑县令的头颅,告诉匈奴人现在马邑城群龙无首,尽在他的掌控,引诱匈奴军深入。
军臣单于遂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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